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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衛小游]哈!害他失眠[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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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16 11:13:48
第九章

    連續幾天,夏日戴著墨鏡到公司。

    一天、兩天,也就算了。但三天、四天下來,下屬見到她都忍不住關心地問:「首席,室內燈光太刺眼了嗎?」

    夏日昂起下巴,冷冷地答:「我得了結膜炎。」

    「啊,原來如此,請保重。」並不是什麽他們辦事不力出了問題,大夥兒總算放下一顆忐忑不安的心。但夏日異常的冷漠,卻仍教設計部的領空籠罩著一層厚厚的雲霧。

    也許首席是為了明春的時裝展在煩惱吧,眾人猜測。但真相究竟是什麼?沒有人敢去問當事人。

    不,也不是沒有人。

    趙星在夏日的設計室門外悄悄地問助理千代:「她說她得了結膜炎?」

    千代低聲道:「是。首席是這麽說的。」

    「那她最近有對你們微笑過嗎?」

    「沒有耶,太不尋常了,首席向來笑口常開的,最近情緒不好,一定是因為眼睛不舒服的關係,再不然就是……」

    「就是怎樣?」

    千代將聲量壓得更低:「女人每個月來一次的那個。」

    「啊。」趙星懂了。他老婆有時候也會這樣。只是夏日從來沒陷入低潮這麼久過,當真是因為生理上的不適嗎?身為好友兼兄弟,趙星不得不探查出真正的原因。

    「好,我進去了,替我祈禱。」

    「經理加油。」千代無聲地給與鼓勵。

    鼓起勇氣開了門,趙星咧開嘴笑。

    「嗨,夏日親親。」伸手不打笑臉人,先笑一笑總沒錯。

    夏日正在將用完的檔案歸位,回頭看見趙星,便道:「嘿,來得正好,我要請假一個月。」

    趙星楞了楞。「請假?」

    夏日將一個卷宗交到他手上。

    「這是春季設計大賽甄選出來的新銳設計師,聘用這幾個。催催“韓記”快把我訂的那匹絲送來,我回來的時候要看到成品。還有叫傑傑和lily代替我去看米蘭的展。阿諾說他開發出一種新布料,叫他送一份樣品過來,還有——」

    趙星抱著卷宗,頭昏眼花。「等一等,小夏,你在幹嘛?交代後事?」把他當秘書用啊。

    「我剛不是說了嗎?我要休假。」夏日看他一眼,從桌子上拿起一份備忘錄。「記不起來?沒關係,看這個,該做的事都記在上頭了。」好了,事件交代完畢,夏日持起車鑰匙。「拜。」

    丟開卷宗,趙星趕緊拉住她。「小夏!」

    夏日扭頭看他。「還有什麼事?」

    趙星仔仔細細審視著夏日戴著墨鏡的臉龐。「不會是跟結膜炎有關吧?」

    夏日輕點個頭。「所以我才要休假呀,我的眼睛都快痛死了。」

    「真的是結膜炎?」

    夏日反問:「不然你以為是什麼?」

    趙星啞口。看著夏日許久,突然,他伸手摘下她的墨鏡,若有所思地道:「好嚴重的結膜炎啊,眼睛都腫起來了。」沒有結膜炎會讓眼皮浮腫的,這分明是哭過了。

    夏日冷靜地將墨鏡從趙星手中拿回來,重新戴在臉上。「星,我要休假。」

    「亞修才是管人事的。」趙星試著幽默地道。

    「替我填假單。」

    「請假原因?」

    「……」

    「小夏?」

    「結膜發炎,病假。」

    「小夏,我關心你。」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她這麼消沉?眼睛都哭腫了。

    夏日瞪了他一眼,但趙星眼中有著堅持。

    抿了抿嘴,她妥協了:「我……失戀了啦。」

    趙星沒預期會聽到這個。他瞪大眼。

    說出來以後,這個事實好像就比較能夠接受了。夏日搖著頭,喃喃道:「我以為我不難過,但其實我難過得很;我以為我可以不介意,但是我沒有辦法真的那麽灑脫……」

    趙星走上前將夏日擁進懷裏。「那個男人一定是瞎了眼,你再掉眼淚,我都要吃醋了,別哭,小夏,不值得。」

    她將頭埋在好友懷裏。「我不知道值不值得,我只是忍不住。」

    「放你假,多久都可以,只要記得回來就好。」

    夏日試著閉上眼。「你知道,逃避不是我做事情的原則。」

    趙星溫柔地說:「沒有關係的,我們有時候也需要轉換一下環境,到地中海的小島玩去,那裏風光明媚,氣候宜人,訂機票了沒?我來聯絡航空公司——」

    「呵。」夏日終於浮出一絲笑意。「好啊,就替我訂一張機票。」

    「要帶著笑容回來。」

    「好。」

    趙星低頭輕吻她的秀額。「乖女孩。」

    ***

    曾晴岩站在「緣緣花店」的門口,彎著腰凝視著養在桶子裏的長梗玫瑰。

    一朵朵嬌嫩的豔紅玫瑰含苞待放。下班途中,塞車,經過花店,忍不住將車子停靠在路旁,下了車,走到這吸引住他視線的花朵面前。

    他伸手挑起一朵即將綻放的玫瑰,深深嗅進它的芳香。城市裏,車水馬龍的喧囂彷怫都被阻絕在外,他的心飄到了遠方。

    她,一朵夏日玫瑰,美麗卻有刺。他試著將她的面影驅離,不料玫瑰的刺早已刺進他的心中,令他隱隱作痛著;每痛一次,記憶就深刻一寸。

    對她的感覺是矛盾的。他知道自己深深受她吸引,卻又害怕這份吸引太過強烈,會將他捲進無法熄滅的火焰中,焚身。

    那種熱、那種溫度,令他血液沸騰,更令他全身燒灼得痛苦。

    長梗玫瑰未剔除的刺,刺進他指尖,他蹙起眉,看著血滴在指尖處凝聚起來,那紅,似火,更似玫瑰的花瓣……

    ***

    屋裏有人?!

    曾晴岩站在住處門前,看著亮著燈的客廳,心頭一陣疑惑。

    是他出門時忘了關燈嗎?還是有人闖空門?

    將公事包夾在腋下,他小心翼翼地轉動大門門把,發現,門沒鎖。

    深吸一口氣,做好心理準備要與屋裏的偷兒打照面,他推開門,卻愣住了,為眼前所見的一切——

    「嗨,你都這麽晚回家嗎?」夏日穿著圍裙,一隻手拿著鍋鏟,一隻手還擱在門把上,眼神熠熠地瞅著曾晴岩。

    曾晴岩呆住了。

    夏日凝視著他的臉好一會兒,心裏的柔情不減反增。她這幾天日日思念他、輾轉反側,想到要放棄他遠走高飛,心頭就百般不捨。行李明明都收拾好了,機票也訂妥了,卻就是下不定決心就此一走了之;回頭一想,覺得如果只為了一點點小打擊就放棄她等待已久的愛情,那麽她江夏日也未免太過被動窩囊了。

    太輕易放棄,不僅對不起自己,日後也一定會後悔。

    視線由他的臉向下,停留在他的手上,眼睛一亮!

