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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lavenderc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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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蔡小雀 -【好女孩快跑之一】花心笨野狼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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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2 16:44:50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門口銀鈴叮噹響起。

「歡迎光臨。」吳春光自電動裁縫車上抬起頭,微笑招呼推門進來的客人,「請隨意看看,喜歡什麼再跟我說。」

「好,謝謝。」兩個高中女生滿臉驚喜地環顧著四周用毛線、針織、拼布等材料做成的商品,大至波希米爾風的波浪裙,小至花布包包和彩色毛線鈕扣,應有盡有。

八坪大的店面裡,充斥著浪漫不羈的吉普賽與簡樸可愛日式手作風......這裡是台中精明一街熱鬧商圈裡的知名商家,也是她到台中來的第一份工作,更是她多年來的美夢成真。

吳春光到現在還無法置信這一切是真的,她竟然能在這麼棒的地方工作,實現她愛縫縫繡繡的心願。

而一切的開始,卻是源自一個不經意的小意外——

她本來買了份報紙打算找工作,在鞋店服務員和網咖櫃檯這兩項工作困難抉擇。

雖然台中的PUB也很多,薪水想必也不錯,但是她不能讓寶寶在那樣煙霧瀰漫、空氣混濁又吵雜的地方長大。

就在她想拋銅板決定究竟要打哪一通電話的當兒,卻聽見房東小姐在樓下咒罵兼慘叫的聲音。

她急急下樓後才曉得,原來是管娃想縫幾件胸前鈕扣被撐開掉了的洋裝——真是令人羨幕——可是縫衣針每每插錯地方。

「總有一天我要把這堆爛東西扔進焚化爐燒掉!」管娃火冒三丈。

「你還好嗎?」她想笑,卻不敢火上澆油。

「我看起來像很好嗎?」管娃扭過頭來,對她比出中指——受傷纍纍的那隻。「Look!」

吳春光緊緊咬住臼齒,免得自己失控真的笑出來。

「我去幫你拿碘酒。」

等她拎來家庭醫藥箱的時候,管娃還不死心地和針線、那堆鈕扣奮戰著。

誰想得到手巧、烹飪功夫一流的房東小姐竟然被支小小縫衣針打敗了?

「我先幫你上藥。」她打開醫藥箱,找出碘酒和0K繃。

管娃心不甘情不願地放下那支如有千斤重的針,乖乖伸出兩手的中指。

「什麼地方不好刺,偏偏都是這兩隻中鏢,shit!」她喃喃低咒。

「這些衣服的扣子都要縫嗎?」吳春光趕緊在她吐槽「你說呢」前接著道:「我幫你弄好了。」

「不准反悔!」管娃在指頭包紮完畢後,二話不說就把所有的針線衣物全推給她,好像那堆東西會咬人似的。

吳春光笑著一一接收下來。

二十分鐘後,她抱著那幾件重新縫妥扣子的洋裝去還給管娃。

管娃研究著那些縫得整齊牢靠的鈕扣,滾圓可愛的眼睛銳利地盯著她。

「你以前做這行的?」

吳春光遲疑了一下,不知該透露多少。「我爸是洋裁師傅,我小時候跟在他身邊稍微學了一點點。」

管娃若有所思地看著那些漂亮的針角縫線,「你說你想在台中找工作?」

「對。」她有些疑惑地點頭。

「我有個房客是開這種店的,明天你就去他那裡上班。」管娃點點頭,抄起一旁的無線電話按下號碼。「喂!死人頭,明天我乾兒子的媽會到你店裡工作。就這樣,掛了」

管娃掛掉電話,一抬頭,正好對上吳春光下巴掉下來的蠢相。

「需要我幫你掛顱面外科的診嗎?」管娃揚揚手上的無線電話,「我還有一個房客是當醫生的。」

吳春光總算回過神來,記得把自己的下巴收回去。「我以為這間屋子裡只有我和念品兩個房客。」

「你以為我只有這間屋子收租金?」管娃眉毛挑得高高。

她吞了口口水,這才發現自己的房東原來是個腰纏萬貫的包租婆,真是太慚愧了,平平都是二十幾歲的女人,她卻還在以租屋和打工為生。

「就這樣決定了,明天你去上班,那個死人頭不敢給你兩萬八以下的薪水,下個月五號領到薪水,記得交房租。」管娃俐落地拍拍手,「好了,閒事管完,收工。」

於是吳春光就這樣的來上班了。

本來她還有點猶豫有哪個老闆會這麼無厘頭就僱用員工?可是事實證明,姓史名仁投的老闆人好到不行,也是賣力追求管娃的人之一。

儘管這一切都美好得不像是真的,可是一路上滿心渴望接受、卻還矛盾地抱持著抗拒之情的吳春光一踏入這間夢境成真的小店時,所有防衛的盔甲瞬間瓦解潰散。

她幾乎不能呼吸,指尖顫抖著撫摸過裁縫機、日式手作書、色彩繽紛的線球、各種布料......

這裡是她的世界。

是爸爸和她的回憶,那個十歲以前,幸福平靜安定的家。

吳春光眼眶泛熱,可不知怎的,腦中浮現的卻非舊時童年的景象,而是她大著肚子快樂地坐在裁縫機前,翟恩自身後緊緊環擁住她和小寶寶的畫面......

原來,她遠比自己願意承認的還想要他,想要永遠成為他的家人。

他,和她,還有寶寶,真正的一家人。

「吳春光,你這個自私的可憐蟲......」她好想躲到某個角落放聲大哭,「難道你永遠沒有學到教訓嗎?」

不管愛她的,或是不愛她的人,到最後都會放開她的手。

這輩子她唯一能倚靠的,就只有自己。明白嗎?就只有她自己而已!

