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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單飛雪]依然親愛的(全)[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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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23 18:59:19
第十八章

  因為工作需要,陳明慧每個月會固定上誠品書局幾次,不惜成本購買昂貴的外文食譜。以前,她都是自己來,現在,有蔣漢城陪著她。

  天氣好冷,她勾著他手臂,挨著他身子逛著新書陳列區,對他依賴得很。是呵,沒想到自己也能像一般陷入愛裡的女子,這麼賴著她的男人。只有他啊,讓她想依賴。

  他們親密地纏著彼此,不時地看向對方,投以微笑,報以愛的眼神。

  蔣漢城看陳明慧挑了幾本外文食譜,問:「你看得懂英文嗎?」

  「看不懂,不過……我有這個!」她拿出包包裡的翻譯機。「我會把需要了解的英文句子輸入進去,就可以知道大概的意思。」

  「這樣不麻煩啊?」他微笑。「以後我念給你聽,你哪個句子不懂我跟你說。」

  「對厚,你之前住國外,英文一定很好。好吧,讓你有表現的機會,回去後,這頁,還有這頁,這幾頁,幫我翻譯成中文,用便利貼貼在裡面。」

  「沒問題。」他翻看食譜,指著那些美麗的菜餚。「我要吃這個『紅酒焗釀蘑菇春雞』看起來很讚!」

  「怎麼專挑我沒做過的功夫菜?」

  「這樣你廚藝才會進步……而且為老公學做功夫菜,我會覺得你真的是很愛我的好老婆。」

  陳明慧瞪他一眼。「我才沒那種閒工夫咧,而且這種菜費時費工,根本不能弄成便當賣。」

  「你不是廚師嗎?我娶了廚師當老婆,沒這種福利嗎?」

  「哈哈哈,你很天真喔,蔣漢城,你不知道嗎?真正一流的廚師,在他工作時已經把全副精神體力都花在下廚上面了。下班後,他只希望能擺爛的躺在沙發看電視,最好還有個人很體貼的泡茶給他喝,按摩一下酸痛的手臂,最好還能捏捏小腿——所以賣咖啡的人下班後懶得煮咖啡,因為感覺像還在上班;所以做菜的下班後懶得開伙,因為感覺像還在上班,所以我這個大廚師休息時只想看電視睡覺吃零食,一點都不想再另外為某個人做功夫菜——」

  蔣漢城張大嘴巴顯得非常驚駭。

  陳明慧心裡暗暗覺得好笑。「幹嘛這樣?你這什麼表情?你很失望嗎?」

  「不是失望,是驚訝。」

  「驚訝什麼?」

  「你還真敢講,我發現你嘴巴變得很厲害。」

  「嘿嘿。」她很可愛地笑了。

  她擺明對他耍無賴,可是,蔣漢城不知道為什麼,一點都不生氣。還覺得能讓她這樣占便宜,很榮幸。依照他對陳明慧的了解,她只會對自己人無賴,跟別人她可是分得很清楚。願意占他便宜,好像還是他的榮幸喔,是她親密的表現。

  蔣漢城看了看左右。「過來。」把陳明慧拽近,拉高大衣,做掩護,低頭,親吻她。他把她吻得頭暈腦脹,膝蓋發軟,才放開她。

  看她臉紅紅,眼色恍惚,臉龐布滿紅暈,他滿意地笑了。

  「我至少可以跟大廚要這點福利吧?」他眨眨眼,被她狠瞪。他哈哈笑,摟住她的腰。「現在換我了,我要看畫冊,走吧。」他拉著陳明慧到他常逛的書櫃。

  蔣漢城挑選藝術類書籍時,陳明慧也隨手翻看畫冊。她拿了一本,走過來,在蔣漢城面前打開。

  「你看這個。」陳明慧攤開巨幅的畫冊。「美呆了。」

  「這是蘇百鈞畫的三稜劍花,」他很專業地告訴陳明慧。「這種巨大的白花是仙人掌科,又叫做七星劍花,其實就是我們平常吃的火龍果的花。像這種工筆畫很複雜,畫起來很需要耐性。你看,線條多細膩——」

  「喔,你畫一張一樣的給我吧,我想貼在我工作台的牆壁上。做菜時要是能看到這麼漂亮的畫,心情肯定很好,大小嘛——」陳明慧思索起來。「我希望有四張A4紙那麼大,這樣比較有氣勢。」

  「畫像這樣的嗎?這個很花時間,而且蘇百鈞的技術太厲害了,我沒把握畫得跟他一樣好。」蔣漢城有夠老實,竟在心愛的女人面前,承認畫工沒人家好。

  陳明慧超愛他這一點,一個人能夠這樣直白的表達自己的不足,那是都市人很難得看到的誠懇。大家都愛打腫臉充胖子,討厭被看扁,蔣漢城卻那樣自然地承認他的不足。

  「你不想畫嗎?」陳明慧很故意地說,她喜歡鬧他。「嫌麻煩呴?」

  「呃……也不是。」他想了想,乘機報仇道:「就跟廚師下班後不想做菜是一樣的,畫家平常休息的時候就懶得再幫人作畫,我接的case都還沒消化完,所以——」

  「不畫就算了。」陳明慧拿著畫冊,走向櫃檯結帳去。

  蔣漢城趕緊急追過去。「我會畫,我幫你畫,喂!這樣就生氣?陳明慧?!」

  陳明慧在前頭走著,偷笑著,她任性了,是啊,只在他面前展現。蔣漢城是她唯一想任性跟撒嬌的對象。以前看電視談話節目時,有一集是做女人撒嬌的話題,當時她覺得那些愛對男友撒嬌任性的女生真噁心,沒想到自己撒嬌起來沒有兩樣。

  印象中好像有位專家這樣注解撒嬌的定義——「仗著他人對你的寵愛而恣意耍賴」。

  嗯,好像是這樣沒錯。仗著蔣漢城對她的寵愛,想恣意地耍賴一下。陳明慧笑盈盈。她過去對王柏琛,顯得彬彬有禮,冷靜理性。可是對蔣漢城,她就發瘋了,會耍賴、會任性,會想要享受一下被寵著。王柏琛也對她好,然而送貴重的禮物或殷勤的討好,都會帶來莫名的壓力。

  蔣漢城不同。

  她對蔣漢城有著強烈想付出的愛,所以承受他的好,不會帶來壓力。她不用害怕將來還不起,或虧欠更多。她被這男人克住了啊!

  蔣漢城跑過來,搶走她手中畫冊,跑去結帳。「你很愛生氣,很小氣。」回頭瞪她,她哈哈笑。看見笑容,蔣漢城知道陳明慧故意整他,他也笑了。又過來牽住她的手,兩人笑咪咪地排隊結帳去。

  買完書,蔣漢城問她:「你每次來誠品買完書會去哪兒?」

  「就回家啊。」她的生活很規律,出門大多是有目的性的,比方買食材、買東西或因為工作上的需要,平日呢,就愛宅在店裡研究食譜。之前跟王柏琛約會,還要他三催四請的才願意出門,她的生活真的夠單純。

  「這附近沒有你愛去的地方嗎?餐廳?還是咖啡廳?我們去吃晚餐。」

  「沒特別喜歡的。」陳明慧老實道。王柏琛帶她吃遍各大美食餐廳,裝潢好,氣氛佳,可惜都沒能讓她留下深刻印象。她老覺得菜色不夠好,或是氣氛太拘謹,或是環境很冰冷,甚至是空調大小,她在心中都有意見。

  原來……是人不對。

  「好吧,那麼,我作主,我帶你去吃。」蔣漢城帶她離開書局,散步過鬧區,再穿過馬路,往對面小巷去。

  這時,天色昏暗了,夜暮低垂,馬路各式招牌霓虹閃爍。走進巷子裡,是一排老公寓。忽然,陳明慧眼前出現一汪池塘,一群白鴨湖面悠哉的游泳著。耳畔是蟋蟀的啾聲,還有暗色草木,湖面閃爍倒映的霓虹、月亮的光影。

  「欸?」陳明慧驚駭著。方才還在熱鬧擁擠的百貨商圈,怎麼多走些路,穿過馬路竟有這樣的田園風景!池塘後面,是一排日式房屋,裡面燈光交錯,人影幢幢。要抵達那間屋宅,必須先走過木頭架的步道,穿過迷煙似的小草。

  蔣漢城帶著陳明慧走過小步道,來到名叫「小山堂」的餐廳。

  挑選座位時,陳明慧被一盞吊在角落位置,一團巨如白花的燈吸引。於是他們坐燈下用餐,享用晚餐。

  暈黃溫暖的燈光灑在身上,微暗的空間,倉庫似的寬廣大廳,天花板梁柱上一朵朵彩繪紅花,營造出魔幻般的綺麗世界。

  陳明慧驚奇連連,東張西望。「沒想到台北有這種地方?」還能看得到花草鴨子跟池塘,餐聽這樣的遼闊,坐在老屋宅裡,非常舒適。「尤其是這盞燈!」她指著頂上團花似的白燈,讚不絕口。「這燈吊在半空像一朵花,真漂亮。」

  「我白天來時,這個燈雖然沒有點亮,可是看起來也美得像雲朵。而且它剛好在這扇門後面,天氣好時,外面的藍天白雲就會倒映在這扇門的玻璃上。從屋外看,這個燈跟藍天白雲會疊在一起,變成一朵雲,很奇妙的畫面。」

  「我沒想到燈還可以弄成這樣,真厲害。」

  他解釋燈的構造。「我問過店員,這個燈還是自已DIY的,用一片片塑料片,自己嵌摺,組裝成這樣一團立體燈,並不是一買來就這個樣子。拆開變化的話,還可以變成三個小朵的燈,是很有趣的設計。」

  蔣漢城指著燈,耐心地告訴陳明慧那些嵌接的原理。

  其實,陳明慧聽不懂這些,可是她微笑聽著,喜歡看他講話,覺得他真棒,什麼都懂,唉,怎麼辦?是這樣的愛他,愛到一種崇拜的地步。

  他啊不用帶她去那種裝潢高檔,服務殷勤,很矯飾很炫富的昂貴餐廳,只是帶她來看看白鴨,看看池塘,看看一盞燈,只是這樣就收服陳明慧的心。一個人的品味,是沒辦法用錢堆出來的。當他說著那些美麗的事物,而不是炫耀自己的能耐或財富,那種真誠的東西,反而更令她傾倒。她喜歡待在他身旁,也許就是被那一種自然的神態吸引,喜歡在他身邊感受到的輕鬆跟舒服。

  後來,他們把飲料端到外面,面對池塘的木頭地板,就坐在木板地上欣賞夜景。

  「我們把鞋子脫掉吧,踏著這個木頭地板會很舒服。」蔣漢城說著,幫她脫掉鞋子。他解釋:「之前在國外時,我的醫生常要我每隔一陣子就去公園,赤腳踩在草地上,他說住在鋼筋水泥的城市裡,偶爾這樣做,可以消除身體上的靜電,對身體很好。」

  「是喔。」陳明慧光著腳丫子,踏著木板地,真的很舒服。

  她看著眼前風景,越過黑暗湖泊,對面是老公寓,每一家客廳都閃亮著不同的燈色,面貌各異。夜蟲溫柔的一陣陣輕啼,偶爾夾雜後方傳來的餐廳裡的人聲。而樹木沉靜得像老禪師的毛筆字,一畫一豎,有自己的神韻。

  真舒服啊!陳明慧靠向蔣漢城肩膀。

  蔣漢城問陳明慧。「你還有彈烏克麗麗嗎?」

  「偶爾還是有彈……」

  「記得以前我們常一起練烏克麗麗,明慧……我想……約喬娜英跟我們吃飯。」

  陳明慧猛一抬頭,看著他,她刻意不在他面前提起的名字,竟然——

  蔣漢城忐忑道:「喬娜英之前很不諒解我跟她分手的事……你們兩個還有聯絡嗎?她覺得我是因為你和她分手,這給她很大的傷害。其實分手的原因很難說清楚,我和別的女人試著交往過,就是不太順利——喬娜英的事,讓我覺得對她很不好意思……我想請她吃個飯,慎重地跟她道歉,畢竟以前大家處得那麼好。你知道喬娜英的事吧?她爸的事讓她很難過,結果我還害她那麼傷心,我有點擔心她。」

  「我知道。」陳明慧能理解他的心情,她坦白道:「我之前也交了一個男朋友,和他分手時,他也很受傷。」她能了解蔣漢城對喬娜英感到內疚。蔣漢城還不知道,現在店裡,阿爸幫著照顧的那個小女生,其實就是喬娜英的女兒。

  「你說的是我在電影院看到的那個男人吧?」

  「我跟他交往了大概半年……也是最近才分手,他也是很不能諒解,可是我覺得勉強自己和他繼續交往也是一種欺騙,不過,確實傷了他的心……我曾經想過,如果這次我跟你再沒有結果,我不會再接受任何人的感情了,沒想到我們馬上就結婚了。」

  「幸好我當機立斷,馬上拉著你去登記,不然夜長夢多,誰知道又會發生什麼事。」

  「好好好,算你聰明喔。」陳明慧笑道。「我覺得愛情,有時候很可怕,開始了以後不知道怎麼結束,結束了以後又不知道要怎麼忘記。」

  此時,陳明慧的手機響起,是爸爸打來的。

  「你在哪兒?房東忽然跑來,說有事找你。」

  「喔,我現在過去。」她關上手機。「我要回店裡一趟,房東找我。」

  「我送你過去——一他笑著,拉她起來。「等一下。」他蹲下,小心地捧起她的腳,幫她把鞋穿上。

  陳明慧扶著他肩膀,站穩了,想到小時候他也曾在公園裡這樣做過。她被欺負了沒了鞋子,他背她回家。

  她戳戳他的肩膀。「喂,我不要穿鞋,你背我吧。」好想重溫那時候的幸福啊!

