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絲溫柔的光線透過厚重的窗簾縫隙落入房間裡,四處充斥的,仍然是歡愛過後的曖昧,一片凌亂。
床上的人兒睫毛微顫,睜開雙眼,面前那張如天使般靜謐的睡臉,她深呼吸一口空氣,不敢驚動他,她想安靜起身,才發現他的大掌正按在她肩胛上,而她竟然不爭氣地摟著他的腰,胸腹緊貼著他不留一絲餘地,微微伸一下腿……
天啊!他還在她體內,輕輕地用指尖掂起他手臂,想要一步一步逃出他的箝制。
「別動……沒用的!」他像是夢囈又像是清醒中,緊閉雙眼,把臉埋到她懷裡。
細嫩的皮膚上感受著他粗重的呼吸氣流,她放棄掙扎,選擇投降,指尖溫柔地插進他柔軟的髮絲之間,輕輕地揉搓著。
先是感覺下體內的蠢蠢欲動,瞬間變得堅硬,在她柔軟裡發熱,膨脹;然後是胸前一陣涼意,她低頭,看到他濕漉漉的舌尖正舔著她那熟透的櫻桃,轉而吮吸、啃咬,而他的雙手,正握著她的腰背,讓那柔軟更貼近他。
一把將她扳正,他再次壓在她身上,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撞擊她、攻陷她,她看著他溫柔的臉龐,感受著身體與靈魂二重奏,天旋地轉。
待她再次從夢中醒來時,她獨自一人趴在雪白的床單上,溫暖的棉被覆蓋著她裸露的身體,她爬起來,腿探到空氣中,腳尖輕觸地板,冰涼伴隨著身體一陣疼痛。
輕蹙眉心,俯首才察覺身上印痕點點,胸前一抹腫脹,從他衣櫃裡抽出一件襯衫穿上,不經意間一份文件抖落。
「咦?」她半蹲下身子收拾起滿地凌亂的文檔,手中一張紙上的內容清楚地映在她眼底,觸目驚心,她摀任胸口,癱軟在地。
為僕麼……為什麼要在所有的事情發生以後,才讓她看清楚這一切……
上面白紙黑字,全是她父親,林守善的罪證!他為什麼要加害她父親?她喃喃道,唇齒之間,不,全身顫抖著,淚水不停地滑落。
爸爸媽媽有家歸不得,她卻和這個始作俑者,罪魁禍首,同床而眠,夜夜笙歌!
「啪。」重重的一掌落在她自己的臉上。
她哆嗦著雙手收拾好這一切,扮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整裝一番,走出了家門。
陽光閃刺她的眼,她手掌擋在臉上,耀眼的日光將她眼眶的淚痕蒸發,她討厭自己骯髒的身子,她與害她親人的人狼狽為奸,她恨……
一輛車疾馳而過,她真想了結餘生,而她也真的那樣去做了。
「叭叭……」車子在她前方急剎,司機從車窗裡探出頭來,沖她吼了幾聲,她如沒有靈魂的木偶般,一步一步繼續前行。
駐足在那棟引人注目的辦公大棟前,她握緊拳頭。此刻,昨夜那個她愛得不能自拔的人,正在裡面對著所有員工發號施令,在所有股東面前侃侃而談,沒有人知道他的計謀,沒有人預測他的野心。
他真的是那個在黑暗中拉著她的手,孤獨無助的那個他嗎?心裡有一個沙漏,那些破碎的情感一點點地流失。
她走進大堂,坐上電梯,直奔他的辦公室,沒有預約、沒有安排、沒有允許,她衝了上去。
「對不起,小姐,請問你找誰?」他的辦公室外,他的秘書趕緊出來攔截她。
「走開,我要找杜峰!」她跌跌撞撞,推開秘書,快步向辦公室門口走去。
「小姐,如果你要找杜總,你必須預約,況且杜總正在接見……」她棄秘書的話不顧,用力地推開辦公室的門。