吳春光在裁縫機前站立了好幾分鐘,花了好大的力氣總算將所有脆弱的情緒壓抑回去,轉過身對一臉好奇的史老闆說:「謝謝你錄用我,我會努力工作的。」

「不客氣。」史老闆露出燦爛笑容,「回去以後要在管娃面前說我好話喔!」

「好。」

回家以後,她也要給管娃一個大大的、深深的擁抱。

想起這陣子來的點點滴滴,吳春光嘴角不禁往上揚得更高了。

「哇!好漂亮喔!」其中一名高中女生欣羨地看著她車縫好的綠底櫻桃紅布車票袋,「請問這個怎麼賣?」

吳春光剪去車票袋線頭的手頓住了,有一絲不知所措。

「你看,這個拿來放我的票卡剛剛好,而且前面毛線織的扣子好可愛喔!」高中女生興奮地示範了起來。

另外一個女生也湊了過來,興匆匆地插嘴道:「可以做一個給我嗎?我喜歡鵝黃色的,這樣要多少錢?如果不貴的話,我想幫我姊也買一個。」

吳春光吞了口口水,極力穩住有點抖的聲線,「一個一百塊......怎麼樣?」

「一百塊?」兩名高中女生瞬間大樂,低聲商量了一下。

「我們要五個!」其中一人說。

吳春光被突如其來的喜悅和不敢置信的成就感深深淹沒了。

史老闆下午回來知道後,她卻被狠狠責備了一頓。

「那麼有特色的商品只賣一百塊?妹子,你怎麼一點生意頭腦都沒有?還有你幹嘛把錢給我啊?你不知道什麼叫專利權嗎?自己原創的商品就是你自己獨立的品牌,眼前集小小的利潤才能成就日後大大的事業,學學我嘛!」

真是充滿驚喜的一天。

吳春光下班搭公車回到家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好像還踩在雲端似的頭重腳輕,心底漲滿了震撼激動的感覺。

直到看見大刺刺擋在門口的熟悉保時捷,她的心大大一跳,呼吸倏地靜止。

不可能。

同款的保時捷在台中絕不少見,也許是念品那個混帳丈夫終於自歐洲回來,記起自己還有個老婆。

她的目光落在扔在儀表板上的銀灰色太陽眼鏡,心跳如擂鼓,口乾舌燥起來。

也或許是翟恩終於找到她了。

有那麼一剎那,喜悅湧進她心田,下一瞬間隨即被理智與警惕潑了盆冷水——

他是來討還他的孩子的。

吳春光急急躲到牆角後頭,努力想讓自己平靜地吸氣和吐氣,但是那輛保時捷就在那兒,也代表翟恩就在屋裡,這一切讓她的呼吸變得更加困難。

他怎麼知道她在台中?在這裡?

她焦灼不安的目光落在微微凸起的小腹,也許她可以騙他胎兒流掉了......但一個做母親的怎能詛咒自己的孩子?

吳春光緋紅的雙頰微微發白。

幾乎是長長的一生之久,她聽見翟恩低沉卻怒氣沖沖的嗓音傳來,全身不由得戰慄了一下。

「我還會再來的。」翟恩語氣裡有著濃濃的好鬥與固執凶狠,「我知道她人就在這裡!」

吳春光膝蓋打擺子,心底滿是脆弱的渴求、掙扎和衝動,她好想探出頭去,就算只能瞥見他一眼也好。

可她不能。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管娃抿起嘴,「不過以後別再來了。」

「你以為自己阻止得了我?」翟恩神情一派悍然危險。

「想試試看嗎?」管娃甜美的笑容好不嗜血,小手指節壓得喀喀作響。

吳春光心下滿滿焦慮,好怕他們當場就打起架來。

正在緊要關頭,屋裡電話及時鈴聲大作。

「算你好運。」管娃給了他一個意味深長的冷笑。

「這下可好,連暴力版的神仙教母都出現了,小紅帽還真會給自己挑保鏢。」翟恩看著那個長相甜得像團雞蛋糕,個性卻火爆又機車的女人回屋,滿臉憤慨。

不過他有得是時間跟她耗!

吳春光聽著翟恩重重甩上車門,然後是跑車引擎低沉咆哮、箭一般射出遠去的聲音,她如釋重負卻又不由得深深失落。

幾乎......有種被遺棄了的感覺。

她沉默地靠在牆角,喉頭緊繃,眼眶沒出息地發熱。

太陽緩緩落下,初秋的晚風吹得人微微生寒。

她用了好幾個深呼吸才抑下盈眶的淚水,努力恢復平靜,低著頭默默繞出牆角,數著腳下的人行磚慢慢走回家。

「捉到你了。」一個低沉粗嗄卻異常溫柔的嗓音自頭頂響起。

她心跳凝結,彷彿足足過了一生之久,才找到勇氣抬頭,望入那雙熟悉黑亮的眼眸。

「嗨。」她嘴唇顫抖,聽見自己傻傻地說。

他突然攫住她的臉蛋,低下頭吻得猛烈又激情,她雙手不由自主緊緊環住他的頸項,身體彷彿自有印象記憶地貼靠著他,感覺到他又重又狂的心跳、熾熱的體溫......

幸好理智猛踩煞車,吳春光突如其來地推開了他,氣息急促粗喘。

她強迫自己不能再撲身上去,並對自己居然當場表演起法式火熱擁吻而駭然悔恨。

翟恩很想將她抓回懷裡,繼續他想念了數月之久的溫存,但是見她一臉警覺戒慎的表情,只得勉強按捺住。

也對,正事要緊。

「你是怎麼找到這兒來的?」她試圖平息體內騷動未消的激情,狀若冷靜地問,「你來做什麼?」

「小紅帽,」他目光貪婪而渴望地緊緊盯著她,嗓門因怒氣而咆哮了起來,「你是天字第一號的膽小鬼!」

「我才不是。」她後退了一步,隨即不甘示弱的回了句。

「不是為什麼要逃?」他看起來更加火大。

「我沒有逃,我是離開,」她反唇相駁,「而且我通知過你了,你不能當作沒這回事。」

「我也叫你立刻回台北,」翟恩氣得火冒三丈,「並且不准帶著我的孩子四處亂跑,你就有當作一回事嗎?」

「在我肚子裡的就是我的小孩,我愛帶他去哪就去哪。」吳春光一昂下巴,刺蝟短髮好似更加僨張。

老天,他真是想念極了跟她之間的鬥嘴,也痛恨極了她無可救藥的固執!