  「你真的很喜歡虐待我喔?」他笑著,轉身,拍拍自己的背。「上來吧。」

  「要一路背到那邊馬路喔。」說著,跳到他身上。「如果讓我摔下去,你就死定了!」她惡聲惡氣地警告。

  他才不怕咧!「你不要亂動就好了。」

  他背著陳明慧走上步道,陳明慧枕著他寬廣的背,看著池塘悠游的白鴨。她感動著,內心激動著。原來世界可以看起來這麼寧靜美好,她幾乎都忘了欣賞這樣的風景。要再這樣趴到這男人身上,誰知道竟要十幾年後了,她真慶幸還能這樣讓他背著,她好幸福,偷偷地掉眼淚,太感恩了。

  ※ ※ ※

  蔣漢城送陳明慧回便當店,晚上還要趕工,他先回家忙。

  房東在店裡等著,他是個年近半百的老阿公,一直以來都慈藹可親,給陳明慧很優惠的租金。可是,今天老先生面有難色,坐立難安。

  「真的是很不好意思啊,實在是很對不起啊。」房東一見陳明慧走進店裡,就一直道歉。

  「有什麼事嗎?」陳明慧看向阿爸,阿爸直嘆氣。

  「我們不能住這裡了。」

  「為什麼?!」

  「這房子,我賣給別人了。」房東解釋。「所以……這是當初的押金。」老先生掏出一疊鈔票,放桌上。「要請你們快點搬出去了,因為對方有點急。」

  「為什麼忽然要賣掉房子?」陳明慧沒辦法接受,她的生財器具都在這裡,當初也花了很多心血打造工作區,一切運作得很好,怎麼可能突然搬家?!

  老房東抓抓花白的髮,很鬱悶地說:「你們沒看新聞嗎?最近股票大跌,我兒子之前把我的退休金都丟去投資股票了,結果被斷頭,怕被我罵,到處亂借錢欠了一屁股債,都是地下錢莊的債,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啊。本來想拿房子去抵押但是錢不夠,剛好有人出很棒的價錢要買,所以,唉,真的很不好意思——」

  「可是臨時要我們把店遷到哪裡啊?」陳阿勇焦慮地一直踱步。「這裡當初我們花了很多錢弄那些設備,現在整個要拆掉嗎?一些訂單也不能說停就停,怎麼辦?雖然你也很為難,但是——」

  「請問……是幾天內要搬走?」陳明慧思考應變的辦法。

  「希望七天內搬走,因為我也急著交屋拿錢。」

  「七天內?!」陳阿勇大叫。「怎麼可能?!」

  「可以把買主電話給我嗎?」陳明慧拿出筆記本。「我商量看看,我可以跟他簽新的租約,看能不能把房子租我。」

  「對啊,這方法不錯。」老先生叫好,趕緊打開皮夾翻資料。「是一位王先生,電話是0918——」

  聽見老先生講出號碼,陳明慧驚愕,停止抄寫動作,這號碼太熟了。

  「買家是王柏琛?!」陳明慧問。

  「欸?」老先生看著他們。「你們認識?太好了,認識就好商量啊。」

  陳阿勇知道內情不單純,跟陳明慧說:「他故意的對不對?他想幹嘛?」

  陳明慧立刻打電話給王柏琛。「你為什麼要這樣?你是故意嗎?」

  「剛剛和那個男人在誠品逛得很開心嘛,在湖邊喝咖啡,卿卿我我,呵,真是有夠搞笑,還學偶像劇演的背著你走路?陳明慧,你真讓我刮目相看,原來你是這麼大方的女人。仔細想想,你對我真是冷淡得可以——」

  「你跟蹤我們?」陳明慧毛骨悚然。

  店門推開,王柏琛走進來。他坐下,看著陳明慧,對身旁的房東說:「接下來的事我跟她說就可以了。」

  「好,那我先回去喔。」房東感覺到氣氛有點僵,迫不及待地離開了。

  陳阿勇也在王柏琛對面坐下。「王柏琛,你現在是恨我們明慧嗎?你怎麼——」

  「對,我恨她。」他瞪視陳明慧。

  陳明慧凜著臉。「原來你是這種人,愛不到就要報復?」過去那些溫柔討好都是假象?現在,她看見這男人冰冷的臉色,像個陌生人。

  王柏琛恨恨地看著面前的女人,想到過去對她的好就恨得想毀掉她。尤其是這幾天跟蹤她,親眼確認喬娜英的話……陳明慧讓他變成笑話。他瞄向陳明慧左手的鑽戒,冷笑。

  「聽說你結婚了,怎麼沒邀請我?讓我恭喜你?!」

  「對於給你的傷害,我很抱歉。你講,你想幹嘛?逼我搬走?!」

  「我——想了又想,決定給你一個機會。我給你三天時間恢復理智,去跟那個人分手,辦離婚,回到我身邊。房子我不但不收你租金,甚至會過戶給你。那個人,我調查過了,不過是一個畫畫的,他能給你什麼幸福?他能跟我比?你腦筋是不是壞了?判斷力有這麼差?不管各方面他都——」

  「七天內我會搬走。」陳明慧不想聽他抨擊蔣漢城。

  王柏琛失笑,眼色更冷。「答得這麼乾脆,原來理性冷靜的陳明慧,也有為愛瘋狂的時候——陳明慧,七天後,沒搬走的東西我會叫清潔工扔掉。」

  王柏琛離開。

  陳明慧立刻打開筆記型電腦。

  「你有什麼打算?現在怎麼辦?」陳阿勇追問。

  「先公告暫停接受訂單,其他的再想辦法。」

  「要停工多久?臨時要到哪兒找店面?還要重新裝潢弄設備。唉,唉。我剛剛看著他我真的是心驚肉跳,你有看見王柏琛的表情嗎?像變了一個人,他以前不知道有多好,老是對我笑咪咪,剛剛看他陰沉的樣子,我心跳得很快,覺得很可怕——雖然發生這種事,但是,想想真是萬幸,幸好你沒跟他在一起,這個男人個性太極端了!」

  「因為他在氣頭上。就搬吧,只要他能消氣。」她現在很幸福,不想跟王柏琛計較,只希望他快點消氣,畢竟自己也有對不起他的地方。

  「可是,這裡你花了很多心血裝修。」

  「沒關係……」陳明慧深吸口氣,真的,擁有蔣漢城,這些波折她都可以接受,只要蔣漢城在身邊,只要愛還在身邊,她吃點苦都甘願。她現在真實地體會到了,事業再順利,沒了身邊那個人,一切還是那麼的空洞貧乏。

  擁有了心愛的人、溫暖的家,外面的風雨都變得比較可以忍受。

  陳阿勇問:「如果要搬家,後院那頭豬怎麼辦?還有,美美怎麼辦?喬娜英把這個都丟給你,現在連保母費幼稚園費用都讓你出,阿慧,我覺得這樣下去不行,你還是把喬娜英找出來談清楚,我對美美也有感情,可是,養孩子是一輩子的事,她媽媽應該要負起責任。」

  「過陣子吧。」陳明慧勸爸爸。「喬娜英現在自己生活都有問題了,美美跟著她反而不好。你不用擔心,阿爸,以前我們比現在困難多了,只是搬家嘛,沒問題的。」

  「我是心疼你,傻孩子,阿爸心疼你啊!好不容易看你快樂幾天,怎麼又發生這種事?」

  ※ ※ ※

  蔣漢城回家時,在家門口,看到喬娜英等著。

  「我們談談。」她說。

  蔣漢城開門讓她進屋,幫她沖了一杯熱茶。

  她摘下圍巾,神色虛弱地將圍巾輕輕擱在桌上。

  「你現在過得很好吧?我知道你們結婚了,我看你氣色好極了,你很開心吧。」她刻意擺低姿態,言談間盡顯憔悴,蔣漢城看了更內疚。

  「你怎麼知道我結婚了?你還好嗎?」

  「陳明慧跟我說的。」她苦笑,一副受害姿態。「大概是很開心所以想跟我分享。我過得很好,你不用擔心。陳明慧……沒跟你說我的事嗎?」她試探地問。

  蔣漢城納悶地問:「哪方面的事?」

  喬娜英看他困惑的表情,原來……陳明慧還沒說美美是她小孩,也沒說她們之間決裂的事。

  為什麼?想在蔣漢城面前保住她的顏面嗎?可是,喬娜英一點都不感謝,在她想法中,陳明慧不過是想在蔣漢城面前當好人。陳明慧越是這樣,就越顯得她卑鄙。無所謂,喬娜英已經豁出去,卑鄙也好、可惡也罷,她不幸福,別人也不可以幸福。她得不到蔣漢城,憑什麼陳明慧可以!她這麼辛苦爭取蔣漢城,憑什麼陳明慧啥都沒做,一出現就擄走他的心?喬娜英不甘心。

  她深吸口氣,幽幽道:「我過來,只是想看看你。在我離開之前,我想記住你的長相,記住我今生最愛的男人……既然知道你很好,我就開心了,我走了。」說完,她起身離開,走向門口。

  蔣漢城跟過去。「謝謝你,還有,真的很對不起。」突然,喬娜英癱軟倒下,蔣漢城及時抱住她。她閉著眼,意識恍惚。「喬娜英?哪裡不舒服嗎?」

  喬娜英睜開眼,悲慘地笑了。「我……吞了很多藥。」

  蔣漢城震住,抱了她就往外跑,在門外撞見正要進門的陳明慧,陳明慧見狀,跟著他上車,幫他把喬娜英放在後座。

  「怎麼回事?喬娜英為什麼——」在車上,陳明慧問。

  「她自殺,不知道吞了什麼藥——」蔣漢城駕車疾馳,很快將喬娜英送進急診室。他跟陳明慧在外面等侯。

  陳明慧看他很焦急很擔心,她握住他的手。

  他揪著眉,壓力很大。「萬一……因為我她死了……唉。」他抱頭苦惱。「我之前太讓她傷心了,她爸的事已經讓她夠難過,我真是……唉。」

  看他這樣煎熬,陳明慧很心疼,心疼他的善良,心疼他的重感情。然而,陳明慧對喬娜英自殺的事,異常冷靜。她納悶自己是怎麼了?她不緊張,也不擔心。是啊,她終於也麻木了啊。她,已經對哭哭啼啼,謊話連篇,手段又多的喬娜英死心了嗎?甚至,對喬娜英自殺的事,感到強烈的憤怒,因為喬娜英讓她愛的男人內疚自責。

  喬娜英,你還真是懂得勒索別人的感情。陳明慧苦笑。

  稍後,醫生走出急診室,摘下口罩,向他們解釋。「沒事了,已經幫她洗了胃,休養一天就可以回家了。不過,對於鬧自殺的病患,我們建議暫時什麼都順著她,不要再刺激她,你們現在可以進去看她了——」

  蔣漢城衝進去,看到喬娜英虛弱地躺在病床,吊著點滴,睜著水汪汪的眼睛看著他,楚楚可憐。

  「為什麼要救我?我真的好想死。」她對蔣漢城哭。「我活著一點都不快樂,我很想解脫……」說著握住蔣漢城的手,低頭啜泣。

  一旁的陳明慧,沒漏掉喬娜英瞥了她一眼那勝利的眼色。

  她是故意的。

  陳明慧站在蔣漢城身後,冷冷看著喬娜英。陳明慧看她刻意表演脆弱的戲碼,很想吐。之前有多少次,喬娜英也是這樣哭哭啼啼、可憐兮兮地求她成全她跟蔣漢城,但一轉身,卻用盡心機撒謊,要手段,欺瞞她。喬娜英占盡周遭人的便宜,還拋棄親生女兒,丟給她照顧。這女人現在又想占蔣漢城便宜嗎?

