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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wind0115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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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樓雨晴]誘婚[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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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8 00:51:0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傅克韞有心釋出善意,她不會感覺不到,有時,他刻意調整行程,多些時間回家陪她,或者出外洽公時,特意繞到她那裏去,陪她吃個午餐,好不容易夫妻間的關係稍有改善,她分外珍惜,小心翼翼不讓任何事情破壞它。
  關於學生藉各種方式傳情的行為,她不曉得傅克韞在不在意,但她不會輕忽這個問題,雖然她自認與學生始終保持適當距離,沒給他們任何不該有的曖昧錯覺,但是思考過後,她開始會在幾次上完課後,利用剩餘的師生互動時間,不經意地談起她的婚姻,暗示性地讓他們明白,她有美滿的婚姻,很愛她的丈夫,生活過得很幸福,阻絕男學生的幻想空間。
  以各種形式傳達愛慕的情形日漸減少,她也稍稍鬆了口氣,唯有一個名字,從初始至今,不曾斷絕。
  她看著桌上出現的小點心,揉揉疼痛的額際,打開附在其間的小紙條,果然是那個人。
  這男同學她知道,是學校裏的風雲人物,家世不錯,外型出色,是很多女孩子心目中的王子型人物,因為這樣,所以認定了她拒絕不了他嗎?
  她不敢小看十九歲小男生的執念,心想,不能再放任他這麼下去了,要是不對他說清楚,任他愈陷愈深,哪天真會像傅克韞說的那樣,演變得無法收拾。
  她依小卡片上的手機號碼撥出去,對方說他正在用餐,她問明瞭地點,開車前往。
  「我好高興妳打電話給我——」遊廷光見了她來,喜形於色。
  「別誤會,我來是因為——」
  「啊,不急、不急,先坐下來喘口氣,外面天氣好熱,我幫妳點了一杯消暑的酸梅湯。」
  男孩殷勤熱切的眼神,讓她歎了口氣,坐下來。「游同學,我結婚了,而且沒有打算發展婚外情。」
  「我沒有要妳發展婚外情啊,妳可以離婚。」
  俊朗耀眼的笑容,搭配年輕而癡狂的深情眼神,應該很多年輕小女人抗拒不了吧?但絕對不是她這個已經三十三歲的老女人。
  「我何必離婚?我丈夫對我很好,我也很愛他,你怎麼會認為,我有可能為了一個小我十四歲的小男生離婚?」
  「因為妳不愛他,我曾經看見你們在餐廳的停車場外吵架,他對妳的態度很冷漠,你們的婚姻並沒有妳說的那麼幸福,妳在自欺欺人。」
  所以她課堂上說的,他是左耳進、右耳出就是了?
  難怪他不死心。
  「那是因為——」停!她有什麼義務向一個不相干的人解釋自己的婚姻?「我的婚姻如何是另一回事,那並不代表我會因此選擇你。」
  「我有自信比他更愛妳,我的條件配得上妳,我會珍惜妳,給妳幸福。」
  配得上?他究竟是哪裏來的自信?
  「如果你的感情觀只有這樣,那我必須不客氣地說,很膚淺不成熟。」感情的事,又豈是放在天平的左右兩端上,衡量好與不好過後的選擇而已?
  「妳只是害怕,顧忌我們的身分和年齡差距不敢接受而已,我會讓妳看見我的誠意和真心。」
  好難溝通。
  迎視他眼底異常執拗的眼神,杜宛儀頭好痛,她真的需要消暑降火氣的酸梅湯了。
  「游同學,我再重申一遍——我不曉得你是從何認定我會為你動心,別說我有丈夫了,就算沒有,我也不打算和自己的學生發展什麼,我希望你停止這些行為,以免造成外子的誤會,以及不必要的困、困擾……」
  奇怪,怎麼說話開始大舌頭,她原本是要說什麼?怎麼……不太想得起來。
  她甩甩頭,試圖甩掉漸生的暈眩感,卻發現眼皮愈來愈沉重,意識逐漸渾沌……
  
  再次恢復意識,是躺在陌生的床上。
  她驚慌坐起,本能地打量身上衣著。
  有些淩亂,但大致上是完整的。
  她籲了口氣,身上感覺不到任何異樣。她是女人,有沒有發生什麼事,自己不會不清楚。
  接著,她才有餘裕分神打量所處的環境。初步猜測,這應該是汽車旅館之類的地方。
  她完全料想不到,他居然會膽大妄為到這種地步。迷昏她,然後呢?他究竟想做什麼?或者……原本想做,而臨時膽怯退縮?
  杜宛儀心生恐懼,不敢去想。她真的怕了這個思想偏執的學生了……
  匆匆整理儀容,她幾近慌亂地逃離,再也無法在這裏多待一秒鐘。
  回到家中,傅克韞也正好到家,停妥車,迎面遇上她。
  「妳今天真早。」
  這時見到他,竟有幾分心虛。
  「藝廊沒什麼事,就先回來了。」她含糊帶過,先行進屋。
  第一件事就是直奔浴室沖澡,放了滿缸熱水,將自己整個人埋進水裏。
  好倒楣,怎麼這種難得一見的偏執狂也讓她遇上,要是克韞知道,會相信她嗎?她無來由地感到心慌……
  門板輕敲兩下,傅克韞旋開未上鎖的門把,她嚇得差點驚跳起來。
  「你、你——」
  「吳嫂問,妳晚上想吃飯還是義大利面?」傅克韞奇怪地瞥她。「妳在緊張什麼?」十幾年的老夫老妻了,她的身體又不是沒見過,還一起洗過鴛鴦浴,現在才來害羞不嫌太晚?
  「沒、沒有。吃面好了……」她氣虛地應道,心臟仍怦怦跳。
  傅克韞又多看了她一眼,目光定在某一處,眸色微沈,然後什麼也沒說,移步退開。
  她籲了口氣,起身跨出浴缸,還來不及鬆懈緊繃的神經,目光瞥見鏡中的投影,肩膀一枚清晰痕印令她差點失聲驚叫。
  這、這看起來簡直像是……吻痕!
  克韞剛剛……視線是停在這裏。
  她閉了下眼,再也沒有什麼比這一刻感覺更糟了。
  他會怎麼想?他……必定想偏了吧?可是他什麼都沒問,她不懂,到底他心裏是怎麼想的?是信任她,還是……根本就不在意?
  膽戰心驚地步出浴室,她一整晚心神不寧,頻頻偷覷他,想從他臉上觀察些許端倪。
  直到臨睡前,他拉高被子,翻身漠然拋出一句:「不用一臉作賊心虛,否則我想配合裝無知,看起來會很瞎。」
  她呼吸一窒,轉頭驚愕望向他,他已逕自閉眼睡去。
  那一晚,她再度徹夜無眠。
  
  或許是恐懼,也或許是逃避,她一直不願去探究那一天到底是怎麼回事。一旦追究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最重要的是,她害怕傅克韞的反應,她無法預計這會對她的婚姻造成多大的衝擊。
  她承認她錯估了小男生的偏執,她怕了,不想夾纏不清,以免引來更多事端,那麼離他遠遠的,明哲保身總行了吧?
  可她不追究,不代表對方願意放過她。
  那日之後,校園中開始有些流言蜚語傳出,關於她與男學生過從甚密、交情匪淺的傳言甚囂塵上,甚至傳聞有所謂的「親密照」,她未曾親眼目睹,但已震愕、心驚不已,心裏大致有底。
  原來……那一天,他打的是這樣的主意嗎?
  這天上完課,系主任喚她進辦公室,針對這件事溝通了下,她終於見到那張傳說中的「親密照」。
  是她側身蜷睡的照片,被子蓋過胸口,只露出雪白肩膀及些許裸背,卻更撩人遐思……
  若不是極親密的人,怎拍得到這種照片?要說她什麼都沒做,有誰會相信?她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
  回家途中,她情緒激動,滿腔悲憤,氣對方用這種方式傷害她,這就是年輕小男生所謂的愛嗎?她真的不懂!
  心情一團亂,她完全無法理出頭緒,理智思考該如何處理這件事……
  心神不寧地回到家中,經過書房,不經意往半掩的門扉望去,看見傅克韞倚靠窗邊,動也不動。
  「進來,我有事跟妳說。」聲音冷不防傳來,他連頭都沒回。
  她緩步入內,打量冷漠側容,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
  「桌上有些東西,是我剛收到的,我想妳會有興趣看看。」
  「什麼……」才剛從牛皮紙袋抽出照片,她瞥見第一張便驚嚇得鬆了手,成迭照片飄散一地,不堪入目。
  「這、這些……」跟眼前的照片相比,稍早看到的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太過分了!
  淚水奪眶而出,任憑她再怎麼堅強,終究還是女人,被拍下幾無遮掩的照片,羞憤欲死的恥辱,令她無法克制地氣憤顫抖。
  「這樣就受不了了?」傅克韞回眸,遞出緊捏在手中的短箋。「寄照片的人威脅我跟妳離婚,否則他會公開這些照片。反正我不愛妳,何苦綁著妳,不讓妳去追尋真愛,聽起來頗有幾分道理。」
  「他憑什麼!」王八蛋、死小孩!如果對方在場,她會立刻掐死他!
  「妳怎麼說?」
  「我不離!」連想都不必。
  傅克韞扯唇,不知是諷是笑。「我真要離,不必問妳意見。」
  什麼意思?他……
  「我可以解釋。是他——」
  「我不想聽。」他抬眸,對上她。
  杜宛儀沒來由地一陣寒顫。他從來沒有用過這種眼神看她,比陌生人更疏離,冰冷得沒有一絲情緒。
  「我警告過妳,別讓我逮到把柄,否則我不會輕易原諒。杜宛儀,妳真了不起,有辦法搞得這種照片送到我手上來,妳是當我死了嗎?」
  「是他對我下藥!我根本沒料到他會這麼大膽……」
  傅克韞瞄一眼她進來前緊握在掌心的裸背照片。「外頭傳開了?」
  「……」
  光看她的表情就有答案。「好極了,妳現在是打算怎麼辦?」
  她深吸一口氣,抹去淚,撿起地上的照片,二話不說往外頭去。
  死小孩,敢做這種下三濫的事,就要有心理準備付出代價!她是讓他,還真以為她怕了嗎?對,她是怕,怕傅克韞知道,怕傅克韞不諒解,怕保不住她的婚姻,既然他都知道了,她還顧忌什麼?她告死這個臭小鬼!
  了不起就是玉照滿天飛而已,既然都註定身敗名裂了,那她絕不吞這冤屈,名聲再怎麼毀都不吞與他搞曖昧的婚外情罪名,她眼光沒這麼差!
  「明天下午兩點,在杜氏企業大樓會議廳開記者會,我會處理這件事。妳最好配合點,準時出席。」他冷不防開口。
  她止住步伐,錯愕地回身。他的意思是他要出面?可是這樣,他豈不是很難堪?而且……
  傅克韞不再多看她一眼。「出去!」
  「克——」
  「出去!」毫無情緒起伏的冷嗓重複。「要我加個『滾』字嗎?」
  那他恭敬不如從命。「滾出去,杜宛儀!我不想看見妳!」
  現在不是解釋的好時機,他什麼都聽不進去。
  她吞回滿肚子話,關上書房的同時,拳頭重擊桌面的巨響傳出。
  砰!
  接著是乒乒乓乓的物體落地聲。
  一整個下午,甚至是整個晚上,他都沒有離開書房一步。
  吳嫂送晚餐進去,出來後悄悄告訴她,整個書房被他砸得慘不忍睹。
  一直以來最深沈內斂的男人,一旦爆發怒氣,驚天動地。
  
