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常樂說,假如一個男人想把你甩掉的時候,就會開始無理取鬧,拿一些無聊的小事窮追猛打或是惡意刁難,讓你覺得全是你對不起他,是你單方面的錯,他把你甩了,是心安理得,不必竄到愧疚。
眼前這種情勢看來,是不是就跟常樂說的一樣?是分手前的預兆,也是項青磊迂回的暗示。
對於這份關係,安曉曉本來就是抱持著極度悲觀的想法,天天都要做好強烈的心理準備,以防項青磊突然翻臉不認。
現在又出現這種近似常樂所說的分手前預演,安曉曉的心都碎了,但也知道男人不愛女人哭哭啼啼質問的模樣,所以拚命忍下快奪眶的淚水,越是在乎,就越是要裝作不在乎,這樣受的傷害會比較小,要從美夢清醒過來也比較快。
於是安曉曉笑了笑,明明一顆心已經被輾碎,疼得快掉淚,還是用著輕快的語調問:「你膩了對吧?所以才會跟我說這些話。其實你不必這樣的,只要事先說一聲,我都明白的。」
聽完,項青磊氣得想砸桌,是天生練就的貴公子架子讓他按接下來。他拚命想抓牢她,她卻一臉甜笑地問他是不是想分手,仿佛有多麼迫不及待似的。
這一刻他的心很寒,熾烈的感情也隨之冷卻下來。
他項青磊幾時變得這樣窩囊?竟然因為一個平凡無奇的女人而患得患失,對方卻毫不在意地盼著分手之日到來。
大手探到西裝口袋裡的一隻暗紅錦盒,裡頭躺著一串遠從瑞士珠寶展空運來台的珍珠鑲鑽項鍊,現在卻不必送了。
既然她盼著分手,那他又何必自作多情?
「吃飽了嗎?」項青磊怒極皮笑。「吃飽了就滾離我的視線,我確實是膩了,連一眼都不想再看見你,我會吃不下飯。」
安曉曉的笑有一刻僵凝,但是很快地又被連串的傻笑掩飾過去,她放下刀叉,因為雙手已經開始發顫,鼻頭也泛起酸意,眼眶澀澀的,怕是就快要下起一場淚雨。
把臉壓得低低的,她拿起身旁的提袋,咬著蒼白的嘴唇站起身,不敢看對座臉色陰驚的項青磊。
經過他身邊的時候,她小小聲地說:「我走了,你慢慢吃。」
原本還一心渴望她淚眼汪汪地求他別分手,結果等到的卻是她這一句,項青磊氣得把頭別開,露出萬般厭惡的神色,分放在桌上的雙手悄然緊握成拳。
安曉曉像受到驚嚇的小兔子,倉皇逃離了餐廳,大眼浸滿傷心的淚水,手中的提袋一度掉落在地上,還是好心的路人叫住她,幫她撿回。
雖然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真正來臨的這一刻,她還是痛徹心扉,這段美好如夢的日子,竟是如此短暫。
她還以為…以為可以再多維持幾個月,至少他在床上對她的火熱,證明她的肉體對他還是有一定的吸引力。
看來是她太高估自己,也被這段幸福時光沖暈了頭,才會有這般自不量力的想法。
果然只是貪圖一時的新鮮吧:
他口中的喜歡,就像看見一個新奇有趣的玩真,非得弄到手不可,等到玩膩了,這份喜歡就像下過水的新衣,褪去了最初始的飽滿色調,看著只覺厭煩,已經勾不起主人的任何興趣。
是呀,喜新厭舊這一點並不是男人的專利,看看女人,還不是一天到晚物色新的衣鞋或包包,想必男人也是這種心情吧?
