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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蘭心]替身娘子[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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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18 16:29:21
第九章

  她為了藍知逸,而傷了花效言。

  甦醒之後,慕容臻一直在想同一個問題。

  為什麼她會為了藍知逸,做出這許多事情?

  她沒有把知道秘密的他除去,她不理會其他人的抗議、固執的把他留下,她毫不遲疑的信任他,得知他被迫離去之後,第一個反應就是想著該如何留下他……

  他,僅是一個外人,僅是她聘回來的老師,僅是她生命中的一個過客。

  她為何要特別在意他?直到此刻,本該為花效言和奸細一事煩惱的她,心思全擱在了藍知逸身上。

  她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冷情的當家。她變了,因為藍知逸而改變。

  花效言看穿了她。

  他離開已經七天了,沒有他的坐鎮,組織裡開始出現混亂。

  流言蜚語滿天飛,說是她逼走了軍師。對外,虎視眈眈的除了沈家軍之外,聽說一直和國主分庭抗禮的宰相……司徒家族似乎也有所行動。

  長老們都在商量著對策,總管則幫忙她處理其他的雜務,她什麼都做不了。

  「呵。」慕容臻按著額際。她的思緒很亂,生平第一次,她發現自己的心,會為了家族以外的事情而生起波動。

  「當家,你還好嗎?」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燭火點亮了一室的幽暗,她看清來人的面容,頓時一怔。

  「怎麼是你?」

  「是總管要我過來看看你。」

  是總管的吩咐?看來,大家都看出了他對她的影響,只是她一直不願承認。

  別過臉去,她眸底填滿自嘲。「沒這個必要,你走。」

  藍知逸沒有順從她的意思,靜靜的坐了下來。

  她的表情依舊很冷,她的倔強依舊讓人覺得不快,甚至她尖酸刻薄的語氣,仍舊刺痛著他的尊嚴,但他卻覺得她不一樣了。

  他真的成功了,她已經對他動了心。

  但此刻她茫然無措的眼神,卻讓他產生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憐惜。

  對,是憐惜,該死的憐惜……

  在她傷口裂開暈過去的那瞬間,他驚慌又焦急;在她昏沈中仍不忘低喃著花效言的小名時,他心底浮現的是怒氣和少有的醋意;待見到她醒來發愣,他緊懸的心放下了來,湧上的卻是憐惜。

  到底是他成功讓她動情?還是她成功進入他的心房?

  「你怎麼還不走?聽不懂我的話嗎?」尖銳的話語,是她唯一剩下的武器。

  在他面前,她不過是一個失敗的女人。沒有當家該有的威嚴和冷靜,該處理的事弄得一塌糊塗,在這種緊要關頭,她腦海裡想著的不是家族的安危,而是自己的事情。

  「我說過會陪著你。」他的聲音極輕。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將會是一個巨變……他想在這個時候陪伴在她身邊。

  「陪?你以為我是什麼人?」她需要他的陪伴?別笑死人了。

  她仰首吸氣,拾回平日的凜傲。「我還有許多事情要忙,我……」

  「忙什麼?」他打斷她,眼神帶著些許的嘲弄。

  她一定不知道在她昏迷的一天一夜裡,他已經做了許多事情。該做的、該完成的,都已經發生了。

  很快的,「天譴」組織將會雞犬不寧,災難即將降臨。

  他沒有心軟,比起她的痛苦,他的尊嚴和名利更為重要。

  但,他最終還是沒有趕盡殺絕。他僅是將她暗藏在密室裡頭的冊子,那本記錄了所有暗殺過程的冊子交給父親,並沒有將她其實是女兒身的秘密洩露出去。

  父親將會公開這些記錄。一旦「天譴」組織的神秘面貌被掀開,來自四面八方的壓力將會逼使國主,不得不將「天譴」組織解散。

  那個時候,他就功成身退。而她,也不再是慕容當家。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嘴角的嘲弄,讓她隱覺不妥。

  「如果有一天,你不再是慕容當家,你有何打算?」他問起他想知道的。

  「沒這個可能。」她不想再和他聊下去。花效言走了,再加上虎視眈眈的各方壓力,她必須打起精神來處理事務。

  「如果……」他攔下她,沒讓她從他面前走開。「有那麼一天,你願意隨我離開這裡嗎?」

  慕容臻驚愕的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何說這些話。但是,他的眼神很認真,似乎在預告著某些事情……

  「我是認真的。」

  很快的,他和她將會以敵對的身份重逢。這一次,是他最後一次以朋友的身份和她說話。

  以後,他們將各為其主,他不會再存有猶豫,她對他也將充滿仇恨。

  今晚之後,他和她之間將畫下句點。

  這也是一個開始,此後,身為「藍老師」的藍知逸不復存在,他將變回原本的自己。

  但也許,他變不回原本的自己。他已經心軟了。

  一開始,他打算利用她的秘密,踩著「天譴」組織往上爬,爬到司徒當家這個頂點。

  現在他卻不想這麼做。他可以順從父親的意思將「天譴」組織消滅,但是他不想出賣她。

  因為她的身份一旦揭開,犯下的是欺君死罪。國主不會當眾公審她,只會暗地裡將她處死。

  在塞西國,女子不容許拋頭露面。更何況,她是隱瞞了女兒身的身份,當上當家的。

  所以,想了許久,最後,他得到一個結論。

  他不想她出事。雖然明知道她和他是處在對立的兩端,他還是想找一個容得下這份情感的中間點。

  直到此刻,他才驀地發現,他對她,已經從原有的相知相惜,演變成想永遠守護在她身邊。

  他很認真。一如他之前告訴她的:我想要的僅是守護你。

  「跟我走。你在這裡只有痛苦,放下當家之位隨我走,你會得到快樂。」他不想再看著她為組織受傷,為三個小鬼甘受委屈,為不屬於她的一切,苦苦撐著。

  「你……你肯定是在說瘋話!」

  藍知逸到底怎麼了?他認真的表情讓她感到微慌,急急要越過他。

  「我沒有瘋,我比你更加清醒。」他拉住她的手,不讓她走。

  「我願意留下,等到今日,就是為了娠你說這些話。」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夠了!她不想再聽他胡言亂語。

  「慕容臻,現在就是說這些的時候。」他相信父親很快就會派人過來。

  「那麼你聽著,我不會隨你離開,也沒有理由要隨你離開!」

  他以為他是誰?就算她對他有所不同,但這不代表她會為他放下當家之位,更不會放下家族的負擔隨他離開!

  「你真的需要理由?」藍知逸凝視著她。

  「放手!」就算他是一百二十分的認真,她也不會答應他的要求。

  好,他會給她理由。他要讓她明白自己在這個家族的地位。

  「你以為你真的是當家嗎?不,在他們眼裡,你只不過是一個臨時的替代品。等到三個小公子長大成人,你就會被他們遺棄!」

  他緊緊握著她的手,她憤恨的瞪著他,咬牙低喝。「我不需要你來提醒,我自己很明白!」

  那又如何?她早就知道自己是替代品,這都是她心甘情願的付出,是她報答慕容家的唯一方法!