    「哇!好漂亮的玫瑰,送給我吧。」

    她將他手上的單朵玫瑰拿到面前,深深一嗅,然後轉身找出一隻瓶子裝水,把花養起來。

    「工作一整天,你累了吧?要不要先洗個澡?晚飯一會兒就好。」將他的公事包收進房裏,又替他將外套掛在衣架上,見他仍一臉錯愕,她抿抿嘴,拂拂他垂下來的劉海,在他額上輕輕一吻,笑道:「鍋裏的牛肉要焦掉了,我去熄火。」

    原來自進門以後就聞到的香味是燉牛肉的味道。曾晴岩總算回過神來,夏日已經轉身走進廚房裏。

    他揉揉眼睛,追到廚房的玄關口,忍不住又揉揉眼睛。

    他看見了什麼?

    他看見她穿著他的圍裙、拿著他的鍋鏟,翻動著鍋子裏的煎魚,而飯桌上已經擺好了餐具和幾道看起來色香味美的佳餚,以及砂鍋裏悶煮的牛肉湯。

    「你……」聲音十分沙啞。他清了清喉嚨,試圖找回正常的聲音和思考能力。「你是怎麽進來的?」

    「管理員借我鑰匙。」她說。漏掉了一段她告訴管理員她是他未婚妻的謊話。

    但事實上,她用了什麽辦法出現在他屋裏並非他最關注的事。「你在我屋裏做什麼?」這似乎才是重點。

    夏日將已經煎熟的魚放進盤子裏,側著臉道:「你看不出來嗎?」

    他楞了楞,搖頭。搞不清楚他是否在作夢。

    「傻瓜。」夏日歎了歎,好心解決他的困惑。「我在當一個墜入愛河的傻瓜,難道你看不出來我在試圖取悅你?」

    她晶燦的眼神有如星光,她動聽的聲音有如潮水一波波撞進他的心裏,他無法移轉他的視線。

    夏日以為他的沉默意味著不贊同。她咬著唇,勇敢地道:「你不想先洗個澡嗎?我煮了不少你喜歡的菜色——」都是跟會館的阿姨們打聽來的。

    「為什麽要這麽做?」他萬分不解。在他那樣惡劣地拒絕她、傷害她之後,連他自己都覺得他做得太過分,他不值得她為他費這麽多心思。

    見他態度冷淡,她不禁有些害怕會再度被他拒絕。或許是為了掩飾心中的畏懼,她挺起胸膛,驕傲地仰起臉。

    「我這麽做不是為了你。」她說:「如果你要當一個頑固的笨蛋,我也不會阻止你,但是——」頓了頓。「我不習慣逃跑,那不是我的個性,如果我沒有努力過就放棄,我一定會後悔。我喜歡你,晴岩,不管你接不接受,我正在做讓自己不會後悔的事。你對我有偏見,是因為你不夠認識我,現在我提供機會讓你能夠瞭解我。」

    深吸一口氣,夏日轉過身去,她覺得自己已經用盡全部的勇氣。他只需要輕輕推她一下,她就會掉進懸崖裏。

    曾晴岩看著她纖細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好了,現在就等他宣判了。他是會給她機會呢?還是會把她攆出他的大門?夏日苦澀地想。也許根本也沒有所謂的選擇題,他對她的觀感那麽差,不可能給她一丁點機會。

    等了許久……也許有一萬年,或者是一千萬光年。

    她老了,而她等待已久的那個人卻還是不來。

    夏日心中焦慮不安,她的肩膀僵硬,如果這個時候有人往她肩上輕輕一拍,她定會反應過度地跳起來。

    他注視著她的背影,一截白皙的頸項如玉石般吸引住他的視線。他猶豫、躊躇,聲音粗嘎乾澀地說:「燉牛肉聞起來很香,我洗澡很快,等我十分鐘好嗎?」

    夏日沒有回答。他已經走開。她聽見他的腳步聲離開玄關,往臥室方向走去。

    她雙手掩住臉,雙肩顫抖。

    好一會兒,她措去眼角的濕意,容光煥發地抬起頭。

    她將煎得酥黃的鱈魚端上桌,滿意地看著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對她的愛情,一點一滴地產生了信心。

    當她看著他以混合著訝異、不敢相信的表情吃著她替他準備的晚餐時,她的信心又滋長了一些了曾晴岩品嘗著嘴裏的美味,難以置信地問了一句:「這不會是從五星級飯店買來的熟食吧?」這真的是這位看起來連爐火都不會用的女人親手煮出來的嗎?

    夏日想拿湯杓扁他。「我最好把你這句話當成是讚美。」

    他抬頭看著她的嬌顏。「別生氣,我只是難以置信。」夏日眉飛色舞地將湯杓收起來。「試試這碗湯,味道也很不錯。」

    他試了湯,讓湯頭的美味佔領他的味覺。那美味,融化了他。或者很久以前他就已經融化了,才會不得不武裝起來,抵擋她的熱情,同時也阻止感情的深陷。

    他雖然不喜歡寂寞的感覺,但也許他更加畏懼的是在愛情的漩渦裏迷失自我。

    他抗拒竭力抗拒著,但他無法對她疾言厲色。他承擔不起看見她受傷的神色,他喜歡她神采飛揚的笑容;何況他還沒向她道歉,上回他害她哭了,他耿耿於懷迄今。

    她是他心田裏的玫瑰,他欣賞她綻放時的美麗,卻也得忍受被花梗上的刺,針痛肉做的心。在遇見她之前,他不知道自己有那麼多矛盾的情緒。或許,這就是愛情令人渴望卻又害怕的原因之一。他不想愛上這朵玫瑰,但他發現這比自欺欺人還要困難。

    ***

    要愛上她,是一件這麽容易的事。

    「經理,快遞。」早晨,秘書露西在上司經過她的辦公桌時,帶著一絲絲好奇和一絲絲曖昧的笑將一枝長梗玫瑰交給曾晴岩。

    這位不近女色,據說有「恐女症」的上司開始走桃花運了嗎?

