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適合結婚?如果這句話不是從喬映芙的嘴裏說出,那麼他可能會一拳打爆對方的頭。
宋奎人一連好幾天心情都很陰沉。雖然未來的丈母娘也算是認同他與喬映芙了,也好心的讓他與他們同住一個屋簷下,可是他的寶貝說,其實兩人也很好,不一定要結婚。
......婚事就這樣被擱下了。
那時,他就像被梅杜莎變成了石頭,幾乎是無法動彈。當下他又沒有辦法想出工個兩全其美的方怯,來解決彼此的難處。不過婚姻的基礎本來就要打地基,若沒有打好基礎,未來雙方都會有所遺憾。他一向就是不孝子,所以他的人生都是自己在做決定,對於父母的建議總是左耳進、右耳出。再說,宋家人本來就有很深的「門當戶對」的觀念,他心裏也明白父母對喬映芙有所不滿。
但他們無法挑剔她,因為她真的可以成為他的賢內助。
他也因為和她交往,才開始與父母有所交集,偶爾想到就會回家看看他們,要不然他哪會笨到自投羅網,聽著他們不厭其煩的嘮叨。
可他沒有任何的退路,尤其見她還真的表現一點都不急......
皇帝不急,卻急死他了!
雖然他和她的「不正常」的關係傳遍整個幸福裏,但難保隨著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她不會又變了卦。
女人心,海底針啊!
上一刻點頭說愛他,下一秒可以毫無表情的離開他。他見識過她的狠心,也領會過她的瀟灑。
他的心臟不夠強,不想再來第二次了。追她,很辛苦耶!不過都到這時候了,再辛苦也要咬牙撐下。所以他難得開車飄回臺北,決定要說服他的父母,帶著宋家太上皇,前往幸福裏提親。
但他一開口,就遭到了否絕。
「什麼?竟然要我們千里迢迢的跑到南部提親?」宋父不悅的板著臉,「難道他們不會上臺北嗎?反正以後她嫁過來也是我們宋家人。J
「是啊!」宋母接著說:「奎人,你不要被她耍得團團轉,這時候就想順著她的娘家,以後豈不是任他們予取予求了?」
宋奎人蹺著二郎腿,掏掏耳朵,聽著他們說著毫無建設性的話。
「你平時胡鬧我也由你了,喜歡那個沒背景的女人;我也就算了,但是現在要我們去求他們將女兒嫁給你?」宋父怯了一聲,「我們宋家可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求婚;是正常的。」宋奎人冷冷的道:「不要對我搬出那一套官腔,一句話,你們幫還是不幫?」
「放肆!這是你對我說話的口氣嗎?」宋父瞪著他,「好歹我也是你爸,你一定要這麼沒大沒小嗎?」
「我只是不想浪費時間。」媽的,他浪費快八個小時回臺北,是想要得到一個結論,可不是聽他的父母數落他的愛人。
「奎人,你聽媽說。」宋母介入他們之間,「提親是沒什麼大不了的,但要是他們娘家看我們家有錢,而準備獅子大開口呢?不如你就直接接映芙回臺北,我們在臺北幫你們辦一場婚禮,也不失她的面子啊!」
「媽,人家她母親的娘家在地方也算是小有名氣的望族,不希罕我們的錢。」他的小親親在家鄉可是不缺錢,光是她的好手藝,就足夠養活一家人了。
「媽之前也跟映芙說過,要結婚可以,獨自一人來臺北,婚禮的事就不要她操心,但是她必須和她家裏的人斷絕關係。」
他一聽,整個人倒抽了一口氣。
「媽,妳真的這麼跟她說過?」他簡直不敢相信,他家的人都怎麼對她的?