  正直老實的蔣漢城不知道喬娜英的心機。

  他擔心又生氣地罵喬娜英。「你瘋了嗎?再怎麼樣也不可以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蔣漢城轉過臉,看著陳明慧。「你勸勸她吧,她太傻了,怎麼可以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陳明慧差點笑出來。她傻?不,她是太聰明。

  陳明慧淡漠地看著喬娜英。

  喬娜英顫抖著伸長手。「姊——對不起,我真的是太傷心了。」她想去握陳明慧的手。

  陳明慧瞪著那隻顫抖得看似虛弱的手,覺得情況有夠搞笑。

  喬娜英持續深情地呼喊。「姊啊——」

  姊你個頭啦姊!陳明慧無動於衷,冷然地瞪視著那隻手,沒有握住的意思。

  蔣漢城奇怪地看著陳明慧,陳明慧為什麼不握喬娜英伸來的手?

  陳明慧懶得陪喬娜英演戲,她赫然抓住喬娜英的手,狠狠地把她的手塞回被子裡。她沒有話對喬娜英講,當她是空氣,倒是對蔣漢城說:「喬娜英不是小孩子了,用不著我勸她什麼,如果她不珍惜自己,我們也沒辦法——」

  喬娜英突然插嘴。「蔣漢城,我女兒的事你知道嗎?你應該也看過她的。」

  陳明慧怔住,看向喬娜英。不想揭發她,現在她倒甘願自己招了?!

  喬娜英可憐地看著蔣漢城。「我會這樣萬念俱灰,是因為之前交了一個男朋友,懷孕後本來要結婚的,但是他一聽說我爸有貪污的問題,可能被扣押財產接受調查,就拋棄我了,嗚……所以我帶著女兒生活,一直過得很辛苦。直到再遇見你,唉,我知道我不能貪心,我知道你跟姊的感情,但是我……我還是陷下去了……陷得很深,所以……姊跟我說你們結婚了,我實在是嚇到了,才會一時想不開……」

  蔣漢城恍然大悟。「所以陳明慧店裡那個叫美美的女生,是你女兒?」

  「嗯,是我女兒,我可憐的孩子啊,嗚——」喬娜英泣不成聲。

  哇塞,陳明慧大開眼界。喬娜英還真能串喔,明明親口跟她說同時和很多男人交往,不知道孩子的爸是誰,現在又是演哪齣?怎麼在蔣漢城面前突然變成感情受創、讓人同情的可憐女子?

  蔣漢城聽了更內疚,她受過這麼多創傷,他還狠狠傷了她的心。「原來如此,我真的……對你感到很抱歉。你說,要是有我能幫的我一定幫。你有女兒,更不能做傻事啊。」為了彌補之前對她的傷害,他決定盡力相助。

  這是他講義氣的地方,喬娜英深深知道這點,才會演這齣戲。

  陳明慧實在是無話可說了,看著喬娜英,懷疑她根本生病了。怎麼會有人把真實人生當戲演,還演得像出三流連續劇?

  喬娜英睜眼說瞎話的功夫已達爐火純青的地步。喬娜英跟蔣漢城道歉。「真的很對不起你,那次在影城你看到的小女生就是我女兒,姊很喜歡她,所以認她當乾女兒,常幫我照顧美美。那時我沒說,還騙你說姊已經結婚,都怪我太喜歡你,造成你跟姊之間的誤會,真的很對不起。姊——我也對不起你,我在這裡鄭重跟你們道歉,現在看到你們在一起,我……我會祝福你們,我也安心了。」

  你乾脆安息算了!陳明慧越聽越嘔。明明先惡劣的撒謊,被拆穿後,又一副受害者模樣的道歉,想吐欸。

  蔣漢城問:「所以你跟明慧一直有聯繫?」

  「嗯,畢竟我們就像親姊妹,感情一向很好。」

  戲還沒下檔,精彩的現在才來。陳明慧很想翻白眼。

  果然,喬娜英又說:「其實我之前是在姊那裡幫忙,我沒跟你講。後來,因為你們交往了,我就被姊開除了,但我不怪她,她也是擔心我和你還會來往,所以——」

  多麼有梗啊!陳明慧都想放鞭炮,頒獎給喬娜英。

  這位從小和連續劇長大的千金小姐,拷貝戲中老梗拷貝得多徹底?還能如此善用到現實人生中,陳明慧真是看得目不暇給,自嘆不如。越看越精彩,自己都看上癮了。

  開除喬娜英?蔣漢城疑惑地看陳明慧一眼,沒想到她會這麼做。

  陳明慧無奈地牽了牽嘴角,已經不知道該怒還是該笑了。

  喬娜英又說:「我不怪姊姊這樣對我,真的。可是,我一直在找工作,你拋棄了我,我又失去工作,自己又很無能,沒能照顧好女兒,這些,讓我太累了……我已經不會再奢望你愛我了,我也不會為難姊姊。可是,我好懷念以前單純的日子,懷念以前在你們身邊的時光,那時候的我多幸福,所以後來我更不能忍受那些打擊——」

  蔣漢城嘆息,沒錯,那時候他們三人有過很溫暖的歲月。

  喬娜英又說:「蔣漢城——你那裡,需不需要助手?我可以幫你打雜嗎?接電話或是處理行政工作,沒薪水也沒關係,我只希望有個地方住,我渴望有家人的溫暖,嗚……我不想離開你們……我在世上已經沒有可以依靠的親人了,嗚……」說著說著,她痛哭。

  蔣漢城看著,於心不忍,但不敢貿然答應。他看向陳明慧,想知道陳明慧的想法,不希望令她有不舒服的感受。

  陳明慧太了解蔣漢城的個性了,他此刻是對喬娜英同情又自責,滿腔熱血的只想彌補她。但是,陳明慧更了解喬娜英。

  真是歹戲拖棚。

  陳明慧看喬娜英哭得那麼激動,覺得這丫頭不去演戲真是暴殄天物。

  好,就讓她來終結這齣戲,雖然後續可能還有很多集,而且當餘興節目看的話,還挺有意思。

  陳明慧走上前,握住喬娜英的手,很用力地握緊緊,笑看著她,跟她淚汪汪的眼睛對峙。

  陳明慧說:「我發現一件事,我的人生,如果沒有你,真的會遜色不少,還會少了很多樂趣。你——安心的來漢城這邊工作,我……非常期待你的『表現』。」

  陳明慧那樣自信無畏地對喬娜英微笑。

  喬娜英凜住目光,也笑著。「我會好好努力『表現』,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蔣漢城渾不知她們之間迸射的火花,他也笑了,鬆口氣,覺得心中大石放下,這樣對得起喬娜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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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23 18:59:53
第十九章

  離開醫院,蔣漢城載陳明慧回他的家。

  陳明慧打算告訴蔣漢城喬娜英的真面目。她要把喬娜英做的那些事,占男人便宜,感情關係複雜,對親生女兒無情,不負責任愛亂花錢借錢,而且一直都是她幫忙代付喬娜英各項生活開銷,重點是,她哪有開除喬娜英?!事實不是那樣。更重要的是,喬娜英心機重,手段多,動機不良,不安好心,百分百是為了破壞他們感情才要來當蔣漢城助理。

  可是,要從哪一樁事件開始講起?陳明慧思索著。

  而蔣漢城一上車,就長吁口氣。「還好她沒事了,我就擔心她會因為分手做傻事,沒想到她還真的吞了藥——」他看陳明慧一眼,嘆息道:「以前我們三個人真的很要好,我想不到喬娜英是在你那邊做事,你怎麼都沒說?想想真的很不可思議,以前小學時,她仗著她爸的勢力可臭屁了,現在變這麼落魄真可憐。」

  陳明慧打量著他。「跟她分手,讓你很有罪惡感?」

  「唔。」他苦笑。「畢竟她現在事事不如意,一開始和她交往時,也想好好照顧她,可是……就是忘不了你,沒辦法,只好分手。她因為這樣很受傷,我實在是……對她很不好意思。」

  「現在釋懷了?」

  「現在讓她來工作,也算拉她一把了,比較沒那麼內疚了。」

  「唔。」看他放下心中重擔,大鬆口氣的樣子。陳明慧想著,是啊,蔣漢城就是這麼善良,為人著想,怕傷別人的心。於是,關於陳違喬娜英那些壞事的醜陋的話,忽然梗住,都說不出口了。

  陳明慧衡量著,如果不讓喬娜英來工作,給她一條活路,給蔣漢城一個彌補喬娜英的機會。萬一喬娜英出什麼事,蔣漢城都會怪自己,他的心會不安。而這個喬娜英,是豁出去了,傻傻地連藥都亂吞,如果逼太緊,這丫頭萬一真的想不開,蔣漢城一輩子都不會安心。就像她對媽媽的愧疚那樣,心中始終有陰影在。

  陳明慧想著,這陣子他們過得很幸福,但也許在陳明慧看不到的時候,蔣漢城耿耿於懷,想著對不起喬娜英的事。

  內疚感,是一種很可怕的情緒。

  陳明慧深受其苦,怎會不清楚那種陰晦難言的煎熬?

  經過媽媽意外身亡的事故,她太清楚這種磨人的心情。不是自己的錯,可是就是會覺對方的不幸,自已有責任。人是感情動物,關係無法說斷就斷,愛恨情仇,不是一拍兩散那樣簡單。

  陳明慧深愛蔣漢城,她不要蔣漢城心中有遺憾。既然這樣做能讓他釋懷,她願意支持,關於她跟喬娜英的戰爭,就只停留在她跟喬娜英之間吧。

  他,只要永遠這樣明朗、陽光、溫暖,就夠了。

  陳明慧忽然說:「你知道嗎?你就像一盞燈。」

  「燈?」

  「唔。很明亮,很溫暖,怪不得喬娜英喜歡你。」生活辛苦的時候,看著他、想著他,就像在黑暗裡點一盞燈,得到安慰跟溫暖。

  他笑了。一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形容我。」

  是啊,一盞燈,只要溫暖的為她亮著就好。她微笑想著,她不想干擾他的善良美好。所以,也不想告訴他,她今晚其實很煩惱,面對王柏琛的憤怒有多惶恐多疲憊。也不想告訴他,喬娜英耍過什麼手段,怎樣挑釁跟欺負過自己,自己又有多麼委屈。她都不想說了,把頭靠向他肩膀,看著他笑。只要他在身旁,什麼都可以放下。

  蔣漢城看她小鳥依人的樣子,騰出一隻手,拍拍她的臉,才繼續握回方向盤。

  陳明慧對他笑。「喂,剛剛我對喬娜英很冷漠吧?」

  「嗯哼。」

  「我還開除她喔。」

  「嗯哼。」

  「那我算是壞女人嘍?!」

  他哈哈笑,瞥她一眼,很溫暖的眼色。

  「陳明慧啊,我第一天認識你嗎?雖然事情經過我不清楚,但是你不可能開除喬娜英。還有,你一定擔心她生活辛苦,所以幫她養小孩,怕小孩子也跟著吃苦對吧?而且我現在強烈懷疑,便當店後院那隻大肥豬,應該也是喬娜英的豬,她養不動了讓你收留的,因為我怎麼想都不覺得你會是因為小豬可愛就衝動買下來的傢伙——」

  陳明慧怔住,原來他都清楚?

  蔣漢城笑著,雙手沉穩地操控車子,不疾不徐地說:「喬娜英從小講話就喜歡誇大,而你不一樣,我知道你的心有多好,你一定幫了她很多。」

  陳明慧哽咽,有他這句就夠了。

  這一刻,陳明慧好感動。她不愛傾訴心情,然而在這世上有這樣一個人,她不用為自己辯解,他就懂得她,明白她的心。哪怕全世界都誤解,只要身邊那個最愛的人明白她,那就足夠了,已經很夠了。

  因為他這句話,陳明慧的心多踏實。

  喬娜英要怎樣無所謂,要來就來,沒關係。她會堅定相信他,往後,她跟蔣漢城的愛,是誰也撼動不了挑釁不了的存在。

  陳明慧縮回座位,把臉轉向車窗,藏住因感動而淚濕的眼眶。

  她拿出MP3。「你車子的音響可以接這個嗎?」

  「MP3?可以啊。」蔣漢城把她的MP3跟汽車音響的連接線接好。「你想聽歌啊?」

  「唔——是我這幾年常聽的歌,也想給你聽。」

  歌曲播放〈我最親愛的〉。

  蔣漢城聽著感性的歌詞,他明白了,陳明慧藉這歌,表達對他的感情。

  她常常聽這首歌嗎?他想,她是一直深愛他啊,是瘋狂地思念他,跟他一樣。在深夜車廂裡,他跟她聆聽充滿感情的歌聲。他好感動,也好心疼。想到陳明慧一個人聽這個歌,思念他,覺得她這些年一定很寂寞。

  多麼慶幸,他們又走在一起。如果錯過,該有多麼痛啊!