    已經連續六天了,每天早上都有一枝含苞待放的長梗玫瑰被送進總經理的辦公室來,這不尋常的事件已經引起公司上下職員的關切。

    曾晴岩停住腳步,從露西手上接過那朵玫瑰,端詳了好一會兒,搖著頭,有點無奈地將玫瑰帶進辦公室裏,與前幾日連續送來的玫瑰擱在同一個花瓶中。

    曾晴岩一走進辦公室裏,將門帶上,一票職員便蜂擁而上,圍在露西桌前,詢問最新情報。

    「又收到了嗎?」眾人七嘴八舌地問。

    露西點點頭。「是,又收到了,第六枝。」

    「到底是誰送的?有消息了嗎?」

    露西攤攤手。「還不知道,經理守口如瓶。」

    「啊,會不會是惡作劇?」否則依經理這麽沒女人緣的男人,能跟什麽人譜出韻事?

    露西回想著上司每天早上收到玫瑰花的表情,眼睛發亮地道:「應該不是。我看經理收到花時,眼睛裏似乎有光。」

    「看來是一位神秘女郎。」職員某甲推測道。

    某乙道:「不知經理知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曾晴岩確實知道花是誰送的。

    還能有誰呢?

    「夏日,你別再這麽做。」昨天在家裏,他告訴她。

    「為什麼?你不喜歡玫瑰嗎?」夏日正在剝洋蔥,一邊動手,一邊被洋蔥嗆得掉眼淚。

    他不答,只說:「你別老是往我這邊跑。」

    「為什麽?你不喜歡有人幫你準備晚餐嗎?」

    他負著手,看著她忙碌的背影,沉吟了片刻,才道:「你想證明你會做飯,你已經達到目的了。」

    夏日噤聲不語。

    「比起做飯這件事,我想你應該還有其它更重要的事。你大可不必把時間浪費在我這邊,你——」

    「閉嘴。」她轉過身來,兩眼直直地看著他。「我替你煮飯,是為了想跟你一起吃晚餐,好讓你有機會認識我;我送花給你,是因為我想追求你,如果你不喜歡,你就說不喜歡,或者乾脆直接把我攆出去。這是你家,你把我攆出去,我絕對沒有異議。」說著,她走近他。「來,攆我走。」

    她愈靠愈近,他不由得節節後退。

    她把他逼到牆邊。他再也無路可退,潰不成軍。

    「攆我走啊,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表現的那樣討厭我。」

    他捉住她一條手臂。

    「夏日!」既是苦惱,也是莫可奈何。

    夏日另一隻手攀住他的肩。

    「別說謊話,我知道你不討厭我,既然如此,給我一個機會,又有什麽關係呢?」如果他真的討厭她,她早就已經轉身離開。

    她誤會了,他何止是不討厭她而已,他苦笑。清楚地意識到自己高築的心防正一步步為她所拆除;投降,只是遲早的問題而已,何況她是如此堅持。

    「別撩撥我。」他拉開她的手,走到水槽前動手清洗起菜葉。

    夏日沒錯過他眼底的掙扎。她站在他身後,臉蛋輕輕摩掌著他溫暖的背脊。

    「牛,我知道你喜歡我。」

    她說對了。他知道。

    但要一個男人匍匐在愛情面前,放棄一切尊嚴,他還做不到。

    他並不瞭解夏日並沒有要他放棄尊嚴,承認錯誤,她只是希冀他的接納,以及一句……真心話。

    望著花瓶裏新鮮的玫瑰,曾晴岩煩惱不已。

    他知道今天他下班回家後,屋裏仍會有一個女人待在他廚房裏為他張羅晚飯。

    她長得太美,管理員老王總是二話不說就把他大門鑰匙交給她。

    也許他該不回家個一天、兩天,或許連續幾天等不到他的人,她會知難而退也說不一定。那麽他也就不必再掙扎得那麽辛苦了。

    但是他昨天、前天、大前天也這麼想過,只是他終究沒忍心讓她失望。

    他無法否認當他回到家中,看見她興高采烈地迎出來,忘情地摟住他給他一個吻時,那當下,撞進他心裏的是純然的幸福。

    她要他「認識」她,而每多「認識」她一個風貌,他就愈無法移開視線。

    他不是沒有發現到,儘管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仍似一場攻防戰,但靜寂的夜裏,有她為伴,過去那種排遣不開的寂寞,似乎已經離他千萬裏遠。

    野玫瑰顯然正在努力成為一朵家花,他不知道他喜不喜歡這樣的轉變……

    ***

    夏日在沙發上睡著了。

    放棄地中海小島的優閑假期,連續幾天趕在下班後到市場買菜,接著再趕著到心上人家中準備晚飯,白天又忙著工作上的種種瑣事,她累壞了。

    疲憊寫在沉重的眼皮上。飯後,他一如以往自動自發接下洗碗的工作,她窩在沙發上看新聞,等他來跟她聊天,或者為她拉一曲琴。等著等著,卻終於支撐不住,合上了眼皮。

    曾晴岩洗好碗盤,收拾好廚房餐桌,回到客廳時,看見的,就是這幅景像——一個睡美人蜷在小沙發上,睡著了。

    他走近她,在她姣好的臉龐上發現了疲倦的蹤跡。

    考慮著是否叫醒她,送她回去,但夏日在這時候翻了個身,險些從沙發上掉下來。他急忙伸手接住她,她掉進了他懷中,趴在他胸膛上,作起一場美夢。

    曾晴岩不知道她夢見了什麼,抱著她既柔軟又結實的身體令他心神動搖。他將雙手緊緊按在她後腰上,不敢亂動,深深覺得自己正在經歷一場非人的折磨。

    叫醒她,讓她回家去。

    但其實讓她留在這裏一晚也無妨,她累了,正在作著好夢,他有客房。

    眼前是一道選擇題。天使與惡魔在交戰。

    過去數學總是考滿分的他,如今卻不確定哪一個選擇才是標準答案。

    次日,當夏日醒來,發現自己不在家中的大床上,而是睡在一間陌生的房間裏時,她不由得微笑起來。

    這是個好進展不是嗎?

    他開了大門,讓她住進他的心中。

    沒了那層包圍在外的銅牆鐵壁,他能再抵抗她多久?

    一夜好眠,夏日覺得此時此刻的自己精神奕奕、朝氣蓬勃。她拉開窗簾,果然看見燦爛的陽光照亮東方魚肚白的天空。

    ***

    曾晴岩一如以往,在跟秘書打過招呼後,走進專屬辦公室裏,準備開始一整天繁重的工作。

    待上司帶著微笑走進辦公室裏,關上門後,露西這才意識到事情的不尋常。

    咦,今天怎麽沒有玫瑰?

    總經理被甩了嗎?