「對啊!那時她也沒有否決我啊!所以我想她要是愛你,一定會自個兒回臺北的......」宋母還繼續說著,「而且知人知面不知心,也不知道她嫁給你的目的......」
「好了,你們別說了。」宋奎人整個心情大為光火。原來在他漫不經心的時候,他將她丟入了一群勢利豺狼之中。
雖然他很不想這麼說自己的家人,但是家家有難念的經,每一個家庭的生長背景都不同。
自小,他就被灌輸要以〔爭奪」為目的,只要有本事,要什麼有什麼。
原來當初他會被喬映芙吸引,是因為她身上流露著他一直找尋的「純粹」與天真。
她純粹的很自然,只是後來也被他同化......但現在,她終於找回她自己,不再為他而失去原來的特色。
「兒子,你聽媽說......」
「我不想聽。」宋奎人厭煩的揮揮手,「就算你們說上千遍、萬遍,我還是不會放棄映芙的。」
「沒有要你放棄,而是要你將映芙帶回臺北。再說,你爸爸的公司,你也該接掌了......」宋母小聲的說。
「我的人生我要自己過,我不要你們再來操控我的一切。」宋奎人不想回家的原因,就是得像木偶般的被父母操控。
「你這小子在說什麼?老子辛辛苦苦賺錢養你長大,是讓你來頂嘴的嗎?」宋父終於發怒的大吼。
宋奎人冷笑一聲,「我現在也可以賺錢讓你養老,那我也可以對你的人生多加干涉嗎?」
「你......」宋父氣得渾身發抖,「是不是喬映芙那個女人對你洗腦了?我就知道,鄉下出身又是單親家庭的她,一定對我們家有所非分之想......」
宋奎人緊握著雙手,怒意已經油然而生。原來他都假裝自己不去在意,這時候才發現她早已被家人傷得如此傷痕累累。
難怪她一直不肯說原因,原來她好不容易治癒好的傷口,又會因為他一次又一次的出現,而剝開她原本已經結痂好的痛楚。
他這個男人哪里好?她還對他付出兩年多的青春......最後,他懶得跟他們吵,抓起外套便要往門口走。
「奎人,你要上哪里去?」宋母就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在後面追著他。
「我要去找映芙,既然你們都這麼自私,沒有商量的餘地,我還是不會放棄映芙。自今天起,我永遠都不會離開她的身邊。」他離走之前,又丟下一句,「你們一天沒有真心接受她,我也一天不會再回宋家!」
宋父氣得全身發抖,看著這個孽子就這樣開車離去,只剩下宋母不斷的叫喊。
他,錯了嗎?
將兒子養這麼大,他對兒子的未來有期待,也是一種奢望嗎?
誰都沒有錯,只是當彼此的人生有矛盾時,他只想過著屬於自己的生活,以及他已經將喬映芙畫進未來的藍圖。他好不容易才尋找到真愛,沒有任何人的支持,那都沒有關係,但是他不能再讓她受到一絲傷害。她為他吃過的苦,夠了。他是一個男人,從今天起,不容許別人傷害她。
奎人只休息一夜,早上一醒來又急忙趕回南部,就怕一天未見到她,事情又發生了變卦。
下午才來到南部的他,直接奔到喬映芙的老家,才將車子停好,就見喬映芙正好要出門擺攤。
他一看到她,便急忙上前要幫她拿東西,「映芙,我幫妳。」
喬映芙臉色不是很好,抬眸望了他一眼,馬上別過雙眼,「不用。」
她的語氣冷如北極,一開口便是讓他碰了釘子。
「怎麼了?」他陪著笑顏,不明白為什麼前幾天兩人如膠似漆,今天她卻又將他揮之即去。
她深呼吸一口,站在原地看著他,「奎人,我們其實一點都不適合,你知道嗎?」
「為什麼不適合?」他一聽,生氣的抓住她的肩膀,「妳為什麼每次都要這樣說呢?我知道是我混帳,我知道是我配不上妳,但是妳能不能夠給我一次機會,再一次就好?」
「不是這樣的!」她掙脫他的大掌,臉上也有著同樣的痛苦,「是我覺得不應該拖累了你的前途,你是集團的少爺,以後要回宋家接掌,而我...什麼都不會,我沒有把握成為你的左右手。」
她的專長不是在財經,只會在家縫縫補補,拿興趣當工作,在他的事業上根本無法輔助他。
「前幾天我們不是說好的?我要開一家玩具店,放一些模型,還有妳的手工玩偶,然後一同在幸福裏生活,為什麼妳現在又要打碎我們的夢?」他生氣的問著。
他就說,女人的心總是陰晴不定。
上一刻這樣,下一刻又變卦了。
他真不敢相信,如果他今天沒有提早回來,那麼明天她是不是又會避不見面了?
她倔強不語的別過眼,不敢對他說實話。
昨晚她接到了宋母的電話,他的母親哭著求她,求她不要毀去他的人生,希望能夠還她一個兒子。她怎麼能夠禁得起一個母親的請求呢?她也無心與宋母搶走宋奎人啊!她只是想要和他相愛......但是宋母卻反問她要多少錢,才肯放走他的人?