  他濕了眼眶,喉嚨酸楚,為這份得來不易的愛感謝神。

  他發誓好好珍惜她,永遠永遠,守護他最親愛的,陳明慧。

  ※ ※ ※

  回去後,他們都累了,早早就上床睡。

  半夜裡,蔣漢城醒來,沒看見陳明慧。他到客廳,看到她趴在長桌上睡著了。他拿毛毯出來,幫她蓋上。看見她壓著新買的外文食譜,在他指定要吃的功夫菜「紅酒焗釀蘑菇春雞」旁,貼了便利貼,寫著製作筆記。

  還說不幫他做呢!

  結果半夜裡起來看這個。

  蔣漢城坐下,把那一頁菜餚的英文,全譯成中文,寫在另一張便利貼,貼在菜單旁。然後回到書桌前,打開電腦,拿出素描本,進行插畫工作。上工前,他先逛逛日月便當店的網站。

  自從知道「日月便當」是陳明慧開的,他就有了這個習慣,關注她更新的菜單,注意格友給的留言。當看到格友對便當讚美,或看到訂單量多,蔣漢城就跟著歡喜或驕傲。

  進入網站後,蔣漢城震驚,看到暫停下單的公告,並告知暫時無法確定恢復下單的時間。

  蔣漢城驚訝著,陳明慧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停止營業?

  第二天,陳明慧做了早餐,他們一起吃早餐時,蔣漢城問她停止下單的事。

  「喔——」陳明慧故作輕鬆地說:「因為房子租約七天後到期,要找新店面,所以暫時停止下單。」

  「七天後到期?」

  「唔。」

  「可是我沒看你打包東西啊!」

  「今天才開始整理。」

  「我去幫你。」搬家這麼大的事,他這個老公一定要幫,可是陳明慧婉拒他的好意。

  「我跟我爸會處理,你忙你的工作就好了,不用擔心我。」

  「不行,我一定要去幫忙。新店面找好沒?我幫你找——」

  「你不要這樣,都說我可以自己搞定,就這樣——我出門了喔。你今天要去接喬娜英出院嘛,你忙,我晚點回來。不用送我過去,我還要先繞去菜市場,掰。」她在他臉龐親了一口,急著出門,除了製作今天的便當,還要去找店面,她很忙啊!

  蔣漢城很悶,他覺得陳明慧忙著推辭他的好意,彷彿不需要他這個老公。他還感到奇怪,依照陳明慧的個性,不可能臨到租約到期了才準備搬家尋找新店面。蔣漢城整個早上忐忑不安。

  中午,他去接喬娜英出院。

  「今天你先好好休息,什麼事都不用做。」他帶喬娜英到客房。「這間本來是放畫材的,早上畫材都挪到客廳了,以後你就住這裡,直到找到地方住為止。」

  他都幫她設想好了,喬娜英看著新房間,雖然坪數小,但是,站在他的地方,比待在王柏琛那個豪華客廳感覺踏實多,也溫暖多了。

  「謝謝。」她好感動。

  「這沒什麼,你好好休息,我有事要出去,這個,備用鑰匙給你。」蔣漢城交代完,忽然想到,問喬娜英。「你知道陳明慧的店租約到期了嗎?」

  「怎麼可能?上個月才續約的啊!」

  「是嗎?」果然有問題,陳明慧有事瞞著他。

  「怎麼了?」

  「陳明慧暫停營業,還急著搬家,我有點擔心。」蔣漢城看看手錶,是便當店午休時間。「我過去看一下,你先休息吧。」

  蔣漢城離開後,喬娜英越想越覺得奇怪。便當店怎麼會突然停業?那可是陳明慧的命啊,搬家?更不可能啊,花那麼多錢裝潢工作區,陳明慧那麼滿意,怎麼捨得換地方?太奇怪了。

  ※ ※ ※

  蔣漢城到便當店時,只有陳阿勇在,地上堆滿等著打包的雜物。

  看見蔣漢城,他說:「阿慧去找店面了。」

  「聽說要搬家,她不讓我幫忙,還堅持不讓我陪她找店面。」蔣漢城蹲下,幫著岳父將碗盤用報紙包起來。「我覺得她好像不需要我,唉,感覺很差,以前她不會這樣的——」

  「唉,當然不讓你幫啊。」

  「為什麼?我已經是她老公了,這種事不讓老公插手要讓誰幫?」

  「你啊,你是很了解我們阿慧,可是有件事你不知道,那丫頭對於當年害你重傷的事很在意啊,這世上有什麼事比連累心愛的人更傷?你那時候受重傷,那丫頭很自責,好一陣子都不能開口說話,每天醒來就哭,也不吃東西,你都不知道,她把我嚇得頭髮都白了。她那時候就是躺在床上一直哭一直哭,覺得對不起你。我看她傷心成那個樣子,我也哭啊,唉,那段日子真不知道我們是怎麼撐過來的——」

  蔣漢城聽了好痛,他想像當時才十八歲的陳明慧承受的壓力,聽到她那時候的狀況,他的心都揪起來了。

  陳阿勇又說:「阿慧那時候偷偷跑去醫院看你,可是被你媽攔下來,好像講了很多難聽的話,回來後她就不吃不喝,差點活不下去,還是我求啊求的把她勸回來。」

  蔣漢城說:「可是現在不一樣,我好好的,也和她結婚了,她應該要放心讓我照顧。」但是她卻不接受他的好意。

  「你真呆欸,就是因為我們家阿慧從小就接受你的照顧,又給她好便當吃,又幫她做藥罐賺錢,什麼都你幫她。那丫頭也有自尊心啊,我了解我女兒,她氣自己連累你,討厭老是給你添麻煩,一定是因為這樣,不讓你幫。我跟你說,這個人啊,被幫久了就會習慣,有的人會乾脆爛下去依賴下去。可是阿慧,本來個性就好強,沒機會幫你,只是一直接受你幫忙,對她來說壓力也很大。她也會希望被你需要啊,也想要有能力照顧你啊,更何況之前你又因為幫她,發生那種意外——」

  原來如此。

  聽岳父這一說,蔣漢城懂了。

  這些迂迴輾轉的情緒,都藏在陳明慧心中。她是多麼願意給他一切,願意到不肯再接受他的給予。她也想當付出的那一位,被他需要的那一位,有能力照顧他的那一位。

  是啊,蔣漢城敲了敲自己的頭。他怎麼沒想到呢?並不是只有自己樂於為親愛的付出,陳明慧也一樣啊,她也想為他付出啊,也希望有能力守護他啊。因為愛就是一種不斷湧出來,幾乎滿出來的感情啊,需要有人接納,這愛,才有去向。

  蔣漢城想了想,又問岳父。「我聽說這房子才剛續約,為什麼又要搬走?」

  陳阿勇看了看門口,偷偷跟蔣漢城說:「我跟你說真正的原因,但是你絕不能說溜嘴喔,因為阿慧不讓我說。其實啊,會這樣都是因為你啊。」

  「我?」

  「對,因為——」陳阿勇把事情始末說給蔣漢城聽。

  蔣漢城聽了很火大,那個男人太卑鄙了,這令他更無法忍受讓陳明慧獨自受這種委屈。

  他是她老公,怎麼可以眼睜睜看另一個男人欺負他老婆,可惡!

  「爸,你放心,我不會讓明慧被人家這樣欺負,我會裝不知道,但我跟您保證,這件事會順利解決。」

  蔣漢城拿出相機,把陳明慧的工作區拍照,流理台廠牌、跟牆面一體的不鏽鋼爐具、收納區設計、廚房動線,他還拿出紙筆,量了櫃架間的尺寸,畫了草圖。

  蔣漢城拍完照,等不到陳明慧,先離開了。

  他到市府捷運站的阪急百貨二樓,走到專賣設計品的專櫃,那兒吊著跟小山堂一樣的燈。它像一團雲,又像一朵白花,美麗的燈高高懸著,遠遠看見,就讓人愉悅。

  「你知道嗎?你就像一盞燈。」

  陳明慧這樣說。

  是燈嗎?他微笑,買了燈,返回住處。

  喬娜英看到他回來,馬上殷勤地泡茶給他。

  「我把地都拖過了,很乾淨吧?」她興奮地說,捧著熱茶給他。

  「謝謝。」蔣漢城坐下,拿出畫紙跟粉彩筆。「我教你怎麼使用粉彩筆,然後你可以先幫我把這些空白的畫紙打好底色。你看,像這樣先用粉彩筆塗上去,再用水溶色,水量不同,就會創造出不同的效果——然後像這樣用美工刀刮下筆芯的粉末在紙上,用棉花棒沾水塗擦,你看,這樣就會有朦朧的效果——」

  「哇——這麼簡單?」

  「是啊.很好玩吧?」

  「所以也可以削不同顏色的筆芯在紙上,然後混色塗抹,這樣應該會有很夢幻很繽紛的效果吧?」

  「沒錯。」他驚喜。「你很有天分。」

  「給我,我來用。」喬娜英興致勃勃畫起來。她塗繪色彩,學會怎麼混色,利用一些技巧就暈染成美麗的色塊,她驚艷。她不知道怎麼了,竟一畫就畫三小時,一點都不累,還越畫越起勁。

  後來,蔣漢城還拿一些簡單的粉彩畫讓她畫著玩,喬娜英整個入迷,停不下來。她從不知道畫畫是這樣迷人的遊戲,等她回神,桌上已堆滿打好底色的畫紙,還畫好一張風景圖。

  而那邊,沙發區,蔣漢城靠著沙發睡著,腿上擱著攤開的雜誌。

  喬娜英看著他平靜的睡容,又看看自己的作品,然後瞧瞧時鐘。她驚訝,時間竟可以這麼無聲無息飛逝,而她從未經驗過這般飽滿踏實的體驗。她有點迷惘,看著雙手沾染的顏料,驚訝自己可以為某件事這麼入迷,渾然忘我?!

  她來此上工,可不是要畫畫。

  她是要來搞破壞的,可是,她卻度過這麼寧靜的午後,把那些黑暗的陰險的計劃都忘記。

  這時,她看見落地窗外,陳明慧走過來,拿了鑰匙要開門。

  喬娜英趕快撲到蔣漢城旁,靠著他,閉上眼,假裝他們很親密地偎在一起睡著了。

  陳明慧一進門,就看見沙發裡親暱偎著睡的蔣漢城跟喬娜英。

  她走過去,在喬娜英對面沙發坐下,不動聲色。

  喬娜英納悶著,奇怪,怎麼沒聽見陳明慧崩潰尖叫或憤怒咆哮,她忍不住睜開眼,看到陳明慧就坐在面前,長腿交疊,坐姿優雅,雙手抱胸對著她微笑。

  「睡得好嗎?」陳明慧小聲問著。

  喬娜英裝驚訝地坐起,故意心虛地看看左右。「糟糕,我們……怎麼睡著了?」

  我們?呵,陳明慧翻白眼,她可以更故意一點。

  這時,蔣漢城聽見聲音,睜開眼,看見陳明慧。

  「你回來啦?」他伸懶腰,沒有一點心虛的神態。

  「還沒吃飯吧?我去弄吃的。」陳明慧走進廚房。

  「幾點了?」蔣漢城看看手錶。「八點?」他竟然睡這麼久。

  喬娜英跟進廚房,很故意地問陳明慧:「需要幫忙嗎?那個,剛剛不好意思喔,我跟漢城聊天聊到累了,也不知道怎麼搞的,他靠在我肩上睡了。以前我們最愛坐在那張沙發聊天,聊累了就窩在那裡睡。下午陽光會照進來,曬到沙發,很舒服的——」她說,猜陳明慧聽了應該很嘔。「怎麼不說話?生氣了喔?也對,現在他是你老公嘛。」

  陳明慧若無其事拿出麵條。「我幹嘛生氣呢?喔,你是指你跟蔣漢城睡在一起嗎?這有什麼?電視劇常演啊,裡面的壞女人就是會故意在男主角睡著時黏過去,故意讓女主角誤會。你學得很像,可惜我不想陪你演這種爛戲。」

  喬娜英臉色鐵青。

  陳明慧又說:「我比較納悶的是,你怎麼沒用那個更厲害的梗?」

  「嗄?」什麼梗?