「錯了。」他霸氣十足地叉著腰,露出性感又不可一世的微笑,「你和小孩都是我的,我就要帶你們回台北,看誰能攔得住我!」

「為什麼?」她盯著他,神情既困擾又脆弱。

「什麼為什麼?」他一愣。

「你明明可以擺脫我們,可以恢復你的玩樂人生,為什麼偏偏要自找麻煩?」她不許自己想像他愛上自己的可能,那是她此刻最不想承受與面對的奢侈願望。「翟恩,承認吧,我們兩個一點也不適合對方,而且我們也不知道『安定』這個詞是什麼意思。」

「或許我不懂得什麼是安定,但我知道什麼叫責任。」他痛恨她指出自己最弱的那一點,口吻不由得火爆了起來。「你以為我會讓我的親生骨肉流落街頭?你究竟把我錯認成哪一種混蛋?」

「對不起,我真的沒有那個意思。」她當然知道他不是他外表所呈現的那樣率性不羈、毫無責任感可言。

只是想要他和逃離他的衝動不斷強烈拉扯著,稍一不小心,她就會跌進萬劫不復的深淵裡,變成那些她瞧不起的,日日生活在嫉妒與痛苦中的癡心女。

這一生,她已經不想再被誰牽著鼻子走,再隨著誰的喜怒哀樂而起舞了。

「跟我回去。」見她眼底流露出疲憊又悲傷的神情,翟恩胸口一揪,放柔了聲音,「我發誓我會照顧你和孩子。」

「不。」她很想,但她就是不能。

他漂亮迷人的臉龐掠過一抹懊惱、無奈和焦躁,想抓住她的肩膀重重搖醒她,卻又顧忌唯恐傷到她和胎兒。

翟恩只得逼迫自己捺下性子,別失控地大吼大叫。

「那我們結婚。」他煩躁地伸手爬梳過濃密黑髮,衝口而出,「一回台北就立刻結婚——這樣你滿意了吧?」

吳春光聞言恍受重擊,臉上的血色霎時消失一空。

「怎麼樣?這是唯一最快速、也最一勞永逸的解決方案。」

這麼一來,她就沒有理由不信任他了吧?

「你怎麼說?」他雙手抱臂,一臉莫測高深地盯著她。

吳春光難掩受傷地瞪著他,有種想哭卻又無比荒謬可笑的感覺。

還能說什麼?

他們誰都沒勇氣卸下防衛與盔甲,誰也沒準備好交出自己的心,就算結了婚,也只是另一場災難的開始,不是嗎?

夜色籠罩了下來,路燈燃起微亮的暈黃溫暖,四周卻變得異常默靜。

時間點點滴滴流逝,翟恩胃部漸漸拴得死緊,心頭莫名忐忑——他發現自己竟然正屏息等待著她的回答。

「你走吧。」吳春光終於澀澀地開口,倦極似地擺了擺手,「帶著你寶貴的恩典回台北,施捨給別的幸運女人,我相信她們任何一個都比我更適合你。」

什麼施捨?

翟恩一震,眸底浮現懊悔之色,可是來不及了,吳春光已經迅速掉轉頭去,衝回屋子。

「當心孩子!」他倒抽了口涼氣。

那個暴力版神仙教母守在大門口,帶著滿滿的殺氣瞪著他,待吳春光進屋後便砰地一聲關上厚重大門。

翟恩這輩子從沒感覺到自己這麼天殺的愚蠢過。

他剛剛對小紅帽做了什麼?

第二天、第三天......一連五天,門鈴聲震天價響,吵到管娃不時發飆狂Call管區出面處理。

但也不知那該死的混球是怎麼處理管區員警的,等管娃打第十八通電話報案的時候,派出所長官竟然親自接電話,好聲好氣卻態度強硬地告訴她——「清官難斷家務事,人家小倆口吵嘴鬧彆扭,我們旁邊的人就算不能當和事佬,起碼也別阻人姻緣」等等叭啦叭啦的狗屁話。

「管娃,對不起。」吳春光向她道歉,「我想我還是搬走好了,只要我離開台中——」

「你這輩子還想讓多少人剝奪你安居樂業的基本權利?」管娃怒氣沖沖地猛拍桌,「還是被那混球說中了一件事,你真的是個不折不扣的膽小鬼嗎?」

「我不是。」她嘴唇發白,神情倔強。

「那你為什麼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逃?」管娃凶巴巴地指出。

「我......只是不想再面對那些我無法面對的人與事,」她閉上酸澀欲淚的雙眼,只覺得內心軟弱如一攤豆腐泥。「跟你們一樣。」

也許,那就算是膽小鬼的行徑了。

但是當人生脆弱得如履薄冰,再也無法確認踩下的每一步會不會令自己四分五裂時,除了逃走,她還能怎麼做?

管娃沉默了。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我也不贊成你走。」貝念品環住她的肩頭,臉上有著相同的傷痛。「你要走了,我和管娃還怎麼照顧你和小寶寶呢?請你留下來好不好?就算是和我們作伴。」

「謝謝你們。」她哽咽著,「但我真的解決不了這些......」

「不,不一樣的。」管娃甜嫩的聲音在這瞬間蒼涼如老婦,彷彿所有的愛恨情緒都流乾了。「我會從美國逃回台灣是因為我前夫恨我,恨到迫不及待可以有理由殺了我。」

吳春光和貝念品不約而同倒抽了一口氣,不敢置信地望著她。

「那個姓翟的是個徹頭徹尾的花花公子大混蛋,」管娃的語氣回復了一絲溫度,凝視著吳春光道,「但我看得出來,他心裡是有你的。」

她的心猛地一跳,喜悅尚未浮現心頭,又立刻冷靜了下來,苦笑道:「我相信他心裡有我,一如他心裡有著千千萬萬個辣妹美眉。」

「有些男人是可以被馴服改造,」管娃目光銳利地盯著她,「願不願意花時間力氣精神跟他耗上一輩子,端看你有多麼想要這個男人。」

「我不知道。」吳春光低頭看著握著馬克杯的手,冷得像冰一樣。「你說得對,我是膽小鬼,我早已失去了搏鬥的勇氣。」

她知道自己害怕的是,當用盡一切力氣,奉獻上生命的所有之後,他卻發現她不夠好、發現她原來不是他想要的那一位,那麼屆時她還能剩下什麼?