    這問題可別問當事人,他也正納悶著呢。

    ***

    下班時間,捧著一大束紅玫瑰的夏日打扮得性感美豔,長長的捲髮被在肩上,一襲連身改良式軍裝短裙凸顯她身材的修長姣好。她倚在一輛拉風的跑車前,每個經過的路人都忍不住頻頻回頭看她。

    心情愉悅的夏日毫不介意聚集在她身上的自光,她十分習慣這種引人注目的感覺。

    每個走出勖群公司的員工都看見她了。公司門外出現了一個世紀妖嬈美女的消息迅速傳遍了方圓百里。

    宋克翔跌跌撞撞、急急忙忙地奔下樓來,看見風華絕代的的江夏日,立刻挺起胸膛,表現出迷人的紳士風度,朝美女走去,孰料腳下一個不慎,一腳踏進了一個坑,差點沒跌個狼狽。

    隨後離開公司準備到停車場取車的曾晴岩遠遠地便看到夏日,以及一群圍觀的觀眾,其中以男性居多。

    原想避開這陣仗繞路去取車,但夏日已經眼尖地看見他了。

    「晴岩,晴岩!」她大聲喊著。

    他頓住了腳步,背脊僵硬。

    宋克翔這時已經從坑洞裏爬起來,重新整頓門面,往夏日的方向走去。

    夏日也朝這邊走了過來。

    「江小姐。」宋克翔露出顛倒眾生的情聖笑容。

    「宋先生。」夏日微笑地向他點了個頭。

    宋克翔見她笑容滿面,覺得事情大有可為,便趁機道:「今天晚上……」

    他沒再說下去的原因是因為夏日已經越過他,朝另一個男人走去。

    他看見她拉住那個男人不情願的手臂,對那個男人露出戀愛中的女人才可能出現的笑容。再看見她懷中那束玫瑰——跟晴岩這幾日桌上擺的同一品種,然後,他就懂了。

    他兄弟的「神秘女郎」不是別人,就是這朵野玫瑰。

    這個認知令他好一會兒無法思考,直到他想到一件事!

    這伎倆……天天送花給對方的這個伎倆……好熟悉啊……宋克翔突然大笑起來。

    然而這頭,頓時成為眾人焦點的曾晴岩可一點兒也笑不出來。

    因著夏日的緣故,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他們身上。而她的裙子太短、領口太低,現場又有那麽多男人……

    正想掉頭離開,一大束玫瑰花擋住了他的視線。

    「你今晚有空嗎?我知道一家很不錯的餐廳。」夏日期待地看著他,等待他點頭答應。

    但他卻說:「我今天晚上沒空。」也不收下玫瑰。

    他是要拒絕她嗎?夏日瑟縮了下,半晌,鼓起勇氣又問:「那麼明天……」

    他斬釘截鐵地告訴她:「明天晚上也沒空。」

    夏日臉色倏地變得慘白。她還以為他們已經有進展了……她弄錯了嗎?他還是拒絕了她,這麽這麽地不留情面。

    也許他真的很忙,她小心翼翼地問:「也許後天——」

    「我晚上要回家吃飯。」他打斷她的話:「你的裙子太短、領口太低,居然還開高叉,你穿成這樣,我怎麽可能答應和你一起在公共場合吃飯……」

    夏日耳中聽著聽著,臉色愈來愈難看。他批評她的穿著,彷彿她完全缺乏穿衣的品味。他好大膽!

    「我穿這樣有什麽不對?」她身材傲人是事實,她凸顯她身材上的優點,想取悅他,又有什麽不對?

    正當她要發火的時候,一件夏天的薄西裝外套已經套在她身上,遮住她傲人的身材,在場的男性觀眾頓時發出一聲不知是遺憾,還是惋惜的聲音。

    「你如果堅持要這樣穿,能不能只在家裏活動就好?回去換我下面給你吃,義大利肉醬面,你喜歡口味輕一點,還是重一些?」

    夏日的火氣瞬間被澆熄了。她發現她不僅氣不起來,而且還有一些暗喜。他是在嫉妒嗎?他不想讓別人看見她的好身材嗎?

    「可是,我還打算晚餐後要請你跳舞……」她略略猶豫。

    「吃完義大利面,我們可以做的事會比跳舞更有趣。」他完全陷溺在她玫瑰似的眼眸裏。

    「真的?」突然有點想哭耶,怎麽辦?「能不能舉例說明?」

    他的外套還是遮不住她修長的美腿。他妒心大作地跨上前一步,將她攬進懷裏。

    「例如這個。」他低下頭封住她的唇,藉此向世界宣告:這朵野玫瑰是他的。他被玫瑰刺刺傷了多少回,全身傷痕累累才換來她的所有權,眾兄弟請管好自己的眼睛,別亂吃冰淇淋。

    夏日被吻得暈陶陶,臉色紅潤。這個男人身上有的是熱情,他只是太習慣把熱情藏在冰冷的外表之下,讓人摸不清。

    「我就知道……」她摘掉他礙事的眼鏡,深深回吻他,同時歎息似的低喃:「我就知道愛情是這樣地美好……」

    **

    在經歷了一場令人臉紅心跳的激情之後,依羅曼史公式,一般人應該要疲累得睡著,但是夏日躺在情人懷裏,眼底卻沒有絲毫倦意。她饜足得像一隻貓,唇邊帶著一抹笑,修長的手指撫著情人的眉眼以及他剛毅的下巴線條。

    他緊閉著眼,夏日猜不出他此刻的心思。

    她的柔軟熨著他的剛硬,細嫩的肌膚磨踏著地,享受碰觸他溫熱身體的美好感覺。

    「你好熱情。」若不是剛剛親身經歷過,她絕對無法想像她這位石頭先生的本質不是冰山,而是岩漿熱燙燙的岩漿。當他爆發出全身熱情的時候,幾乎沒將她淹沒。

    曹晴岩也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多的熱情。大手撫著她的背,聲音仍有些沙啞:「你則像一團火。」

    激情爆發的那一瞬間,他們一起失去了理智,只想碰觸對方,褪下文明的外衣,欲望與激情的熱度幾欲要掙出沸點。

    「像火?」夏日唇邊的笑痕加深了。她柔軟的胸脯貼著他,長髮輕輕搔著他的胸膛,宛如一朵盛開的玫瑰那樣地笑著。「不正好可以融化你的冰冷?啊,晴岩,我多麼喜歡這樣熱情的你,我覺得我們剛剛配合得好棒,你不覺得嗎?」