  「假裝懷孕啊,讓女主角傷心。奇怪,以你這樣聰慧,這個梗好像殺傷力比較大。」

  喬娜英冷著臉,笑著。「是啊,我怎麼沒想到啊。其實我最近常常反胃,吃東西容易噁心,又很情緒化,說不定我真的懷了蔣漢城的孩子喔,你打算怎麼辦啊?」

  「怎麼辦?」陳明慧放下鍋子,看著她。「我告訴你我怎麼辦。和我沒血緣關係的喬美美我都能收容照顧,連你的大肥豬我都可以養下來,再多一個蔣漢城的小孩有什麼好驚訝?我照單全收。因為,我決心愛他到底,他的一切我都接受。你要是懷孕,生啊,生下來。我無所謂,對我跟他的感情一點殺傷力都沒有。倒是我勸你,省省力,不要想破壞我跟他的感情。」

  「最好你真的會這麼冷靜,我不信。」

  「唉。」陳明慧嘆息。「你不累嗎?羨慕我的生活我的愛情,要不要花點力氣在你自己身上?蔣漢城讓你來當助理,想照顧你,你為什麼就不能拿出良心好好工作報答他,還想著那些幼稚的詭計?你不要弄到最後眾叛親離,連蔣漢城都唾棄你——」

  喬娜英生氣,卻一時找不到話反駁。

  陳明慧問:「你是不爽我才來的吧?想刺激我才故意這麼做吧?然後呢?就算拆散我們或把我氣走,喬娜英也得不到任何好處。活得實際一點,難道他會回到你身邊?你應該知道,這不是我存不存在的問題,是你沒辦法得到他。因為他不愛你,就像我不愛王柏琛,不管王柏琛多努力就是不愛。所以你還要這樣浪費力氣嗎?還是要重視現在唯一還厚待你的蔣漢城?與其傷害我,不如讓自己可愛一點,認真想想你的未來。」

  「真多道理,看樣子,勝利的滋味很過癮吧?」

  陳明慧失笑道:「算了,我瘋了才勸你,反正我說什麼你都會往壞處想。明天我會把美美接過來,便當店那邊不能住了,王柏琛已經買下房子,所以我要搬走……喂,美美是你的女兒,你不要逃避責任。」陳明慧掰開麵條。「我要煮面,要多煮一份給你嗎?」

  「不需要。」喬娜英惱羞成怒,轉身離開。

  她討厭陳明慧,討厭她自信、正直,那會顯得她更陰暗晦氣。

  喬娜英回房休息。

  陳明慧跟蔣漢城在客廳吃晚餐。

  陳明慧弄了幾樣簡單的家常小菜,配著麵吃。

  蔣漢城看她大口大口吃麵,猜她在外頭找店面跑一整天,一定很餓。又看她肩膀削瘦,沒什麼肉,想到岳父說的,關於她自閉又厭食的日子,真是,唉,他越看越心疼。

  他挾了一塊雞肉,放她碗裡。「多吃點,可惜我不會做菜,不然也可以做晚飯給你吃。」說著,蔣漢城刻意道:「你看我廚房也知道,那麼大的廚房我都空著,都沒在用——」

  「就是啊,廚房那麼大,也不知道好好利用,多浪費啊!」

  「你……店面找到沒?」

  「要再多看幾家,一樓的店面不好找,要嘛就是廚房位置不好,要嘛就是太靠近大馬路。」

  「現在房租都很貴。」說著,蔣漢城照計劃,開始一直打呵欠,又是揉眼睛的,一副很累的樣子。

  陳明慧見狀,問他。「怎麼你今天沒什麼精神?」

  「昨天我半夜起來趕工,沒睡夠。」說著,握住她的手。「唉,真想少接點case,多點時間陪我可愛的老婆。」

  「那就少接一點啊。」

  「不行,你不知道這房子一個月租金就要三萬,加上一些開銷,不多接點case怎麼攤平費用?」

  「三萬?我還以為這間要七萬,這麼大的空間,又是一樓。」

  「唉喲,嘖嘖嘖,我老婆好大的口氣喔,聽起來三萬對你來說是小數目喔。」

  「呃,不是啦。」陳明慧怕傷他自尊,趕緊解釋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覺得這屋子租三萬很值得,像我現在那邊的店面,一個月八萬已經算便宜了。」

  她不知道蔣漢城故意少報一倍租金,真正的租金是六萬塊。

  蔣漢城繼續吐苦水。「唉,我現在不是有錢公子哥兒,三萬負擔就很大了。」說著好笑地摟了摟她的腰。「才三萬我就這樣哼哼唧唧的,會不會瞧不起我啊?」

  「幹嘛這樣講!」捏他的臉,她甜滋滋地笑。「我只要老公多點時間陪我,我就好開心了。」

  「是是是,我知道,這是你小時候的夢想嘛。」他記得她說不嫁醫生,就是討厭老公太忙。「可惜我要煩惱房租的問題,卯起來接case還是一樣忙。」

  「可憐的老公,我泡茶給你喝喔。」陳明慧進廚房找茶壺,拿茶杯,忽然,她想到什麼,環顧廚房的格局,跟她那裡的一樣,都是方正格局。再看看空盪蕩的廚房,又想到蔣漢城那番租金昂貴的話。

  天啊,她怎麼沒想到這個好辦法?!

  陳明慧衝進客廳,搖著蔣漢城興奮的提議。「我跟你分租吧!一起分攤房租。反正你廚房沒在用啊,而且地方夠大,如果我幫你分攤一半租金,你就不用卯起來接case,而我只需要用到廚房,可以繼續做便當,你覺得怎麼樣?」

  中計了,蔣漢城裝出驚喜的模樣,一切就在他的計劃中啊!他故意裝窮,讓陳明慧落入這個計劃。計劃成功,他暗暗高興著,一面忙著讚美陳明慧的決定。

  「這是好辦法啊!你怎麼那麼聰明啊!我老婆真是貼心,我真有福氣啊,不但有人幫忙分攤房租,以後還可以整天看到老婆、吃老婆做的便當,太棒了!」

  現在,終於可以放心了。他親愛的老婆被外面的人欺負,他這個老公當然要幫到才行。

  「我在這裡工作,包你三餐吃得很好,老公——」陳明慧偏著臉,甜滋滋問:「這樣老公有開心嗎?」

  「這麼有能力的老婆,哪個男人不開心?」蔣漢城抱住她,笑著親了又親。嘿,計劃得逞,趕快乘勝道:「我曾經幫一個設計師設計過壁畫,這個廚房需要改造吧?要不要幫你問看看翻修的費用?」

  「可是,會花很多錢吧?我是很希望能跟我那邊一模一樣的配備,所以——」

  「這沒問題,設計公司都跟廠商配合,可以拿到更便宜的價錢。」他已經都拍照傳給設計師朋友看了,絕對幫老婆打造個一模一樣的廚房。

  「真的嗎?那好,幫我問看看,不會太麻煩吧?」

  「嗟,很容易的好嗎?老婆——」他掐陳明慧的臉。「你都幫我分攤租金了,這點小事還不讓我幫嗎?」

  陳明慧嘿嘿笑。「也是。」太棒了,她好開心喔!這樣簡單就解決了難題,還讓老公這麼高興,陳明慧覺得自己真的是好聰明喔。

  ※ ※ ※

  晚上,睡覺時。

  蔣漢城很故意,一直示弱,一直讚美陳明慧——

  「我以後少接一點case,不用半夜起來趕工了,輕鬆多了,唉,終於可以每天都好好睡覺,我太幸福了啊,唉呦——」勾住陳明慧頸子,把她當寵物那樣拍著摸著她的頭。「我娶到一個好老婆喔。」

  「你才知道,你真是有夠好運。」陳明慧一直笑,很認真虛榮起來。

  他看著,覺得她真是好可愛。「明慧啊,我聽人家講——如果兩個人在一起,沒有比一個人的時候快樂,那麼幹嘛要結婚?現在想想真有道理,跟你在一起,我比一個人時快樂,還少了很多壓力。」

  「嗯哼。」陳明慧想了想。「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我想把你的床單換掉,可以嗎?」

  「為什麼?不喜歡這個床單?」

  陳明慧尷尬地笑了笑。「因為會一直想到之前你跟喬娜英交往的事,她有在這邊過夜吧?」

  「哦,原來你吃醋。哈哈哈——」太好笑了,他真高興。

  陳明慧掐他手臂。「你還敢笑,說真的,睡在別的女人睡過的床上,有哪個女人會舒服的?」

  他搖頭。「我不想換床單。」

  「喔,就那麼喜歡這個床單喔。」真不貼心。

  「沒必要換啊。」蔣漢城摟緊她。「我又沒跟她睡過——」

  「什麼?!你說什麼?!」陳明慧震驚地坐起。「我記得她常在外面過夜,不是在你這裡睡嗎?」

  「交往的時候確實是常在這邊過夜,所以有幾天我是睡沙發,她是有睡過這張床,但我沒有和她一起躺著做那件事好嗎?你真可愛欸!喉,原來你腦子都在想這種亂七八糟的事。」

  「你沒有?你們不是已經交往?」

  「誰說交往一定要做那件事?而且——因為我老是覺得感覺不對,所以沒有對她更進一步,老實說,我是很喜歡她,可是和她做那件事會有亂倫的感覺,大概是一直把她當妹妹吧。當然跟你就不會啦,來,我們來做——」

  他將陳明慧拽進懷裡,陳明慧尖叫,哈哈大笑,跟他躲在被子裡親親。

  太棒了,她好開心,他跟她一樣。她也是不敢跟王柏琛更進一步,就是心裡一直有他存在。

  陳明慧笑著提議。「老公,既然以後我們會一起在這裡工作,那我們晚上去別的地方睡好不好?我住的房子現在都空著,好浪費。」

  「對厚,我怎麼沒想到。我老婆還有公寓可以讓我住,所以我有那個榮幸搬進你家?」

  「嗟——明知故問。」

  蔣漢城想了想,問:「可是岳父呢,店搬走以後,他要住哪裡?還有美美呢?」

  「美美當然接過來跟她親媽媽住啊,娜英都來了,加上我們一起照顧,沒問題的。至於我爸爸嘛,嘿,你還會想到我爸爸喔,真體貼。」陳明慧笑咪咪地揉著他的臉。「怎麼這麼貼心啊?」

  「我本來就超級體貼好嗎?我愛屋及烏啊!等我搬去你那邊,這裡可以給你爸住。」

  陳明慧嘿嘿笑。「這你放心,我爸啊最近跟寶珠姨談戀愛,打得火熱咧,他現在常往寶珠姨那裡跑,說不定很快我們就要喝我爸的喜酒了。」

  「岳父有人照顧當然好啦,那麼,我去你那裡以後,把你家布置得很漂亮,怎麼樣?」

  「這種事,當然交給我的畫家老公啊。」

  說完,兩個人纏在一起卿卿我我,感情好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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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23 19:00:24
第二十章

  深夜,喬娜英走出房時,這時,客廳燈已關,蔣漢城跟陳明慧回臥室休息。

  喬娜英偷偷溜到蔣漢城臥室外,貼著門,偷聽他們講話,聽見他們親暱地聊天。唉,她跑來當蔣漢城助理,要伺機拆散他們,挑撥他們廄情。可是,親耳聽見他們甜蜜的對話,反而令自己感覺到很悲慘。

  她聽見他們的談話內容,驚訝著,蔣漢城要去陳明慧家住。

  好氣餒啊,花了那些心思還服藥弄到洗胃,疼得要死在醫院躺了一天,結果……蔣漢城要去陳明慧家住?!厚,王柏琛那個笨蛋!錢太多就是了,買什麼房子,搞砸她的計劃,讓事情越弄越糟。

  喬娜英拿了鑰匙,離開蔣漢城住處,到王柏琛家。

  一進屋,看到在喝酒的王柏琛,她一把火冒上來,劈頭就罵——

  「喂!你白痴嗎?什麼?買下房子?你以為拿房子威脅陳明慧她會怕嗎?會跟你複合嗎?喂,我以為你智商很高,結果蠢到用房子威脅她。我告訴你,陳明慧吃軟不吃硬,你現在對她好讓她回心轉意都來不及了,還對她壞?把她逼得更靠近蔣漢城,你知道嗎?現在陳明慧乾脆把店都搬去蔣漢城那裡,他們現在白天工作都要膩在一起,蔣漢城晚上還要去睡陳明慧家,去睡她的床!這下你爽了?!真是夠白痴!」

  砰地巨響。

  喬娜英還來不及反應,腦門一陣劇痛,她暈眩,趕緊扶牆站穩。

  一隻空酒瓶,墜落在地。他砸她?!喬娜英驚駭地扶著額頭,那裡炙熱疼痛。

  王柏琛陰沉地看著她。「再罵我一次看看?」他現在超不爽的,不爽到喝掉兩瓶威士忌,越想越悶。已經夠委屈,滿肚子火無處發洩,這個賤女人還敢罵他?找死。

  喬娜英看著他,忽然毛骨悚然。

  她沒想到王柏琛就這麼隨手用酒瓶砸她,那力道可不是開玩笑的。而他陰沉的目光,布滿血絲的雙眼,教她從背脊冷到腳。他像變了個人,跟之前和陳明慧在一起時,溫柔愛笑、獻殷勤好說話的王柏琛判若兩人

  就算喬娜英再白目,這下,都嗅到危險的氣息。

  她趕快擺低姿態。「對不起,我也是一時急了——」

  「昨天去哪兒了?」

  「在醫院,我不是說了要混進去嗎?現在,我已經成功讓蔣漢城請我當助理,所以我會住進他家,監視他們,拆散他們……呃……我是來搬行李的,這幾天謝謝你收留我。放心,等我住進去以後,我會隨時跟你回報他們的狀況,保證很快讓陳明慧回到你身邊——」

  說著,趕緊打開行李箱,將散置沙發旁的衣物扔進去。收行李時,她感到頭皮發麻,意識到王柏琛一直冷冷地在打量她。他怪怪的喔……喬娜英的手不自覺地顫抖著,心跳咚咚撞擊著胸口。她很快收好行李,拖向門口。

  「那我走嘍,有事隨時打給我。」她急著離開。推開門,有人過來,握住她手腕。霎時,喬娜英覺得心跳都要停止了,她驚恐地回過身,看王柏琛就站在面前,眼色陰郁冷厲。

  「我,不想等三個月,而且我受夠陳明慧給我的羞辱。你知道嗎?不是她不愛我,是我不愛她,是我決定放棄她——是我拋棄她!」先前談房子的事時,他能感覺到陳明慧對那個男人的認真,陳明慧,是徹底背叛他了。

  他一直那麼討好她,一直!她竟忘恩負義,對他無情!為了一個不如他的男人?!他王柏琛苦心經營那麼久的感情,竟然輸給一個才出現不久的男人。他王柏琛連求婚都怕給陳明慧壓力,結果,她竟然跟那個男人馬上就結婚了!這算什麼?這到底算什麼?!她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她還讓他變成家族間的笑話,笑話!