杜峰臉上先是一陣錯愕,然後疑惑地看著怒氣沖沖的她,不知道誰招她惹她了,當然,與他一同錯愕的仍有在場的幾位西裝革履,有頭有面的人。
管他什麼人!林思嘉已經豁出去了,她走到杜峰面前,視線落在他臉上片刻,然後深呼吸口氣。
「你對我爸爸做了什麼?」看到她眼底瀲濫的波光,一切,他已經了然於心。
「杜先生,如果沒什麼事,我們就先行告辭了,一切就按你說的辦。」那幾位有頭有臉的的都識趣地離開,最後離開那位還給他拉上了門。
「思嘉,我想……你誤會了。」
「那上面血淋淋的罪證,不是你嫁禍於人的工具嗎?為什麼藏著、掖著,不讓我知道?哼,我知道了,就在你想斬草除根的時候,想不到會喜歡上我的身體了,對吧?你還想瞞我到什麼時候?」眼淚從她慘白的臉上滑落,她搖搖頭,又點點頭,「你想我什麼都不知道,讓我爸爸在外面吃苦時,我卻在他仇人身上尋歡作樂,是不是?」
「思嘉,你冷靜點,並不是你所想的這樣。」他上前擁著她,一時之間也不懂得如何解釋,如何安慰。
「走開!」她一把推開他,哭著離開了,留下他撫著額頭,跌靠在辦公桌旁。
她一路走著,一路哭著,用手背抹去淚水,不知為何,她的心如同下著一場滂沱大雨,潮濕一片,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她一腳正準備邁出了公司大門時,忽然後方傳來警報聲響。
「嗚……」響徹整棟大樓的警報響起,頓時周圍慌作一團。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周圍有人往門外擠,夾雜著一個個疑問與恐懼。
「大家趕緊疏散,著火了!」有人尖叫著,從樓梯跑了出來。
「有人困在電梯了,救命啊!」瞬間所有人都驚慌失措,只有求生的意識牽引他們往大樓外面跑去。
「二十樓懷疑施工引致大火,目前具體情況不明,上面樓層的各通道都堵了,大家趕緊離開。」保安從樓上跑下來,氣喘吁吁地說明情況。
不顧擁擠的人群,她逆向而行,往樓梯跑去,如一條逆流而上的魚,她才知道這棟樓辦公的人竟然不計其數,有人嗆入濃煙,被人攙扶著逃生,看到她往上爬,都不可思議地望著她。
所有的仇恨暫且擱下,所有的痛苦拋到腦後,她只想看到他,看到他好好的,所有能跑的通道都塞滿了人,她聽到有人經過她身邊,嘴裡逸出一句「杜峰這次必死無疑」,如同冷鋒過境般透澈的寒涼,侵吞她的身與心。
「千萬不要有事……」她全身顫抖著,內心默默地祈禱,每上一階樓梯,都是一陣恐懼,越來越厚重的濃煙湧入她鼻腔與肺腑,她劇烈地咳嗽,幾乎要窒息。
四處冒著濃煙,幸好可燃物並不多,所以沒有想像中的嚴重,一腳踹開杜峰辦公室的門,只見書架已經熊熊燃燒,火光照紅了眼前的一切。
他不在,他到哪了?空氣由氣窗與推開的門形成對流,濃煙夾雜著火光舖天蓋地而來,撲面而來的熱度讓她睜不開眼,她下意識地舉起手臂抵擋那灼熱的光與熱。
踩著七零八落的碎片,漫天的文件紙張如同獲得生命一般,在偌大的辦公室裡飛舞,帶著灰燼,在風中不堪一擊地粉碎。
「咳……咳咳……」她捂著嘴,呼出的氣體與吸入的氣體對她而言已經沒有分別,肺裡充斥的是讓她幾近窒息的渾沌。
她跑進休息室,沒人,再支撐著模糊的意識走出來,那燃燒的書架已經無法支撐,緩緩倒下,忽然地,洗手間走出一個人影,一把拉她到他懷裡,快步向門外跑去。
「我知道,你不會丟下我。」他靠著牆,喘著粗氣。