他曾經帶給她那麼多的快樂,曾經讓她感覺到自己是個值得鍾愛的人,所以當他轉身離去,她一定會心碎至死,從此連面對自己的勇氣也沒有。

管娃默不作聲地注視著她,半晌後點了點頭,「好,我明白了。不管怎麼樣,我挺你。」

「管娃,謝謝你。」

「我去打發那傢伙。」管娃將一籃子四季豆丟給她。

她心一驚,「等等——」

「怎樣?」管娃興匆匆地回頭。

「不要對他太凶。」她好半天才擠出這句話,「好嗎?」

管娃怔了怔,隨即咕噥了句「癡心沒藥醫」,瞥見她焦灼關切的眼神時,只得抬高聲線,「我盡量。」

「沒事的。」貝念品安慰她,可語氣也不太有信心。

幾分鐘後,屋外吵死人的門鈴聲瞬間安靜無聲......良久。

吳春光一顆心提到了嘴邊,難耐忐忑不安心緒地放下摘了一半的四季豆,忍不住晃到窗邊偷偷往外看。

偏偏從這個角度看不見大門口......

片刻後,管娃得意洋洋的走進廚房。

「你沒事嗎?」她衝動地問。

「你真正想問的是他有沒有事吧?」管娃大拇指一比外頭。

她的神情充滿忐忑。

「酸痛個一兩天是免不了的。」管娃愉快地道,接過剩下的豆子,俐落地摘了起來。「不過你放心,唯一受傷的只有他的男性自尊心。」

堂堂一百八十幾公分的大男人被個身高不到一六0的女人過肩摔,換作是她也會嘔個半死。

吳春光沒敢說什麼,黑眸卻盛著無法掩飾的憂慮,頻頻往窗外探看。

「什麼神仙教母?根本就是個可惡的巫婆......」

台中金典酒店的總統套房裡,翟恩坐在寬大的紅木書桌前,左手猛敲筆電鍵盤,遠端遙控公司一些重大決策,右手揉捏著隱隱作痛的頸肩,滿臉憤然。

連小紅帽的一面也不讓他見,莫名其妙,那女人究竟是房東還是小紅帽的媽?

「小紅帽,別以為我會這樣就放棄。」他咬牙切齒地望著落地窗外的美麗夜景,「你和寶寶都是我的,一個都別想跑。」

而且他還有很多話想告訴她,只要他能抑制住滿腦子亂七八糟的心慌意亂,並且停止繼續說出一些該死的蠢話。

他一定找得到方法說服小紅帽跟他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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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2 16:45:25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鋒面南移,入夜後下起了一場雨。

吳春光明知不應該,卻還是忍不住自工作的手工縫紉飾品店裡買了一台裁縫機放在房間桌上,隨時隨地、興之所至地車縫出一個個小巧趣味的票袋,照史老闆叮嚀的擺在店裡寄賣。

她也替管娃做了兩件白底黃點圍裙,幫體質虛弱怕冷的貝念品做了件背心,甚至還給肚子裡的胎兒縫製潔白透氣的娃娃紗布衣。

今天晚上,她用一塊漂亮的珠灰色零碼布車出一隻放太陽眼鏡的長型袋,以一條黑色皮繩穿過袋口......她口裡哼著歌,神情愉快地做完後,這才驚覺到這只袋子是為誰做的。

她作賊心虛地忙把鏡袋塞進抽屜深處,匆匆整理好滿桌的布塊線團,關了天花板的頂燈,只留下一盞床邊的綠色銀行小檯燈。

不能再胡思亂想了。

她長長吁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掀開柔軟的被子鑽進床裡。

窗外雨浙瀝曄啦地下著,秋意漸濃,半開的窗戶吹送進幾許沁涼的晚風。

就在她即將迷迷糊糊陷入睡夢之際,窗台突然傳來啪地一聲響,好像是某個重物落地......

她睜開眼,霎時寒毛直豎,幾乎被嚇掉了呼吸。

出現在窗口的高大黑影迅速進來,一把摀住了她換氣過度的口鼻,「噓!噓......別怕,是我。」

聽見熟悉的聲音,她的心臟依然狂跳不已,等他一放開大掌,立刻破口大罵:「你做什麼?我差點被你嚇死!」

「抱歉,我必須靠飛簷走壁才能躲開那個巫婆的監視。」翟恩渾身濕了一大半,濕淋淋的黑髮黏在英俊的臉頰上,看起來既狼狽又令人......心跳加速。

吳春光只得將陡然升高的體溫歸咎於驚魂未定,惱怒地低斥道:「你在這種雨天翻牆還爬上二樓來,不怕摔斷脖子嗎?」

「我當年好歹也是系上有名的體育健將。」他揚唇微笑,深邃迷人的黑眸在昏暗的燈光下隱隱閃亮,害她暗暗吞了口口水,這才想起在寬大的舊T恤底下只穿了條小內褲......

呸呸呸,那個跟眼前的場景一點關係也沒有!