安曉曉一邊揉眼角,一邊替項青磊找盡各種藉口,安慰自己不要想太多,電視劇或是小說都是這樣演的,不管這句臺詞有多麼俗爛,但時間真的是治癒傷口的良藥,不會錯的。
夜色漸濃,安曉曉茫然走著,眼淚猛掉,覺得一路走來,心的碎片掉了滿路,再也找不回來…
安曉曉走了,項青磊還坐在餐廳裡,瞪著她吃剩的排餐和沾了亮橘色唇蜜的酒杯,起伏的胸口還積鬱著,鼻息間隱約殘留她身上的茉莉清香,那是在其他女人身上聞不到的。
安曉曉是特別的、新鮮的,是他不曾碰過的女人類型,她不會刻意討好,也不會裝腔作勢,天天嚷著哪裡有便宜的大特賣,包包裡隨時都塞著大賣場的特價夾報。
她說她暗戀他已久,還說她公司的抽屜藏著跟他有關的剪報,他表面上信了,心裡質疑著,卻沒有勇氣驗證。
安曉曉啊安曉曉,你到底下了什麼迷藥?
那一晚,項青磊僵著背脊,靜靜坐到餐廳打佯,直到最後一盞燈都滅了,才起身離開。
那盒送不出去的珍珠項鍊,被他扔進後車廂,再也不見天日。
分手後的第三天。
世界並不會因為她的悲傷而停止運轉,時間滴答的流逝,帳單還是會按時寄來,工作還是老樣子,一切都沒有改變。
改變的是她的心,還有其他人的態度。
「被甩了?」
「是啊,聽說之前天天都會撥電話到客服部找人,現在什麼也沒有。」
「什麼?真的被甩了!也太快了吧?」
「快?已經算慢了!整整三個月,已經夠給面子囉!」
一群業務部的女職員吃完午餐,手中拿著咖啡,故意慢悠悠地晃過安曉曉面前,每一句都像尖銳的針,刺進她心底。
偏偏這幾天輪到她值班當接待,午休時間也只能待在小格子上吃午餐。分手的消息不知是怎麼傳開的,總之已經是公司上下人盡皆知。
剛開始聽見這些風涼話,她很難受,臉上只能僵笑,或是裝呆,充作沒聽見,漸漸地,也麻痹了。
樂觀接受分手的事實,其實也不是多麼困難的事,只是需要一點時間,把臉皮裝得厚一點,笑一笑,沒什麼大不了。
至少她跟暗戀已久的大BOSS有過短暫而甜蜜的一段姦情--這樣用對嗎?反正就是這樣,她知足了。
日子還是要過,帳單還是要繳,肚子餓了還是要吃,什麼都不會改變,生活只是回歸到原點但,真的是這樣嗎?
隨便扒完自己帶來的便當,收拾了下,安曉曉端正坐姿,放空腦袋瓜--
或許也不用放空,因為自從跟項青磊分手之後,她整個人都是空心的,什麼都塞不進去,包括那些看笑話的諷刺。
但是,當項青磊身邊跟著另一個豔麗女人走進公司,她連呼吸都空了,大眼木然地直視前方,看著互動親密的兩人越走越近。
「磊,今天就別工作了,陪我逛街吧!」
「聽話,等我處理好工作的事,再陪你玩。」項青磊鳳眼依然撩人,口氣溫煦如春,是安曉曉從沒聽過的溫柔語調。
安曉曉認出長相豔美的女人就是那天差點和項青磊車震的火辣裸女,穿上衣服之後,依然掩不住豐滿玲瓏的曲線,別說是男人,連女人都會忍不住多看兩眼。
心有點痛,但是不要緊的,很快就會過去…安曉曉如是安慰自己。
目送著兩人從面前走過,安曉曉心臟的跳動仿佛有一瞬靜止,她卻還拚命地擠出該有的甜美微笑,禮貌性地微微頷首。
「哦,我認得你,你就是那天闖進車裡的冒失鬼。」豔麗女人突地停下腳步,八公分高的細根一轉,走到安曉曉前方,面色不善地瞪她。
安曉曉低下頭,滿臉愧色,雙手緊揪著裙擺,視線死死盯著桌上的紙筆。
項青磊就在三步之外的距離,面容沉靜似水,平日光采璀燦的一雙鳳眼幽暗深沉,像掩在夜幕中的星子,閃爍不定。
「我在跟你說話呢!你沒聽見嗎?」女人嬌蠻大喊。
安曉曉咬了咬唇,萬般艱難地抬起頭,擠出一抹僵硬制式的微笑,努力保持聲音平緩。「你好,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忙?」
看見她臉上笑容的那一瞬,項青磊的眼神變得冷測,鳳眼如利刃,恨不得沖上去用手抹掉她的笑。
分手之後,一切都亂了,他努力想恢復從前放蕩麻痹的自己,卻發現再也回不去。
安曉曉帶給他的那種特殊感覺,無論他怎麼找,都無法在其他女人身上找到,他對她上了癮,著了迷,失了魂,掉了心。
但是這個女人此刻卻站在他面前,微笑著看他與另一個女人卿卿我我,仿佛就只是他公司裡的一個小職員,認真負責地工作,其餘一概與她無關。
難道她的眼裡就只有這份工作,只有每個月匯入帳款的薪資,還有那該死的一千八百三十二元,對她來說才是真正重要在乎的事?