「你……為什麼不跑?」
「我受傷了,而且我要拿很重要的東西。」她才注意到,他在滴血的手臂。
「你沒事吧?」她擔心地望著他,手緊緊地握著他的手。
「沒事,小傷。」他淡淡一笑,看到水滴從天而降,火勢已經得到控制。
「杜總,對不起,我們來遲了。」他的助手與保鏢出現,面露愧意。
「我已經沒事了,不必自責。」他仍然牽著她的手不放,另一隻手緊緊地攥著些什麼,如同收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
★★★
「杜總,你要的人,我們給你帶來了。」一個戴著近視眼鏡的胖子唯唯諾諾地出現在他們面前。
「告訴她所有的事實。」杜峰一聲令下,他撲通一聲跪下了。
「林小姐,我只是拍下那些照片,並沒有交給孟輝,真的沒有,是……是杜老闆知道這一切,制止了我,求你,不要讓他們帶我走,我不想死啊!」
「孟輝?」林思嘉疑惑地望著他。
「就是你家對面大藥房的幕後老闆,不過他不是什麼藥房老闆,而是房地產商,他圖你家那塊地而已!」
「那麼我爸媽現在在哪裡?」林思嘉一把抓住他的手,淚水奪眶而出。
「他……他們在距離這裡一千多公里的一個小鎮上,那是之前的事情了,我不知道現在他們還在不在那裡。」那胖子撓撓頭,有點訕訕的樣子。
「告訴我具體地址,我去找他們。」她期待地望著他,懇求道。
「不必了。」杜峰握著她的手腕,拉她到他面前,「思嘉,你的家人,一切安好,你現在千萬不要透露給任何人,他們的消息,特別是易維。」
「對不起。」她拉住他的手,「我誤會你了。」
「傻瓜,我不怪你。」他輕輕地撫摸她的頭,眼裡滿是寵愛。
「峰,你沒事吧。」仍然在冒煙的樓梯口,出現一個俏麗的身影,一個打扮時尚,蠻有氣質的女子。
「杜總,對不起,忘記跟你交待妮真回來了的消息。」助理小心翼翼地解釋著。
杜峰望著那個緊張地向他走來的身影,視線落在林思嘉臉上。
「峰,你沒事就好,擔心死我了,一下飛機就看到火災的新聞,當時我一顆心揪成一團,恨不得馬上見到你,現在見你一切安好,我終於放心了。」她風塵僕僕的樣子,卻無法阻擋她全身散發的優雅魅力,她那細長的指尖輕輕抹過杜峰臉上的傷口,臉上凝聚著擔憂,卻掩蓋不了她眼角眉梢的風情,他們一起,真的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
「我沒事,不用擔心。」杜峰溫柔的聲音,連妮真都無法相信。
「這位是……」好久,她終於發覺站在一邊的林思嘉。
「思嘉,我的私人助理。」他的手搭在她的屑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或許只有她心裡是酸的而已,可是她不知道,一個犀利的眼神從她身上,一閃即逝。
「峰,你流血了呢,我幫你包紮傷口。」妮真擔心地看著他肩膀上的傷口。
「阿志,你查一下監控,查清楚所有來龍去脈,事發當時我辦公室的門被人從外面鎖上了,我才沒辦法逃脫,很明白是有人想要置我於死地,幸虧有思嘉。」跟助理交待一切,他的視線溫柔地落在她臉上。
「我們先回家。」妮真知道的,她早就練就一身察顏觀色的本領,她早就看到他與她曖昧不清,可是她卻笑著,挽起杜峰的手,嬌媚地說:「峰,回去吧!」
林思嘉跟在他們身後,坐上他的車,一路上,她一言不發。她無意透過後視鏡,看到她擁著他,而他時不時地將目光投向自己,一臉的憂傷。