  王柏琛滿腔怒火快要炸了,酒精的催化下更是憤怒到沸騰。

  喬娜英顫抖著,一直往大門後退。「我知道了,你是想開了,你不愛她,這很好——」她想走,現在她可是完全忘了什麼報仇、什麼讓陳明慧難看,現在她只求脫身,離開這個可怕的氣氛。但是,王柏琛抓緊她的手腕不放,瞪大眼睛盯著她,那圓睜的眼睛,像是被魔鬼附身,狠厲的眼神,令人顫抖。

  「是我不要她。」他咬牙,問喬娜英:「你不信是不是?是我拋棄她,我不要她!」沒人可以拋棄他,只有他能拋棄別人。

  「沒錯,她是被你拋棄,她被你拋棄。」喬娜英機靈地附和他,深怕他失控。「因為她配不上你,她也知道的她自卑,所以才跑去跟一個不如你的男人結婚,都怪你王柏琛太優秀了——」

  喬娜英聰明地讓王柏琛消氣了。

  一改暴躁凶狠的表情,他恢復平靜的臉容,鬆開拽住她的手,他退後一點,看著喬娜英。

  好險!喬娜英膝蓋發軟,快暈倒了。

  她硬擠出笑容。「所以讓我先過去住,我一定會替你懲罰那個不知好歹的女人喔。」

  可是,王柏琛不讓她走。

  他說:「你看看這個——」

  喬娜英看王柏琛從外套口袋,拿出個東西。看見那個東西,喬娜英呆住,血液彷彿都在倒流。本來應該只出現在電影或書中的東西,竟然——

  是一把手槍。

  「你……不要衝動。」喬娜英的手伸向背後,偷偷轉動門把,準備逃跑。「我會幫你,你別衝動喔,我先走了。」門推開,她拔腿往外衝,同時放聲尖叫。

  王柏琛朝她的頭重擊,用槍托打昏她。

  ※ ※ ※

  喬娜英醒來時,頭痛欲裂。感覺臉頰黏著什麼東西,伸手摸,發現是乾掉的血跡。她在流血?頭好痛,好像裂開了,她受傷了,痛得冷汗涔涔,她的頭被王柏琛敲出傷口。她忍著想吐的感覺,忍著暈眩,努力看清楚身在哪裡。

  她在一個黑暗的車廂,癱在駕駛座旁。王柏琛還在,他右手握著手槍,而車子,赫然就停在「山水畫室」前面。

  他想做什麼?

  喬娜英不敢亂動,怕得不敢吭聲。怎麼辦?怎麼辦?她頭一回離死亡這樣近,她暗求菩薩求神求媽祖保佑,她心裡一千一萬個後悔,她願意懺悔她發誓重新做人,只要讓她度過這一關,拜託——

  「你最好不要亂動。」王柏琛看著漆黑的屋子,警告喬娜英。

  喬娜英連呼吸都很小心。

  他問:「有他家的鑰匙吧?現在,你帶我進去。」

  喬娜英猶豫了,他想對陳明慧做什麼?蔣漢城也在裡面,她絕不能開門。

  「王柏琛……我……我沒有鑰匙。」

  「你沒有?」他轉頭,突然槍口抵著她額頭。

  她被冰冷的觸感驚嚇住。

  王柏琛凜著臉說:「你耍我嗎?剛剛不是才說要住進他家?」

  喬娜英驚恐地看著他,聽他冷血道——

  「你知道嗎?從你這個地方開槍的話,你連急救都省了,腦漿會直接爆開,像豆花那樣破碎。」

  豆大的淚珠,從喬娜英眼眶淌下,身體抖得像落葉。現在,喬娜英好後悔,天啊,她是在做什麼?她到底激怒了什麼?一頭野獸?一個變態?!她難道就這麼死去?!被自己的詭計害死?!就為了一樁失敗的愛情?就為了好勝?為了不甘心輸給陳明慧?嗚——喬娜英的一生到底都在幹嘛?!不,不行,絕對不行。

  她哭泣,哀求地看著王柏琛。

  終於,冰冷堅硬的槍管離開額頭,喬娜英卻更驚恐,槍管抵在她臉頰上。

  「如果是從這裡開槍的話,就算救回來,這張臉也毀了吧?」

  喬娜英哭得更厲害,搖頭,求他不要,她乖乖拿出鑰匙。

  他湊身過來,推開車門。「去把門打開。」

  喬娜英下車,王柏琛也跟著下車,他的槍一路抵著她的背前進,逼她開門。她太害怕了,腿軟得走不動,於是被他半拖半拽到門口。現在,冰冷的槍管抵在她後腦勺,她顫抖著,連試了好幾次,才成功讓鑰匙對準鎖孔,打開門。

  王柏琛拽她進屋,以凶狠的眼神示意,要她不准發出聲音。

  「他們睡哪間?」王柏琛問。

  喬娜英緊抿著唇。

  王柏琛突把槍又往她臉上抵,作勢扣扳機。

  喬娜英慌了,指著右側房間。

  王柏琛推開喬娜英,走過去。

  喬娜英軟倒在地,顫得沒辦法站立。看王柏琛推開房門,走進臥室了,她立刻爬向茶几,拿起電話,縮到椅子後面報警。

  王柏琛一走進臥室,就看見讓他怒火狂燒的畫面。

  他一直無法到手的女人,此刻,正蜷在另一個男人懷裡,睡得香甜。

  真了不起啊,陳明慧。他冷笑。

  他走近床鋪,槍管抵住男人額頭——

  蔣漢城睡得正好,忽感覺額頭有冰冷異物,隨手撥,卻碰到個堅硬物體。他睜眼,血管縮緊,渾身僵硬,一個男人就站在床邊,一把槍,抵在他額上。真實的冰冷觸感,教他明白這不是夢。他跟那個男人以眼神對峙。

  蔣漢城竭力保持冷靜。

  黑暗中,男人講話了,喊他身旁的女人。

  「陳明慧……陳、明、慧——」

  猝然地,陳明慧驚醒過來,猛一坐起,她倒抽口氣,看見眼前狀況。她有幾秒失去聲音,無法反應,終於她冷靜下來,顫著聲,跟王柏琛講話——

  「把槍放下,我不會報警,你快點把槍放下——」看見抵著蔣漢城額頭的槍,陳明慧幾乎要崩潰了。不可以,她不能再承受一次,不能讓蔣漢城再為她受傷一次,絕不可以!

  王柏琛渾身酒氣,恨得雙眼發紅。

  「就是這個男人?讓你失去理智,害你發瘋了!」

  「對,我發瘋了,我不愛他。王柏琛,我愛的是你——」陳明慧急著要讓王柏琛冷靜下來。

  「呵,現在,倒是很容易就說愛我了?原來用哄的沒用,把槍抵著這個男人你什麼都好說喔?」

  「是真的。」陳明慧紅了眼眶,戰戰兢兢地應付著。「我真的好愛你,我不希望你做傻事……來,把槍給我好嗎?」陳明慧伸長手。

  王柏琛看著,冷笑著。

  「你當我是白痴嗎?」他的另一手突然揪住她頭髮。

  「不要碰她!」蔣漢城怒吼,就要撲向王柏琛。

  「你不要動,拜託你不要動!」陳明慧制止蔣漢城,怕他激怒王柏琛會受傷。

  王柏琛將陳明慧拽進懷裡,他恨恨地看著蔣漢城,槍管往他的臉游移,右手緊揪著陳明慧的頭髮。

  「你幫我想想看,我是從他眉心開槍呢?還是從他太陽穴開槍?還是從心臟?不管從哪兒開槍,我要找個連急救都沒用的好位置開——砰的,讓害你發瘋的男人葛屁。」

  陳明慧哭出來。「王柏琛,我跟你走,我跟你回去,你不是想同居嗎?我答應你,我們現在走好嗎?」陳明慧哀求他,急得眼淚直淌。

  王柏琛看向她。「記得我跟你說過讓我最傷心的事吧?初戀女友登山失蹤,你知道我多痛嗎?你還讓我這麼失望這麼傷心?!」

  「我錯了,真的,我錯了。」陳明慧啜泣不成聲,怕得發抖。「拜託你放了他,我求你,我求求你,不然你打死我好了,都是我不好,跟他無關,是我對不起你。」

  「你是錯了,錯得離譜。我不是沒給你機會,但你一次又一次讓我失望,讓我變成笑話!你不應該激怒我,你不應該。我告訴你,陳明慧,她不是登山失蹤的,她是被我推下山崖的!我對不知好歹的人,忘恩負義的人,不會客氣,尤其是敢耍我的女人!」

  王柏琛瘋狂地笑了。

  「現在,我不要你了,我先斃了他再斃了你這個賤女人。」

  王柏琛扣下扳機,砰——

  一聲槍響,震撼陳明慧心房。

  她尖叫,感覺到自己狠狠地破裂了。

  王柏琛開槍了,在那瞬間,蔣漢城打偏他的手,子彈擦過他臉頰,射中窗戶。同時,屋外響起刺耳的警笛聲,警車陸續趕至。

  王柏琛還不放棄,穩住手槍,這回,對準蔣漢城胸口。

  陳明慧撲向王柏琛,抓住他的手臂。

  同時,另一個人衝進來,跳到王柏琛身上,勒住王柏琛脖子。

  「我勒死你我勒死你——」是喬娜英,她尖叫。「死變態,死變態!」

  喬娜英豁出去了,緊勒他的脖子。蔣漢城踢他肚子,搶他的手槍。王柏琛不放手,霎時大家扭打成一團。

  混亂中,砰的,發出第二聲槍響——

  警察們破窗而入,衝進臥房,將王柏琛壓製在地。

  陳明慧抱住蔣漢城,雙手急著摸他身體,確認他有沒有事。

  他沒事,可是……她跟蔣漢城怔住,看警察們急衝向床尾,朝對講機大叫要救護車。

  蔣漢城跟明慧奔過去,看喬娜英倒在地上,她劇烈抽搐著,呼吸困難,眼睛大睜著,腹部被鮮血染紅。

  她驚恐地看著靠過來的陳明慧和蔣漢城——

  「我要死了嗎?」她顫抖地問。「我的肚子好燙——」她的腹部不斷滲出鮮血。

  陳明慧脫了衣服按在傷口上,哭喊著說:「你不要說話,已經叫救護車了,你撐住。」

  蔣漢城幫著按住傷口,可是血不斷噴湧,染滿他跟陳明慧雙手。

  喬娜英看他倆又哭又急的模樣,她覺得好感動,她也好痛喔!

  她要死了嗎?

  「姊……對不起……」喬娜英哭道。

  「你不會死,你給我撐住——」陳明慧吼她。「不會死,聽見沒?!」

  「行李箱——那些信都在我行李箱——」趁還有一口氣,喬娜英告訴陳明慧被她截走的信件下落。

  「先不要說話,」蔣漢城握住喬娜英的手。「沒事,會沒事的。」

  喬娜英狠狠哭泣。「我錯了……我不想死……我不要死……」

  她感覺到眼前畫面逐漸朦朧,感覺到生命急遠在消逝。原來生的可貴,在生命遭撞擊時顯現啊。臨死這刻,喬娜英才驚覺到,她一直過得太荒唐,她的一生,到底都在幹嘛?!