「請你馬上出去。」她環緊被子坐了起來,暗自慶幸房裡光線不明亮。「我們之間已經談完了,沒什麼好聊的了。趁房東小姐還沒發現前,你最好——」

「哈啾!」翟恩恰恰打了個大噴嚏,在唯有雨聲的寂靜夜裡分外清晰。

有一剎那,他們倆不約而同屏住呼吸,警戒地望向房門。

「你門是鎖上的嗎?」他黑眸炯炯然,看起來非常嚴肅。

她點點頭,正感疑惑,卻見他開始動手脫掉黑色套頭毛衣,嚇得她不斷眨眼,結結巴巴起來。

「你、你想幹嘛?」

「我看起來像在幹嘛?我冷死了。」因為一身濕答答的衣服把自己搞到重感冒,可不是件羅曼蒂克的事情。

在夜色下,他寬肩窄腰線條誘人極了,宛如一頭美麗優雅的黑豹——吳春光呆住,登時也看傻眼了。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開始在解牛仔褲褲頭的銅扣了,她氣急敗壞地一把抓住他的手阻止。

「喂!」

翟恩倒抽了一口氣。

那不是她的本意,可是吳春光太低估了流竄在他倆之間的激情慾望電流,不管是生物的本能,或是源自心底深處真正的渴望,她的指尖在碰觸上他因慾望而疼痛得腫脹堅硬的時候,一切就這麼自然而然地爆炸開來了。

總算在他倆同時跌回床上的時候,翟恩勉強記起身下的纖瘦小紅帽懷孕了,所以他沒敢放縱自己狂野地長驅直入,抵死纏綿直到她哭喊著再也不敢離開他為止,而是用一連串火熱又溫柔的吻撩撥得她渾身顫抖,輕憐蜜愛地吻遍她身上每一寸柔軟細緻的肌膚。

她緊緊咬著他的肩頭,不允許自己因極致的高潮歡悅而叫喊出聲,夜色是那麼地黑,浙瀝雨聲模糊了真實,讓這一切變成了午夜裡最私密渴望的春夢......

沒有理性,沒有顧忌,什麼都不需要去想。

只有懷裡赤裸的肌膚體溫,淡淡的麝香味,沉重結實又宛若絲絨般的觸感,扎扎實實地入侵,彷彿直達她體內和靈魂深處......

這一夜,大野狼再度吃乾抹淨了小紅帽。

完了。

吳春光一早醒來,還來不及進行慣常的晨間孕吐,就急忙自那強壯又熱呼呼的猛男身上連滾帶爬下床,逃進浴室裡。

「慘了慘了慘了......」她光著屁股坐在冰涼的馬桶蓋上,雙手徒勞無功地緊揪著頭髮,懊惱的呻吟出聲。

昨夜甚至不能用酒後亂性的借口來搪塞,從頭到尾她都是清醒的,並且樂在其中。

「吳春光,你行的,你可以的。」她望著鏡子裡那張雙頰紅暈、明顯一夜銷魂過的羞愧臉龐,拚命自我說服。「不過就是一次火辣辣的性,不需要負責任,也沒有什麼未來不未來的,你依然可以理直氣壯把他逐出生活外。」

一切都沒有改變。

當她裹著浴袍打開浴室門的時候,床上英俊陽剛、雄偉有力,擁有強勁如鋼肌肉的漂亮裸男正對著她綻露一抹萬人迷的微笑。

害她心臟漏跳了一拍,幸好雙膝總算勉強撐住,努力維持面無表情。

「昨晚很美好,」她聳聳肩,「不過天亮了,你可以走了。」

翟恩迷人的笑臉頓時垮了下來,「可惡的小紅帽,你天亮後就打算不認帳了嗎?」

「昨晚只是一時激情,並不代表......」一陣胃酸翻騰上湧,她來不及說話,臉色發白,急急忙忙衝回浴室。

「小紅帽?」翟恩臉色也變了,顧不得渾身赤裸,大步飛奔跟隨進去。

「嘔......」她趴在馬桶上吐得唏哩嘩啦,不斷嘔出一口口酸水。

「怎麼會這樣?你哪裡不舒服?吃壞肚子了嗎?要不要緊?我馬上帶你去看醫生。」翟恩輕柔拍撫著她的背,心疼的語氣怎麼也掩飾不住。

吳春光吐得七暈八素,滿頭冷汗,虛脫無力地被迫靠在他那溫暖強壯的胸前。「我只是孕吐而已。」

他臉色鐵青。「快連膽都吐出來了,什麼叫作『只是孕吐而已』?」

「我休息個五分鐘就可以了。」她閉上眼睛,極力做深呼吸,壓抑下那翻攪的胃酸。「沒事的。」

「不行,懷孕也不該吐得這麼慘!」他下顎緊繃,二話不說一把將她抱了起來,「我們回台北,我立刻請來頂尖的醫療團隊好好替你做全面性的會診檢查——」

吳春光有一剎那感動得不得了,但是下一刻立即恢復理智。

「放我下來......」她掙扎著就要下去,「我沒答應你回台北——放開我」

他完全不打算放開她,就算得這樣一路抱回台北他也甘願,但是她太激動了,翟恩唯恐弄痛、碰傷了她和肚裡的小寶寶,只得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回床上,然後用床單將她捆得像卷握壽司一樣,讓她無法可逃。

「放開我。」她仰頭瞪著他,恨恨道。

「遊戲結束了。」他霸氣十足地手叉腰,「你非跟我回台北不可,我絕不允許你再拿自己和我的孩子開玩笑!」

「我看起來像是在笑嗎?」她咬牙切齒。

「很好,我也是。」他臉上迷人的笑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客商量的冷硬強悍。

吳春光一凜,這一刻,她真正見識到了那個在金融界戰場上呼風喚雨、叱吒風雲的商業鉅子最真實懾人的模樣。

「就算我從來沒有當過人家的老爸,沒有任何經驗,但我也知道這麼劇烈的嘔吐對孕婦和胎兒並不是一件好事。」翟恩目光銳利地盯著她,一個字一個字地道,「就算你不信任我,但為了孩子著想,你也該給他一個穩定安全的環境健康長大,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顛沛流離,隨時想著要落跑——挺著個大肚子,你還想逃到哪裡去?還想要自私地讓孩子跟著你到處流浪多久?」

吳春光張口欲反駁,卻發現腦中一片空白,完全無話可回。

「我知道你對我沒信心,也知道我花名在外、前科纍纍,但你是要繼續像個膽小鬼一樣逃避所有的可能,還是要跟我回台北,勇敢面對發生在我們之間的一切?」他明亮的黑眸緊緊盯視著她,彷彿直直望進她靈魂深處最脆弱的地方。「如果你想證明我就是個沒有責任感的花花公子,那麼你是不是也該給我一個機會去證明,或許我也可以成為一個好丈夫、好父親?」

吳春光呆住了。

「逃避一向解決不了問題。」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我也想知道,我究竟能不能成為一個居家好男人,而不只是個永不安分的派對動物......可是如果你未審先判,那麼你我永遠不會知道我們能不能建立一個美滿的家庭,是不是可以擁有一個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的童話故事結局。」

她瞪著他,好像剛剛從他嘴裡吐出的全是火星話。

但,如果有可能呢?