  一整晚,傅克韞沒有回房。
  她無法入睡,相信他也是。
  隔日,他走出書房,情緒收拾得乾乾淨淨,完全看不出狂飆過怒火的痕跡。
  「爸,您放心,我會把事情處理好。」然後,他看也不看她一眼,率先出門。
  「克韞,你不先吃點早餐……」她憂慮地喊住他。剛剛吳嫂去整理書房,前一天的晚餐好好地被端出來,動都沒動過。
  他冷然回瞥她。「我如果會死也是拜您杜大小姐所賜。」氣都氣不死他了,少吃兩餐,更加死不了。
  冷言諷語,刺得她難受。
  他這回,不可能原諒她了吧?由他寒漠到極致的眼神裏,她有了領悟。
  杜明淵拍拍她手背。「他的反應是人之常情。」
  不生氣才糟糕。
  這回是女兒大意惹出來的麻煩,他想護短都沒有辦法,這確實太傷男人的顏面與自尊,尤其是傲氣如克韞。
  他要是不在乎小儀,最多傷的是尊嚴,還不至於太難收拾。要是對小儀有感情,那麼傷到的就是心,恐怕沒那麼容易過去,光猜想照片的背後究竟發生過什麼事就夠抓狂了,一個愛她的男人,會恨死她都不奇怪。
  
  下午的記者會,杜明淵沒出席。他相信傅克韞的能力,這麼多年下來,他處理事情的手腕從沒讓人失望過,即使是與自己切身相關之事。
  記者會過後,各大電視臺的整點新聞都在播報記者會重點片段。
  
  「杜氏企業千金婚外情內幕 夫妻連袂出席細說分明……」
  「我不否認,剛收到這些照片時,內心的不愉快和怒氣是一定有的,我想任何一名當丈夫的,都無法忍受這個。但這無關背叛或出軌的質疑,只是為人丈夫的佔有欲作祟。比起這些照片,我更信任我的妻子,以及妻子對這樁婚姻的忠誠。這十年的恩愛夫妻不是假的,她沒有出軌的理由。
  「不少男學生對她有遐想,這我是知情的,有時夫妻一同看那些寫給她的示愛情書,自己都覺得哭笑不得。結婚多年,依然無法阻絕外界那些受她吸引的目光,這點我常常覺得很無奈,只能說,我美麗的妻子太引人覬覦,這不是她的錯,只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而已。」
  杜宛儀輕歎了口氣,介面:「我很痛心,師道已然淪喪至此嗎?你們不當我是老師,我不強求,但是最基本人與人之間的尊重,都不存在了嗎?今天遭受這樣的對待,讓我對人性相當失望,你們相不相信我,我已經不強求,我的丈夫相信我、支持我,對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他將手伸向她,當場牢牢交握。「我絕對支持我的妻子。有人想用這些照片脅迫我與妻子離異,我的答案是——辦不到!手,我們會牢牢牽著。我與岳父皆有共識,為了保護我們鍾愛的寶貝,整個杜氏企業將會是她最有力的後盾,未來,如有任何侵犯宛儀隱私的照片流傳,杜氏企業的律師團將會依循法律途徑,為我妻子所受的名譽損傷討回公道。」
  他看起來,依舊那麼鎮定沉著,一字一句,鏗鏘有力、有條不紊,杜明淵欣慰地笑了。
  昨天克韞在公司收到快遞時,他也在。當時克韞整個臉色都變了,他伸手想取來看,被克韞奪回,臉色陰沈地遞出那張字條。
  全天下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夠忍受妻子的裸照被送到自己手上,他還能控制脾氣沒在她面前爆發,杜明淵都覺得意外,他當時難看的臉色,任誰都以為他會氣到失去理智掐死小儀。
  可是他氣歸氣,幾乎拆了房子,卻還是先將自己的情緒擺一旁,毫不遲疑地在第一時間先站出來保護她,理智且沉著地做了最正確的應變。
  他不能默不作聲,如此會落入對方掣肘,一旦它成了弱點,那便只能任人予取予求。
  於是,他有魄力地先發制人,直接亮出對方的底牌,告訴對方:我不在乎!一旦你敢玩,我傾家蕩產來陪你!
  除非對方真的愛小儀愛到寧可玉石俱焚,否則,絕不敢妄動。
  理智上而言,他認同克韞的做法是對的,他一直很安靜、很仔細地旁觀,而後發現……
  這男人沈穩的談吐下,眼眸是缺乏情緒的空寂。
  這回,克韞是傷到心了。
  