★★★
黃昏時的屋子裡有著柔和的溫暖,妮真開心地在房子裡旋轉,然後跳到杜峰身上。
「親愛的,我好想你,還有房子,我很喜歡!」
「喜歡就好。」杜峰冷冷一笑,林思嘉為他消毒、上藥,他痛得額角沁出汗來。
「讓我來,你不會就別亂搞,看峰都痛了。」妮真奪過棉花棒,對著傷口輕輕吹氣,林思嘉退到一邊,像是透明人一樣。
「你沒事愣在這幹嘛?給我們做飯啊!」妮真儼然女主人的口吻,看著杜峰左右為難,她轉身,走進了廚房。
折騰半天,終於做好飯菜,可是妮真卻挽著杜峰出門了。
她歎了口氣,坐在屋外走廊的階梯上,托著下巴望著面前肆意地綻放的白海棠。
火星和地球坐在她身旁,她摸摸地球的小腦袋,然後手臂搭在火星的脖子上,箍著它毛茸茸的脖子,把它當哥們。
「其實……我愛上他了。」她自言自語:「可是,你們不要告訴他哦!我知道他為這件事,很為難,不過沒關係,我會爭取的。」
「不過……唉!」她歎了口氣,愛情,一個人抗爭有什麼用?那是兩個人的事。
她已經把它們當家人了,她希望它們以後,代她好好照顧他,她低下頭,親了火星一下,又親了地球一下,然後站起身來,落寞地準備走回屋子上樓。
「杜峰,她有什麼好?你用得著帶我到外面再跟我說分手嗎?」吵鬧的聲音在玄關爆發。
「好了,我已經說得很清楚,希望你不要再糾纏。」
「我現在就去找她說清楚,你只是暫時被她迷惑,她乘虛而入,我才是你真正的愛人。」
「你不覺得很可笑嗎?我的愛人?我的愛人不會在我最想見到她的時候,一聲不吭地離開,我的愛人不會愛上別的男人,然後被別人拋棄後再回來,或許,我應該諒解你,我對你,存在一份最質樸的感情,可是我無法相信,我最愛的人,會跟外人串通一氣,回來算計我。」
她從沒有見過這樣憤怒的杜峰,或許,只有真正愛過,才會有這樣的恨吧!
「那麼她呢?她算什麼?」她一把拉著思嘉的手扯到他面前,生氣地質問。
「那麼,你算是報復嗎?」
「對!我恨她,她奪走了你,我們認識這麼多年,那麼深厚的一份感情,已經比愛情更厚重,那麼容易就被取代了嗎?」
「對,很沉重的親情,你的確在我心中,無可取代,可是正是因為這樣,當你用刀剖開這顆心,漸行漸遠的時候,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個晚上令我痛徹心扉,最後我才不得不接受你已經離開了這個事實,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竟然與別的男人在一起……」杜峰落下眼淚。
「現在,我已經無法接受你,所以我寧願那裡有個永遠的空白,也不要再接受你,對不起。」
「峰,不要這樣對她,你是愛她的,不是嗎?」林思嘉沉靜的口吻,他抬頭看了她一眼,苦澀的笑。
「不用你貓哭耗子假慈悲!」妮真輕輕用指尖拂去眼角的淚,怕淚水弄花了她的妝。
「思嘉,你不要管我們的事,對不起。」杜峰坐在沙發上。
「對不起,我離開就是了。」她快速地上樓,關上門,淚水已經模糊她的眼。
她一直在等,就算有那麼多的誤解,又算得了什麼?只要最後,她能成為他的新娘,可是人生如戲,換來的只不過是一句雲淡風輕的對不起,這又是一個不眠之夜,直到天色發白。
她不知道妮真是怎樣離開的,有時候她也怪他太殘忍,為何他無法原諒妮真?他捧著照片時,難道不是回憶起他們曾經一起的快樂時光嗎?