「小姐,那天是誤會,我真的很抱歉。」
項青磊聽見安曉曉用甜美輕快的嗓音向凱莉道歉,然後他的理智線突然啪地一聲,斷裂了。
這個女人果然不曾在乎過他,半點也沒有,一切都是他單方面的付出,多可笑,想不到玩弄女人成性的項青磊竟然也會有這一天?
凱莉悻悻地瞪了笑容可掬的安曉曉一眼,還沒轉過身,突然就讓欺近的項青磊一把摟住腰,一記激切的熱吻隨後壓下來。
項青磊熱情而且近乎租暴地狂吻凱莉,凱莉又驚又喜,沒想過向來對她冷淡的男人竟然會主動做出親密之舉,而且還是在他的公司裡,擺明瞭是宣示她即將晉升為正牌女友。
可憐的凱莉,她當然不知道自己不過是個現成的工具,好讓項青磊得以故意在安曉曉面前演出這場親熱戲。
那雙被怒焰染亮的鳳眼還直勾勾地盯著安曉曉,不放過她每一個表情變化。
安曉曉呆了,儘管已經在腦海幻想過項青磊與其他女人親熱的畫面,沒想到這一幕竟然用不了多久就活生生在眼前上演。
就算已經對她膩了、倦了,也沒必要特地跑到她面前大曬恩愛啊!
她不是很識相地躲開了,也沒使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死纏爛打模式,他為什麼還要這樣折磨她?難道…他是希望她辭職?
這個念頭一閃過腦中,安曉曉整顆心都涼了,難道她真的要搞到人財兩失?早知如此,當初不管怎樣,都要跪在地上拖住項青磊的腿,也應該讓他簽下保住工作的協議合約。
心碎已經夠痛夠難受了,現在還要面對隨時會丟工作的窘境,安曉曉啊安曉曉,你到底是走什麼黴運啊?
眼眶有些濕潤,安曉曉害怕被項青磊看見,說不準還會被扣上一個掃興的罪名,所以趕緊把頭壓得低低的。
心好痛!像是被什麼輾碎了一般,但是她必須忍耐,忍一忍海闊天空,別跟肚皮過不去。
項青磊看著安曉曉面無表情地垂下小腦袋,沒有他預料中的掉眼淚,更沒有歇斯底里地失控質問,就只是低著頭,什麼也不做,呆呆坐在位置上。
項青磊從來沒有如此狼狽過--不是外在形象的狼狽,而是他的感情、知覺、思考,一切內在都被安曉曉無動於衷的反應,完全擊潰。
他驀然放開緊抱在懷中的凱莉,吻了許久的嘴唇依然偏涼,沒有火熱的溫度,有的只是無聲的挫敗。
如果這是場遊戲,他已經徹底輸了,籌碼一點也不剩。
「磊!你等等我--」凱莉追著忽然轉身離去的項青磊,餘下一串膩死人不償命的嬌嚶。
看著兩人一前一後搭上電梯,安曉曉再也忍不住地趴在桌上,小小聲地啜泣。
不知哭了多久,眼眶都微微紅腫,電話忽然大響,她趕緊抽出面紙擦眼抹鼻,不假思索地接起。「康齡您好,敝姓安,很高興為您服務。」
「送兩杯咖啡上來。」是項青磊的嗓音,而且還是近乎咆吼的命令。
「總裁,我現在不方便離開工作崗位…」
「五分鐘之內沒送上來,就滾回家吃自己!」說完,就狠狠掛了。
安曉曉也差點因為太憤怒、太難過而「掛了」。
堂堂大總裁,有必要這麼雞腸小肚嗎?不過是玩膩的一顆小螺絲釘,為什麼要把她當作眼中釘、肉中刺地殘忍對待?他就這麼看她不順眼嗎?就這麼希望她滾蛋嗎?看她痛苦傷心有這麼爽快嗎?