  「這裡並不是你的家,你只不過是慕容均的替身,這些年來的付出已經足夠你償還慕容家對你的恩情!」

  「閉嘴!」他憑什麼教訓她?

  甩開他的手,她急步離開。

  他再次拉住她的手,眼前寒光一閃,她手中的「天舞」已經出鞘,冷冽的眸光瞪著他。「別過來。」

  「如果你認為剛才的理由不夠好,我可以給你一個更好的理由。」他依言停下步子,眸底的灼熱變得更熾。「我喜歡你……這個理由可夠好?」

  慕容臻全身一震,轉身就要邁開的步子霎時凝住了。她極緩的回首,縮起的瞳孔在微抖。

  她聽錯了,肯定是。她再次轉身,驚惶失措的邁開步子。

  「慕容臻,我喜歡你。所以我不想你留在這裡,承受不必要的苦。」這是他一直藏在心底的話。

  敵對的身份,那又如何?他不想做她的敵人,不想把她視為對手,只要她答應離開慕容家,他必定會好好保住她。

  「我可以保證,對你,我絕不背叛……」

  「住口!」長劍狠狠一揮,他額前的幾縉髮絲飄落,劍尖指向他的鼻頭,她的牙關格格作響,齒間奮力迸出三個字。「不、需、要!」

  她不需要,她只為慕容家族而存在。她……根本不需要別人的愛!

  「我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人!慕容家需要我,這裡的所有人都需要我,我不會自私的跟你走,因為根本沒有這個必要!」她奮力一吼。

  為什麼他一副「慕容家就快完蛋」的表情?雖然現在組織內人心惶惶、外面又有兩大勢力在圍攻,但是她絕對會帶領弟兄們度過這個難關!

  「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還是當家,我不會讓慕容家倒下!」

  藍知逸看著她。

  她眸底的顫動清晰可見,她掩飾不了心底的悸動,但她還是握緊手中的「天舞」,選擇背負「慕容當家」這個重擔。

  或許,他應該讓她知道了,真相早晚都會被揭開。深吸一口氣,他就要開口,門外卻響起急促的腳步聲,撞門而入的是驚惶失措的總管。

  「當家!快……快走!外面來了司徒家的人……他們知道了你的身份,說要將你以欺君之罪處死!」

  慕容臻驚得怔住。

  藍知逸同樣一臉驚愕,到底是誰將她的秘密洩露出去?

  ***

  以女人的身份擔任當家之職,乃欺君之罪……一旦揭發,理當處以斬刑!

  接下當家一職,慕容臻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她知道,要是有那麼一天被人揭穿女兒身,必定難逃一死。

  但是,她從來沒有想過,事情會演變成現在這個局面。

  總管要她逃命,但是下一秒,虛掩的門已經被踹破,一隊人馬衝了進來。

  「慕容臻,我們是奉了宰相大人的密令,前來緝拿你回府。」

  領頭的不是別人,是一個大家都熟悉的男人……小方。

  藍知逸瞠目,看著對方,心中一震,他費盡心機謀算,竟然算漏了大哥派來的人!

  該死,小方一定是在暗中偷聽了他和她的對話,知曉了她是女人的身份,所以父親才會知道這個秘密!

  「攔下!」總管一揮手,「天譴」組織的兄弟們湧入,在慕容臻面前排開,成了一堵人牆。「當家,你先走,我們幫你擋下!」

  「這是宰相大人的密令。要是反賊慕容臻膽敢潛逃,慕容商運上下,將以同罪治之!」小方宣佈著宰相的命令,身後司徒家的人立即抽出長劍。

  慕容臻咬牙。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她不能逃,不能讓其他兄弟承擔她的罪行!

  她疑惑的只有一點……為什麼司徒家族的人,會發現她的秘密?

  陡地,她驚詫的看向藍知逸。知道秘密的外人只有他!

  「不是我。」藍知逸知道她的想法,但是他同樣處於震驚當中。

  之前他有想過要揭穿她。但是,最終沒有這麼做的原因是,他根本不想讓她背上欺君的罪名。

  那是死罪!就算這可以為他帶來一切名和利,他都不會推她步向死亡!

  現在最重要的是,他該想一個萬全之策,讓慕容臻可以暫時全身而退。

  「兄弟們,保護當家!」

  雙方人馬蓄勢待發,一聲清喝陡地響起。「慢著!慕容家的人退下!」

  藍知逸一驚,想要拉住她。但她決然的眼神讓他的動作微頓,她已然站在兩幫人馬之間。

  「事情由我而起,不關慕容家任何一人的事。」

  「當家!」

  這個傻子!她以為挺身而出、把所有罪名攬上身,慕容家的人就可以逃脫嗎?

  絕不,父親既然已經走到了這步棋,他決計不會放過任何人!

  藍知逸暗自咬牙,打量著四周,思索著可以讓她先行逃脫的方法。

  「知逸少爺,宰相大人的命令是,此次緝拿行動將由你全權負責。」小方突然說出這句話。「望六少爺將慕容臻拿下。」

  此話一出,慕容家的人皆瞠目愕然。

  藍知逸握拳咬牙,陰沈的眸光瞧向小方。

  「六……少爺?」慕容臻愕然看著他。

  司徒家的小方喚藍知逸為「六少爺」?據她所知,司徒家只有五子,從來聽說有一個排行第六的少爺,再說藍知逸他……他姓「藍」呀!怎麼會和司徒家扯上關係?

  藍知逸將她不敢置信的表情瞧得一清二楚。其實,他曾想過在真相大白之際,她的表情會讓他覺得有趣、很有成就感。

  但是此刻,他看著陡然變得哀傷沈痛的她,他的心連一絲興奮也沒有。

  事情發展到現在,他唯一能夠做的就是……承認。

  「我是司徒家庶出之子。依照慣例,庶出之子是冠母姓,直至立下功勞,被當家認可,方能認祖歸宗,冠上父姓。」

  慕容臻目不轉睛的瞧著他,想找出一絲謊言的跡象。她不敢相信眼前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竟然就是塞西國第一大家族,司徒家的六子。

  「父親大人派給我的任務,就是將天下第一神秘的暗殺組織「天譴」毀滅。」

  此話一出,慕容家的人紛紛咬牙握拳。

  他昂首闊步,走到呆愣的慕容臻面前。

  「所以,我以三位小公子的老師的身份,混入慕容商運,實際上是逐步將天譴組織逼向滅亡。你,曾經是我最想摧毀的敵手。」

  慕容臻瞠目,似乎聽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話。眼前的藍知逸,是她平日見慣的藍知逸嗎?