★★★
她一個人吃完早餐,喂了貓狗,準備出門,電話鈐聲突然響起。
奇怪,自從父母逃難以後,電話一直都形同虛設,幾乎沒響過……心中忽然湧過一絲不祥的預感。
「喂。」
「你是……林思嘉對吧?你到底怎麼回事,不是說是杜總的特別助理嗎?他受傷了你不照顧好他不說,早上為了你那個宅子的事又跟集團股東鬧翻了,剛才他還黑著臉出去了,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他去哪裡?」
「他叫我約一個叫孟輝的人,可是據我所知,那個孟輝是不好惹的,他可以重用李守正那樣不擇手段的人,他自然不是什麼好人,我擔心杜總他……」
「你是?」
「杜總的秘書,李敏儀。」
「那麼,我應該怎麼辦?」
「想辦法阻止他!要知道,所有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他自毀前程,因為你,他不珍惜自己,他所有的言不由衷全是因為你,我不知道你有什麼魔力,可以讓他奮不顧身,拋下準備已久的野心,但是我不希望他為你連命都不要!我有事先說到這,再見。」冰冷的語言已經隔絕,可是那字字句句仍然縈繞耳邊,她緊緊握著話筒,手在顫抖。
叫她該到哪去找到他,阻止他?
★★★
清晨的溫差裡蒸騰的迷霧繚繞,城外一處古樹參天的偏僻村落。與其說是村落,還不如說是一個綿延的山脈,沒有像樣的路,只有些坑坑窪窪凹凸不平的被長年累月的山水沖刷而成的斷層,被遮天蔽日的盤根古樹籠罩,如同是地獄的裂口,在寒冷潮濕間吞雲吐霧,陰森至極。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孟輝,你做事夠狠,這麼一個人人稱讚,名號響噹噹的坐堂老中醫,也可以被你一個小人的嫁禍而名譽掃地,逃亡在外有家歸不得,晚輩真是折服!」杜峰道:「不過,最厲害的是,可以讓自己的準女婿易維先扮演林家的上門女婿,然後來一個裡應外合。」
「嘖嘖,比起卑鄙,我怎麼也不及你卑鄙,杜峰,在你身上,我還真不敢用『姜還是老的辣』這詞,後生可畏啊!」
「呵。」杜峰冷冷一笑,「我還真聽不出你是誇我,還是損我?」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這到嘴的肉你也敢搶,你說我是誇你,還是損你?」
為首的一方正跟以孟輝為首的另一方,在進行著一場表面輕鬆,實質嚴肅的談判。
「老弟,你不要說,你這次來,是為了那個女人。」
「實不相瞞,的確是為了她,說個條件,不傷害她的家人,不再打那塊地的主意。」
「這個……在商言商,你的要求有點過了。」孟輝捻熄手中的香煙,「不過,我早就聽說你很能玩,如果你真想抱得美人歸,又有金屋藏嬌,我倒是有個方法讓你這兩全其美,不知杜老闆,願不願意跟我打個賭?」
「賭什麼?」
「命!」
蒼翠油亮的枝葉被一輛黑色悍馬輾壓在砂礫裡。
整裝待發的杜峰瀟灑地鑽入車裡,他的左右手靠著車窗叮囑他要小心那奸詐的老狐狸,他微笑著搖搖頭。過上一個這麼會玩的人,他怎麼能不奉陪到底,使出渾身解數?說到底,他也是個喜歡玩命的人。
孟輝嘴角一絲邪笑,也坐上他那如熊熊燃燒的火焰般的紅色悍馬。兩人準備穿過這片森林,跨過那條江,誰先到達那個斷崖,就誰贏。
杜峰嘴角漾起一絲笑意,波瀾不驚,面前密密麻麻的荊棘叢林,還有古樹的氣根盤織,只聽到頭頂上的風,將細密的樹葉吹得沙沙作響,難見天日,哪裡能看到什麼江什麼崖,不過路是踩出來的,他杜峰從來就不知道什麼叫無路可走。