要不要乾脆拿一桶狗血往她身上潑,再指著她的鼻尖哈哈大笑?或是一腳把她踢下長長的樓梯,下腹再適時流出一攤血水,這樣一來眾人皆大歡喜,笑話也可以一次看足。
安曉曉忿忿不平地想著,泡了兩杯即溶咖啡,搭電梯上了頂樓。
還沒推開門,遠遠地就聽見女人愛嬌的笑聲,隱約還間或著曖昧的喘息,還有男人調戲的愉悅哼聲。
安曉曉已經徹底心死,哭過的雙眼空洞無神,像機械人似地走進辦公室,僵硬地將咖啡擱在會客桌上,看也不看掉頭就走。
「慢著。」項青磊躺靠在沙發上,凱莉斜倒在他懷裡,兩人雙腿交纏,雖然衣衫還是整齊穿在身上,卻有著說不盡的曖昧氛圍。
安曉曉被他喊住,只能停下腳步轉過身,面無表情地回望,只有她自己才聽得見一顆心被血淋淋剖成兩半的淩厲聲響。
「總裁還有什麼吩咐?」越是在乎,就越是要表現得不在乎,這是常樂傳授給她的最好應對良方,安曉曉時刻惦記在心。
「這是什麼?」項青磊鳳眼一斜,臉上盡是刻薄的挑剔。
「總裁要的咖啡。」
「妳煮的?」
「不是,總裁指定五分鐘內就要,這是即溶咖啡。」還是她自己平時省下來,準備在精神不濟時泡來喝,現在眼巴巴地貢獻給這對姦夫淫婦,教她如何不痛心!
「倒掉,我不喝這種東西。」項青磊泠冷地別開眼,又露出那副厭惡至極的表情。
安曉曉覺得自己的整顆心都被糟蹋了,連僅剩的那一點微薄自尊,也被他毫不留情地扔到地上,狠狠踩過一輪。
她機械式地重新端起咖啡,像個沒靈魂的娃娃,轉身準備離開,突然不知哪根筋不對勁,又折回來,走到他們兩人面前。
「不是叫妳拿去倒了?又拿回來做什麼?」凱莉嘍嘍。
「倒掉可惜,不如我把它喝了。」安曉曉只看著項青磊,口氣少了下對上的敬畏,反而像是準備壯烈犧牲的悲傷。
項青磊不知道她想做什麼,眯起鳳眼泠冷注視著臉色異常蒼白的安曉曉。
安曉曉當著兩人的面,一口氣把兩大杯咖啡喝得一滴不剩,雙眼被熱氣熏蒙,霧霧的,正好可以掩蓋她想哭的衝動。
細瘦的雙肩顫動著,身子像是難忍興奮而震晃,她的臉上,卻是準備將這段關係斷得乾乾淨淨的決裂。
就在項青磊開口趕人之前,安曉曉把手中的兩隻杯子狠狠摔在地上,玻璃制的馬克杯撞擊到大理石,碎裂成無數塊狀,飛濃到各處,凱莉嚇得雙手括臉大喊:「你是不是瘋了?」
「安曉曉,你這是什麼意思?」項青磊只是瞬也不瞬地看著她。
「告訴你,我不幹了,就是這意思,你滿意嗎?」好爽!安曉曉彎起嘴角,終於曉得為什麼當人情緒崩潰的時候,要藉由摔碎東西來發洩。
其實在摔杯子的前一秒,不是沒有猶豫,但是當她對上那不斷找機會折磨自己的那雙冷情鳳眼,雙手就這樣不受控制地高高舉起,再狠狠落下。
安曉曉轉身想走,不料卻被項青磊一把擒住手腕。「誰准你辭職了?」
「我自己批准的。」安曉曉扭頭一瞪,將手抽回來。
「安曉曉。」項青磊又喊她名字,語調是震怒的。
安曉曉抖瑟了一下,但是腳步沒有遲疑,堅定地往外走,直到搭上電梯,才全身虛脫似地滑坐在電梯地板上。
眼淚掉下來了,心又碎了滿地,這下連肚皮都填不飽了,可是她覺得徹底得到解脫,往後也不必再面對其他人的挖苦調侃。
從這一刻起,她安曉曉跟項青磊真的一點關係也沒有了…
失戀兼失業,失身兼失心,安曉曉覺得所謂的世界末日,大概也不過如此。