  平日的他是溫柔儒雅的老師,揚起的笑容總是能夠安走入心。此刻的他,雙眸儘是精銳和深沈,原來逸去笑容的他,可以變得如此的陌生。

  原來她口口聲聲說「值得信任」的人,竟然是奸細。被她懷疑、被她傷害的花效言不是奸細,藍知逸才是真正潛伏在她身邊的奸細。

  他早就知道慕容商運就是天譴組織,只有她傻傻的以為他只是一個老師。

  說著天下最動聽的話、擺出最善解人意的一面,原來一切都是為了欺騙她這個傻子上當。

  而她真的上當了,甚至還對他動心,滿心以為找到了一個認同自己的人。

  眼前的他,以古怪的眼神看著她,湊上前說:「我真高興,能夠幫司徒家擒下你,你無路可逃了,別想走。」

  他的語調相當古怪,一句話說得又快又響亮,但其中有好幾個字他以特別低沈的聲音說出,讓她聽得仔細,那五個字,剛好就是……我、幫、你、逃、走?

  她再度瞠目,清楚看見他眸底一閃而過的愧疚,隨即他揚高音量。

  「慕容臻。束手就擒吧!」他知道她聽清楚了。

  雙手一伸,他使出擒拿手,勾上她的肩膀。

  她的腦子一片混沌,但反應還是極快,閃身躲過他的擒拿手,手中的「天舞」已經出鞘。

  點點寒光如夜間飛舞的流螢,劍嗚輕響,一把短刀壓上她的劍身,逼得她後退一步。

  她擡眉望著他,彼此相對無言,身後的兩幫人馬已經大聲疾呼。

  「保護當家!」

  「司徒家的兄弟們,上!」

  一片刀光劍影,讓她回過神來,長劍向他直刺而去。

  他不躲不閃,劍尖及胸之際,她一驚,倉惶之下劍勢一偏,刺入他的肩膀。

  她愣住,看著握在自己右手的長劍,她為何無法對他痛下殺手。

  他扯出一抹苦笑,鮮血瞬間染濕了他半邊的衣衫。

  「這是我欠你的。」趁她發愣,他大手極快一拂,點向她腕間要穴。

  她立即左手成爪扣向他的咽喉。

  他變招神速,矮身一閃,右肘輕輕一頂,撞中了她胸口的舊傷。她吃痛之下身形一晃,他穩穩的將她摟住。

  「你……」她說不出話,胸腹間的要穴已被他封住。

  他一笑,但笑意的盡頭全是苦澀。

  足下一點,他帶著她躍起,從左邊的窗口竄出。

  「當家!」

  「六少爺!」

  兩幫人馬駭然見到雙方的主子同時離去,不約而同的疾呼。

  但,他們來不及追上去,只看到藍知逸的身影猶如一隻大鳥,極快的沒入黑夜之中。

  ***

  他的腳程很快,他的輕功簡直比她的更好。

  該死!一萬個該死!她竟然一直以為他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但最該死的人是她。為什麼她選擇相信他?就是因為相信了他,她親手葬送了組織裡所有兄弟對她的信任!

  她恨,恨自己的無知,也恨他的無情。

  颼颼風聲在耳際響起,藍知逸帶著她,一下子就遠離了慕容大宅。直到確定小方等人無法追上來,他才停下步子,將懷裡的她小心翼翼的放下。

  慕容臻倚在石柱上望了一眼四周。這裡是城西竹林中的一個小涼亭,入夜之後甚少有人出沒。

  「剛才有撞疼你嗎?」藍知逸蹲下身來,緊張的問著。

  如果剛才他不略施小計,就無法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她帶走。

  他緊張的瞧著她,她眸底儘是恨意。

  「還是讓我瞧一瞧……」

  「藍知逸!」她陡地一喝,眸光迸出發狠的殺意。「你最好立刻殺了我!不然只要我的穴道一解,我要你不得好死!」

  「是嗎?」瞧她中氣十足罵著他的樣子,應該無大礙。

  摀住刺痛的肩膀,他額頭沁出冷汗。她這一劍刺得不輕,但也好在她刺偏了,不然現在他早就駕鶴歸西。

  她,終究沒有對他痛下殺手。他已經確定了她的心,有那麼一瞬間,他痛恨著自己的自私。

  是他自私的奪走她的一切,以為只要不揭穿她是女兒身的秘密,就可以保住她的性命,算是對得起她。但是,她此刻憤恨的眼神卻狠狠的告訴他:他無恥。

  事情發展到今日的局面,他贏了,但他的心無法快樂,有的只是沈重的傷痛。

  他不想傷害她,但他放不下自己二十多年來的執著。直到剛才看著她受傷的眼神,小方宣佈她會被處死的那一刻,他的心猛然揪痛。

  他不能讓她死,更加不允許自己讓她陷入危險。頃刻間,他發現他在乎的是她的存亡,不再是自己能不能夠成功毀滅「天譴」組織……

  原來,她這個不怎麼樣的當家,真的在他心底烙了印。在他以各種借口欺瞞自己的時候,她的身影已經揮不去、忘不了。

  所以,他帶著她逃了。不顧一切的,帶著她逃了出來。

  「我應該一劍殺了你!」她咬牙,痛恨自己剛才的手下留情。

  他斂去眸底的複雜情緒,重新看向她。

  「你可知道?每當你說絕對會殺了我,你的眼神都會變得很不一樣。」他極快的扯下衣袖裹住傷處,輕笑著搖頭。「是猶豫,也是言不由衷。」

  「你!」

  「但我最喜歡看到這樣的你。」他斂住笑容,眸光轉深。「我一直在想,為什麼你一介女流可以當上當家?而我,必須要不斷努力,才能換來一個認祖歸宗的機會,才可以在司徒家出頭天。」

  他的表情很悲傷。

  她的心揪了一下,但她很快甩去心中異樣。「你說的這些,我都不想知道!」

  他凝視她。「但是你不知道,就因為這份不服氣,我決心要讓你身敗名裂、讓天譴組織步向滅亡。我要證明的是,我的能力不比你弱,成為我的對手的你,只能落得慘敗的下場。」

  一開始,他處心積慮的想要設計她,自以為是的將她的情感玩弄於股掌間。直到瞭解她對慕容世家的付出和犧牲,看清她的痛苦和掙紮,他才發現原來她和他,都是同一種人。

  「刻有當家名號和慕容家家徽的手鐲,是我叫人仿造,用來欺騙你的。安排刺客刺殺自己、故意讓你發現手鐲,再讓你以為我是慕容均的恩人,這一切進行得很順利。之後以「六公子」之名製造混亂、故意讓你誤會花效言,這些事更是順利極了。」

  看著她一步步踏入自己的陷阱,當時的他興奮又驕傲。「我一直認為你不是一個好當家,你一點也不像當家。」

  他的批評像是一把利刃,毫不留情的捅進她心口。她憤恨的瞪著他,但是她的眼角開始發酸,一股不爭氣的熱意開始湧上。

  不,她絕對不會認栽,就算她傻傻的動了心,她也不允許自己在他面前落淚。

  這是示弱的行為!她是堂堂當家,絕對不允許自己被擊倒!