  ※ ※ ※

  救護車將喬娜英載往醫院急救。

  警方封鎖現場採證,王柏琛持有改造手槍、八顆制式子彈,被帶回警局偵辦。

  王家動員律師跟各種關係,企圖封鎖消息,但事情鬧得太大,警方問訊後,將王柏琛依殺人未遂、恐嚇,持有槍炮等罪送辦。

  並在跟陳明慧做筆錄時,決定調查王柏琛初戀女友的失蹤事件。

  而喬娜英入院急救之後,萬幸是那枚誤射的子彈只傷及脂肪組織,沒打穿腹腔,它在喬娜英腹部留下十三公分長,四公分深的傷口,在醫生緊急止血後,縫了十六針。天亮時,喬娜英被轉入普通病房休息。

  蔣漢城的臉頰僅有輕微擦傷,上藥後,和陳明慧一直在醫院陪喬娜英。

  陳阿勇接到消息,也帶著美美趕來。

  誰也沒料到尋常的寒冬夜,會發生這樣可怕的事。

  麻醉藥退去,喬娜英醒來後,知道自己僅受輕傷,可以安然活下來,她情緒激動,處於死而復生的亢奮狀態,見了誰都痛哭流涕,都要抱,都要懺悔——

  「姊……我錯了,我太壞了,我以後一定改……嗚,我好喜歡你,我好愛你。」這是抱著陳明慧時痛哭說的。

  「蔣漢城……我太可惡了,我一直破壞你和姊的感情,你原諒我,你原諒我吧,嗚……」這是抱住蔣漢城時哭喊的。

  大家都勸喬娜英不要激動,但是當她看見陳阿勇帶著美美過來時,喬娜英又崩潰了,張開手,緊摟女兒。

  「我的美美啊,哇……媽差點就再也看不到你了,媽錯了啦……媽媽很愛你,媽媽是很愛你很喜歡你的啦……」

  美美睡眼惺忪,看媽媽激動得又哭又叫,她也嚇哭了。「媽媽……媽媽……我也愛媽媽,你不要哭喔媽媽……」

  母女倆抱著痛哭。

  這還沒結束,喬娜英連陳阿勇都喊著要抱。「伯父,我以前都嫌你很『聳』(俗),我其實都瞧不起你,可是你對我很好,我是很喜歡你的,我喜歡你啊……」

  陳阿勇驚恐地問一邊的阿慧,在女兒耳邊問:「現在,是不是把豬帶來她也會這樣?」

  「可能喔。」陳明慧笑了。

  「我真白痴,我差點把自己害死了,哇啊……」喬娜英膽顫心驚,對今晚發生的事,永生難忘,是命運給她狠狠的教訓啊!

  陳阿勇自願跟美美留下來照顧喬娜英,他勸蔣漢城帶阿慧回去。

  「你們受了很大的驚嚇吧?都回去休息,這裡有我跟美美在。去去去,回去睡覺。」

  陳明慧對喬娜英微笑,溫柔道:「我們先回去,很快就來看你。」

  「你快休息,不要再哭了。」蔣漢城也對她笑。

  能看見他們的笑容,嗚,好開心喔。喬娜英眼淚又掉下來了,很不安地看著他們。「真的還會來看我吧?不會都不理我了吧?蔣漢城,我還能當你助理嗎?」她差點害死他們啊,忐忑著,怕他們再也不原諒她,可是陳明慧笑著跟蔣漢城手牽手,寬容地直點頭。

  「所以你要趕快好起來啊。」蔣漢城爽朗地笑道。

  「我會煮鱸魚湯來給你補一下。」陳明慧彎身,湊近喬娜英耳邊,悄聲說:「謝謝你……為了救他受傷……姊姊愛你。」要不是喬娜英在緊急時刻勒住王柏琛的脖子,蔣漢城不知道會受到怎樣的傷害。

  喬娜英聽了痛哭流涕,她一直質疑陳明慧的愛,可是能這樣包容她呵護她,連她犯錯也不計較,這還不叫愛?唉,她真是錯得離譜。

  稍後,陳明慧跟蔣漢城回去。

  陳阿勇也在一旁的摺疊床睡了。

  喬娜英跟女兒一起躺在病床睡,美美溫暖的柔軟的身軀,很暖和地貼著她胸口。她看著女兒柔美的睡容,那樣信任依賴的躺在她身旁,她又一次感動的落淚啊。

  活下來後,喬娜英變得很敏感,很脆弱,見了什麼,都好感動。原來能活著,已經是至大的幸福跟幸運了。

  她對過去,太後悔。

  「喬娜英,你不累嗎?只是羨慕我的生活我的愛情?要不要花點力氣在你自己身上?」

  「是不爽我才來的吧?想刺激我才故意這麼做吧?……就算拆散我們或把我氣走,喬娜英也得不到任何好處……你與其傷害我,不如讓自己可愛一點,認真地想想你的未來。」

  是呵,陳明慧說得沒錯。

  喬娜英徹底地反省自己。她,實在太不可愛了。甚至,是可惡。想想今晚有可能陳明慧跟蔣漢城將因她而死,喬娜英戰慄不止。

  當一個人,肯把家讓出來,把鑰匙交出來,那是基於多大的愛跟信任?她怎麼從沒想過,自己有多幸福?多麼被愛?

  陳明慧交出家門鑰匙,讓出家裡房間,任她自由出入,物品由著她自由使用。她怎麼都沒想過要好好感激這種信任?不只不懂感激,她甚至利用起這份信任,把得到的都當成理所當然,而看向得不到的那些,並且陷入瘋狂的嫉妒裡,害自己的心生病了,看不見活著的美好。原來是自己太醜陋,才盡往壞處想。

  蔣漢城也是,毫不猶豫地給她鑰匙,讓出房間。

  現在,喬娜英明白了。為什麼蔣漢城愛陳明慧,因為他們是同樣的,美好寬大的人,懂得信任跟愛的人。自己不幸福,得不到真愛,不是因為陳明慧存在,或誰的阻礙。是自己阻礙了自己,她從來都不懂付出,只想索取。

  喬娜英吻了吻女兒,深深嘆息。

  以後,她可以做什麼?從事什麼工作?只是當助理嗎?還是可以找其他出路?她要養活自己的女兒,她希望女兒能為她驕傲。

  喬娜英終於開始認真思索自己的未來。

  ※ ※ ※

  在陳明慧住處。

  蔣漢城跟陳明慧躺在床上睡覺,可是他們都一樣,睜著眼,睡不著。

  天已經亮了,窗外有車流的聲響,清潔員掃地的聲響,麻雀啼叫的聲響,鄰家浴室蓮蓬頭衝刷的聲響,水瓢碰撞的聲響,刷牙的聲響——

  這是尋常日子的早晨,今天聽著,卻特別的新鮮感動。

  陳明慧緊緊握著他的手。

  蔣漢城看她睜著眼。「睡不著?」

  「唔。」

  「在想什麼?」

  陳明慧轉過身,面對他躺著。

  「我在想……也許,我們不適合在一起。」說著,眼眶濕了。

  蔣漢城看著,很心疼。

  她傷心道:「假如我們真的是命中註定的一對,怎麼可能有這麼多的考驗?萬一今天他的槍打中你,我怎麼辦?我怎麼辦……每次你都因為我發生不幸……」

  陳明慧啜泣。

  蔣漢城趕緊摟緊她,拍著她的背,低聲安撫。

  「你這樣說太離譜了。就是因為我們太相愛,所以會有『怕分開』的考驗啊。那些結婚了但已經不愛對方卻還綁在一起的人,就有『怕分不開』的煎熬啊。至於,剩下那些還沒成功愛到對方的人,就有恐懼『失戀』的折磨。」他撫著明慧的頭髮。「所以人生就是面對種種考驗嘛,不是這種考驗,就是另一種考驗,生命本來就是充滿考驗跟挑戰。我選擇陳明慧,所以不管跟陳明慧在一起時,遭到什麼樣的考驗,只要有你在,我都覺得很幸福——你不在時,我什麼考驗都沒有,多無聊。」

  「真的嗎?」

  「當然是真,喂,我警告你啊,不要給我胡思亂想啊!我可是沒辦法再忍受一次失去你的打擊。而且你現在是我老婆,就要有老婆的樣子,婚都結了,還想什麼適不適合的問題,喂,陳明慧,我不知道你有這麼多愁善感。」

  陳明慧埋進他的胸膛,微笑了。

  她想,不管發生什麼事,蔣漢城都能往好處想。

  明明就是帶給他傷害,他也能講得好像是很棒的發生。

  可不是嗎?

  想讓她安心,他又囉囉嗦嗦的強調。

  「你看啊,我娶到你認真算起來,是占你便宜啊。房租有人分攤,三餐有人照顧,而且我一直就想混進你家,把這裡占為已有。現在好啦,晚上發生那麼要命的事,現在那邊被封鎖,我可以大大方方住這裡,太爽了——喂,不過你布置房子的品味有待加強,這裡也太單調了吧?這是女生住的地方嗎?冷冰冰的,不行,我要好好重新布置——」

  「重新布置?那要花很多錢吧,不行,不可以亂花錢。」她還記得他那番「錢不夠用」的心聲。

  「誰說布置要花很多錢的?」

  「隨便設計一下、裝潢一下也要幾十萬吧。」

  「幾百塊就搞定了。你睡不著吧?我也是。走,帶你去個地方——」

  蔣漢城拉她起來,天氣很好,太陽露臉,他們跑去重慶北路。蔣漢城帶她去一間賣著各種紙品的老店「大利紙行」。

  在那裡,陳明慧讚嘆地看著一落落紙張,擱置在一層層木架上。

  蔣漢城熟門熟路地挑紙張,他選了厚度偏硬的棉紙。好大一張,裁成他要的尺寸。然後他們又去雜貨鋪,買了白色的伸縮桿。

  返家後,陳明慧看他從隨身的背包掏出鐵盒,裡面裝滿他外出帶的畫具。他把棉紙攤地上,隨手揮毫,以國畫顏料上了淺綠、艷紅、藍紫、靛青,那些顏料在他恣意的揮灑下,渲染成繽紛的花卉景致。

  然後他將伸縮桿放紙的上端,將紙往內卷,以雙面膠固定紙的兩端。

  如此,再把伸縮桿往房門上方拉開固定妥當,讓棉紙往下垂落。

  「是門簾?」陳明慧看懂了。

  「你看,很便宜,又好看。還可以隨時換掉再更換新的紙張,連清洗都省了。」

  「真聰明。」陳明慧欣賞著,客廳多了這幅花卉門簾,頓時溫暖起來。

  蔣漢城又利用其他不同材質的紙張,幫她做了燈罩、窗花、桌巾,以他精緻的畫工,很快地將她家穿上大自然的風景,有樹木,有花草,有山林,變得好浪漫,好有情調。

  陳明慧站在他的畫作中央,驚喜、雀躍著。

  蔣漢城忙完,摟著她,在那些美麗的畫作間,摟著她跳慢舞。

  「這樣老婆滿意嗎?」

  她一直笑,豈止滿意啊,唉,太幸福啦!

  「老公,你這麼會畫,等我的便當店重新下單,你幫我設計便當盒子的圖案好嗎?」

  「那有什麼問題?老婆賣的便當,盒子當然要用老公設計的圖啊!」他想了想,又說:「等你的廚房裝潢時,我想帶你去夏威夷度假。」

  「夏威夷?!」

  「度蜜月啊,我們去見我舅媽,我一直就想帶你去夏威夷。我舅媽跟我很好,先讓她知道我們結婚的事,然後我會拜託她去說服我爸媽,讓我爸媽接受你——」

  「嗯。」

  「嗯是要跟我去夏威夷?」

  「當然去。」陳明慧笑開懷。「夫唱婦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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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23 19:00:43
尾聲

  山水畫室,廚房轟轟地響著,工人正在施工。

  一隻粉嫩嫩的大肥豬很舒服地躺在長桌底下打鼾。

  喬娜英正在彩繪一張又一張粉彩畫。她很有天分,沒受過專業訓練,卻因為自小看過太多藝術品,憑著記憶,融會貫通,畫出各種繽紛的圖騰。

  喬美美跟在一旁陪媽媽,她用蠟筆塗鴉,每當媽媽完成一幅,她就吵著要。

  「給我給我——」

  「剛剛那張不是已經給你了?」

  「這張也要,這張有我喜歡的紅色。」

  「那前一張不是也給你了?那張有紅色了啊!」

  「我通通要啦,我都喜歡,都好漂亮喔。」喬美美站到椅子上,欣賞媽媽的畫。「哇——媽媽好厲害,媽媽好會畫啊!」

  「欸——」喬娜英悄聲問:「有比你明慧媽咪厲害嗎?」

  「厲害喏,比媽咪厲害。」說著美美噘起嘴,不太高興的。「我越來越不喜歡明慧媽咪。」

  「喉?為什麼?」

  「她都跟金城武在一起,我很生氣,還跟金城武去夏威夷——」

  金城武?喬娜英納悶,旋即爆笑,哈哈哈,哈哈哈,女兒指的是蔣漢城,是啊,蔣漢城長得確實是有點像金城武喔。

  喬娜英抱美美下來,摟在懷裡,笑得眼淚都流下來了。

  「原來我們美美喜歡帥哥啊?哈哈哈。」可憐的陳明慧,一生逃不過被嫉妒的命運。換她女兒嫉妒她嘍,太好笑了啊,遺傳果然騙不了人呢!