  結束記者會,兩人相偕離開會場,當中交握的手始終不曾放開過。
  搭乘專屬電梯上樓,進到他的辦公室,他立即將手抽離,原本從容自信的笑容,自臉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看看你的傷口……」昨天他在發洩怒氣時失去節制,指關節有擦傷。
  「別碰我。」他退開一步,緊繃的身軀無形散發出排斥訊息,像是多難以忍受她的碰觸。
  冷言冷語令她眸心一黯,失望地收回手。「你還在生氣?」
  「難不成妳以為這種事,經過一個晚上,我就可以把怒氣消化得乾乾淨淨,摸摸鼻子當沒這回事?」她大小姐如果不是太天真,就是高估他的度量。
  「這次是下藥、迷奸,下次呢?還會出什麼狀況?小的心臟不好,能否請大小姐先行告知,我才好做心理準備。」
  難道他以為……
  「沒有!他沒有!」她驚喊,急忙保證。「真的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誰知道呢?」都已經大費周章下藥,還會放她全身而退?大小姐似乎當他是稚齡娃兒哄騙。
  無所謂,她要否認,他也無從查證,反正發生什麼事,也只有當事人知道。
  「克韞,你別這樣——」
  「不然妳還希望我怎樣?」他一再放下身段,試圖修補夫妻間日漸疏離的情分,她又是怎麼回報他?一次又一次踐踏他的心意。
  身為一個男人,他還能再容忍多少?為了她,他已經窩囊到自己都無法想像的地步,她還希望他怎樣?
  「妳想要證明什麼?證明妳的能力?證明妳不是無用的千金小姐?還是證明沒有我也可以?就因為我娶妳時不愛妳,就活該虧欠妳一輩子是不是?為了賭那一口氣,妳建立自己的生活圈,一點一滴將我排除在外,我不是不曉得。妳要五年的冷靜期,我給,二話不說忍了一千八百多個日子,但是等到最後,我等到了什麼?一個獨立、完全不需要我的妻子,好,現在我承認妳了不起,妳的表現不遜於我,再來呢?又如何?各自忙得連一起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這就是妳想要的?那很好,杜小姐、女強人,妳成功了,妳陌生到讓我都不認識了!」
  她陌生到……讓他不認識?!
  杜宛儀大受打擊,跌坐在沙發上,震駭難言。
  她沒有存心想要否定他在自己生命中的意義,只是害怕,不敢再像過去,全心全意、毫無防備地交托一切,害怕太沈的重量會成為他厭煩卻推拒不了的心理壓力、害怕失去他時會難以承受……她不知道自己竟給了他這種感受,一種被排拒在外的感覺。
  她閉上眼,靜靜落淚。
  「你知道嗎?我第一次見到夏書郡時,覺得她是好獨立、自信的女孩子。」那是與她完全不同的典型。
  「那又怎樣?」他不懂,她為何突然提起那個在生命中淡去,早已甚少往來的名字。
  那時,她想的是:原來克韞喜歡的是這種女孩子。
  也是。他那種成長環境,必然是較中意成熟懂事、能夠好好照顧自己的人,不造成他的負擔,絕非她這種深閨嬌蘭。
  現在的她,究竟有沒有比較接近他喜愛的類型,她不清楚,卻到今天才發現……她在丈夫心中只成了熟悉的陌生人……
  真的……好諷刺。
  「沒怎樣。只是覺得,自己像笨蛋一樣。」自己忙得團團轉,人還在她身邊,就已先預設好離去時的事,結果只是將他推得更遠。
  「如果,這樁婚姻真的帶給你這麼深的羞辱,那、那我、我可以——」
  「妳最好想清楚再說。」音律驟降,他眸光冷得可以凍死人。「妳敢開口,我絕對敢點頭!」
  「我、我、我……」她說不出口,無論如何,就是沒有辦法,她沒有辦法,自己開口說要放棄他。
  她洩氣地蒙住臉。「我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誰知道?」誰又在乎?她早就不是那個一心一意看著他,愛得專注真誠、毫無保留的女孩,或許從決定放手讓她遠赴重洋那一天開始,就錯了。
  「我還愛你,克韞。我的感情從嫁給你的那一天起,一直沒有變過。」她酸楚低語,可是,他還感受得到嗎?
  他不發一語,背身而去。
  「你不相信我,對不對?」她絕望地意識到,自己似乎讓他寒透了心,記者會上堅定而毫不遲疑的信任與支持,只是不得不為之的場面話,她說的話,他根本一個字都不信。
  他動作一頓,冷漠回應。「妳呢?又何曾信任過我?」扭動門把,頭也不回地大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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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8 00:52:38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造成這場軒然大波的,就是眼前的傢伙嗎?
  傅克韞迅速掃過對方一眼,心裏大致有底,不過是衝動、無知的小鬼頭一個。
  評估過對手實力,他拉開椅子,悠閒落坐。
  對方不滿他過度輕鬆的態度。「你看起來一點影響都沒有。」連一絲絲擔心都看不到。
  「你看起來不太好,小鬼。」情緒真浮躁,三兩下就被摸透了。
  「我姓遊!」男學生糾正。
  「喔。姓游的小鬼。」他從善如流。
  「先生」這個稱呼,是他對勢均力敵的對手的敬重,眼前這個,只配被叫「小鬼」。
  遊廷光恨恨地瞪他。「你不打算跟宛儀離婚?」
  「有點禮貌,小鬼,請喊杜老師。」沒叫他也喊聲師丈來聽聽就很客氣了,真想將小鬼丟回國小重讀生活與倫理。
  「我從來沒當她是老師,我愛她。」
  「嗯哼。」傅克韞點點頭。「很多人這麼說,不差你一個。」
  「我不一樣,我和她一定會在一起。」
  「喔。」怕自己太無聊會睡著,他甚至分神玩起手機簡訊。「抱歉,我老婆問我什麼時候回去,她要下廚。」
  那副沒事人的樣子,完全激怒了遊廷光。「你不相信我會將照片公開?」
  妻子的清涼照公開,身為丈夫的臉也丟盡了,他不相信傅克韞還有辦法在商場上立足,面對別人訕笑的眼神,他難道一點都不在乎嗎?
  「請啊,千萬別跟我客氣。」傅克韞將面前的咖啡稍稍推過去。「要我離婚可能比較有難度,建議你再下一次藥,直接讓宛儀成寡婦,這樣是不是比較快?」
  「你根本一點都不關心她會怎樣!」他一點都不放在心上,不在意妻子是否會身敗名裂!既然一點都不愛她,為什麼不放手讓她去追求幸福?他不懂。
  謔笑斂去,黑眸凝起一抹寒光。「我要怎麼對我的妻子,還輪不到一個十九歲的小鬼來說教!」
  「我跟她上過床了,這樣你也可以忍受嗎?」他不信哪個男人會有這麼大的度量。
  「用那種下藥的不入流手段?這樣也值得你沾沾自喜?」丟盡男人的臉。
  「那又怎樣?至少我——」
  沒等他說完,傅克韞舉起手機,直接按下播放鍵,重複稍早前的對話。「下藥、迷奸、拍裸照、妨害家庭,先想想這幾條罪可以讓你關多久吧!」
  遊廷光一駭,臉色轉白。
  「聽說你家世不錯?」才會養出這麼一個不可一世的敗家子。「你老頭要是知道生了個敗壞門風的不孝子,不曉得會是什麼反應?你想玩,可以,反正離婚的話我也是一無所有,倒不如放手陪你玩一玩!倒是——姓游的小鬼,得罪整個杜氏企業,你確定你玩得起?」
  玩不起。
  他與他都知道。
  他才十九歲,人生才剛要開始,沒有本錢為了杜宛儀而毀掉前途。
  他終究還年輕,下藥是一股衝動,但是真要他犯下迷奸女人的罪行,他還沒有那麼大的膽子,最多只敢拍拍照,再掩飾行為。
  那些照片,說穿了也只能威脅傅克韞,無法有其他作用,畢竟他要的是杜宛儀的愛情,而不是怨恨,脅迫她不是本意。
  真想要她的話,照片流傳出去,最後丟臉的也是自己,所以也只敢寄給傅克韞,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鬧大,頂多是利用一張最不具殺傷力的露肩照片來製造輿論效果。
  得不到她,以照片為報復更是缺乏意義,兩敗俱傷,他又得到了什麼?
  「那些照片,你愛留便留,我不反對你抱著它陶醉到死。但是,容我多嘴提醒你一句,某藝人的欲照風波是借鏡,只要再讓我看到一張出現在我面前,無論是不是你蓄意所為,我會讓你的家人連你一根骨頭都找不到,你最好相信!」狠戾威脅完,傅克韞起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遺留在原地的游廷光完全說不出一句話來,從頭至尾處於挨打局面,認清自己不是他的對手。
  他——輸得徹底。
  
  「吳嫂,先生回來了嗎?」下樓來,看見在廚房準備宵夜的管家,杜宛儀上前問了句。
  「回來有一會兒了。好像忙到現在還沒吃晚餐,要我煮碗粥端去書房。」
  杜宛儀點頭,接過調羹。「我來,妳去休息吧。」
  丈夫的宵夜,她想自己來煮。
  現在,她能為他做的似乎也只剩這些了。
  她記得他最愛吃的粥類是魚片粥,還是婆婆教給她的,從未下過廚房的千金嬌嬌女,學會的第一道菜肴就是魚片粥,第一道甜點是焦糖布丁,都是為了他。
  那時,他們剛新婚。回想起來,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竟是那無知幸福的三年婚姻。
  之後,他們就再也沒能心無芥蒂,自在地相處了。
  煮好粥,她端上樓,他還埋首在滿桌的資料報表中。
  「克韞,粥煮好了,你趁熱吃。」
  他頭也沒抬,連哼一聲都沒有。
  她無聲輕歎,放下粥,安靜離去。
  她有自知之明,他現在,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她。
  回到房中,她一直等到十二點整,才上床就寢。
  從那之後,他再也不曾與她同房過,空冷的大床,只有她一人孤單獨眠。
  她知道他在藉由這種方式指控她,怪她爭強好勝、怪她輕忽大意、怪她……對婚姻不忠,讓另一個人碰觸原本應該是他獨佔的一切……
  但他掩飾得很好,人前依然與她一同扮演互信互諒的恩愛夫妻,人後如非必要,則是連話都不會對她多說一句。
  是她有愧在先,她甚至沒有勇氣去問,他打算為此責怪她到何時?
  
  他們之間,發展成同居之下的分居狀態。
  很詭異的說法,但這就是事實。
  兩人關係降至冰點,就連發現他娶她的真相時,都不曾如此,她知道自己正面臨婚姻中最大的危機,卻不知道該怎麼化解。
  貌合神離,是他們目前最貼切的形容,許多時候,她常常質疑,這樣的婚姻究竟還有什麼持續下去的必要?無法給予對方幸福,只是綁在一起相互折磨,何必?
  可是每當她想開口,看著他,總是說不出離婚的話。
  她知道,她開了口,他一定會允。
  就因為這樣,她更開不了口。
  就算沒有一絲歡愉,像座沈悶的牢籠,可是……他會回來,只要婚姻關係還在,這裏就還是他們的家,還能夠看著他,她還是傅太太……
  這些,她放不開。
  教完那個學期,她婉辭了學校,沒再繼續大學的講師工作,她告訴過傅克韞,不過他完全沒有任何反應。
  現在,對於她的事情,他根本不過問、不插手,淡漠得很徹底。
  她從最初的努力求和,到最後已然力不從心。
  她也累了,太濃的挫折感,讓她覺得——是不是無論她再做任何努力,他都不可能諒解?就像他說過的,一旦她對不起他,他死都不原諒!
  她已經不知道自己究竟還能怎麼做,最後,只能任由無力感吞噬,消極地看著彼此之間愈來愈沉默,愈來愈疏離——
  整整一年。
  