  「你不願意把花效言趕走的原因是,你還想繼續依賴他。你現在把過錯推往我身上的原因是,你不想承認自己無能。」他看著她,把她的狼狽和淚意看得很清楚。「這樣的你,憑什麼成為當家?」

  其實,這全是言不由衷的話。他們相處的這段日子裡,她的一點一滴,都讓他欽佩。

  她像是最堅韌的小草,雖然不起眼,也沒有什麼很強的能力,但是在暴風雨來襲的當下,她卻選擇不逃避,以一已之力承擔一切。

  如果他是她,他沒有那個勇氣。但是這樣的她,卻也讓他心驚。

  她救不了即將被毀的「天譴」組織,為了報答所謂的恩情,她會不顧一切行刺每一個和此事扯上關係的人。

  他不擔心自己的生死,也不擔心最有可能淪為她目標的父親。

  他最擔心的,是她。

  司徒家守衛森嚴,身為宰相的父親身邊更是高手如雲,一心想報仇的她,不會理智地衡量自己的實力。

  性情剛烈的她,絕對會選擇飛蛾撲火的方法。

  就算他現在暫時讓她脫險,日後她還是會選擇步向不歸路。

  他絕對不會讓她做出這些傻事。他可以毀去她最心愛的天譴組織,但他不能讓她的性命受到威脅。

  「你真的很遜,一點也不配做我的對手。」唯有刺激她,讓她把所有的怨恨轉移到他頭上,他才有機會可以保她萬全。

  「我說一些窩心的話,做一些體貼的假動作,你就動心了。你說,放眼天下,還有比你更好騙的女人嗎?」他挑起她的下巴。

  她的薄唇抿得死緊,身子輕輕顫抖。她命令自己不許哭,但是他鄙夷的眸光、刻薄的話語,卻讓她有一種生不如死的侮辱感!

  「我一定會……一定會……」她哽咽,倔強不肯滑落的淚水還是悄然淌下。

  「殺了我?嗯?」他譏諷的笑著,陡地掐住她的下顎,粗魯地覆上她的唇。

  她瞠目,直覺想退開。但她身上的要穴被封,只能任憑他肆虐。

  她奮力抵抗著那股灼燙熱流的入侵,但是蔓延的熱流似乎燃燒了她的理智,亦點燃了她心底深處囚禁得太久的渴望。

  為什麼她的心臟在狂跳?為什麼恨不得立即殺了他的她,此刻燃滿全身的不是怒恨,而是渴望?

  她墮落了,她真的變了。其實在她心底,一直渴望自己可以像其他女人一樣,被人憐惜寵溺……

  一如他所說,她是最好騙的女人,也是最不知廉恥、渴望男人的女人。

  淚水,順著她的眼角滑落,爬滿了她的臉頰。

  微熱的濕意沾上了他的,他的心開始縮起,縮得緊緊的。

  他們都是矛盾的人。本該對立,卻又相知;本該排斥,卻又相吸;本該恨,卻又愛……

  大手攬過她的纖腰,他深深印下一吻,然後在她耳邊低語。

  「我愛你。」

  她全身一陣顫慄,瞠目之際他已經將她推開,嘴角那抹譏笑讓她瞧得清楚。

  「你又上當了。」他以最輕佻的語氣說著,眸光卻是微沈。

  他是認真的。他愛她,這不假,但為了不讓她飛蛾撲火,他不惜一切也要讓她恨他。

  「這樣下去,真是一點趣味也沒有。我不可能讓我的當家大哥,得到所有的功勞,所以這次我把你救走,但下一次,你不會如此幸運,我會親手逮到你。」

  原來一切又是流言。直到現在,她還冀望什麼?冀望他是認真的嗎?

  他說得沒錯,她不是一個像樣的當家,但她有義務完成一個當家該做的事。

  「下一次,你也不會如此幸運。因為我會殺了你。」

  「那麼,我等著你和你手中的『天舞』。」

  深深望她一眼,他撐著站起身。

  她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閉起眼睛,讓自己最後一滴淚水落下。

  下一次的相遇……應該很快就會到來。

  在她再次出現之前,他必須找到一個保全她的方法。就算那代表著他必須和司徒家、和父親大人作對,他也不會退縮,他可以用她心愛之物,來換取他的名利和驕傲,但他絕不能拿著她的命,換取這一切。

  因為他愛她。

  哪怕下一次的相遇,她會拔劍相向,他還是選擇遵守最初的承諾,守護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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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18 16:30:09
第十章