眾多倒楣事都接連被她碰上了,就是再來個車禍失憶什麼的狗血爛硬,她也不會感到訝異。
從沒想過自己也有落到這等悲涼下場的一天,她一直很認分地當她的小資女孩,更沒想過要偽裝成鳳凰,只想過好自己的日子,沒想到只是一次抱著豁出去心態談場肉體關係戀愛的意外,從此打亂她原本安穩的生活。
人生就是這樣,你越想怎麼走,路就越是朝著你不顧的方向歪斜,逼得你必須改變原先預訂的計畫,只能照著命運的安排前進。
這就是「人夢」啊…不對,是人生。
一早醒過來,安曉曉抱著長形抱枕,躺在床上自我感慨一番,扔在枕頭旁的手機不知累積了多少通未接來電,她就是不理。
會撥手機過來關心的人,除了常樂不會有別人,但是現在的她,實在沒有勇氣面對任何人,只想把自己關起來,狠狠發個呆,把自己都徹底放空,空到連自己是誰都忘了,才能熬過這段痛苦的時間。
手機又響了,安曉曉內心煎熬了一回,終究還是接起手磯。
「曉曉,你紅了!聽說你摔杯子的聲音,大到連外頭的秘書室都聽見了。」果真是常樂,而且口吻還是異常興奮。
「是嗎?有娛樂到大家那真是太好了。」安曉曉自嘲地說。
「現在連你在總裁面前割腕自殺的傳言都跑出來了,你幾時才要來公司撇清流言?」
「常樂,我辭職了。」安曉曉聽見自己用著平淡的口吻說:「我座位上的東西就麻煩你幫我扔了,我不要了。」
「何必弄成這樣呢?你待在客服部又沒礙著他的眼,把自己的肚子顧好比較重要,幹嘛裝有骨氣?有骨氣的人通常都死得比較早,你不知道嗎?」
「這些我都知道,杯子摔了之後我就後悔了,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還能怎麼辦?」安曉曉有氣無力地說。
「真是個傻逼!」常樂歎罵。「我會幫你把東西收拾一下送過去,啊,算了,乾脆這陣子你過來住我家吧!反正我爸媽去歐洲旅行了,家裡沒人。」
安曉曉本來想婉拒她的好意,不知怎地,還是答應了。和常樂窩在一起,聊些五四三的,也好過一個人躲在家裡暗自垂淚。
收了線,安曉曉開始起身收拾簡單的行李,幾分鐘後,手機又響了,以為又是常樂,她沒多想就接起。
「安曉曉,你膽子變大了。」
作夢也想不到,打來的竟然是令她恨得牙癢癢的項青磊,安曉曉氣得差點一時衝動就把手機砸了。
「我已經辭職了,你還想我怎麼樣?」一想到以前暗戀項青磊的自己,真的是好傻好天真。
「立刻給我回到工作崗位。」項青磊咬牙切齒地說。
「你已經不是我的老闆,沒有資格命令我。」可以忤逆大BOSS的感覺真好,簡直是快樂似神仙。
「沒資格?」項青磊冷笑。「信不信我報警抓你?」
「我又沒犯罪,你憑什麼?」安曉曉氣得大喊。
「我手邊丟了一條珍珠項鍊,你說我該找誰討?」
「我怎麼會知道!」他是在懷疑她偷了他的東西?見鬼了,她連個禮物都沒收過,都夠悲哀的了,現在竟然還反過來被栽贓。
「不想被當賊揪進警察局的話,現在馬上出現在我眼前。」
「有辦法你報警抓我,我才不怕你!」安曉曉內心拚命發抖,表面仍是不想示弱。
「安曉曉,你玩不過我的。」項青磊低笑,像是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
「你到底想怎麼樣?」安曉曉氣得都快大哭了。