    他黝黑的臉龐迅速泛上一層薄紅。見她咧嘴要笑出聲。他翻了個身,將她壓在身下。

    「別笑。」他實在是很不習慣面對此時此刻這種狀況,如果她再撩撥他……

    「呵……」夏日還是忍不住。

    窘迫之餘,他別無它法,只好吻住她,封鎖住那令他有些尷尬的笑聲。

    沒法取笑他臉皮薄,她只好轉移目標,開始回吻他。呵,她容易臉紅的情人啊,多麼可愛。

    夏日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她跟他是如此如此地貼近,近到她能聽到他的心跳聲。

    「晴岩……」她心中充滿柔情地在他耳邊喚著。「快,靠近我,再近一點……」

    她的聲音裏彷彿帶有催情的酵素,他呻吟著,如她所願,也如他心之所願地靠近她,再靠近她。

    她迎向前,他更加深入。兩個人共同譜出男人與女人之間最完美的奏嗚曲。

    兩顆心終於貼近在一起。

    滿滿的喜悅令她幾乎要哭出來,那長久的空虛終於被密密實實地填滿,她終於令他打開固守的心防。

    她絕對絕對不會讓他再將她擋在門外。再也不了。

    深夜裏下起了雨,她從歡愉後的疲累中醒來。

    她的情人睜開眼睛看她,用眼神詢問。

    夏日將臉蛋埋向他溫熱的頸窩。「我餓了,我們吃過晚餐沒有?」

    曾晴岩的腦袋逐漸恢復清醒。晚餐……他笑了笑。

    「沒有。」那是好幾個小時以前的事了,他們一進屋裏便像火碰到油一樣燒了起來,根本忘了晚餐的事。

    他把夏日摟起來,將臉埋進她如雲的秀髮裏好半晌,才下床穿衣。

    「起來吧,我們去吃……」往牆頭上的鍾別去一眼,時間已近午夜。「消夜。」他笑。

    夏日也跟著笑了。她慵懶地坐在床緣,讓他將她的衣物一件件套在她身上,享受被嬌寵的滋味。

    曾晴岩把零落在地板上的衣物一件件拾起,替她套上。

    他先替她穿上貼身衣物,可等到拎起她那件「裙子太短、領口太低,並且還開高又」的連身裙裝時,他蹙起了眉。

    「你沒有其它像樣點的衣服嗎?」

    「呆鵝。」她笑。「這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

    皺著眉將那件過分性感的裙裝丟開,他轉身從衣櫃裏拿出一件縮過水的T恤和一條牛仔褲。

    夏日看著他手上的衣服,聳肩。她舉高手臂讓他將上衣套在她身上。

    然而待她換上他的衣褲後,曾晴岩依然蹙著眉。

    他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明顯過大,褲腰處也鬆垮垮的,但,天啊,這女人看起來怎麽還是這麼性感?難道沒有別的方法可以將她的性感妥善地藏起來嗎?

    夏日看穿他的心思。

    「沒有辦法,天生麗質難自棄。」說完,她聳肩一笑。

    這不是自負,而是事實如此。

    曾晴岩目瞪口呆了好一會兒,驀地,他認命地將她扯進懷裏,苦笑。看來他得開始習慣嫉妒的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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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16 11:14:22
第十章

    一大早,宋克翔坐在老友的辦公室裏,萬分羡慕地看著曾晴岩邁著挺拔的步伐走進來。

    「這位朋友,你滿面春風,想是感情生活頗為如意吧?」他口氣酸酸地道。

    曾晴岩楞了一下,抬起頭找到坐在角落的宋克翔。

    想起宋克翔對夏日的追求,他神情一整,往宋克翔這邊走來。

    兩個男人定定地對望了好半晌。

    「你這樣看我,不知情的人會以為我們之間有曖昧。」宋克翔說。「也難怪,我這麽帥,你會對我日久生情也不是不可理解。」

    見他還有心情開玩笑,曾晴岩鬆了口氣。

    可宋克翔又扭了扭嘴:「可是你真不夠意思,你是什麽時候跟玫瑰搭上線的?也不通知一聲,害我白白浪費那麼多功夫,卻一條魚也沒釣到。」

    曹晴岩開口欲言,卻又給宋克翔搶了白。

    「話說回來,她會看上你卻沒看上我,這種事情怎麼樣都令人費解,你又沒有我帥……」

    「克翔……」

    宋克翔又打斷他的話:「對,我是有點不甘心!我還是第一回碰上這麽一個不將本帥哥看在眼底的女人,天知道我為了追那朵玫瑰,花了多少時間、多少功夫啊!」

    「克翔——」

    宋克翔突然從沙發上跳起來。「好樣的,晴岩。」他用力拍了拍好友的肩。

    被拍肩膀的人一陣錯愕。好樣的?

    宋克翔瀟灑一笑。「你早該嘗嘗看墜入情網的滋味了,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比玫瑰更適合你?她熱情,你冷靜,剛好互補,多棒的組合。幹得真好,兄弟!朋友妻不可戲,追不到江大美人,我固然不甘心,可現在我總算有理由轉移目標了,再不轉移目標,我都要懷疑起自己的魅力值已經變成負數了。如果真發生這麼悲慘的事,那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幹得好,晴岩,好好經營這段感情吧,你寂寞得夠久了——」

    「克翔——」

    宋克翔再次打斷他的話:「別告訴我你其實不喜歡江大美女,騙鬼鬼也不信——」

    「克翔!」曾晴岩橫眉豎目地瞪著好友。將發言權搶回來,他清清喉嚨道:「別再打斷我的話!我是要告訴你,對於夏日,你能早點看開是最好,因為我不會放開她!即使是最好的朋友,我也絕不退讓。」

    「啪啪啪……」宋克翔優雅地鼓著掌。「這不就得了?我早就料到,畢竟這是你的故事,為你量身打造的劇本,即使俊俏如本帥哥我,也難以匹敵呀……」

    「貧嘴。」曾晴岩大笑。「給我好好工作去,再不專心工作,小心我跟你拆夥。」

    「是是是,我就這工作去,沒心肝的合夥人。」宋克翔笑著離去,輕輕帶上了門。

    曾晴岩轉過身來,看見養在花瓶裏的紅玫瑰。

    他神情一柔,揚起一抹暖暖的笑。

    這是他的玫瑰。

    他的。

    誰都無法讓他放開她。

    **

    愈同夏日相處,他的心就陷得愈深。

    在夏日美麗的外表下,她有的,是一顆同樣美麗的心。

    他們時常見面,偶爾是她到他住處,偶爾是他到她的公寓。

    她廚藝精湛,中式家常菜或是法式、義式料理都難不倒她。

    問她哪里學來這一手功夫,她說是家學淵源。她的親族裏,有三分之一人口從事餐廚事業,她自小耳濡口口染,再加上吃食挑剔,久而久之,便養成了一手廚房裏的好功夫。

    她喜愛音樂,也不乏音樂細胞,不管是古典樂、歌劇或是流行歌曲都很能夠欣賞。

    她也能煮出一壺好咖啡。空閒時候,他們常常就煮著一壺香醇的咖啡,然後窩在沙發裏一起看DVD,度過一個優閑的週末。

    她也喜歡裝扮自己。她說她之所以會走上服裝設計的道路,主要原因就是因為喜歡把自己裝扮得賞心悅目。她的衣櫥裏有不少衣物是出於自己的設計,她在這方面十分有才華;她也時常抽空到孤兒院去,免費替院童設計服裝。