  時間越來越緊迫。

  本打算私下處死慕容臻的司徒沐新改變了策略,私下晉見國主,揭穿了慕容臻的秘密。掛不住面子的國主勃然大怒,下了一道密令,司徒家的人必須將慕容臻的人頭提來。

  至於同時失去當家和軍師的「天譴」組織,成不了多大氣候,遲早會被司徒家所滅。

  司徒沐新的心情好到了頂點。

  雖然父親對他沒能及時將慕容臻的秘密告知而頗有微辭,但也對他這次的出手感到滿意。面對父親難得的認可,他的心情卻沈到了谷底。

  這五天來,他心底想的、念的儘是同一個身影……慕容臻。

  他希望她熬過來,希望她能夠因為對他的恨而振作。更希望的是,她不會做出刺殺他父親的蠢事。

  他要救慕容臻,所以他必須比司徒家的人更快找到她。

  「六弟。」才拐了個彎,藍知逸迎面碰上大哥。

  「大哥。」基於禮數,他向對方微躬身。

  「恭喜六弟這次立功,父親大人十分滿意。」對方咧嘴一笑,眸光陰冷。「但是,別以為我不知道,當天在慕容府中,是你故意將她救走。」

  「大哥的話,知逸不明白。當時慕容臻畏罪潛逃,是我失責了,沒能將她捉回來。」至少,父親已經相信了他這番話。

  他眸底寫滿諷刺。「要是大哥懷疑,我們不妨到父親面前評評理,但只怕有人會被父親怪罪多事。」

  「呵,我倒要看看你能風光多久。」知道他有父親當靠山,抑下心底的不忿,他冷笑一聲走了。

  大哥的話,他並不介意。他只希望,他的盤算不會被精明的父親看穿。

  舉步走向自己的寢室,他的心頭有些異樣。望了一眼墨深的夜色,他似乎嗅出了空氣中某種細微的馨香。

  眉兒挑了下,他有些急躁的踏進房內。

  掩上門,燭火熄滅,殺氣迸現,他極快地擋下來者的攻擊。

  當……

  短刀長劍交接,迸出微弱火花,他藉著月色,已經瞧清楚對方。

  略矮、瘦削,蒼白的臉色,森冷的眸子,還有那一把他永遠不會認錯的長劍「天舞」。

  她來了。他變得激動,心底的悸動猶如野馬脫韁,呼吸變得輕微,生怕自己的呼吸聲會干擾了她和他之間相望的寧靜。

  她還是老樣子,她撐過來了。她……終於來到他身邊,順應著他的希望,走到這一步,讓他有機會把她救出去。

  「我知道你一定會來。」他盡力讓自己的眼神變得淡漠,不想讓她瞧出他心底的悸動。

  「慕容臻。」他輕聲喚著她的名字。

  這幾天來,他一直擔心著她。幸好,她還是平安無恙的出現,選擇出現在他面前,而非直接去刺殺司徒家其他的人。

  「那你應該知道,我是來殺你的?」慕容臻寒著一張臉。

  她不會再遲疑,在踏入這裡的那一刻起,她就發誓必要手刃他報仇。

  是他害了整個組織,是他害她誤會了花效言,也是他,害她丟了尊嚴、淪為喪家之犬!她一定會殺了他!唯有這樣,她才對得起一眾兄弟!

  「你不會這麼做。」他手中的短刀擋她的長劍,騰出的另一隻手往前一伸,落在她光滑的臉頰上。「因為你手中的『天舞』,已經讓我看穿了你的心思。」

  唰……長劍一翻,那只不規矩的大掌頓時出現一道深刻劍傷。

  她低喝。「少自以為是,藍知逸!」

  她在司徒家附近潛伏了兩個晚上,探清楚府中侍衛巡邏的時間,好不容易混入府中,她要做的就是殺他。她苟活至今日、沒有以死謝罪的原因只為了……

  「我好想你。」

  他幽幽說著,眼神那分認真讓她微愕。該死,她怎麼能再次被他擾亂心神?

  「少廢話!納命來!」這一聲低喝帶著沈怒,慕容臻再次極快的挺劍直刺。

  當!他又擋下了「天舞」的攻擊。

  慕容臻的臉色變得更蒼白,來不及變招,手中的「天舞」已被他擊落在地。

  這……這怎麼可能?她是堂堂塞西國第一暗殺世家的當家,她手中握著的是唯有最強的當家才可以使用的「天舞」!藍知逸竟然、竟然擊落了她的長劍?

  慕容臻驚得愣住,一雙大手伸了過來,在她的腰間收緊。

  她被藍知逸摟住了,二人之間隔著極近的距離,藍知逸的氣息鋪天蓋地向她襲來。

  灼熱的,熟悉的,是藍知逸的氣息!慕容臻恨得咬牙,身體卻不禁輕顫一下。

  「我好想你,想到我快要瘋了。」他的慕容臻來了。

  「色胚!放手!」慕容臻低喝。

  他環在自己腰間的雙手開始收緊,緊得她動彈不得,只能低吼。「我一定會殺了你!」

  「我們可以不是仇人,只要你願意放下慕容世家這個包袱。」他不理對方的咆哮,只是輕聲說著。

  「我不可能背叛慕容世家!你別做夢……」

  「如果我說我愛你,還是不夠嗎?」藍知逸的眼神變得悲傷。

  「我不會愛你!我不會愛上一個男人!因為我是一個男人!」慕容臻大吼。

  她是塞西國第一暗殺世家「天譴」組織的當家,是頂天立地、誓要守住慕容世家的當家!她絕對不會說一個「愛」字!

  慕容臻臉上的悲憤和憎恨,讓藍知逸眸底掠過一絲傷痛。

  「你不是。」他湊上前,在慕容臻的耳垂上輕聲開口。「你不是一個男人。早在我一開始接近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一個女人。」

  「早在……一開始接近我的時候?」慕容臻的聲音顫抖,眸子被震驚填滿。

  他……不是在那次受傷之後,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嗎?

  「是的,我一開始就知道了,臻兒。」親暱的喚著她的小名,他偏首,覆上了她因為吃驚而微啟的薄唇。

  這滋味是他懷念已久的滋味。唯有這樣,他才能夠明確感受自己內心的鼓蕩,義無反顧的做出……背叛司徒家的事情。

  她愣住了。在他眼裡,她到底是什麼?是玩物、傀儡,還是傻子?

  一直以為保守得很好的秘密,他一下子就揭穿了。一直以為能夠堅守的承諾,被他輕易的毀去。

  她辜負了前任當家對她的冀望、辜負了眾兄弟對她的信任,徹底敗在藍知逸的手下。

  恨,她該恨的。

  一吸氣,她張開薄唇,使勁咬他的唇瓣。

  藍知逸吃痛抽離,愕然看著她頰上掛著的兩行清淚。她的眼神變得冷戾,一如當初他和她相遇之時的冷,充滿了殺氣,也充滿了絕望。

  「我會帶著你一起下地獄,藍知逸。」她已經知道了一切。

  國主下令要司徒家的人取下她的人頭,「天譴」組織一眾長老被囚入天牢,慕容家三個小公子被軟禁,組織的兄弟陷入一片慌亂,早晚會解散……

  她的生命已經失去了繼續活下去的理由。為了守護慕容家、守護組織而存在的她,已經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現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將眼前這個惡魔拖下地獄,和他同歸於盡。

  「不,我不會讓你下地獄。」要下地獄的話,他會選擇自己一個人去。

  「那麼就你下地獄吧!」一聲喝斥,她極快抄起地上的天舞,淩厲的劍招刺向他。

  「聽我說,我可以保住你的命……」她的劍尖已刺到他面前。

  「死吧!」她手中的天舞感應到了主子的憤恨,劍鳴嗡嗡響起。

  「慕容臻!停下來,我要告訴你……」

  「我不會再聽你的!」

  他側身讓開,短刀舞成一團光影。頃刻間,彼此以快打快,對上了十來招,他內勁一吐,將她逼退一步,正要說話之際,門陡地被人撞開。

  「六弟,你果然把人給引來了。」出現在門口的竟是司徒當家,身後還跟了一大票人。

  藍知逸一怔,暗咒一聲該死。他太大意了,剛才他不應該耽誤太多時間,這下竟然被大哥發現了。

  擋在慕容臻匿前,他故意佯作不悅地說著。「大哥,人是我逮到的,難道你想搶功勞不成?」

  「我只是來確定,你不會再故意放走她。」司徒當家手一揮,身後的手下頓時將二人包圍。

  「故意放走她?我怎麼會……」藍知逸的話未說完,就被對方打斷。

  「那麼深夜在渡口安排船隻、潛入天牢密會慕容家總管,然後故意製造亂局讓鎮西將軍誤會司徒家,這是什麼意思?」

  藍知逸瞠目,悄然握緊拳頭。他安排的種種,只為了製造紛亂,讓國主和父親大人暫時無暇理會慕容臻的事情,好讓她能夠安然離開塞西國。

  沒想到,這些事都被大哥發現了。他擰眉,卻聽著對方繼續道:「你不用太驚訝。實際上,父親早就防著你,他老人家就是怕你會造反。」

  是父親大人?他更掠,父親不是一直欣賞他的嗎?怎麼會……

  「一個自小離開家的庶出之子,連番闖下功勞的野心昭然若揭,那就是要搶奪大權。父親從沒想過要讓你坐上當家一位,你只不過是他身邊一條忠心的狗。主人哪會容忍一條狗撒野、甚至爬到主子的頭上?」