「所以呢,你怎麼說?」翟恩眼神專注地緊盯著她,「你要逃走,還是留下來做個了斷?」

「你不瞭解......」她腦子亂烘烘,喉頭緊縮,試圖擠出一串正確的句子,「你不是真的要我,總有一天你會發現這一切只是個錯誤......」

「如果它真是錯誤,那為什麼當我看著你的時候,會該死地覺得這麼的對?」他咬牙切齒,衝口而出,「你告訴我啊!」

「我......我不知道。」淚水不爭氣地自她雙頰滾滾而落,「發生在我們之間的像是個奇跡,後來又好像注定會演變成一場災難。」

翟恩氣憤的目光被管不住的心疼取代了,伸手輕輕拭去她頰上的淚水,咄咄逼人的語氣也軟化了下來。

「我保證不會背著你鬼混,不會做那些明知會讓你傷心的事,也許最後我還是會令你失望,但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想要對某個人好好認真一次......」他低頭看著她,想微笑,卻破天荒認真得要死,緊張得胃打結。「我不想像我媽一樣放開生命中最該愛的人。」

剎那間空氣凝結,時間彷彿也靜止了。

靜到她可以聽見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也感覺到他故作鎮定下潛藏的脆弱。

最該愛的人......

吳春光充滿戒慎防備的心像鍋子裡的奶油塊般瞬間融化了。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腦子轟轟然,心跳加速,霎時領悟了一件事——

這就是他不斷搜集古董錶的原因嗎?他想要留住的,是那段尚未被母親遺棄的時光?

吳春光覺得喉嚨發緊,眼眶發熱,心為他揪成了一團。

原來,他身上也背著舊日的傷痕。

原來對這段關係的生死存亡感到害怕的,並不只有她。

她怎麼能夠繼續自私地漠視他鼓起勇氣對自己伸出的手?

吳春光,這樣逃避的日子你還要過多久?

什麼時候你才能真正擊退恐懼,轉過身來面對一切你在乎的、害怕的、渴望的人與事,給你自己和你所愛的人一點支持下去的力量?

沉默持續了很久很久。

翟恩熱切的眸光漸漸黯淡了,他微一咬牙,極力克服著心中的落寞,正尋思著如何改變戰術才能說服她時,她終於開口了。

「好。」吳春光凝視著他,語氣裡有著明顯的恐慌,眼神卻無法自抑地溫柔了起來。「我......跟你回去,看......後續會怎麼發展。」

他霍然抬頭,雙眼發亮地緊緊盯著她。

「我會努力對你、也對我自己有信心。」她喉頭吞嚥的動作越發困難,覺得淚水又要湧了上來,但她極力強忍住。「我不能保證我不會再退縮或者逃避,可是我答應你不管做出任何決定,都會和你面對面講清楚。」

「不再一走了之?」

「對。」吳春光擠出一絲笑,嘴唇卻在顫抖。「但是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翟恩如釋重負地咧嘴笑了起來,閒適輕鬆地應允。

只要小紅帽答應回家,他有信心絕對不再讓她有機會、有心思自他身邊逃開......

像失去她的這種事,一次就夠令他惡夢連連了。

「如果有一天你後悔了,」她眸光直直望入他眼底,語聲清晰的說,「我希望你能讓我第一個知道,絕不要是因為我撞見了你和另一個女人在床上,可以嗎?」

他不喜歡這種被預料一定會做壞事的感覺,但情知自己花名在外、紀錄驚人,就算指天誓日也不見得有絕佳的說服力。

「我答應你。」他還是忍不住露出一貫顛倒眾生的萬人迷笑容,自信滿滿,「但不會有這一天的。」

在這一刻,她真的相信他,但,也只有這一刻而已。

吳春光的心軟弱抖動如風中秋葉。

她像是閉上眼睛自懸崖往下跳,在未墜地之前,完全無法確認自己身上系的安全繩夠不夠牢靠、會不會斷掉?

也許最後她將能擁有所有渴望的一切,也或許到最後,她只會落得一無所有......