他觀察一下面前那些斷垣殘壁,泥濘遍佈,皺皺眉頭,或許每一步都是一個陷阱,陷進去,便會萬劫不復,可是直奔斷崖,就是他此刻全力以赴的目標。
一聲槍響,兩輛車開足馬力發動,後輪碾碎的泥土石礫混著樹木殘根向後方揚起,頓時鴉雀無聲的樹林飛出大群受驚的鳥雀,撲打著翅膀向上方的樹梢橫衝直撞。
車子搖搖晃晃地衝進密林,殺出一條通道,兩耳充斥的不過是枝葉斷裂的聲響,滿目的殘樹斷梗中看到橫亙前方一條奔流的大江,水光瀲濫,可是能否跨越眼前的溝溝壑壑,還是個未知數。
後面浩浩蕩蕩跟著的車隊,完全不是走在兩個車手開出來的路,果然是喜歡挑戰高難度的傢伙!看來對方也沒做過什麼事前準備,可是兵不厭詐,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
車輪與遍地的石塊之間發出劇烈的摩擦,發出陣陣刺耳的聲響,車身在樹與樹之間迂迴曲折地穿梭。忽然地孟輝的車子發出一聲急剎,杜峰警惕地看到面前已是一個斷層,一個急轉彎讓車後塵土飛揚,聽到車身後「嘩啦啦」分崩離析的響聲。
放低後視鏡,看到後輪的大概地貌,他知道他經歷的不是一場簡單的障礙賽,終於像是找到了路,與其說是路,不如說是一處大自然形成的山脈,一面是雜草叢生的斜坡,一面是無底深淵。
當他接近那條大江的時候,孟輝也與他並駕齊驅了,車子加足馬力開過那淺灘,如同在地面上飄起一樣,激濺起的浪花百丈,在日光照耀下形成層疊的虹影。
那壁斷崖就在白茫茫的水光那一頭,突然感覺到他的車身陷入淤泥之中,可是幸好他採取平穩的車速,車子並不會在行進下熄火,而孟輝在他前方不遠的淺灘上,四個輪子正在打轉著。
一時之間無法前行,四周激起的水花變得渾濁,他嘴角牽起一絲笑意。
遇僩遊戲,越來越好玩了,看到前方堅硬的石礫,車子上了岸,他所駕的車一個飄移,甩掉了車身上的泥,陽光從黑色的車身劃過,有種邪惡的魅力。
急速地地顛簸,很久如此激烈,終於感到這是多消耗體力的事,孟輝的車與他還差一大截,而冠軍已經是他的囊中之物,後面一大群的車輛在水裡掙扎著,有的因為開得太快熄了火,有的陷入水中無法前行,更甚者已經沉沒下去……
後視鏡裡,孟輝的車,來勢洶洶,並緊跟在他車身後,明知必敗無疑,仍作垂死掙扎,突然感到不妥……
車子穩穩地停在斷崖旁,他輕輕地搖下了車窗,一旁的山花野草,在風中搖曳得可愛,它們不知道一場災難即將降臨。
當孟輝的車子猛衝向他,他聽到身後他的手足全部叫嚷著,讓他當心,而孟輝則欲將他這塊絆腳石置之死地,原來他孟輝也是那麼一個不按理出牌的人!好玩。
他的車衝向他並撞到他車身的那一瞬,他從事先打開的車窗一躍而出,重重地跌倒在那片雜草上;然後是他的悍馬跌下山崖的聲響,孟輝見沒有得手,便扭轉車頭,想要將他置之死地。
「呵呵……」杜峰笑著抹去臉上被劃傷所流出的血污,無法移動因為腿傷面臨危險的處境。
「卡嚓……」由於摩擦拖長的尾音讓他看到孟輝的後輪正卡在一塊崖石上,由於車速過快,它無法緩和,那強勁的衝力擊碎那塊絆腳石,正因為那塊石頭的碎裂,整片土地龜裂,他的後車身已經緩緩地下沉,前輪也跟隨著上傾,像是垂死掙扎般無助。
終於地,他連人帶車一塊滾下了山崖,沒有任何回音,自作孽不可活!雙方人手趕到時,他做了一個無奈的表情,這樣的生生死死,早已司空見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