  他啞然呆愣,身後的慕容臻也是怔住。雖然她不懂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從司徒當家話中的意思看來,藍知逸好像是為了救她,而做了許多事……

  「父親的命令是,只要你現在砍下慕容臻的首級,他可以既往不咎,留你在司徒家。」

  藍知逸生硬的回首,看著一臉森然的她。

  留在司徒家是他從小到大的心願。在異鄉的每一個晚上,他都會提醒自己必須不斷努力,他要的是能夠讓娘感到光榮,讓自小鄙視他的兄長們認同他,讓對他冷淡的父親為他感到驕傲……

  可是現在,他必須犧牲自己最心愛的女人,來換取這分認同。

  這,值得嗎?

  慕容臻看著陡地發笑的他,戒備的握緊長劍,卻聽他問著。

  「為什麼慕容家的人不惜一切也要保全你,我卻再怎麼努力,也無法得到你擁有的地位和尊嚴?」他笑問著,眸底儘是哀傷。

  他回來的意義蕩然無存,留下的意義更是不堪一提,他……已經明白自己該做什麼了。

  手中短刀一揮,本是一尺長的短刀陡地延展成長劍,藍知逸毫不猶豫的轉身直刺,慕容臻及時擋下,但是他的力道之猛,讓她連退三步。

  他絲毫不讓她有喘息的機會,搶上又是一陣急攻。她的劍招應變神速,和他打得勢均力敵,但他的內勁強猛,擊得她的手臂隱隱生疼。

  「看吧,這就是庶出之子的悲哀。」司徒當家笑得狂放。

  他的攻勢更是淩厲,陡地,他一個旋身,看似避開慕容臻的攻擊,但是他手中的劍極快抵上司徒當家的咽喉,對方的笑聲頓止,變得一臉惶恐。

  「全部退開。」藍知逸一臉陰沈的吩咐,劍刀很快在對方脖子上,壓出一道血痕。

  一眾手下驚慌之下,唯有退開。

  陡生的變故讓慕容臻停下攻勢,驚疑不定的瞧著他。

  「慕容臻,跟我走。」他押著司徒當家,率先走出門。

  她咬牙遲疑了下,還是跟了上去。

  「藍知逸,你在幹什麼?」他不是要殺了她,好讓自已能夠繼續留下嗎?

  「我……」他想答話,身後陡地襲來一股勁風,逼使他放開人質,回身擋下。

  唰……他的手臂出現一道好深的口子,一驚之下,他已經瞧見對方是誰。

  是父親的貼身侍衛,武功高強的無名!

  「無名,殺了這叛徒。」不遠處傳來的冷聲,竟是他最敬重的父親。

  一股悲憤湧上,他扯出一抹悲涼的笑意。原來自作聰明的他,被算計了,他僅是父親用來殲滅「天譴」組織的工具,只要工具出現問題,就必須被主子毀去……

  既然如此,他就算死也不能讓慕容臻喪命!

  「快走!」一把推開她,他搶先擋下無名的長劍。

  慕容臻一驚,看著他奮不顧身的擋下武功高強的對方,然後看著他的鮮血濺灑而出,滴落在地,成了刺眼的血紅……

  她愣愣的看著他,他一次又一次擋下攻擊,只為製造讓她逃走的機會,鮮血流得更多,四周傳來的是譏笑和冷眼,那個叫做無名的人沒有痛下殺手,似乎打算好好折磨他這個叛徒。

  叛徒……司徒家的人說他是叛徒。因為她,他成了叛徒。

  「走啊!」他喊得聲嘶力竭,只盼能讓她活命。

  不知為何,她的雙腿變得好沈重。有許多不解,模糊的事情逐一變得清晰,她望著他,薄唇微啟,滑落的卻是淚水。

  他一直在救她!自始至終,他的每一步棋都是為了救她。

  陡地,無名長劍一轉,直刺向愣怔的她。

  她來不及閃避,瞠目之際看著一個身影撲上來,緊摟過她,她眼前濺起一大片鮮血……

  「藍知逸!」

  ***

  「藍知逸!你、你……」扶著軟倒的他,慕容臻看著他背心不斷滲出的血珠,嚇得雙腿一軟,摟著他坐倒在地。「別死!聽到沒有?別死!不準死!」

  無名停下了攻擊,司徒家的每個人都以鄙夷的眸光瞧著他們,似乎在嘲笑不自量力的他們。

  但是她不管,她急急撫上他染血的臉頰,尖叫著。「你醒來!給我醒來!」

  他終於有了反應,艱難的撐開眼皮,看著一臉淚水的她。

  她竟然沒走。「為什麼不走……來不及了……」

  他的唇角流下鮮血,向來澈亮的眼睛渙散無神。背心的那一劍刺得很深,那陣痛楚已經讓他的知覺麻痺了。

  但是,他一點也不擔心自己會不會死,他在乎只是她的生死。

  「我不能為你做什麼……但至少我……可以讓你活下去。」

  剛才她可以走的,為什麼她不珍惜他用性命爭取回來的機會?

  倚在她懷裡,他努力想看清她。她的淚水不聽使喚的落下,眼神變得更悲傷,是他讓她變成今日這個樣子。不認識他的話,她的生命至少不會變得如此晦暗。

  他快沒救了。呵,處心積慮謀算多年,想不到會死在父親的手下。

  臨死之前,他好想讓她知道那些隱藏在他心底的話。

  「在你身上,我看到自己……吞下一切委屈,不斷努力的自己……那個時候我覺得你好傻,接著我開始覺得你可憐,當我看著你義無反顧為三個小公子守護一切的時候,我又開始覺得你可敬……」

  他吐出一口血,她急切的叫道:「別說了!別再說話!」

  她一定要想辦法救他!

  望了一眼四周,那些姓司徒的人全都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她不禁怒吼一聲。「你們為什麼不救他?他……藍知逸他是你們司徒家的人啊!」

  「沒用的。」懷裡的他已經看清楚了司徒家眾人的嘴臉。

  他虛弱地勾起嘴角,嘲笑的是自己。「我……是一個叛徒,是工具而已,是一個該死的……」

  「我不需要你來救!我和你是敵人!我……」慕容臻激動的吼叫,朝司徒家的人奮力一吼。「你們聽到沒有?我和他是敵對的!你們快救他!」

  到了這個時候,她以為只要撇清關係,他就可以被寬恕嗎?