    一回,在超市。夏日挑起了一個芋頭,兩個人同時都想到曾經有一回,她替他選了一個好芋。而那時,他拒絕她。

    「你連挑芋頭都有受過專業訓練?」他打趣地問。

    誰知竟得來這樣的回答——「當然。」夏日弓著眼道:「這可是我媽教我的。她認為選芋頭就跟選男人一樣,都要挑那種質地結實有內涵的,煮起來口感好,才會好吃。」說著說著,她得意地瞄他一眼。「男人就得這麼挑,我千挑萬選終於挑到了一個,先生,你打算賣我多少價錢?」

    笨蛋也聽得出她的調侃之意,他沙啞地道:「聽說,現在這種男人行情看俏……」

    夏日很訝異他居然也懂得和她開起玩笑來。她勾起一抹很容易被誤認為輕浮的笑。「喏,兩個芋頭跟你換。」

    「什麽?」他瞪大眼,搖頭道:「這麽廉價?」

    夏日優雅地站在那裏,笑容似陽光。「晴岩,我愛你。」

    這又太夠了。那一瞬間,他明明白白知道他愛眼前這個玫瑰般嬌豔動人的女子。但他嘴又笨拙,不知道該怎麽表達心中的愛意,為了掩飾不知所措,他急急忙忙捉起兩個芋頭放進購物籃裏。

    「兩個芋頭……」

    「什麼?」夏日沒聽真切。

    「兩個芋頭可以煮一頓芋頭大餐了。」他喃喃道。

    夏日又氣又笑。「牛!」

    錯過了說他其實也愛她的時機,曾晴岩滿心惋惜。

    他迄今仍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在他眼中,她——江夏日,一個熱情如六月豔陽的女子,擁有過的情人該如過江之鯽,他會是她生命裏唯一一個能得到她全部的心的男人嗎?

    他不知道自己有什麽地方吸引她。

    敲了敲籃子裏的芋頭。

    喀喀,很結實的聲音。看來這兩個芋頭會很好吃。

    夏日看著他的背影,有點納悶他神情的若有所思。

    不否認,她是有些失望。

    也許喜歡和愛之間還是存在著些許距離吧。

    他不討厭她,也有一點喜歡她,但在他心中,他究竟對她是什麼看法呢?

    誰說只有女人心如海底針,在她看來,男人的心也一樣深不可測啊。

    在愛情裏,如果兩個人都把感情悶在心裏,日子怎麼過下去?

    嗯,既然如此……

    如果他不讓她分享他的心事,那麽她就讓他分享她的。

    她要一點一點地滲透進他的心房,涓滴穿石,總有一天,她會融化他堅硬的外殼,碰觸到他心中最柔軟的那一處福地。但她不確定自己的毅力是否能支持到她贏得勝利,假使勝利距離很遙遠……

    那就縮短它的距離!她決定了。

    她不是安於等候的那種人,江夏日向來都是積極進取的。

    突然從身後被抱住,曾晴岩納悶地轉過來,看著將臉埋進他後背的美麗女子。

    「夏日,你在做什麽?」大庭廣眾之下,愈來愈多人盯著他們看了。

    「我在縮短距離。」她回答。

   

    他們已經在一起三個月,漫長的夏天都結束了。然而夏日左等右等,卻等不到曾晴岩有半點表示。

    她是享受有他作伴的日子。太享受了,跟他在一起,時間好像不夠用。一顆心都懸在他身上,滿心滿眼都是他的時候,她不應該還會感到寂寞,但她就是寂寞——當她覺得他們明明如此接近,心的距離卻依然遙遠的時候。

    以前獨身一人,她寂寞,但因為太過習慣一個人過日子,是以雖然寂寞,但很容易便可以將時間打發過去;然而現在她已經太過依戀有他陪在身邊的感覺,他填補了她心裏長久以來渴望愛情的那種空虛,她愛看他笑、愛看他皺眉,但是她不知道,原來愛情也會加深一個人寂寞的深度。

    她明白這是因為她交出了心,但他沒有。

    「我們同居好嗎?」夏日有些喪氣。如果他們住在同一個屋簷下,空間上的距離縮短了,也許心的距離也會縮短。那麽她就可以碰觸到他的心,多一些、再多一些。

    有點沒志氣地打了通電話給他。孰料他竟然回答——「不好。」曾晴岩想都沒想過。

    「為什麼不?」夏日睜大著一雙貓兒眼。

    曾晴若看不見夏日的表情,不知道她現在有多麽失望。他說:「同居也許是時下的風氣,但是我們住得又不遠,想見面就可以見面,何必急著住在一起?」

    電話那頭,夏日怔愣了好一會兒。末了,她歎了口氣,輕輕把電話掛上。

    如果這樣也不行,那麽她還有什麼辦法可以讓他屬於她呢?

    她心思向來靈巧,但她這塊石頭卻總是讓她連連碰壁。

    難道他不知道她也會累,硬壁碰多了她也會心灰意冷嗎?

    或者他根本不在乎?

    若果真是如此,那當然又是另當別論。

   

    曾晴岩不知道夏日的心思。

    他從未打算與她同居,很是訝異她竟然會提出這樣的「建議」,想當然耳,他一口拒絕。

    他不想同居,他想要的是婚姻。

    瞪著已經掛斷的話筒好半晌,他放好話筒,拉開大辦公桌的抽屜,取出一隻天鵝絨盒,開啟它。

    看著錦盒裏的鑽石戒指,他眼底泛滿柔情。

    「你……願意……你願意嫁給我嗎?」他低聲練習著。

    他已經練習好幾次了,還是有一點結巴。說到結巴,他就想笑,他從未結巴過,如今一隻戒指卻令他害怕得忘記如何流利地說話了。

    戒指閃耀著璀璨的光。他將戒指連盒收進上衣口袋裏,放好,拍拍胸膛。

    現在還不是時候,他明天要赴美國談生意,一個禮拜後才回來。他不想倉卒求了婚後又得立刻離開,一切還是等他從美國回來後再說吧。

    只不知,她是否會答應?

    ***

    短暫相聚一個晚上後,夏日悶悶不樂地看著曾晴岩搭上了飛往波士頓的班機。

    「大笨牛!」她捉著一隻靠枕用力地拍打著沙發。

    大笨牛!!為什麼他就那麽固執、那麽不知變通呢?他不知道她害怕她跟他之間的距離嗎?

    不,他不知道。不然他就不會與她溫存過一夜後什麽也沒說就飛到美國去了。

    雖然早已知道他要去美國一個禮拜的計畫,但思及他從未給她任何保證,夏日不禁有些心寒。這大笨牛,他為何就不能說一聲類似於愛她的話呢?