「既然東西是你弄丟的,那就負責找回來,只要東西物歸原主,我就不追究。」
「你自己弄丟了項鍊,還敢跑來誣賴我!」
「是又如何?」項青磊的語氣明顯好轉,像是心情十分愉悅。「只要我一口咬定是你,沒有人會懷疑。」
「項青磊,你到底想怎麼樣?」安曉曉真的氣到哭了,覺得自己被他糟蹋得連最基本的尊嚴都沒了。
「現在過來我家裡,把東西找出來。」
「好,我過去找就是了。」
安曉曉收了線,匆忙換下睡衣,跳上計程車直往項青磊的豪宅而去。
項青磊的家,她來過幾回,每次還來不及把裡裡外外看個清楚,就跟他一路滾到大床上,被折騰得不醒人事。
這還真是她頭一遭大白天來,獨幢的花園別墅,周遭環境清幽,建材是上等的,造景也是經過名家設計,樣樣都是最頂尖的,就連主人也是。
門沒鎖也沒關,安曉曉直接闖了進去,開放式的寬敞空間,項青磊就蹺著長腿坐在蛋形的藤編吊椅上。
那個設計很特別,安曉曉也坐過幾次,但每回還沒坐熱就被他吻得天旋地轉,再回過神的時候已經被他抱上大床。
想想也不過是幾天之前的事,還歷歷在目,如今她還淪落到被這個男人冠上小偷的罪名,果真是世事難料啊!
項青磊看著一臉氣憤難平的安曉曉,他也不遑多讓,臉上全是怒意,一想到這個女人竟然連工作都扔著不要,就是為了離他遠遠的,氣得他理智全失,只好隨便用個栽贓的罪名把她找來。
「項鍊原本放在哪兒?」安曉曉連招呼都省了,劈頭就問。
項青磊回以一記冷望。「我怎麼會知道。」
這是什麼回答?擺明就是想耍她來著!屋子這麼大,是要她大海撈針就對了!
「我從一樓開始找。」安曉曉將皮包和外套擱在玄關的木櫃上,脫了鞋,赤著雙腳開始從廚房著手找起,沒再看過項青磊一眼,漠視得很徹底。
項青磊眯著鳳眼,胸膛因為怒氣而劇烈的上下起伏,但是看著安曉曉在廚房裡翻箱倒櫃,趴在地上認真找尋的模樣,緊繃的心微微好上一些。
那天看她摔杯子揚言辭職的決裂模樣,他緊張不已,卻不能表現出來,她有多麼在乎自己的工作,他比誰都清楚,但是怎麼也想不到她會親口說要辭職。
為了維護他的男性自尊,他故意對她擺出一副厭惡至極的態度,但是當她摔杯子辭職的那一刻,他更想知道,到底是誰在厭惡誰?
難道她真的對他毫無一絲在乎?或是真的厭惡到連這份工作都不要,只想躲開他,所以決定徹底切斷兩人間最後的關聯性?
項青磊發現自己真的弄不懂安曉曉,她的思考邏輯、反應和他遇過的女人都不一樣,他捉摸不住,只能不停的猜。
「這裡你還沒找。」發現安曉曉想避開客廳範圍,項青磊按捺不住地大聲叫道。
本來想直接上二樓搜尋的安曉曉,只好悻悻然地收回前腳,慢吞吞地踱到項青磊所在的客廳,趴在被傭人擦得幾淨明亮的原木地板上,努力睜亮雙眼,找尋那條她連見都沒見過的項鍊。
找著找著,萬不得已地來到項青磊腳邊,安曉曉低著頭,死都不肯抬起,雙手努力在各個暗處死角摸著。
項青磊眼角微彎,嘴角勾起,蹺在半空的那只長腿冷不防地落下,差點踩中安曉曉的手背,嚇得她抽氣驚呼。
「你差點踩到我!」她大叫,還是沒抬頭。
「可惜沒踩著。」他故意這樣講,想激怒她,逼她抬頭瞪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