管娃和貝念品知道她的決定後,並沒有做出任何激烈的反對。

貝念品只是用那雙溫柔而憂傷的眼神默默地看著她,上前擁抱住她。

娃和貝念品知道她的決定後,並沒有做出任何激烈的反對。

貝念品只是用那雙溫柔而憂傷的眼神默默地看著她,上前擁抱住她。

「如果這是你想要的,那麼就去做吧!無論如何你一定要幸福,好嗎?」

「我盡量。」吳春光緊緊回抱著她,鼻頭泛起酸楚。「你也是。希望你愛的那個男人,終有一天會記起該如何去好好愛你。」

貝念品悵然笑笑,一如往常地不敢抱任何希望。

管娃則是抱臂走近翟恩,儘管兩人身高差距了二十幾公分,她依目露出殺人鯨般的可怕微笑。

「你要是對她不好,我就把你撕成一塊塊丟進台中港。」

「你們管區知道這邊住了個暴力狂嗎?」他渾身散發相同的危險和威脅感,顯然早已對她有所提防。

上次是出乎意料,這次他絕不會再被房東小姐甜蜜嬌美的外表欺騙矇混。

「我為人一向低調。」管娃伸出大拇指,對他做了個劃過喉嚨的警告動作。「記住,膽敢欺負我的人就死定了!」

「我不會讓你有理由修理我的。」翟恩佔有慾濃重地將小紅帽抓回自己懷裡,閒閒地對依依不捨的「逃妻們」道:「我們走了,希望下次再見面的時候,這屋裡的男人能多一點。」

最好她們的丈夫能有點職業道德,快快把這窩子的逃妻逮捕歸案,免得他的小紅帽三天兩頭就想落跑。

「想得美。」管娃嗤之以鼻。

他想也是。

管娃轉向吳春光握住了她的手,關切的說:「我說過,沒有誰有資格剝奪我們安居樂業的權利。我知道這很難,但盡量不要因為某些廢人和屁話而踐踏自己的人生,聽見沒有?」

「好。」吳春光強忍住淚意,緊緊回握著她的手。「我會牢牢記住的。」

「把我的電話號碼記好,我隨時樂意替你踢爆那些爛人的屁股。」

她噙淚笑了出來,吸吸鼻子,「一言為定。」

「加油,給他好看!」管娃不忘再拋給翟恩一個「小心我會盯牢你」的眼神。

在最後一輪笑中帶淚的擁抱後,吳春光終於坐上他的保時捷,帶著喜悅與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台北。

「你以為你在幹嘛?」

吳春光瞪著那張寬得可以在上頭擺一桌四人麻將的國王級夢幻大床,然後回頭瞪他。

「很明顯,不是嗎?」翟恩愉快地打量著堆在大床上頭,他在路上抽空打給秘書安排好的床褥和孕婦專用長型抱枕,笑道:「我該幫我秘書加薪了,她的效率果然很好。」

「我不跟你睡同一間房間。」她跟他回台北不代表就答應成為他暖床的工具。「我又還沒答應要嫁給你。」

「遲早的事。」他自身後將她環進懷裡,心下有種前所未有的踏實滿足感。「我們可以提早練習一下。」

吳春光毫不遲疑地以手肘朝後重重撞他結實的小腹,滿意地聽見背後傳來的悶哼聲,並成功地自他懷裡逃脫開來。

「你想太多了。」她邁開腳步往房門口走去。「房務小弟,請幫忙提一下行李。」

翟恩提起那只早該扔掉的迷彩大背包,懊惱地跟在她挺翹的小屁股後頭走——努力呼吸、再深呼吸,別被眼前美妙的風景干擾了戰鬥到底的決心。

「我以為我們都談好了,我們回台北,我們結婚,我們從此以後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如果這是一篇童話故事,寫到這裡差不多要打上完結篇了。」她回頭瞥了他一眼,真不知道他哪來的樂觀和信心。「但這是真實人生,我們還有心魔和殘缺有待克服。」

比如說,她得建築好心理屏障,擊退女人們不斷對他投懷送抱的種種心靈陰影,以及當有朝一日終於被母親與叔叔堵到時,她是不是可以找到力量,真正做個成熟的大人,夷然不懼地對抗那來自過去的惡夢與威脅......

不!

管娃說得對,誰也不能剝奪她安居樂業的權利,就算是她的親生母親也不能。

她已經厭倦再逃下去了,況且做錯事的人並不是她。

叔叔,我已經懂得報警了。我是說真的。

吳春光臉色緊繃卻堅定無比。

再有下一次,她一定要告到那禽獸爛死在牢裡為止!

「以後不准看那些心理叢書,你會被洗腦。」翟恩咕噥,「依我看事情很簡單,我們高高興興在一起,一天過了又一天,什麼問題也不會有。而且就算要進化,也得一個步驟一個步驟來吧?」

「謝謝你幫我提行李。」她走進客房,在門口站定,接過行李。「你說得對,一個步驟一個步驟來,所以我決定先從在客房住下開始。晚安。」

「什麼?」他猝不及防地看著房門在面前關上,愕然無言。

半晌後,翟恩臉上遭拒的苦惱之色,漸漸被釋然的笑意取代了。

不要緊,只要現在她是留在他身邊,和他共處一室的,那就好。

雖然沒有比此時此刻就在他床上、在他懷裡那麼好,不過第一次考一百分就不好玩了,往後還哪來的進步空間好驚喜呢?

翟恩心情無比愉悅地哼著歌,笑容滿面地回自己房裡沖澡去。

早晨,吳春光坐在熟悉得像家的寬敞餐室裡,啃著拿來鎮定胃酸用的烤吐司,若有所思地瞅著對面大口吃培根,顯然心情很好的翟恩。

狼吞虎嚥的,他是多久沒有吃正常的早餐了?

她提醒自己千萬不要動不動就心軟,也許他只是胃口好,而不是對她做的每樣食物特別捧場喜愛。

「那些錶袋你喜歡嗎?」完全沒打算要說的話突然不經大腦地脫口而出,她頓時被自己嚇住了。

翟恩喝著香醇咖啡的動作一頓,緩緩抬起像有陽光在其間閃躍的英俊臉龐,綻放出一抹神秘的笑容。

「只是隨便問問,」她心一跳,趕緊低頭喝五穀燕麥牛奶。「並不表示我有在在意這件事。」

他一手支靠著下巴,興趣濃厚地盯著她,「你希望我喜歡嗎?」

她抬頭惡狠狠地瞅了他一眼,粗聲粗氣道:「你用不著想太多,我只是那時候太閒太無聊,所以才——」

「跟我來。」他突然推開椅子站起來,對她伸出手。

她心臟漏跳了兩下,難掩迷惘又有一絲戒備地望著他,「幹嘛?」

「放心,小紅帽,我九點有個會要開,如果我要把你拉上床纏綿,短短三十分鐘是滿足不了我的。」他低頭朝她豐潤微翹如櫻桃般的唇親了一下,趁自己還踩得住煞車前牽著她往客廳方向走去。

吳春光拚命假裝那個小小的吻沒有造成她心跳加速、渾身發熱的失控反應,跟著他來到客廳的一角。

「看。」他溫暖有力的雙手輕握住她雙肩,讓她站在那座專門收藏古董表的琉璃展示櫃前。

昨天夜裡燈光昏暗,她又因疲倦而睡得早,今天起床晨吐完後又忙著到廚房做早餐,所以她完全沒有察覺到展示櫃裡有何異狀。

直到此刻——

吳春光屏住呼吸,不敢置信地瞪著那一隻隻各繡著品牌文字與專屬商標的淡藍色錶袋整齊地排列在琉璃櫃裡。

她一個一個數著,直到眼眶灼熱,漸漸迷濛了起來。

一百零二個。

他每一個都用上了?