她一聽,心都碎了。
她還以為自己在宋家人面前扭轉了形象,卻發現她在他們的心裏,依然是那個從鄉下來的女子,只想巴住他,從宋家人身上挖錢。
她的心好痛,這樣的難過她卻無法開口跟他說。
因為她知道這不是他的錯,更不想讓他為難,於是她只能將苦往肚子裏吞。
「妳為什麼不說話?」他生氣的問著,聲音難免大了一點。
「我沒有什麼好說的。」她還是不敢直視他的黑眸,她是第一次見到他如此火大的表情。
「是妳不敢說,還是不想說?」他逼她與自己對眼。
下一刻,只見她的眼眶盈出淚水,像是晨間的露珠,毫無預警的滴落在他的手臂上。他的怒意在剎那問也被澆熄,胸口只剩下一陣揪疼。「對不起......」他以為自己的大聲嚇著了她,放在她雙肩上的大手也頓時放輕,「我不是故意要對妳大聲,我只是想要說,只要我們相愛,沒有什麼問題不能解決。」
她依然倔強的抿著唇,不能告訴他真相。
他在她的眼中看出遲疑,以及她不語的委屈。
「是不是我家的人打電話給妳?」他的腦海裏頓時閃過這麼一個可能,「我媽打電話跟妳說了什麼?快告訴我。」
他見她的身子一顫,肯定是自己猜對了。
她努力屏氣,不想讓自己的委屈在他的面前流洩,只能不斷的掉著眼淚。
「快說。」他見她不斷的哭泣,最後沒轍的將她緊緊的抱在懷裏,「對不起,是我不好,一直讓我和我的家人讓妳難過,我希望我開始有能力能夠保護妳,而不是一次又一次的令妳難過哭泣。」
她一聽,因為他的這番話,心中撩起了一圈圈的漣漪。她張開雙手反抱著他,「嗚嗚......我不想要離開你啊!可是......可是你媽媽告訴我,如果我待在你的身邊只是要錢,她願意給我幾百萬,叫我永遠離開你......」
他聽了,氣得渾身發抖,但還是不願意將她放開,「妳不要理我媽,他們總是以為用錢就可以擺弄我的人生。」
「她告訴我,我待在你的身邊只會成為你的絆腳石。你知道我很努力了,我很努力要達到你們的標準,但是我發現不管怎樣做,我還是永遠都達不到你們的完美......」她哭得像個小孩,很委屈的在他的胸膛裏用力哭泣著。
「我家......雖然不有錢,但是......好歹......我外公以前也是地方的士紳,我不喜歡......不喜歡你媽媽這樣污蔑我家人......好......好像我愛你,都是因為你有錢......」
他將她緊緊的抱著,彷佛不讓其他外人來欺侮她。
但是不管他怎麼保護她,他卻還是讓他父母傷害了她。「不要管我家的人怎麼說,他們是他們,無法代替我去主宰我的人生。」他心疼她的難過,心疼她一直以來這麼包容他的家人。
「能不能讓我愛你愛得有尊嚴一點?我不想......不想再讓別人說我愛得委曲求全,只是想要得到你的錢......」她好幾年的委屈,全都在這一刻崩潰。
她以為自己可以保持得很冷靜,去處理外頭的流言輩語,但她太看得起自己了,她的單純只是換來人們一次又一次的訕笑。
好不容易回到老家,大家重新接受了她,卻又因為他的出現,再一次擾亂了她平靜的心。
她知不知道,愛他,是一件艱難的任務。
他任她哭著,沒有再多問一句話。
這一切全都是因為他的關係,才會讓她受到這樣的悔辱。
他要怎麼做,才能讓她明白,他的心,也與她同樣真誠。
愛,能不能夠相愛就好,不要管外來紛爭?