  整整一年。
  他沒踏入過他們的臥房,睡在客房整整一年,居然沒人發現,她實在不知該說是他們演技精湛,扮恩愛夫妻太上手,還是這屋子裏的人都是睜眼瞎子?
  這一天晚上用餐時,父親告訴她,克韞與客戶應酬,會晚些回來。
  「這麼多年來,克韞為公司真的付出不少。」杜明淵突然有感而發。
  「嗯。」
  「如果我將公司留給他,妳沒有意見吧?」杜明淵詢問女兒。她不是從商的料,克韞有才幹,這些年的表現也確實足以服眾,那是他應得的。
  「沒有。爸決定就好。」
  「也是。留給他還是留給妳,沒什麼差別。」
  爸到現在,還認為他們能做一輩子的夫妻,恩愛到白頭嗎?
  娶她,一開始就是為了這些,得到了他想要的,她又還有什麼條件足以留住他?他更能無顧忌地離開她了吧!
  「妳到現在還看不清楚嗎?」杜明淵凝視女兒,突然冒出這一句。
  「什麼?」
  「從結婚的第一天開始,他始終忠於婚姻,連應酬都不曾涉足風月場所,不管妳在不在他身邊、不管你們的婚姻狀況如何,都不曾對不起妳,他是這樣在看待你們的婚姻,所以一年前爆發那件風波,他才會氣成這樣,心境上怎麼也調適不過來。」活了大把歲數,不會看不出來,傅克韞不是在做給誰看,而是真的打心底約束自己,有些事情,就算他真做了,旁人也無法說什麼,但他沒有。
  「一個男人能夠對婚姻忠實了十二年不改初衷,妳還要去計較愛不愛?愛多少嗎?」有愛情的夫妻,不見得能做到這樣的自律啊!「小儀,給克韞多一點的信任,肯定自己對他的意義。」
  一直到夜深人靜後的此刻,她都在想父親語重心長的那番話。
  客廳鐘聲傳來十一點整的敲擊聲響,她打開半掩的房門,整個走道安安靜靜,對面客房的燈未亮,他還沒回來。
  正想下樓等待,淩亂的步調由樓梯間傳來,她上前察看,見傅克韞倚靠在樓梯間,閉著眼調整呼吸。
  「怎麼了?」靠近他,一陣濃烈的酒氣撲鼻而來。「你喝醉了?」
  他又連續作了幾個深呼吸,平息胃部翻騰的不適,感覺腦袋比較沒那麼暈眩,這才張開眼。「喝了一點。」
  看這樣子,應該不只一點吧?
  他移靠過去,她趕緊伸手扶住,沒防備他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過來,差點踉蹌地一起栽倒。
  「小心,走好。」她一步步謹慎扶著他,發現他的步伐是往他們的臥房裏去。
  倒臥在一年未曾躺過的床上,他閉眼,皺著眉頭。
  他看起來一副很難受的樣子,她心裏也捨不得。「等等,我去拿瓶解酒液給你——」
  話未說完,他探手將她拉來,跌落他臂彎。「啊——」
  「老婆。」他模糊地低喊一聲,圈抱住細腰。
  再平凡不過的一句呼喚,聽得她鼻頭發酸,莫名地想哭。
  「你不是不要我了嗎?」
  「我從沒這麼說過。」真不要她,就不會如此介意,怎麼也無法釋懷。
  他一個翻身,壓上柔軟軀體,細細啄吻柔唇,重溫久違的甜膩滋味,滑動的指掌遊移在每一寸他曾經相當熟悉的肌膚曲線上。
  她驚訝得結巴。「你、你醉了……」
  「還沒醉到不曉得自己在做什麼。」
  他明明就很介意,一副這輩子都不想碰她的樣子,怎麼會……
  激烈纏吻的唇舌挑動沈蟄已久的火苗,她無力再思考,迎向他熱烈的索求,探入唇腔的舌尖,帶著淡淡的酒精味,纏惹得她也醺然欲醉。
  他無顧忌地探撫,肢體糾纏,強烈而立即的興奮反應,彷佛初與她新婚時,探索對方身體的熱烈與激情。
  或許他真的醉了,才能跨越心障,忘掉種種的不愉快,坦然擁抱她。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親密了。
  她伸展肢體,迎合他的需索,放任自己沈醉在他挑起的迷炫情潮中,感受他的入侵、應承他狂肆的縱情,不去想明天他們之間又將走向何種境地。
  