「我不只是喜歡,」翟恩溫柔地開口,「是愛死了它們每一個。而且我喜歡我的表有歸宿的感覺,也許這是個好預兆。」

她想微笑,卻發現自己熱淚盈眶,「什......什麼樣的預兆?」

「我們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這輩子從沒這麼嚴肅認真過,真誠地道,「也許童話故事裡的真愛是確實存在的。我有預感,這次我們已經找到方法把它做對了......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瘋了。」討厭的淚霧再度模糊了眼前,她仰望著他,鼻子發紅,嗓音有一絲顫抖,「而且我一定也瘋了,因為我居然開始相信你說的這一切會成功。」

「我們一定會成功的。」他滿眼蕩漾著笑意,輕輕扯了下她亂糟糟的短髮,「因為就連頂著可怕的刺蝟頭,我都覺得你美呆了,由此可見我為你神魂顛倒得多嚴重,我再也想不出比這個更有說服力的證據了。」

吳春光忍不住笑出來,卻又哭了。

「看,哭得這麼醜,眼淚鼻涕糊得滿臉,還是無法阻止我想把你拐回床上的衝動......」翟恩假意歎了一口氣,眼底卻盛滿了深深憐愛,「這不是麻煩大了是什麼?」

「也許那只是你獸性大發,而我剛好在你附近?」她還是有一絲不甘心與無法確定。

不,那是因為我愛你。

這個念頭就這麼自然而然地自他心底、腦海中冒了出來。

溫暖、滿足、快活,扎扎實實得像是原本就根生柢固長在他靈魂的最深處。

翟恩性感的嘴角緩緩地、慢慢地上揚。

他終於知道了,自己真正要的是什麼。

「答錯了。」他低下頭,用黑色絲質襯衫的袖子憐惜地擦去她滿臉涕淚,聲音更輕更柔了,「嘿,小紅帽,我愛你,你願意嫁給我嗎?」

吳春光突然發現吸不到空氣,巨大的喜悅像電流不斷在她體內亂衝亂竄,她暈眩得像喝了太多克魯格香檳,震撼得嗡嗡然的雙耳幾乎聽不見他接下來說的話。

「不回答,我就當你同意了。」他露出自大狂的迷人笑容,樂不可支地道,「下午我們就先去登記,免得你再有機會改變心意落跑,半個月後舉行盛大的婚禮,就這麼決定。」

吳春光一句反駁抗議的話都說不出來。

因為她滿腦子還沉浸在由這個花名遠播、卻從不說愛的大野狼嘴裡拋下的那一句「小紅帽,我愛你」的強大震撼彈之中。

然後,就在他俯下頭充滿感情地深深吻住她的剎那,吳春光這才終於想明白——

幸福不會從天而降,幸福是要靠自己一點一滴、一磚一瓦建築出來的堅固城堡。

沒有任何人能夠替自己打包票,斷定未來幸福、抑或是不幸福。

可就像童話故事裡的三隻小豬一樣,只要用心、努力,房子蓋得穩,就不怕外頭的大風吹,不是嗎?

因為幸福就在他們手裡。

「大野狼,我想我們一定會過得很幸福、很幸福的。」吳春光緊緊環住他的頸項,熱切地回吻著,至此終於得以全心全意、毫無保留地將自己獻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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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2 16:46:08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lavenderchi 於 2012-1-12 16:46 編輯

尾聲

一年又四個月後

「衝浪板」PUB週三情歌之夜,貓王的「Are you lone some tonight」低沉慵懶嗓音在空氣中蕩漾。

英俊挺拔的翟恩一身黑色真絲襯衫,濃密黑髮微亂,袖口捲至手肘,身子斜靠在吧檯邊,性感的嘴角略微上揚,一派優雅從容,果然不愧為叱吒商場、縱橫情場的天生萬人迷啊!

「嗨,我是雪莉。」一名長腿美女在他身畔椅上一坐,誘惑地對著他眨著長長的捲翹睫毛,「可以請我喝杯酒嗎?」

「沒問題。」翟恩咧嘴一笑,露出媲美牙膏廣告的雪白牙齒,對著吧檯內的酒保喊道:「阿志,這位小姐要點一杯酒。親愛的老婆,老姚開飲機裡的水夠熱嗎?要不我們乾脆到轉角那家便利商店借熱水好了,我實在不放心妞妞被老姚抱去玩那麼久,那傢伙一點都靠不住!」

親、親愛的老婆?

長腿美女呆住,還反應不過來,但見吧檯內一名短髮的嬌小女子轉過身來,手裡拿著剛衝進熱水的牛奶瓶,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姚大哥才剛把妞妞抱去不到三分鐘,你怕他吃了你寶貝女兒不成?」

「那小子衝浪衝到腦袋秀逗,我怕他抱小孩去四處招搖泡妹妹。」他將繞出吧檯的吳春光攬進懷裡,然後急匆匆地摟著親親老婆找女兒去了。「老姚,你抱夠了喔!快把我家寶貝妞妞還來......」

長腿美女就這麼被晾在一旁,從頭到尾一點存在感都沒有。

「曖,美女,可惜你晚來了。嗯,我看看......」酒保阿志愉快地扳著手指數算。「一年又八個月。大野狼已經被小紅帽捕獲回家,正式從良了,所以今晚你恐怕得換個其他獵物試試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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