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六月,又到了裏長選舉的日子。
小鎮比以往熱鬧,候選人的宣傳車到處跑,柏璿被父親抱在懷中,聽到廣播聲就吵著要出來。
“車、車!”柏璿興奮得跳來跳去。
臧柏烈快抱不住兒子了,只好走出店外,站在騎樓下,不過人太多,又很多車,所以不讓兒子下地。
“小子,你變心也變得太快了,現在不要飛機,要車車了嗎?”
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看著行駛而過的宣傳車,看得目不轉睛。“姨……姨……”他一眼認出坐在宣傳車上的年輕女人,就是最疼愛自己的裏長阿姨。
“柏璿!”投身下一任選舉的裏長小姐也朝柏璿揮手,還拋飛吻。
“姨……”柏璿也熱烈回應,讓當爸爸的直翻白眼。
“小子,那個女人不適合你,還是找一個跟你馬麻一樣溫柔的女人比較好。”趁這時候來個機會教育。
送走客人,瑀曦也走出來,剛好見到宣傳車過去。“希望她今年也會當選,不過聽說這次的對手很強。”
“這樣才會好玩。”臧柏烈抱著兒子跟著她返回店內。“你的護照什麼時候可以辦下來?”
瑀曦收拾著客人吃完的空盤子。“明天就可以去旅行社拿了,我知道你爺爺也許不歡迎我去,說話也會不好聽,但是我真的想見他一面,跟他當面說聲謝謝,謝謝他願意承認柏璿。”
“我知道。”他能體會她的心情。
“馬麻……喝……”小小的手臂伸得很長,想拿吧臺上的養樂多。
她插上吸管,拿給他。“好,慢慢喝。”
“我有偷偷問家裏的傭人,他們說爺爺知道我要再帶柏璿回三藩市後,就買了玩具藏在書房裏,還怕讓人看到,不准他們進去裏面打掃,其實大家早就知道了,可見得他真的很喜歡柏璿。”臧柏烈笑看著喝了養樂多,一臉滿足的兒子。“告訴把拔,柏璿喜不喜歡曾爺爺?”
彎彎的眼笑得都眯了,嘴巴更甜。“喜歡……把拔……馬麻……爺……”
“是曾爺爺才對。”
“爺……”柏璿也很想念那個老爺爺。
臧柏烈看店裏沒客人了,便提議一起出去散步。不過當他們經過富貴客棧門口,臧柏烈便先抱著兒子進去,當他再出來時,兒子已經不見了。
“柏璿呢?”瑀曦問。
“我讓他跟衛大哥的兒子一起玩,我們好久沒有單獨相處了,每次都多了一個小電燈泡。”他有些吃味地說。
瑀曦嬌橫他一眼。“那可是你兒子。”
“現在有了兒子,你就只顧著他,都忽略了我的需要。”臧柏烈的口氣可是酸得很。“我比他更需要你。”
她羞紅了臉。“我知道你很委屈。”每次他們好不容易進入狀況,卻又被兒子打斷,對他真的很不好意思。
“我剛剛已經拜託衛大哥了,今晚就把柏璿寄放在他們家,今天晚上你要好好地補償我。”他曖昧地說。
“小聲一點。”瑀曦輕輕捶他一下。
“那就這麼說定了,今晚我要大展身手。”臧柏烈笑得很邪惡。
“真受不了你。”她笑嗔。
兩人的手指交握著,走在這條紅磚路上,和認識的鄉親點頭打個招呼,走遍全世界,原來在這裏才真的是如魚得水,就像呼吸一樣自然,能夠完全放鬆心情,人與人的相處不是看對方的條件,而是心。
“就算到了其他地方,離得再遠,最後我還是想回到這裏來,因為這裏是我的家,有我最愛的人。”
她揚起柔美的唇角,因這番話而漾出淚光。
就因為經過不少波折,所以特別珍惜這一刻,因為它是如此得來不易。
到了晚上,臧柏烈洗好澡出來,一邊吹著口哨,一邊準備度個浪漫的夜晚,絕對不想再被人打斷。
“你好香……”他從後頭摟著已經換好蕾絲睡衣的瑀曦,兩手開始不規矩了。“不准再想兒子,只能想我!”