  她想,她永遠也弄不懂她的枕邊人。
  那天清晨醒來,看見枕臥在自己懷裏的她,四目相對時,他眼中明明就閃過一絲訝異,雖然很快掩飾過去,但她確實看見了。
  所以……真的是醉了,才會失去自製嗎?
  以為一切又將回到原點,但她從沒弄懂過丈夫的心思,這回也不例外。
  從那一天起,他不再睡客房,有一陣子幾乎每夜與她糾纏,每次都激烈得讓她承受不住,她完全不懂他究竟在想些什麼,要說釋懷,她反倒覺得,他是改用另一種方式在宣洩他的鬱怒。
  再然後,他又像是恢復正常,不在床上折磨得她死去活來了,偶爾求歡過程還溫柔得像多情戀人。
  說已事過境遷,又不儘然,下了床之後,他態度冷淡依舊,不願與她多說一句話。
  似親密又疏遠的夫妻關係,又持續了一年。  
  真正改變這樣的夫妻關係的轉捩點是什麼?她想,應該是這場攝影展。
  這場名為「十年有成」的攝影展,從場地規劃,到文宣、企劃,一切細節都是由她經手,與攝影師及其經紀人溝通商討。
  展出相當成功,攝影師的十年有成,不在於今日得來的聲名,成就的是與那名婉約佳人共譜的甜蜜愛戀。
  她在展場上,看著一幅又一幅的攝影作品,心,不由自主地悸動。
  一襲裙襬飄揚的背影、一記回眸的眼神、一舉手、一投足的婉媚風情,再不經意的一個畫面捕捉,都是生命中的經典,譜成十年來不曾斷絕的愛戀之歌。
  海鳥與魚,身處不同的世界,卻那麼努力想在一起,無論人在何處,心的牽絆不曾斷過,這就是愛情。
  他們的十年,換來了堅持相守。
  她呢?她的十年光陰又在做什麼?
  一生一次的真愛,她遇上了,明明身處對方的世界中,心卻如此遙遠,不肯靠近,任由猜忌、遲疑、驕傲等因素,虛擲歲月,這難道就是她要的嗎?
  爸爸說,多給他一點信任,肯定自己的地位。
  是否無形中,她也在拉開彼此的距離,防備、不信任,她也是縱容婚姻出問題的兇手之一。
  這麼多年了,她依然是傅太太,他不曾離開過她一步,這樣還不夠嗎?他若要走,多得是機會,不會至今仍守著她,明明、明明她讓他那麼不快樂……
  腳下的碰撞將思緒拉回現實,她低下頭,約莫三歲左右的小男生僕跌在腳邊,她伸手要去扶,快步而至的女子已先一步伸手抱起。
  「皓皓乖,不痛不痛。」
  男孩扁扁嘴,撒嬌依戀地將臉埋向女子肩頸,含糊喊道:「馬麻——」
  女子輕輕拍撫,抱住兒子起身正欲致歉,對上彼此的目光,訝喊:「啊,是妳。」
  「妳——」她目光來回在男孩與夏書郡之間打量。「妳結婚了?」
  「是啊。」夏書郡大方回應,沒去假裝陌生人。
  對彼此而言,其實真的是陌生人,沒說過一句話,連正式見面都不曾,但彼此都心知肚明,對方對自己的存在並不陌生。
  「什麼時候的事?」連兒子都有了,她不能說不驚訝。
  「好些年了。」看她的表情,夏書郡立刻領悟。「都這麼久了,妳不會以為我還有可能與一個拋棄我的男人藕斷絲連吧?」
  「……」她是這麼想過。
  夏書郡搖頭,笑了笑。「看來,妳不太瞭解自己的丈夫。」傅克韞不是那種結了婚還會在外頭偷香的男人,再愛,他都會等離了婚再來。
  這是他對感情的堅持。
  但她不打算多嘴,這是他們夫妻間的問題,有需要的話,傅克韞會自己解釋,沒有她一個外人置喙的餘地。
  她笑了笑,禮貌地道別。
  「夏小姐——」杜宛儀遲疑了下,還是開口喊住她。「四年多前,約莫是七月左右,妳為什麼會從他的住處出來?」
  她想,應該不是她原先以為的那樣,她需要更明確的答案,來證實心中的迷惑。
  或許,一開始腳步就偏了,是她自己將她的婚姻,引導到今天的局面。
  「七月嗎?」夏書郡偏頭思索了一會兒。「啊,是妳回臺灣那天吧?有個國中老師很照顧我和克韞,當時給了我們很多幫助,她要結婚了,只能聯絡到我,托我將喜帖拿給他,後來大樓的清潔人員大意,潑了我們一身污水,他帶我上樓去清理一下,本來是要送我回去,但是講完電話,知道妳回來,他急著趕回家見妳,所以就各自解散。」說明完畢。
  「是……這樣嗎?」一直藏在心中的陰影,原來始終不曾存在過,她就像杯弓蛇影的傻子一樣,為一條從來不曾存在的蛇而大病一場,她實在不知該哭,還是該笑自己的愚昧。
  夏書郡注視她臉上的表情變化,想了想,最後還是多嘴了——
  「我不知道該不該對妳說這些,但我想,我應該是妳心裏的一個結吧!其實妳不用覺得愧對我,就算沒有妳,我和他也不見得能走到最後。我和他都各有自己的家庭問題,真的在一起不一定能幸福,貧賤夫妻百事哀,他考慮的現實點不是沒有道理,做了這樣的選擇,我想一定是他認為最能讓每個人都好的局面。」
  或許他不是一個浪漫的好情人,他背叛了愛情,選擇一條更好走的路,但卻無法讓人真正地怨恨他、指責他。
  他離開的考慮中,或許也包含她的幸福。
  所以,她走出了她的幸福之路,而他的——她想,那得靠他自己的智慧了。
  她離開後的許久,杜宛儀都沒有任何動作。
  一直到今天才看清,原來,她從沒相信過他可以永遠陪在自己身邊,但是連夏書郡都認為,他娶她是做了對每個人都好的局面,他從來沒想過要辜負她。
  她卻不信任自己,也不信任他。
  捫心自問,她還愛不愛他?
  愛,當然愛!
  既然愛,那麼,為什麼要任彼此漸行漸遠?他們不是沒有快樂過,新婚那三年,他們都很幸福的,不是嗎?
  那麼為什麼,回不去最初純然的心情,沒有猜忌,沒有防備,只要單單純純去愛就好?
  想通了一直以來困擾著她的癥結,她豁然開朗,露出久違的笑容。
  她三十五歲了,不是生嫩無知的年輕小女孩,她的丈夫冷落她,她就要乖乖當怨婦嗎?山不來就她,她可以去就山,二十歲的少女,與三十歲的熟女,最大的差異點在於,她更放得開,更有勇氣,更懂得技巧手腕。
  至少,她得自己先向他跨出那一步,釋出她的誠意。
  至少,她可以主動去問他一句:「我的愛情,你還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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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攤開桌上的檔案夾,沒預期會出現在眼前的物品,教傅克韞一時之間怔愣得回不了神。
  最上頭的,是一支橘子口味的加倍佳棒棒糖。
  壓下頭的,是一式兩份,女方簽了名的離婚協議書。
  他記得,交往初期,她習慣在包包裏放幾根橘子口味的棒棒糖,每次他心煩、情緒低潮時,就不著痕跡摸出那支棒棒糖,對他甜甜微笑。
  結婚以後,她的習慣仍是沒有變,有時手氣不好,買到一桶青蘋果口味較多的,她會自己努力嗑光它,然後把橘子口味的留下來。
  她寵他的方式,很獨特。
  他想,這世上他可能找不到第二個會用這種方式對待他的女人了。
  她在他面前,從來沒有大小姐架子,婚後噓寒問暖,嬌嫩十指甘心為他洗手作羹湯,學習她從不熟悉的廚房事務,只為了替他準備一頓宵夜,生疏、卻很努力地在扮演他的賢慧小妻子。
  家中園丁幾句碎嘴的耳語,談論了些不堪入耳的話,她二話不說辭退了那個人,一回、兩回、三回……從此家中再也不曾出現任何中傷他的言論,她全心全意維護他,不容他人詆毀。
  這些他其實都知道,只是沒說破。
  他從來沒有想過,一個女人毫無保留的愛情,會帶給他那麼強烈的震撼,即使是在察覺他娶她的傷人真相時,都不曾動搖分毫。
  打開上了鎖的抽屜,裏頭的那支鋼筆,多年來他珍藏著,捨不得用。
  受了傷仍緊握在掌中的執著,是她對他的心意。
  他真的未曾預料到,會對她產生那麼多複雜的感情,選擇她,只是冷靜地分析了利弊得失之後的決定,早認清了現實環境的殘酷,有能力不代表一定能成功,多少名家是死了之後才被承認滿腹經綸,抑鬱不得志了一輩子,有才情又如何?如果可以少奮鬥三十年,有現成的機運,他為何不要?以他的終身來交換,沒什麼不可以。
  他一直是這麼以為的,直到——
  直到那一天,在病房裏,抽出她緊握在手中的鋼筆,意識到自己愧她的情有多深重,心會隱隱抽痛。
  直到她的笑容沈寂,無法再全心全意用那雙信賴依戀的眼神望他,他會感到驚惶。
  直到她憂傷地問他:「你愛不愛我?」
  他的心比舌頭更早冒出答案——愛,很愛,我愛妳,宛儀。
  可是來得太晚,真正說出口時,她已無法相信。
  他只能放她走。自私了一輩子,第一次,他選擇為她設想,放開手,讓她去尋找她的快樂,同時,也將他的快樂帶回來。
  這些年,無論婚姻陷入多絕望的境地,他始終沒有辦法真正放棄,因為心還依戀著,依戀那個會用溫柔的笑容望著他,毫不遮掩一腔情意的女孩、依戀她柔軟嗓音說過的情話、依戀她溫暖掌心牽著他,說要陪伴他一輩子的堅定。
  他只是不甘心,痛恨她用保留的眼神看他,痛恨她……隨時可以不要他的態度。
  他低頭,憤然盯視眼前的兩項物品。
  她究竟是什麼意思?同時提醒他回憶裏最甜蜜的片段,又丟來決絕的離婚協議書?!
  拳頭不自覺緊握,他抓起了離婚協議書,起身直奔臥房。
  開了門,沒防備一室的闃暗,整個人愣在原地。
  「杜宛儀,妳搞什麼鬼!」伸手不見五指,他情緒沒來由地浮躁起來。
  以前,家裏只要天色一暗,就會點上一盞小燈,不至於全然黑暗,她沒事關什麼燈?
  「別怕,我在這裏。」細嫩柔荑指滑進他掌間,纏握住,接著,熟悉的溫香填塞胸懷。
  「誰、誰怕了?」
  「你呀。」她早就在懷疑了,大家都認為夜裏開小燈是為了曾經被綁架過、害怕黑暗的她,其實,這個男人在黑暗的空間裏,同樣會情緒不穩。
  她的婆婆,從年輕的時候就過著那樣的皮肉生涯,最初是受家庭因素而沈淪,到後來,是想離開都沒有辦法,她沒受過太多的教育,一直以來只知道用這種方式生存。
  意外有了兒子,她發現時已經太晚,她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但是生下他這個決定並沒有太掙扎,她渴望有個親人。
  為了養活兒子,她也沒有辦法脫離那樣的環境。兒子漸漸會長大,從嬰兒時期,到會張大眼睛來看事物。
  她不清楚孩子幾歲開始長記性,但是身為一名母親,她不願讓兒子看見那樣的場面,但這小小的套房就是他們母子生存的空間,她還能怎麼辦?
  只能暫時將他關在浴室裏,即使兒子害怕地哭了、抽噎地一聲聲喊媽媽,她也得當沒聽見。
  生活更拮据的那段日子,她水電費也繳不出來,甚至只能勉強找出幾根蠟燭,點著微弱的光芒,不讓他更害怕。
  這是克韞的母親告訴她的。
  也因此,母子之間總有幾分不自在的彆扭,傅克韞不知該怎麼去面對這樣的母親,而婆婆總以為,兒子心裏或許更怨恨她生下他,明知沒有能力妥善照料,何苦讓他也來受罪,任人輕侮。
  他會害怕黑暗,她想,他長記憶的年齡恐怕比婆婆以為的還要更早。
  這樣的男人,要她怎麼去苛責他利用她,拿婚姻當籌碼?
  若說他想擺脫的是被人輕視的辱蔑,她寧可相信,他想擺脫的是在黑暗中的無助孤單。
  另一手往下移,觸著他緊握成拳的掌,以及捏在其間的物品。「咦?你怎麼會是拿它!」估計錯誤。
  「真是個好問題!」傅克韞咬牙。他也正準備問她這個。
  「我以為你會拿棒棒糖……」她低噥。果然不該想得太美好。
  「什麼意思?」他移動步伐,想按電源開關,當面把話問個清楚,但伸出去的手被握住,她阻止了他。
  「別開,我們試試不要開燈看看。總是逃避,不去面對也不是辦法。」
  聽出她話中帶話,他停下動作,沒說話。
  「來,這裏,小心走喔。」交握的指掌沒放開,一同摸索到床鋪的方位,就像結婚頭三年時那樣,靠坐在床頭,肩並著肩依偎。
  好一會兒,她再度開口。「我好像不太怕耶。」
  他沉默,等著她接下來的重點。
  「我們都有自己心理的障礙,但是我發現,有你陪著,就不怕。」婚姻當中的障礙,她已經有勇氣去面對、跨越,因為他一直都在。
  「你呢?還怕嗎?」她跨過來了,那他呢?
  「……還好。」
  「那我們以後睡覺就不開燈嘍,響應政府,節能減碳。」
  「那麼傅太太,這張紙是?」
  傅太太。
  他好久沒這麼喊她了,他一定不曉得,她愛極了聽他用笑弄口吻這麼喊她,心總是泛甜。
  「我同時也放了棒棒糖啊,傅先生。」
  「所以妳現在的意思是,要嘛接受妳的討好,要嘛離婚?」威脅他就是了?
  「才不是。」她替自己喊冤。「我沒說要離婚,你不准簽喔!」
  「嗯哼?」遞上離婚協議書,卻不准人家簽,這是哪來的怪人?
  「你曾經說過,除非我主動開口,否則你不會離開我。其實……坦白說,我不信。我一直覺得你早晚會走,我甚至不敢懷孕,我怕給孩子一個不完整的家庭、不快樂的童年,我會愧疚……」
  「我知道。」平靜的回應聽不出情緒。
  他知道她一直背著他偷偷吃避孕藥,她愈吃,他愈故意每夜激烈求歡。
  惡性循環到後來,看穿她嚴密慎防的心牆,他也累了,不再試圖挑惹她,冷了心,由她去。
  「可是,我現在敢把簽了名的離婚協議書給你了,不是要你簽,而是相信你永遠不會簽,我不會再害怕失去你。」這應該比口頭上說一句「我相信你」更具說服力吧?
  她真的很努力要信任他了,他可不可以,也做一點點努力,再給他們的婚姻一次機會?
  他持續沉默,不發一語,連呼吸聲都淺得難以捕捉。
  她等得心焦,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暗自懊惱剛剛為何要連不透光的窗簾都拉上。
  「克韞?」她不安地想開床頭燈,這次換他抓住她手腕。
  「妳今天吃錯什麼藥?」聲音帶著一絲奇異的低沈喑啞。
  什麼吃錯藥!她覺得她這輩子活到現在,難得一次說出這麼多有智慧的話耶!至少遞離婚協議書的舉動挺酷、挺有新意的呀!
  「我只是突然發現,自己浪費了好多時間,我不年輕了,沒有太多本錢可以虛擲。能夠與你成為夫妻,就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一件事,可是我卻用了十年來讓自己不快樂,這樣不是很矛盾?我想要找回我的幸福。」放開心胸,坦然去愛。
  在婚姻裏,有時候計較愈多,愈不快樂。
  傅克韞沒有多說什麼,但是收緊的臂膀,落下的細吻,已經給了她回答。
  唯一比較不滿的是——
  「我不喜歡青蘋果。」他皺眉嫌棄。她嘴裏有青蘋果味道。
  她偷笑。「先告訴你,我這次手氣不太好。」很多青蘋果喔。「吃完大概會肥個兩公斤吧,我想。」
  「我儘量不嫌棄。」
  「怎麼不說你會幫我吃!」她不爽地捶他一記。擺什麼大人大量的體貼口吻啊,他好意思!
  感覺倚靠的胸膛微微震動,而後是他低沈地輕笑。
  他……笑了?
   