  他輕笑,笑她的傻氣。

  「不,我和你不是敵人,就算死……我也不要成為你的敵人。我以為只要順應父親的要求,就會得到認同,但後來發現……原來我要的認同不是這樣的,我可以毀掉天譴組織……可以做出任何事情……但就是不願意讓你出事。」

  慕容臻怔住了。他曾經說過的話,一句句在腦海裡響起。

  她從未看清楚的,是他的情意。的確,他是摧毀了她一切的禍首,但他現在卻甘以性命來補償!

  「藍……知逸。」她陡地失聲痛哭,淚水落在他染血的臉頰上。

  她慌亂的要拭去,他卻吃力地握住了她的手。

  她明白了他的心意,這就已經足夠了。

  他連連喘氣,痛苦的蜷縮起身子。

  她一慌,往前傾下要將他摟緊,他趁機在她耳邊低聲說著。「去這個渡口,找這個人。」他偷偷將掌心中的紙團傳給她。

  慕容臻微驚的看著他,他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你快走……三個小公子會有危險……帶他們去渡口。」

  「不!」她絕不拋下他,要死的話,她陪他一起下地獄。

  「我……不要你死。你還有三個小公子……我什麼都沒有了。」他淒然一笑。

  「不是的!你還有我!」

  她喜歡他,也愛著他。即使他是天下第一該死的人,她還是無法對他下手。

  「別把三個小鬼……扔下不管。」他知道,此刻能讓她繼續活下去的動力,就是慕容家三個小鬼。

  對,慕容家的三個小鬼。她答應了前任當家和夫人,會好好保護他們、她保不住天譴組織,也保不了慕容商運,至少她必須保住三個小鬼的命。

  就算他是她最不想失去的人,她還是得做出顧全大局的決定。

  她……是慕容當家。

  她握緊拳頭,眸底的眷戀不捨逐漸沈澱,成了堅定的光芒。

  「等我把事情辦妥後,我會親自找你算帳……親自下地獄找你。」

  他笑了,更多的鮮血從他嘴角滑落。她話中的含義,他已經明白。悄然從懷裡掏出一個有特殊裝置的管子,他等待時機,打算點燃火藥。

  「夠了。把那個半死不活的叛徒拉開,然後將慕容臻的首級取下。」司徒沐新已經對這對怨偶感到厭煩,一心只想殺了慕容臻,挫一挫國主的銳氣。

  就是這個時候了。藍知逸深深的望她最後一眼,至少在臨死之前,他和她都知道彼此心底的感覺,這就已經足夠了。

  她抿緊顫抖的薄唇,堅毅的眼神中隱透著沈痛。她知道,是時候了。

  「記得等我。」在地獄的那一方,一定要等著她的到來。

  他一笑,沒有告訴她的是,他已經將一切告知總管,待她逃出生天之後,總管會代他好好看顧她,絕不讓她有輕生的機會。

  他說過,如果非要下地獄的話,那就由他孤身上路吧。

  「殺了。」

  司徒沐新揮手下令,無名的長劍就要劈下,她一咬牙,下一個反應竟是舉起「天舞」,擋下無名的長劍。

  無名沒料到她會反擊,急忙往後一躍,臉頰上頓時鮮血淋淋。

  她一招得手,趕緊俯身背起藍知逸,往前急竄。

  「別想逃!」

  「放下我,慕容臻!」這樣他根本無法點燃火藥!

  瞬間,無名的長劍將她手中的「天舞」擊落,她被對方踹中一腳,帶著他一起摔向一旁。

  「藍知逸!」她在乎的只有他,抱過他,她的視線放在他身上,前方一步步逼近的無名,她一點也不在乎。

  原來到了最後,她還是割捨不下。她本來就不是一個好當家,她是一個衝動、不顧後果的笨女人,也是一個自私得只顧自己、忘卻大局的傻女人。

  「為什麼你……這麼傻?」這下誰也逃不了,一線生機都沒了。

  「因為我不想你死。」她想起了當日的回答,但這一次她要把自己的答案變得完整。「我們在一起,認同彼此,永遠不分開。」

  這次她回答得坦然,眸中流露的是深情,一如他當日給她的回答。

  他笑了,她也是一笑。他和她約好了,不再離開彼此。

  夜色下,無名手中的長劍俐落地朝她和他頭頂揮下……

  當!濺起的鮮血染紅了眾人的視線。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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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匿名  發表於 2011-8-18 16:30:29
尾聲

  兩個月後    慕容府

  「為什麼你……這麼傻?」

  「因為我不想你死。我們在一起,認同彼此永遠不分開。」

  課堂上,十三歲少年扮演著奄奄一息的男主角,十一歲的男孩掐緊嗓子,扮演深情款款的女主角,一旁九歲的小男孩笑得岔氣捧腹,誰也沒有發現有一座森冷可怕的冰山在背後瞪著他們。

  「慕容栩、鳳、佳。」

  颼……大熱天刮起寒風陣陣,三個愛玩的小鬼冷得直打哆嗦,不約而同回頭一望,立刻嚇得彈跳而起。

  「當、當、當……」慕容栩嚴重口吃。

  「家、家……」慕容鳳抖得雙腿發軟。

  「姑……」慕容佳熱淚開始奔竄,心底想的儘是「慕容家十大酷刑」。

  這三個小鬼還是一點長進也沒有。慕容臻輕歎一聲,眸光卻放柔了。「你們不是在讀書嗎?他人呢?」

  課堂上除了幾本書之外,那個負責教導她家三位小公子的老師,又不見蹤影。

  嘴裡說得漂亮是「誨人不倦」的老師,照她看來,他是「毀」人不借的老師才對。

  慕容栩搶先回答。「老師說,他出外去辦一些事。」

  「那好。你們繼續溫習,別再胡鬧,不然我……」她冷笑兩聲,三個小鬼立刻躬身應是,趕緊坐下練字。

  經過上次的那件事情後,她和他們的關係改善了不少。尤其是當她想起,慕容栩帶著兩個弟弟抱著她哭叫:「姑姑,別走  ……」

  是的。從那天起,她這個當家就以「姑姑」的身份存在,而非「叔叔」。讓她能夠名正言順,以女子身份擔任當家的是……

  「臻兒。」

  她轉身走出課堂,迎面而來的熟悉面孔,頓時讓她拉長臉。

  「是慕容當家。」

  藍知逸一笑,一靠近她就被她冷眼瞪著,他只好攤手。「又怎麼了?」

  「我有說過你可以自由出入嗎?」這個放著正事不做,不負責任偷溜出去的老師!她真不明白當初總管為何會再次把他請回府中任教。

  「我出去是為了辦一些事情。」

  「什麼事?」她隨即認真起來。

  「別擔心,他們不會對我和你下手。」挽過她的手,他珍惜的握緊。

  「我……怎麼能不擔心?」輕歎一聲,她放下當家的姿態,輕撫上他的胸口。

  當時,他和她都認命的等著死亡降臨。

  但在千鈞一髮之際,擋下無名長劍的,竟是花效言。緊接著出現的是,領著聖旨前來的軍機處中樞大司沈落肆。

  「那一道聖旨,救了你和我的性命。司徒家的人就算再猖狂,也不敢再冒犯我們了。」藍知逸摟著她,撫著她的背,借安慰之名行佔便宜之實。

  國主在沈落璋的極力進諫下,心中的怒氣漸消,顧慮到朝中重臣的勢力直逼皇權,加上皇城古都和其他三國崛起的勢力,讓他深感威脅,一番權衡之後,在沈落璋的暗示下,他恍然察覺這是司徒沐新的詭計。