  ※ ※ ※

  夏威夷——

  陽光曬得海面金爍爍的,椰子樹成群錯落著。

  蔣漢城跟陳明慧懶洋洋地坐在躺椅上,他們啜飲著冰涼的雞尾酒,享受陽光,享受暖風,享受著眼前大自然風景。

  蔣漢城懶洋洋地彈撥懷中的烏克麗麗。

  〈天空之城〉的旋律,從指尖流洩。他彈主旋律,陳明慧彈和弦搭配。他們合作無間,琴音悠揚,他們偎著、笑著,享受蜜月,遠離工作,遠離一切,在這宛如世外桃源的地方,吃喝玩睡,親熱纏綿。

  他們就只認真這幾件事。

  彈完烏克麗麗,蔣漢城摟住她頸子,將她攬過來親吻。

  他們微笑,眼裡滿溢對彼此的愛。

  這時,蔣漢城的手機響了,他看見來電的人,起身到另一旁講電話。

  對方說:「蔣漢城,廚房都弄好了,照你的意思,我會開兩種報價單給你。」

  「好的,謝謝。」

  蔣漢城走回陳明慧身邊。「好消息,廚房都弄好了,總共是三萬塊。」

  「三萬?!」陳明慧跳起來。「怎麼可能三萬?照我之前的廚房弄至少也要三十萬吧?」

  「你不信喔,回去看報價單就知道了,就跟你說我認識的設計師很厲害,能拿到很好的價錢嘛。」

  「三萬欸?!」陳明慧開心地哈哈大笑。「才三萬,我還擔心要花很多錢,我還準備了五十萬的額度說。老公太棒了,你怎麼認識這麼好的設計師?老公老公,我們去買東西,你幫我省了那麼多錢我們可以好好瞎拼一下,我出錢,我出錢!」

  陳明慧拖著他走,他哈哈大笑,看她這麼開心,真是爽死了。

  沒錯,是三十多萬。蔣漢城很得意,他用了另一種方式寵到心愛的女人。唉,他真是聰明,也真是用心良苦啊!

  ※ ※ ※

  還有讓陳明慧更驚喜的事。

  回台灣後,便當店繼續營業,恢復下單。

  有一天,蔣漢城趁她外出,把一盞好美的燈懸上她的工作區天花板。

  他偷偷摸摸花了好幾個深夜,把DIY燈嵌制好,吊上天花板。

  他記得,陳明慧說,他像一盞燈。他記得,陳明慧很愛這個燈。

  好極了,他滿意地看著那一團白雲,亮著陳明慧的工作區。

  他閉上眼,在燈下想像,陳明慧看見時,會多興奮多驚喜的模樣,肯定又會更愛更愛他。唉,光是想著她雀躍的笑容,蔣漢城自己就先高興了很久。

  蔣漢城在廚房裝燈的時候,陳明慧坐在咖啡館裡。

  她偷了空閒,獨自來咖啡館休息。

  她打開提袋,抽出厚重的牛皮紙袋,將信件全倒在桌上,一封一封看。她看見蔣漢城在國外的心路歷程,看見蔣漢城對她的真心真意。

  他是個頑固的傢伙,不管在哪兒,心裡都有她的位置。

  陳明慧又哭又笑,她何德何能,有這樣美好的男人寵愛她。

  她曾經覺得自己不如人,很不幸。可是神是公平的,這樣的她,卻被賜予了這麼好的男人。所以她再也不敢抱怨自己不幸,她是多麼的福氣哪!

  有一片CD,是蔣漢城送給她的。那封信裡,他說,在國外上課時的日本同學很愛聽某首歌,說是每次很沮喪很想乾脆死掉算了時,他朋友就會聽這首歌,於是蔣漢城把那首歌錄進這張CD,給陳明慧。蔣漢城擔心一直不回信的陳明慧是太傷心太內疚了,他還擔心陳明慧活得太辛苦,會放棄。

  〈手紙:敬啟者給十五歲的你〉

  他把這首歌寄給她聽,給她鼓勵,還附上了中文翻譯。

  陳明慧拿了CD,拜託咖啡館老闆放一下。

  然後她回到座位,看著中文翻譯,聽著充滿感情的歌音。

  她微笑,眼淚一滴、兩滴的滴落在信紙上。

  她慶幸自己撐過辛苦的歲月,而今,能這樣幸福的體會,體會「愛」跟「生命」的可貴。

  Angela Aki激勵人心的嗓音唱著,激盪陳明慧的心。

  陳明慧逐字看著翻譯的中文歌詞,感覺到被深深安慰著。

  敬啟者:此刻讀著這封信的你

  現在在哪裡,做些什麼呢?

  十五歲的我,有著無法向任何人說的煩惱。

  如果是寫給未來的自己的信,想必一定能坦率說出口吧?

  此刻,快要認輸,快要掉下淚來,彷彿下一秒就要消失的我,該相信誰的話,繼續向前走呢?

  只有一顆心,不斷的破碎,崩壞,在痛苦之中。

  活在當下,活在當下。

  敬啟者:謝謝你的信

  我也有話,想告訴十五歲的你。

  自己究竟是誰,該朝向何處前進?只要不斷追問,就能找到答案。

  波瀾萬丈的青春之海,雖然險惡,將夢之舟朝向明日的岸前進吧。

  此刻,不要放棄,不要流淚。

  彷彿下一秒就要消失時,只要相信自己的聲音。

  昂首闊步向前走就好。

  大人的我,也曾有過受了傷,而難以成眠的夜晚。

  苦中帶甜,活在當下。人生的一切,都有意義。

  所以不要害怕,讓你的夢想成長茁壯吧。

  不論何時,面對悲傷,只會逃避的話是行不通的。

  綻露笑容,努力活下去吧,努力活下去吧。

  敬啟者:我祈禱現在讀著這封信的你,能過得幸福。

  【全書完】
匿名
狀態︰ 離線
25
匿名  發表於 2012-6-23 19:01:15
留住怦然心動的 單飛雪

  冬天來了,我用熬得潤潤綿綿的腰果粥,歡迎冬天光臨。熬這個粥很簡單,用泰國香米(長米),加礦泉水或過濾過的水,放鍋子裡熬,丟一些生腰果,如此這般,滾啊滾,偶爾攪拌一下鍋底防黏鍋,加一塊排骨高湯塊。就這麼簡單,連我這樣的懶人都可以輕易在早晨弄一鍋吃,配上煎好的荷包蛋,或是以沙茶、醬油,跟青翠的大蒜炒鹹的豆乾。如此,就是好滿足的一頓早餐。

  以前,不愛吃糊糊的東西。

  近年,研讀中醫藥,才驚覺吃粥的好。粥糊對胃壁很好,腰果補腎,如果熬出米精,那薄薄的一層米精在中醫來說,對身體是大大的補。所以現在愛熬粥,貪它方便。把果實丟進去,有時是土豆,有時是腰果,有時是番薯,如此這些跟白米一起滾沸,湯湯水水,熱呼呼的喝完身體都懶洋洋了。

  今年,我開始玩起烏克麗麗琴,因此有了一把我稱為「烏克娜娜」的烏克麗麗琴。愛它攜帶方便,更愛它小小的纏綿的叮叮聲。它不像吉他那樣搶聲,也不似鋼琴那麼拘束一定要坐在鋼琴處。

  小小一把,躺在床上都可以撥弄。

  有時彈不好,我就鬧脾氣,把我的烏克娜娜改名叫「烏克辣辣」。

  我遇到一個很棒的烏克麗麗老師,連作曲都教,所以我也玩起了作詞作曲。因為烏克麗麗琴聲小,有時我會帶去戶外玩。在露天咖啡館點一杯咖啡,曬曬陽光,跟我的烏克麗麗談心,我留住了這些怦然心動的遊戲。因此常常一個人的我,一點都不寂寞。

  2011年,對我來說最重大的事,應該就是把最後一份保險約解除。因為我徹底的認清自己有多麼不愛掛號看醫生這些繁瑣的求診路。保險對我來說,就是不停付錢,但我一直不使用。想想古人,從沒有為了預防生病而一直繳大錢的保險,並且繳錢時要閱讀密密麻麻的契約。有幾次我生病,終於去看診了,結果保險員說這種是不給付的,那種是要開刀才給付的。想清楚了,就知道這種保險我是不需要的。肯定有適合的人,但不是我的路。不是我的路,斷路都不可惜。

  我喜歡針灸,所以學會了怎麼針自己。我喜歡研究中醫藥,學習給自己的身體開藥單。我喜歡當自己的醫生,假如有一天真的連自己都醫不好了,老天要把我收去了,我也只好認命地躺下,化為灰燼。因為沒有婚姻,沒有兒女,所以我能夠這樣生死隨意。雖然態度上隨意,可我是挺愛惜肉身的,所以不會為任何人事物過度地勉強自己身體。

  不想參與的約會,怎麼說服,我都不會出現。而我想去的,就算關住我,我大概都會跳窗跑去。

  現在,我是一個沒有保險的人,只擁有最低的全民健保。我擁護全民健保這種制度,每個月繳一些錢,能夠補助某些真正需要使用的人,而當自己真的需要,也可以得到幫助。保費少少,這樣很好,付起來不會太吃力,而能得到某種社會平衡。雖然還有很多要改善的空間,但是跟以前比,我認為進步很大了,感謝這種制度。

  我覺得這樣很好,這是適合我的。

  解除所有保險後,每逢年底繳保費的時刻,已不再是我要應付的課題。

  我希望活得越簡單越好,不要有房貸,不要有車貸,不要有雜七雜八的保費(反正都有全民健保)。現在也很少刷信用卡,覺得要花多少直接現金抵銷,乾脆清爽。

  我希望留駐怦然心動的,閃亮在我的餘生裡。

  所以就連與人的關係,我也只想留下會讓我怦然心動的。至於無緣的,或相處起來老是卡卡的、尷尬的,那樣的關係早斷早好,一點都不可惜。

  認清自己,就明白生命可貴,沒必要浪費時間在「做人」這件事上。

  因為不管你怎麼做,怎樣的小心翼翼或怎樣地用心體貼,總會有人不喜歡你的,或對你這個人有意見的。這時候就要果斷撤離,千萬不要在那邊表演佛心,需知道人與人之間有緣分這件事,有時你就是會在某段時日裡跟某些人特別合拍,然後忽然在某些時刻發現你們的心已背道而馳,怎麼做怎麼錯怎麼的被誤解。於是你要看開,離開這樣的關係,切莫拖拖拉拉地在那邊嘔心泣血,還誤會這是在修練什麼神功。

  這個冬天,我買了很多尼泊爾的犁毛毯,五顏六色,很繽紛的陪我過冬。我還買了好多色的「菜市場」牌,一百元的毛背心,賣背心的大叔都認得我了。有時我買貴的東西,但有時便宜也有好東西,重點都是讓我怦然心動的,我愛的就是我的寶貝,就是我的名牌,就是屬於我自己的時尚。而我擁護我自己的潮流,即使那是只有我自己默默愛著的暗流。

  到我這樣的歲數,如果還不清楚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愛用的物品,愛吃的食物,愛做的事,那麼算是白活了。只有認清自己,才不會誤入歧途,卡在勉強尷尬的所在,浪費心神跟體力。

  所以我總是跟比我年紀小的朋友說,多去愛多去嘗試,多去體驗,然後這麼的瞎鬧一陣後,要記得篩去不適合的,過濾掉討厭的,留下真正喜愛的,好好地守護你愛的那些,不斷地調整自己的頻率,到一種跟自己相處起來很和諧的狀態。這時候,你就體會到了,幸福的狀態。

  歡迎2012年,感謝自己還活得好好的。

  也祝福你們,活在自己要的狀態裡。若還有渴望的事物,就去追求。若有討厭的關係,趕快整理乾淨,還自己一個清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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