    結果,曾晴岩出差三天,沒打過半通電話回來。

    第四天,夏日帶著陰霾的心情到了辦公室,卻接到一通令人措手不及的電話。

    夏日瞪大眼睛。「什麽?丹尼爾,你說什麽?」

    三秒鐘後,夏日咧開嘴。

    「哦,這太棒了,什麽?現在?喔,當然好,沒問題,等我,我立刻就來。」

    天啊。掛了電話後,夏日仍然難以看信。她飛快打了另一通電話給航空公司,訂了一張直飛巴黎的機票。

    她要去赴一場婚禮。

    **

    提早一天結束在美國的行程,該成了合約,曾晴岩歸心似箭。

    從機場直奔回家後,他累得想攤在床上。

    摸著懷中的戒指盒子,他微笑地想。等他清醒一些,他要先洗個澡,穿上體面的衣服,然後去敲夏日的門。

    她會有怎麽樣的反應呢?

    這個腦袋裏正在織著美夢的男人因為太過疲累,終於合上沉重的眼皮,睡著了。

    ***

    他睡醒以後,就再也笑不起來。

    夏日不在家,也不在公司,他到處找遍,就是找不到她的人。

    直到他找到趙星,向他問人。

    趙星咧著嘴睨著他:「找小夏?不會太晚嗎?」

    太晚?「什麼意思?」曾晴岩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心中隱約泛起不好的預感。

    趙星歎息似的道:「小夏她呀,前天就飛到巴黎去了。」

    「巴黎?去看布展嗎?」他納悶地問。

    「非也非也。」趙星搖搖食指。「小夏去巴黎……結婚。」

    如他所預期的,曾晴岩整張臉瞬間變得慘綠。

    他衝動地扯住趙星的手。「結婚?!」她在巴黎有情人嗎?她是去巴黎結婚?

    趙星很用力地點頭。「嗯哼,沒錯,那個人是法國知名設計師,叫丹尼爾,跟小夏認識很久了。」瞅他一眼,笑問:「怎麽,她從沒跟你提過嗎?」

    曾晴岩僵在原地……

    「夏日……」握緊口袋裏的戒盒,他踉蹌地奪門而出。

    曾晴岩一走離視線,亞修踏著優雅的步伐走了進來。

    他笑盈盈地。「你幹嘛騙他?」

    趙星一臉無辜地道:「騙他?有嗎?我只是說小夏去巴黎參加好朋友的婚禮而已啊。」

    「小心被K。」

    趙星笑道:「誰教他不乾不脆,讓小夏等得那麽辛苦。」身為夏日的好友,他覺得自己「見義勇為」是非常理所當然的事。

    ***

    雲層下是嚴寒荒涼的極圈大地,在巴黎直飛臺北的班機上,夏日的心中記憶著巴黎秋天的一場婚禮。一場突來的婚禮令她手忙腳亂,看著結識多年的好友步上紅毯,她一方面衷心祝福,一方面也暗自下定了決心。

    她不想再等下去了。

    這麼多年了,她的前半生、青春年華,都浪費在等待愛情來臨的虛浮歲月中。如今她好不容易遇見一個真心所愛,要她再多浪費一分一秒的時間繼續等待,根本一點道理都沒有。

    不,不了,她不等了,再也不等了。

    生命不該總是浪費在等待之中。

    @@@

    不等了。

    下了飛機,通過海關,招了taxi,夏日如一道旋風似的刮回了臺北,連行李都還沒擱下,就直接奔往曾晴岩的公寓。

    時間是七點五十分,斷定這時候他應該還沒出門上班,夏日決定要快刀斬亂麻,直接跟他把話說清楚。

    付了車資,她拎著行李匆匆上樓。

    在飛機上睡了一夜,此時她臉上的妝像是隔夜的落花,身上的衣服也皺得活似梅乾菜,但她不在乎,因為眼前有更重要的事要辦。

    站在門口,按了電鈐後才想起她有他大門的備用鑰匙,連忙從皮包裏掏出一串鑰匙圈,費勁地在一大串鑰匙裏尋找正確的那一把。約莫過了十秒鐘,啊哈,找到了,將鑰匙插進鎖孔裏,轉動,「卡喳」一聲夏日抬起頭來,看著大門後方,西裝筆挺、神情冷漠的公寓主人。

    揚起芳唇。「嗨,Surprise!」

    冷漠出現了裂痕,抬起手,曾晴岩揉了揉眼睛。

    再次睜開眼,夏日的笑容依然那樣地燦爛。

    「你——」

    夏日飛奔進他懷裏,雙手用力地抱住他。「好想你喔。」

    曾晴岩楞住了。他完完全全無法反應。

    莫非他眼花了?

    她在這裏,在他的面前,不是在巴黎?

    夏日完全不知道他這些心思。她太想念他,也為擬定好的計畫緊張不已,只好拼命微笑,希望微笑能帶來好運道。

    「天啊,晴岩,晴岩,你真壞,出國那麽久居然連一通電話也不打回來,下次不可以再這樣子哦。」

    他還是無法言語,他只能憑著身體的本能行為收緊放在她身上的手臂,抱得好緊好緊。

    這是在作夢吧?

    夏日嫁給法國佬了,不可能一大早出現在他面前。

    這是夢……他不敢放開她,不敢驚醒這個夢。

    倚在他肩上,視線被擱在他腳邊的行李箱給吸引住。「晴岩,那是什麽?你要去哪里?」

    他喃喃道:「我打算去巴黎。」

    「去巴黎?」才剛從巴黎回來的夏日楞了一楞。「去開會嗎?你沒跟我提過呀。」

    「不是,不是去開會。」

    「嗯哼?」

    「我打算去找你。」

    「找我?」夏日更不明白了。

    他用力地點頭。「對,找你,我要把你追回來,不讓你嫁給別人!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變成別人的新娘,卻什麽都不做。」

    雖然不太懂他的話,但夏日還是芳心暗喜。「你是說,假如我要嫁給別人,你會去阻止婚禮?這跟你的個性好像不太一樣耶,你真的會做出這麼浪漫的事?」

    「我不知道,但一想到你會屬於別人,我就快要失去理智。」

    「真好。」夏日輕聲歎息。

    「什麽?」

    「能聽見你這樣說,真好。你會這麼說,就應該表示你是有一點愛我的,之前你一直沒表示,我心裏難免有些忐忑不安。」

    他瞪大眼。會不會,這就是夏日決定遠嫁巴黎的原因?因為他從來沒對她表露出真正的心意?

    夏日微笑地看了他一眼。

    「這樣的話,我想你應該不會拒絕我的求婚吧?」她翻找著皮包。「瞧,我還帶了戒指過來。其實我原本還是希望能由你先開口的,但是我實在害怕,也厭倦等待了,我——」

    他一把擁住她。「噓,別說,別說……」

    夏日搖頭。「我怎麼能不說?我不說,你怎麽會知道我心裏的感受?我——」

    「噓,別說了,吾愛。」

    「我什麼?」吾愛?