  於是,一道聖旨頒下,恢復慕容臻的當家身份,保全了「天譴」組織,國主更破例允許她以一介女流的身份,繼續擔任當家。

  「幸好,言他終究沒有放棄我。」想起被她誤解的花效言,她實在愧對這個夥伴。

  「臻兒,你這話讓人聽了很不是滋味。」雖然那個娘娘腔言明不喜歡姑娘,但是自己的情人說著別的男人的好,他的心是又酸又澀。

  「藍知逸,是慕容當家。」拍掉他不安分的手,她站直瞪著他。

  「對了,今天我好像還沒有找你算帳。」

  「是的,慕容當家。」為了讓他彌補之前對慕容家做過的一切,身為慕容當家的她,實行每日一罰。

  「待會兒到馬廄去清馬糞。」此言一出,他頓時苦著一張臉。

  堂堂一個老師……竟然要負責清馬糞?他的臻兒怎麼如此不體貼呀?他好歹已經贖罪了兩個月,還是得每天重複清馬糞的工作。

  為了不再繼續和米田共作樂的日子,他必須使出絕招。

  「我這就去……唔!」才走沒兩步,他陡地摀住心口,冒出了冷汗。

  「知逸,你怎麼了?」不疑有詐的慕容臻慌張的扶住他。

  上次他代她承受的劍傷實在不輕,花效言耗了三個晚上的工夫,才把他的命從鬼門關撿回來。但是,過了兩個月,他的傷勢還是沒痊癒嗎?

  「不對,言說你的傷勢已經全好……」

  「可是我在痛,好痛。」再靠近一點,就要接近那張他垂涎已久的薄唇了,天知道這兩個月來他一直受著懲罰,都沒有時間好好和她……

  「哪裡痛啊?讓我看看。」不識趣的大手拉開了慕容臻,他迎上一張粉臉,依他對這張粉臉的認識,對方一定是……

  「花效言?」這個娘娘腔非要出來攪局不可嗎?

  「小逸逸,你是哪裡疼了啊?讓我來瞧瞧,反正你昏迷的那一個月裡,都是由我悉心照料你的……」

  「閃邊去!」他中氣十足的一吼,用力推開花效言,慕容臻瞧得清楚,冷臉登時發臭。

  藍知逸竟然戲弄她!她瞪著他。

  他一點也沒有意識到她的怒氣,急著追問:「臻兒,那一個月不是你在照顧我嗎?怎麼、怎麼可能是花效言……」

  「我是當家,我很忙。」其實是花效言執意要她休息,而且當時只要一瞧見面色如土的藍知逸,她的淚水就好像決堤的河水,哭得組織裡的兄弟都手足無措。

  為了避免她繼續」丟」當家的顏面,花效言強制要求她在那一個月的時間,遠離藍知逸這號人物。

  這個男人,當真是她的天敵。慕容臻偷偷瞄藍知逸一眼。

  「那麼我、我的身體……」藍知逸揪緊自己的衣襟,大受打擊。

  「每一寸,我都仔細瞧過、摸過了。」末了,花效言還舔一舔自己的嘴唇。

  「我、我絕對要殺了你……」

  惱羞成怒的藍知逸掄起拳頭,花效言趕緊躲到一旁的慕容臻身後。

  他橫眉豎目蹬著慕容臻身後的花效言,慕容臻卻在他額前輕敲一記。

  「你又騙我了。」危險的聲音、隱怒的眼神,頓時讓堂堂七尺男兒變成楚楚可憐的模樣。

  「對不起嘛,因為你這兩個月都不接近我,我很空虛寂寞。」

  「那麼,等一下洗完馬廄之後,去後院劈柴挑水。」這樣還空虛寂寞嗎?

  「臻兒……」她好冷酷,果然是一個冷當家。

  三個侄兒不知何時出現,齊聲說著。「當家姑姑,饒了藍老師吧,我們還要上課呢。」

  她覺得好笑。以前為別人說情的總是藍知逸,現在換成三個小鬼替他說情了。

  「臻兒……」藍知逸繼續以可憐的表情看著她,悄然豎起大拇指稱讚三個合群的小鬼。

  「好吧。清洗馬廄之後……到我的書房來。」她有些忸怩的說著,換來三個小鬼和他的歡呼。

  但她接下來的話,讓他差點沒跌倒。「是長老們要見你。」

  慢著,該不會是……「難不成長老們要我打掃茅房?」

  慕容臻嗤的一聲笑了出來,瞧向他的眼神變得有些含羞帶怯,雙頰悄然生出紅暈。

  藍知逸瞧得心神俱醉,他想起了今早總管暗示他的那番話。

  「好。我一定會去見他們,反正我已經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

  「我早上出門,就是去準備提親的禮品。」他的笑容變得好燦爛、好自豪。

  她輕呀一聲,想不到他竟然猜出了長老們要見他的原因。

  花效言拍了拍她的肩膀,識趣的帶著三個小鬼退下。

  「他們……可能要你入贅慕容家。」她有些擔心。

  「那也無妨。」不過是入贅而已。

  「真的?」她沒有忘記他是如何努力,為的僅是冠上「司徒」這個姓氏。

  「當然。」他瞧清楚了她的顧慮,執過她的手認真的道:「以前我不懂認同是什麼,但現在我懂了。在你的身邊,就是我一生中最大的認同。」

  她一笑,淚意在眸底打轉。

  認識他之後,她這個冷當家變得愛哭了,但也變得……更加完整了。

  「那好,記得洗完馬廄之後就快來。」她感動歸感動,還是認真吩咐。

  他仰天長歎,看來他未來的娘子一點也不解風情,只會說煞風景的話。不行,他一定要教會她何謂「情趣」。

  俯首湊上前,他的唇覆上了她的唇,品嚐著兩個月來一直朝思暮想的滋味。

  她沒有推開他,第一次主動迎合,感受著得來不易的愛情。

  不遠處,偷看的三個小鬼和花效言在吃吃笑著。

  蔚藍天空下,是一片暖和的情意。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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