  她已經很久,沒有聽到他那麼無負擔地笑出聲來了。
  她心房一緊,悄悄移開他手中握的那張紙,改以另一項物品取代。
  「青蘋果?」很小人的陰謀論口吻。
  「才不是。是你最愛的橘子口味。」
  他沒有懷疑地拆掉包裝放進嘴裏。就像從前,她好像無時無刻、何處何地都能摸出一支棒棒糖來。
  「吃了我的糖,不許再翻舊帳了喔。」
  「我這麼廉價?」一支橘子口味的棒棒糖就想收買他。
  「才不。我老公是無價的。」舒舒服服枕著他的肩,她滿足地歎息。
  上一次這麼甯馨平和地依偎著,夫妻談談心是多久以前的事?她都快想不起來了。
  「克韞,我現在想想,其實你不介意我在外頭的成就如何,不在意我當不當職業婦女、不在意我飛多遠,你只是要我一直把你擺在第一位,是不是這樣?」
  「……嗯。」他幾不可察地哼應一聲。
  他承認了!
  杜宛儀眼眶發熱,移近他耳畔輕聲說:「你一直都是啊!我很愛你,從來沒有變過,你相信嗎?」
  「廢話!」他說過,哪天她不愛了,一個眼神他就看得出來。
  他今天還會在這裏,怎麼也走不開,就是因為明白她始終愛著。
  一點也不溫存的回應,她卻笑了。
  這就是傅克韞啊!她只要知道,他瞭解她的心意、也願意接受,這樣就夠了。
  靠著、聊著,身體愈滑愈低,眼皮愈來愈重,舒服地想睡了,但是腦袋裏隱約覺得好像還有什麼事沒做……啊!
  「傅克韞,你還沒刷牙!」伸手推推他,某人剛嗑完甜食。
  大爺也困了,懶得動,含糊應了聲:「妳還不是一樣。」青蘋果口味的,別忘了!
  「去刷啦,會蛀牙。」
  「妳好囉嗦!」他翻身,不理人了。
  幻滅嗎?十多年的老夫老妻,還要維持什麼俊酷帥氣的形象、嬌美絕倫的氣質?生活中瑣碎的叨念,多過情話綿綿……但,這就是最平實的幸福。  
  真鬧牙疼了!
  再怎麼剛強帥氣的俊酷型男,鬧起牙痛來,依然乖乖成為病貓一隻。
  中午剛過,杜宛儀回到家中,直接往臥房裏去。
  「你還好嗎?」難得看到這個連小感冒都很少染上一次的男人,大白天賴在床上,她上前,看到擱在桌上的退燒藥包。
  「我不是說等我回來再陪你去嗎?」
  「又不是三歲小孩,拔牙還要媽媽陪。」咬著藥用棉花,麻藥才剛退,讓他說話有些含糊不清。
  她輕笑。「我不知道你以前沒拔過智齒。」
  他也不知道拔智齒這麼可怕,根據醫生的說法,年輕時拔智齒復原能力比較好。即將步入中年才來拔智齒,簡直像血崩,好煩,血怎麼都流不停。
  「真可憐。」杜宛儀同情道,摸摸他有些發燒的額頭。她帥帥的老公,現在臉頰腫得像面龜一樣。
  傅克韞沒好氣地白她一眼。「妳藝廊快倒了嗎?」這麼閑,有空回來嘲笑他。
  「我老公身體不舒服,還管什麼工作。」她拿開他敷在頰邊消腫的冰敷袋替換。「吃過午餐沒?我去煮些流質的食物,吃一點好不好?」
  「唔。」
  其實拔智齒真的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但是看她那麼慎重其事,溫聲軟語的探問關懷,對他還是很受用。  
  「男人喔,有時候真的像寵物一樣,要偶爾摸摸他的頭,就會乖得跟什麼一樣——不管他在外面多意氣風發。」
  有一次經過起居室,不經意聽見枕邊人對小妹這麼說,大方發表她「養寵物」的經驗談。
  如果沒會錯意,他似乎就是那只「寵物」。
  他該不爽的,起碼也要抗議幾句,但是摸著良心講……好吧,誠實來說,他並不討厭她「摸頭」的方式,特別是在她每每表現出「天大地大都沒有我老公重要」的態度時,真的……很沒出息就吃她那套。
  但是,他不得不說,女人心真的是海底針!
  前兩個月可以為他拔智齒而拋下工作回家關心的女人,今天下午他也不過就咳了兩聲,晚上再不小心打了個噴嚏被她聽到而已,竟然就被趕出房門!
  「這什麼?」晚上就寢前,他瞪著遞來的枕頭。
  「你的枕頭。」她答得理所當然。「你好像感冒了,去睡客房,健保卡在桌上,明天自己去看醫生,病沒好以前離我遠一點,不要跟我睡。」
  「傅太太,妳好情深義重啊。」他一臉感動得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
  「沒辦法,本人千金玉體,千萬別傳染給我。」對他的嘲弄完全無動於衷。
  「稀罕!」傅克韞回瞪一眼,不想巴結她,悶悶地抽來枕頭走人。
  杜宛儀暗自竊笑。
  還說不是寵物,少摸兩下頭就鬧脾氣了。
  隔日,做完檢查回來,證實心中的猜測,她在入睡前,到客房去看那個耍個性、賭氣不進房的男人。
  「千金玉體的傅夫人,妳進來幹麼?」抽面紙擦鼻水,好像真的感冒了。帶點鼻音的嗤哼聲,顯示被逐出房門的男人還在為此而小小不爽。
   
  她失笑。「當然是有事跟你說。」她主動靠過去,拉拉他的手。「有這麼不高興啊,傅老爺。我懷孕了,當然要謹慎一點,不然對寶寶不太好,這樣也不能被諒解嗎?」
  流動的空氣,詭異地靜止了幾秒。
  由第一個字解讀到最後一個字,再倒著讀回來,他表情呆愣地望向她。「妳說,妳——什麼了?」
  「懷孕。」她很堅定地點一下頭,肯定他良好的聽力。
  下一刻,他的反應是驚吼出聲,表情不像是驚喜,反倒比較像驚嚇。「妳瘋啦!都幾歲人了!」她不是有在避孕嗎?
  她哀怨地瞥他。「你嫌棄我老?」
  「我嫌棄妳高齡產婦!」她以為三十五歲生小孩,和他三十七歲拔智齒是一樣的嗎?差遠了好不好!
  「放心,我今天去醫院檢查過了,一切安好,醫生說謹慎一點,沒有問題的,四十歲都有人在生小孩了,三十五歲其實還好。」她笑笑地安撫他。
  沒有問題、沒有問題、沒有問題……要命的問題大了好不好!
  他一直以為,他們不會有小孩了,她一開始不都避孕避得滴水不漏,幹麼年紀一把了才突然想生小孩?考驗他心臟的強韌度嗎?
  他突然驚跳起來,退開數步,開口趕人。「出去,我感冒沒好前不准靠近我,我不要跟妳睡。」
  她動也不動,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瞧他。
  「幹麼?」千金貴體還不趕快移動尊駕回房。
  「你還沒告訴我,你開心嗎?你要當爸爸了。」
  開心?見鬼了,他嚇都嚇死了好不好……
  「嗯。」這虛弱得要死的哼應聲是誰發出來的?他明明不是要說這個……但是看見她因此而露出那麼燦爛的笑容,話不自覺就從嘴裏冒出來。「自己留意些,下次產檢記得說一聲,我陪妳去,有些事情要請教醫生。」
  「好。」雖然領悟得有些晚,虛擲了數年光陰,但幸福只要開始了,永遠不嫌晚,不是嗎?
  婚姻當中,有太多的磨合,端看個人如何面對、抉擇,她很慶倖從來不曾放棄過,堅持與他走到了今天。
  終於,等到了她的婚姻撥雲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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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8 01:03:47 |只看該作者
外一章 抉擇