愛情,是自私的。這是宋奎人的想法。他的父母冥頑不靈,那麼他只好再另想辦法。最後,他想到他的爺爺。雖然宋家太上皇已經退休幾十年了,但是他的地位在宋家還是不可動搖,連他父親再怎麼霸道,也是要聽他老子的話。
老子要他聽話,那他只好搬出老子的老子。
他撥了一通電話給宋家老爺子宋虎,希望他老人家的腦袋能夠比他的父母清楚一些。
由於他是長孫,宋虎對他就有一股寵溺。
雖然嚴格,但是宋奎人從小古靈精怪,雖然叛逆,卻又很有自己的想法,讓宋虎覺得這孫子跟自己年輕時一模一樣。
今日,幸福裏多了一台黑頭車。
烏亮亮的黑色賓士,開在鄉間小路確實是顯眼。
宋虎一接到宋奎人的電話,希望他能代表父母為他提親;如果連身為爺爺的他都拒絕,那就別怪他不孝,他七十大壽不會去,甚至連臺北也不會再回去。既然不承認他的妻子,連他這個不孝孫子也不必承認了。
重點是,七十大壽他不回去,也不會有松子糕可以吃。
臭小子!宋虎不悅的撇撇唇角。這不孝孫子竟然用這一招來恐嚇他老人家?
但最後,他想了想,思及喬映芙那張清秀又溫柔的笑顏。
他雖然也主張門當戶對,但是他與喬映芙相處過後,他就知道這女人以後會對他孫子影響甚大。
因為連他這個難以親近的老人,她也能夠和顏悅色,甚至不露痕跡的表達她的關心。
她的好,令他想起過世的老伴......
所以宋虎今天親自出馬,甚至向宋奎人的父母下了馬威。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來到幸福裏,決定幫宋奎人提親。
宋奎人的父母哪肯,但是老子要兒子聽話,兒子不聽話,老子一聲令下要將他的股份收回大半,兒子最後也只能摸摸鼻子......由於幸福裏位於鄉下,順著濱海公路走沒幾公里;便來到這個鄉里之中。
賓士車停在喬映芙家的透天厝前,宋虎與兒子媳婦一同下車,望著那三樓的建築。
環境幽靜、淳樸,而且遠望前方,還有臨海的漁港,是個典型的小漁村改建。
車子停在門口沒多久,方柳玉正好從屋子出來,一見到門口那麼一大排的陣仗;微微的皺起眉。
「你們找誰?」方柳玉上前,主動的問著。
這時,宋虎與兒子、媳婦一同轉頭,見到方柳玉,心裏有著不吐不快的怒氣。
宋母上前,酸不溜丟的說:「我們是來找把我兒子拐走的厲害女人,她的手段真厲害,為了她,我兒子居然要跟父母斷絕關係。」
「你兒子?」面對這一群來者不善的人,方柳玉瞇了眸,「妳是宋奎人的媽?」
「沒錯。」宋母一身端莊的套裝,神氣的站在方柳玉的面前,「妳誰?該不會是喬映芙的母親?」
「我是。」方柳玉見來者沒有好臉色,表情也漸漸不爽,「什麼叫做我女兒拐走妳兒子?是妳兒子厚著臉皮來降低我女兒的身價,妳有沒有一點常識?還敢像小狗一樣來我家亂吠?」
「妳罵我是小狗?」宋母不悅的瞪著方柳玉,「像妳這種親家,根本配不上我們。」
「%汗#回......」方柳玉是個地道真性情的女人,只要遇上有人欺負她的家人,她一定跟對方把命拚,於是流利的國罵又出口,「我呸!像你們這種眼睛放在頭頂上面的,老娘我也不屑!」
兩方母親正在對峙,愈吵就像大鐘般迥蕩,愈來愈大聲,愈來愈多人圍觀。
宋虎原是皺眉,看著方柳玉這副潑辣的模樣,以及媳婦那不甘示弱的表情,教他老人家覺得厭煩。正準備要喊停時;方家的阿公也聽到女兒在破口大,便出來一瞧。「阿玉啊!妳又在和誰吵架了?」方家阿公半台語交雜,說完;發現自家門口停了一台賓士車。
同時,宋家阿公跟方家阿公也對上眼-
方家阿公覺得宋虎有些眼熟。
宋虎也覺得方家阿公很眼熟,於是互相凝視了半天。
「夭壽喔!啊你不是那個和我同期菜鳥兵的老宋?」
「方阿貴?」宋虎像是見著老朋友般,馬上揚起笑臉,穿過媳婦的身邊,來到方阿貴的面前。
接下來的畫面,更教眾人看傻了眼-
宋虎和方阿貴激動的互相握住對方的手,接著還抱住對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