“我知道……我愛你……”瑀曦笑得雙肩抖動。
“我也愛你。”
偏偏在這時,手機響了。
“唔……”他無力地呻吟。“我忘了關手機……”
“先去接吧。”她親了親他沮喪的嘴角。
“唉!”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在跟他作對。“是我爺爺打來的。”這個就不能罵對方不懂得挑時間了。
“爺爺……”不過那一端傳來的卻是傭人的聲音。“什麼?你說什麼?再說清楚一點!”
瑀曦看他臉色不對,無聲地問:“怎麼了?”
“……好,我知道,我會儘快趕回去。”臧柏烈哽咽地掛斷手機,望著瑀曦,久久說不出話來。“我爺爺……他過世了。”
“怎麼會這樣?”聽了,她淚水也跟著流下來。
“傭人覺得奇怪,爺爺很少會睡到這麼晚都還沒有起床,便去他房裏看一下,結果怎麼叫他都叫不醒,就趕緊請醫生,才知道他是在睡夢中走了……”他抱住她,把頭放在她肩上,痛哭失聲。“他怎麼不等我回去?為什麼不再多等幾天?他不是想見柏璿嗎?”
“我應該早一點去看他的……”她不該等那麼久,該早一點去謝謝他老人家,還有求他原諒。
臧柏烈雖然知道祖父年紀大了,可是從來沒有什麼太大的病痛,以為可以再陪他幾年。“明天拿到護照,我們就出發。”
“好。”瑀曦跟著他一起哭。“我真的……好想見見他。”
他與她相擁而泣。
舉行過了簡單隆重的喪禮,這是臧峪昆在遺囑中要求的,就是不想要一些不相干的人來參加,就跟他生前一樣,喜歡低調,不愛熱鬧,所以來的都是一些老朋友,用懷念的心情送他一程。
隔天,一名華裔律師登門拜訪了。
“這是臧老先生生前所做的安排……他在一個月前已經把所有的財產重新做了分配,除了公司歸臧柏烈先生所有,這間房子還有其他收藏的古董字畫,則是在拍賣之後,全部所得會捐給三藩市的幾個慈善機構,還會給家裏的傭人各一筆錢,另外也為他的曾孫成立一個基金,可以供應他念完大學所有的費用。”
臧柏烈接過文件,喉頭微梗。“我事前一點都不知道,那就照我爺爺說的,我沒有意見。”或許祖父早就有預感自己會這麼突然的離開人世,所以事先就寫好了遺囑。
“還有這封信,臧老先生指名要給林瑀曦小姐。”律師又從公事包中拿出信封,交給穿著一身黑色洋裝,滿臉哀戚的瑀曦。
她愣了一下。“要給我?”
“是。”
瑀曦困惑的接過信封,和身旁的臧柏烈對望一眼,這才抽出裏頭的信紙,上頭的字句很短,卻已然讓她淚流滿面──
我不再恨你了,謝謝你為臧家生了一個這麼可愛的孩子,辛苦了。
臧峪昆親筆
“他原諒我了……”她一遍又一遍的看著,泣不成聲。
臧柏烈同樣又哭又笑。“爺爺還真不是普通的固執,寧可寫在信上,就是不肯說出來,不過很符合他的作風。”
“爺爺……謝謝……真的很謝謝您……”瑀曦好感激,卻又留下了一絲遺憾,多希望能當面跟他說這聲謝謝。
他知道她在想什麼。“我相信爺爺會聽到的。”
“嗯。”
爺爺,一路好走……
還有……謝謝您……
一個星期後,將房子的事交給律師處理,他們準備回臺灣了。
“我們回家吧。”臧柏烈回頭看了一眼房子,想著祖父在屋裏走動的身影,不過以後這一切都會留在他的心裏。
“嗯。”瑀曦緊握著他的手。
“以後要處理公司的事,我還是得經常出門。”他不能把祖父一手創下的事業丟著不管。“不過我會儘快回到你和柏璿的身邊。”
她柔柔一笑。“不用急,我們都會在家等你回來。”
【全書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