  午後,杜宛儀偷了空回家,到兒子房中探視。
  這陣子天氣不穩定,她叮嚀了大的,少盯幾次小的,就給她染上流行性感冒了,接到幼稚園打來的電話,她差點嚇壞了。
  丈夫已經先一步帶兒子看完醫生,打了一針回家休息,她趕回家時,兒子蜷臥在父親懷裏,父子倆擠在小床上睡得好熟。
  今天,她不放心又回家一趟,確定兒子一切安好,沒再發燒,這才放下懸掛的心。
  回到房中沒多久,家中電話響起,她伸手接聽。
  「您好。請問傅克韞先生在嗎?」是甜美的嗓音,有些制式化的音律,像是櫃檯總機那一類的。
  「他不在。您哪位?」
  「這裏是慈心醫院婦產科,傅先生昨天來過這裏,遺落了皮夾,請問方便過來櫃檯領取嗎?」
  婦產科?!一個大男人不會去婦產科,那——他跟誰去?
  「小姐、小姐?」
  由呆愣中回神,她連忙應聲。「喔,我是他太太,我現在過去拿。」
  掛了電話,也領回皮夾,稍晚,傅克韞回來,她勾勾食指。「傅先生,麻煩過來一下。」
  「什麼?」他脫下西裝外套掛好,走向倚坐在雙人沙發的妻子。
  「這個。」她揚揚手中的皮夾。「我今天去醫院幫你拿回來的,你和誰去婦產科?」
  他腳步一頓,在她身邊坐下,沒立刻開口。
  杜宛儀偏頭打量他的神情。「很難回答?」
  「有一點。」他凝思了會兒,斟酌辭彙。「這關係到個人隱私。」
  這是道德問題,既不是當事人,就無權多說什麼。
  「所以不能告訴我?」
  「不能。」
  「喔。」
  喔?!「就這樣?」他意外地揚眉,她完全沒有追問下去的意思。
  「啊不然咧?」他不是說不能講?當然就這樣了啊。
  「妳……沒胡思亂想?」他再次確認。
  「是有滿肚子疑問啦,不過沒亂想,你放心。」
  他細細審視她臉上每一個表情,確定她不是在說場面話。了不起,婦產科都打電話來了,還能夠處變不驚,真的長進不少。
  不過他還是多嘴強調一句:「小毅絕對沒有弟弟或妹妹,有也一定會是從妳肚子裏出來。」是說年近四十,也不太生得出來了,想生他也不准。
  噗——
  她笑出聲。「我知道啦!」
   
  但是他不說,不代表她永遠不會知道。
  天意之所以是天意,絕對是因為它深奧到你永遠抓不准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對於難以掌控的奇妙巧合,你只能將它歸於天意。
  前幾天跟妹妹通電話,發現她牛頭不對馬嘴,講話方式怪異,過沒兩天,她到傅克韞那間臨時休息的小公寓去幫他添置些日常用品——有些他吃慣、用慣的東西都是她在打理,叫他買他還不知從何買起。
  結果,就讓她撞見小妹那只絕世鴕鳥龜縮到這裏來,還給她帶球跑,差點把她氣死。
  家門不幸啊!杜家怎麼會出了這麼個敗壞門風的不肖子孫,還沒名沒分為同一個男人懷孕兩次,千錯萬錯錯不悔,簡直笨到太平洋去了!
  聽聽那小鬼怎麼說的?四十歲的女人真愛碎碎念、四十歲的女人真愛碎碎念、四十歲的女人真愛碎碎念……好可恨的一句話。
  傅克韞把她拐回家,還小妹耳根清靜,見她心有不甘,一副想咬棉被洩恨的表情,他笑出聲來。
  「還在想小妹的事?」
  她猛然抬頭。「那天你就是陪心心去婦產科?」
  「嗯。帶小毅去醫院,在門口遇見她,她看起來很茫然,就陪著她等檢驗結果出來。」
  也就是說,他早知道了!
  「明知道她在逃避你還出借住所!」這個幫兇!
  「不然我該怎麼樣?像妳一樣指著她的鼻子碎碎念嗎?」他不以為有用。
  「你至少要告訴我啊!」那是她妹妹耶。
  「妳會大驚小怪。」小妹不讓他講,他能不顧當事人意願嗎?心心不是小孩子了,她有權決定自己的事。
  「我大驚小怪?!」呃……好啦,當了媽之後是真的比較愛碎碎念,丈夫已經不只一次說她像嘮叨老太婆了。
  她洩氣地垂下肩。「難道就由她去嗎?」
  傅克韞伸手揉揉她的發。「我來處理,心心也是我妹妹。」提供住所不是要讓她逃避,而是讓他們能確知她安好。那男人有心的話,會自己找到她,真沒辦法,小孩呱呱落地前,他也會用點小技巧讓徐靖軒找到她。
  杜宛儀仰頭望他,了然地淺笑,暖了眸光。
  這男人不說甜言蜜語,但順口說出的寥寥數語,卻比情話更暖心。
  她的家人也是他的,她的事情他當成自己的在擔待,她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他的一言一行,都在訴說這則訊息。
  「過兩天,去看媽媽吧!」她輕聲說。
  他的家人,也是她的啊!他也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  
  人,真的永遠料不到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
  前一刻,吃早餐時仍在說年底要帶小外孫出國去玩,討論該去哪個國家,下一刻,杜明淵就在杜宛儀面前倒下。
  傅克韞做了急救措施,穩住驚痛慌亂的妻子,鎮定地打點所有事宜,將岳父送醫急救。
  心肌梗塞,引發心臟衰竭,不到二十四小時便撒手人間。
  杜明淵走得突然,沒人預料得到,杜家上下一片哀沈。
  無論是生前被捧在掌心萬分寵愛的那個,還是被放逐邊疆、盼一個關愛眼神盼了多年尚未等到的那個,都沒有辦法接受好好一個人突然說走就走的打擊,悲傷愴慟,傅克韞擔待著後事的處理。
  頭七那天早上,律師上杜家來,說杜明淵前陣子才說要重新立遺囑,所有重要文件都在保險箱中。
  問題在於誰也不曉得保險箱密碼。
  一般人設定密碼,多半會用對自己別具意義的人或數字,接連試過杜明淵以及杜宛儀的生日未果,所有人瞪著保險箱,束手無策。
  傅克韞沉默許久,突然念出一串數字。
  杜宛儀訝然瞥他。那是……心心的生日。
  他知道岳父的心事,知道他其實很愛小女兒,出事前一個禮拜,還交代自己出面買下徐靖軒隔壁的房子,留給小女兒。
  處理完杜明淵的後事,律師公佈的遺囑,更是跌破所有人的眼鏡。
  托傅克韞出面交涉購下的那處小套房,以及一筆信託基金,留給小女兒。
  杜家大宅、名下現金,留給大女兒。
  其餘動產、不動產、股票、有價證券,一切的一切,皆由女婿繼承。
  這種完全出乎眾人意料,不合常理的遺囑一公開,確實是眾所譁然,連一向鎮定的傅克韞都呆愣了好一陣子。
  杜明淵等於是將畢生的心血,全留給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人,誰也想不通他究竟在想些什麼,直到律師告知遺囑中附加的但書,這才恍然大悟。
  傅克韞不得與杜宛儀離異。
  用心良苦的父親,只是用了另一種方式,替女兒留住丈夫。
  多悲哀,到頭來,她仍是那個得用錢來綁住男人的女人。
  多悲哀,到頭來,他仍是那個為了錢而賣斷終身的男人。
  這紙遺囑,讓外界看待這樁婚姻的目光更加根深柢固。
  雖說死者為大,可傅克韞實在無法不在心裏詛咒杜明淵。
  這麼多年了,他不相信杜明淵會看不穿他的心意,明明知道他這輩子已經不能沒有宛儀,何苦加這條但書,讓他和宛儀的婚姻看起來簡直像利益交換似的。
  律師讀完遺囑時,他看向身旁的妻子,她一徑沉默,恍惚的眼神,他看不透。
  連著幾天夜裏,她睡不好,總是安靜坐起,在黑暗中呆坐到天亮,這些他都看在眼底。
  一切又將走回頭路了嗎?
  一開始的立意不良,成了他婚姻裏的毒瘤,它始終是存在的,它讓他虛擲了十年婚姻,讓他想對妻子說一句「愛妳」,都說不出口。
  好不容易與她走到今天的地步,他不能、也絕不允許任何事物再來破壞他的幸福。
  但是,一紙遺囑,毀了這一切。
  即使他們做了百年夫妻,與他在一起的每一天她永遠都無法確定,他與她在一起究竟是為了她,還是杜家的財富。
  他一輩子,都只能是為了財富而留在她身邊的男人。
  傅克韞痛苦地閉上眼,心裏明白杜明淵是在懲罰他最初的誘婚行為,要他作繭自縛,他得到他要的了,可是,也失去了婚姻的自主權。
  結婚、離婚都無法由己,一句「我愛妳」,聽起來只是更諷刺,誰信?
  他完全沒防到,岳父臨走前還反將他一軍。
  這一將下去,完全是死棋。
  杜明淵的報復來得好晚,整整十七年,他還真沈得住氣。事實也證明,真的狠狠整到他了,薑果然還是老的辣。
  他在岳父生前的書房裏來回踱步,焦躁煩悶地瞪著桌上的照片,腦海忽然想起許多年前,翁婿兩人在這間書房的對話。
  ——克韞,我們的棋局還沒結束。
  「您究竟想看見什麼?」如同那一年,他問著照片裏的長者,也在心中自問。
  一直以來,杜明淵一心一意只想讓女兒幸福,怎麼做,才能讓她的幸福踏踏實實地落滿胸懷?身為一名父親,最想看到的,也不過就是一個男人真心真意地愛他的女兒……
  他一怔,忽然明白了杜明淵立這樣的遺囑背後的用意。
  「是嗎?你用這種方式,逼我做出抉擇?」恍然大悟的同時,他既想哭,又想笑,沒想到,到頭來會是這種結果。
  「你贏了。」他會讓杜明淵看到他想看見的。  
  他尋至花房,找到蜷坐在波斯菊旁,失神呆坐的妻子。
  「宛儀,我有事跟妳說。」
  「嗯,你說。」杜宛儀眼也沒抬,無精打采地應聲。
  傅克韞坐到她身邊,輕抬起她的臉容審視。「很苦惱嗎?無法分辨我們的婚姻究竟是真心相守,還是名利成分居多?」
  她無神的眼眸掠過一抹愕然。「你怎麼會這麼說?」
  「爸的遺囑——」
  「不是!」她想也不想便否認。「我只是想念爸,心情不好而已,你不要多心。」
  「是嗎?」他微笑,沒與她爭論。
  「上一回,妳用離婚協議書來表達誠意,為我們的婚姻努力,這一回,換我來向妳表示我的誠意。」他遞出手中的文件。
  什麼?
  她不明所以地抽出牛皮紙袋的東西,赫然是五年前她給的那份離婚協議書,而且連男方也簽了名!
  「你——」她僵掉的表情,讓傅克韞莫名地想笑。
  「懂我當時五雷轟頂的心情了嗎?」風水輪流轉呀。
  「你、你報復也不用開這麼大的玩笑……」她心臟差點麻痹。
  他斂笑。「宛儀,我不是在開玩笑,我真的要離婚。」
  她急切地張口,被他阻止,安撫地拍拍她掌背。「先聽我說。妳當時用什麼樣的心情與用意去簽這個名,我就是用同樣的心情在做。妳簽這個名,是因為相信就算有這張紙我也不會離開妳,同樣地,我也相信就算簽了這個名,我也不會失去妳。妳簽它,是想證明在婚姻裏的信心,我簽它,要找回的是妳對愛情的信心。
  「我們之間,一開始的起步點就錯了,也許妳自己都沒有發現,它始終是妳心裏的結,妳只是不在意了而已,不是不存在,但是我並不想讓它一直存在我們之間。宛儀,我也會怕失去妳,我不想走回頭路、不能冒一丁點的風險,所以這個結的源頭是什麼,我就從哪裏解開它,一切從頭來過,妳懂我的意思嗎?」
  「不是……很懂。」她皺眉。「而且離婚的話,爸的遺產會由我繼承,你就——啊!」
  難道,他是那個意思?!
  「宛儀,我愛妳。」讀出她眼中一抹訝然,他便明白,他的猜測沒有錯。「妳一直都無法肯定這一點,對不對?因為我留在妳身邊的因素太多了,今天再多這一份遺囑,妳永遠搞不清楚,我在妳身邊的原因。」
  因此,他要除去所有的原因,只留下唯一想讓她感受到的那一個……她好像有一點點懂了。
  離了婚,他什麼都得不到。
  或許說,離婚,是在兩者之間選擇了她。
  當初,為了什麼而娶她,今天,他就為了她而放棄那些。
  他只是想向她證明,他要的是她,補償一開始所虧欠的。
  他離婚,不是放棄她,而是為了擁有她——應該說,他想擁有的不只她的人,也要她的快樂,真正的快樂。
  離了婚,他只是一個叫傅克韞的男人,沒有婚姻的約束,沒有財富的利誘,沒有任何的因素,與她在一起的每一天,單單只因為他愛她,想陪在她身邊。
  「宛儀,敢不敢跟我賭?沒有婚姻,沒有那一切,我依然可以陪妳到讓妳可以看見我滿頭白髮的樣子,三十年後,我們再結一次婚。」
  她懂了,也笑了。
  她想,全世界大概沒有一個要與心愛丈夫離婚的女人,還能夠笑得比她更幸福洋溢。「好,我們離婚。」
  傅克韞張臂,承接投入胸懷的柔軟溫香。
  其實後來,他常常在想,當年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做下決定娶她?真要出賣人格,他有一百種一步登天的快捷方式,但是一開始,他並不打算這麼做。
  他想,或許是因為那個下午,她帶著美麗笑容,毫不遲疑伸手握住母親的那個舉動,當時,他在遠處看著,心莫名地暖融。
  花了許多年,他才恍然頓悟,他想擺脫的,不是卑賤如泥、任人輕視的身分,而是無邊無際的寂寞。
  那個帶著笑的美麗女孩,以溫暖掌心拉住母親的同時,也握住了他的心,他潛意識裏知道,這女孩會疼他、寵他,包容他的一切,以那雙手,溫暖他冷寂的心。
  自始至終,他想要的,只是一個家,一個女人全心全意的似水溫柔。
  無關名與利,真正打動他的,是用一支棒棒糖來討好他,羞澀的少女純情。
  是她純淨無偽的情意,讓他的心比化在嘴裏的糖更甜膩。
  早在他意識到之前,他已愛上她,比自己以為的還要久。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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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8 01:04:09 |只看該作者
後記  樓雨晴