    夏日掙扎著抬起臉,凝視他有些憔悴的臉龐。「晴岩,你剛剛說什麽?」

    他聲音暗啞地道:「夏日,我很愛你。」

    夏日怔怔地看著他。好半晌,她不確定地問:「剛剛你真的說了那句肉麻的話?」

    「是的,我說了那句肉麻的話,你沒聽錯,我愛你。」

    夏日眨眨眼。「真好聽,再說一次。」

    這次他說的卻不是「我愛你」,而是:「嫁給我好嗎?我保證我一定盡我所能地珍惜你、愛護你,你會是我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你這是在向我求婚?」這是真的嗎?他向她求婚?

    唯恐她拒絕,他捧著夏日的臉,鄭重地請求:「是的,求求你。」

    此時此刻,滿心喜悅的夏日猶豫著是否要衝進屋裏拿錄音機,把他這些話錄下來,以免他日後不認帳。夏日克制著想拿錄音機的衝動。

    「夏日,說好。」

    呃,好吧,她放棄錄音機了。她等了那麽久,不就是在等這一刻嗎?

    「好。」當然,當然,她會說好的,百分之百樂意。

    她等了這麼久呵。

    聽見她點頭允諾,他鬆了口氣,緊繃的神經也鬆懈下來。

    曾暗岩略略推開她,低下頭往外套口袋裏摸索著。

    「戒指……」他隨身帶著的。

    「在找什麼?」夏日好奇地問。

    「戒指。」他低頭翻找著。

    「你準備了戒指?」夏日柔著眼神看著他。看來他是真的有心要向她求婚,夏日心頭泛起一陣暖意,好窩心啊。

    他重重地點頭。但接下來——「啊。」他喊出聲,摸著空蕩蕩的口袋,猛地抬起頭:「不見了!」

    「不見了?」

    兩人面面相覷對看了三秒。

    曾晴岩像是害怕她會從眼前消失一樣,又再度將她摟進懷裏。「我再去買,我立刻再去買一隻新的。」

    明白地感受他內心的恐懼和焦慮。他是擔心沒有戒指,她就會收回承諾不嫁他了嗎?他為什麼會這麽害怕?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麼缺乏自信?夏日有些納悶。他今天真的是怪怪的,撫著他的臂,她輕聲喚他:「晴岩,晴岩……」

    他抬起頭看著她。

    夏日給他一抹暖意十足的笑。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戒指,我也有準備。」低下頭,一邊在皮包裏翻找戒指的同時,一邊道:「我去巴黎參加一個好朋友的婚禮,受到了刺激,打算一回來就要跟你攤牌,我不想繼續等下去了,如果你再不有點表示,我可就要——」

    看著夏日翻找皮包的同時,夏日的話像閃電一樣敲進他的腦袋,將他掉落了的思考能力一束束地捉回來。「你……去巴黎參加好朋友的婚禮?」

    「是啊。」奇怪……她記得她有把戒指收在皮包裏的呀。

    「所以你是去參加『別人的婚禮』?」

    「當然。」夏日蹙起盾將皮包裏的物件一樣樣掏出來。

    「是『丹尼爾和別人的婚禮』?」

    「對,好突然的婚禮,丹突然決定結婚,婚禮前兩天才通知我咦?」疑惑地抬起頭來:「晴岩,你怎麽知道?」

    曾晴岩僵立著,仔細回想昨天趙星那一番話。然後一切就有了答案。他被故意誤導到一個錯誤的方向了。回過神來,他溫柔地看著眼前的女子,輕聲道:「這不是夢,對不對?」

    夏日楞了一下,笑了。「夢?有這麼好的夢?你剛剛才向我求婚,我才不要這是一個夢,呀——下一秒鐘,她被一雙強壯的手臂攔腰抱起。

    「夏日,我愛你!」他大聲喊道。

    皮包失手掉落,口紅、零錢、信用卡掉了滿地。夏日只匆匆看了一眼地板上的雜物,便投降地歎了一口氣。捧住情人的臉,用力印上一吻。

    「我也愛你,可是有個壞消息……」

    他倆眉對著眉、眼對著眼。

    夏日宣佈:「我的戒指,在巴黎買的,好像……也掉了……」

    三秒鐘後,笑聲爆出。

    「哈哈哈哈……」

    他們笑聲無法停歇,他放下她,兩個人腳步不穩地依偎在一起,額抵著額。

    「或許今天不是個求婚的好日子。」夏日笑著道。

    「或許……」曾晴岩緊握著夏日的手。「但是,我要再問一次,夏日,我的玫瑰,你願意嫁給我嗎?」

    夏日眼中泛出了笑意。「百分之百願意。」

    感情路上,他們曾經不斷地茫然找尋著自己的人生伴侶,繞了一大圈後,終於遇對了人,那相遇的第一次,是在某餐廳,她問他:「先生貴姓?」

    「敝姓曾。」他如是說。

    而那時他們並沒有料想到,愛情可以這樣地美好。

    (全書完)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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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匿名  發表於 2011-8-16 11:14:59
後記

    這是一個老故事了。大約三年前就開了稿,卻在三年後才將它完成。由於時間上的間隔,所以許多情節的走向到加今完全脫軌,另闢蹊徑。舉個例來說,如果在三年前,夏日的愛情冒險裏會出現一個幾乎打敗她的情敵,那就是晴岩口中時常形容的一位宜室宜家的賢淑女子;但是三年後,你們可以看到,故事裏從頭到尾沒有出現這號人物,這都得歸咎於時問的間隔所帶來的改變。

    我幾乎不能相信我能夠完成這個故事。在我電腦D槽的檔案夾裏,有數不清的檔案都因為我一時興起,卻又有始無終地堆在一邊,積滿了灰塵。

    偶爾我會讓一些檔案出來曬曬陽光、清清灰塵,但時間一久,有時候連我都會忘記我的電腦裏到底儲藏了些什麽東西。

    記憶也一樣。我的腦海裏有成千成百個故事尚未被說出來,有時候,對某個故事的興趣濃厚一些,恭喜它,它從此可以擺脫掉狹窄的腦部空間,有了自已獨立的生命;也恭喜我自己,我終於又可以減輕一點負荷,不必再記憶那麽多。為腦袋裏時常吵架打鬧的那些個人物角色和情節而頭痛,似乎不太劃得來。

    而如果這個故事能帶給你們一個輕鬆的午後,抑或愉快、沒有負擔的一至兩個小時的閱讀時間,那麽我想也就夠了。

    這回出清了一個塵封已久的故事,感覺上也吸去了我大半的氣力。我認為這個故事是我目前的作品中最言情的一個,看完故事的你,不知道同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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