  這是一本戀愛進化史,完畢。
  明明九個字就可以說完的重點,我到底為什麼拖拉了十個章節?(淚)
  好吧,要短話長說也不是不可以啦,反正雜念兼長舌是晴某人的長項。
  這本書,從女主角十八歲寫到四十歲,整整二十二年光陰都與同一個男人糾纏在一起,而且不是動不動就十年後、二十年後的跳躍式寫法,而是一年、一年地交代過程與演變,堪稱晴姑娘寫過有史以來發展過程最長的一段戀情,直到寫完,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辦到了,傑克,這真是太神奇了!(路人甲:恭喜妳,珍妮佛)
  不可免俗,還是要聊聊本書二、三事。
  首先,晴姑娘自己自首,這本書與之前出版的書有一點點關聯性,一、兩處小bug會兜不上來,好啦,我自己誠實招供,杜大小姐根本不在我的寫作計畫中,之前提到的並不叫伏筆,而是隨筆……所以後來做了一些情節上的調整後,很明顯就有些小出入了,這點請各位見諒,我知道錯了,我有在懺悔,真的!(跪)
  另外要與各位分享的是,這本書晴姑娘稍稍改變寫作習慣,記得我的新寵——十吋小筆電嗎?從這一本開始,晴姑娘偶爾會抱著它到安靜的茶坊、複合式餐廳等地方寫稿,有時寫累了,會停下來喝喝我的下午茶,觀察周遭來來去去的人、事、物,這當中,我留意過正在相親的男女,聽他們介紹自己,也見識到什麼叫「媒人嘴,胡蕊蕊」,男方抓準時機退場,讓媒人有機會問問女方意願,小小增廣了一下見聞——喔!原來相親就是這樣啊!
  另外,也不小心聽到前方桌位,為了金錢問題而讓婚姻陷入僵局的家庭紛爭,每一分錢都要斤斤計較,夫妻目前似乎是走向協議財產分開制,因為女方實在太激動了,晴姑娘又不小心聽到幾句:「我完全感覺不到他對我還有愛,這樣我跟找個室友有什麼差別?」
  我真的沒有意思要窺探這類太私密的家庭問題,但是那個下午,斷斷續續的對話一直飄進耳裏來,讓晴姑娘一直靜不下心來寫稿,內心感觸好深——婚姻哪!要經營它,真的不像我們未婚男女想像的那麼容易,它有的時候一點都不浪漫,還現實得教你心裏會挫兩下。(我、我現在正在寫婚姻裏的愛情故事啊,大姊!妳這樣我怎麼有心情風花雪月下去,嗚……好幻滅)
  然後,也遇到過幾次一群年輕男女替朋友慶生的畫面,印象比較深刻的一次,是聽到某壽星說:「我第一個願望,是希望圈圈能吻叉叉,要舌吻!」
  (晴某人來補充一下,圈圈與叉叉都是男的,不確定是被惡整還是本來就是情侶)
  再然後,第二個願望更傻眼,好像是在某男生臉上塗奶油,希望某女生舔乾淨。(這一場領銜主演的男主角好像是上一場的其中一個,不小心戳破了晴姑娘對前一對唯美BL情節的幻想)
  那個……壽星啊,妳究竟是太愛他還是太恨他?我都看不懂了。
  最巧合的是,當下晴姑娘的寫作進度剛剛好就是進行到男主角千里迢迢去替女主角慶生的階段……是有沒有這麼巧啊?
  於是,本人自行發揮想像,把這一段唯美化後寫了進去。
  我就說寫稿期間最好把我關起來與世隔絕,不然我真的很容易把所見所聞寫進去啊!也因此,連我們副教授過去的傷痛歷史都不小心被我出賣了(反正他看不到)。
  出賣在哪裏?嗯……拔智齒那段。
  說實在,拔智齒這種事,真的是因人而異,晴姑娘在拔時,覺得其實還好,是心裏想像的恐怖感多過實際承受的痛,兩天就能正常進食。我家小弟就不一樣了,好像是長歪了還是怎樣,拔完還得縫個幾針,臉腫得像面龜不說,還有點小發燒。
  而四十歲的男人拔智齒更慘,至少在我看來還滿慘的,當了幾天面龜,講話小漏風,看起來頗狼狽,平日為人師表的威嚴幻滅光光,隔一個禮拜再來上課,居然還在講話咿喔……(歎息,老人家,您的復原能力好慢)
  最後,書中所提的珍珠奶茶鍋,晴姑娘是真的吃過。那回跟朋友去,一次見識到乳酪鍋、黃金鍋、豆漿鍋、椰汁奶香鍋以及珍珠奶茶鍋等字眼出現在Menu上,當下真的懷疑過它是寫來唬人的(少見多怪的某人),然後我們這些人又都太俗辣了,只敢點正常一點的咖哩鍋、珍奶鍋、香茅鍋、番茄鍋……最重要的是,它是專攻學生族群,價位都超平價的,一百元出頭就可以吃到飽,我個人是覺得物超所值啦!
  據說北部也有傳說中的珍奶鍋,下次去臺北一定要去給它朝聖一下。
  最後,這本戀愛進化史各位請慢慢享用,我們下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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