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今日的莊王府裡瀰漫著一股肅殺之氣。
府裡的人都好像感覺到那股不安的氣息,大家都是一副惶恐的模樣。
就連一向開朗、樂觀的小雙也感染了那股煩悶,一整日心裡總是忐忑不安,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
「小雙——小雙!不好了——」
「我人很好,你可不要詛咒我。」望著眼前上氣不接下氣的婢女,小雙心裡有很不好的預感。
「我不是說你。是你的老相好出事了!」
府裡的人皆知小雙和總侍衛程近打得火熱;雖然不懂年紀輕輕的小雙為何會看上可以做她爹的程近,不過大家還是祝福他們。
「他怎麼了?」一聽衛映塵出事,小雙焦急地抓住對方的手臂。
「痛呀!」手臂上傳來的痛楚,讓她的眼淚都飆出來。「小雙,你輕一點……」
「你快說呀!」
「府裡來了一隊官兵,說要抓私吞災銀的罪犯,結果就把你的老相好抓住了!」想不到沉默寡言的程護衛居然會是強盜頭子。真是人不可貌相呀!
「怎樣會這樣?」
小雙擔心衛映塵的安全,焦急的飛奔而去。
***************
大廳內——
龍方接到莊王爺的密告,領著大批官兵來到莊王府,前來捉拿當年搶劫官銀的江洋大盜。
最可憐的是衛映塵,莫名其妙的被人當做江洋大盜捉住了,一雙殺氣騰騰的利眸怒瞪著龍方。
龍方明明清楚他的身份,居然還要人捉拿他?他葫蘆裡到底在賣什麼藥?
「龍大人,要你領人前來,真是不好意思。」莊王爺不敢得罪皇上跟前的大紅人,說話自是客氣三分。「都是本王不小心,居然讓個江洋大盜藏在本王的府裡。」
「哪裡!」龍方抱拳作揖,「王爺能處處為百姓社稷著想,實在是蒼生之福。」真是胡說!「下官想就地在王府裡審案,也可讓王爺省下奔波之苦。」
龍方的提議正合莊王爺的心思,他馬上眉飛色舞的附和。
「一切就有勞御史大人了!」
「哪裡,哪裡。」哼,老狐狸!龍方在心裡偷罵,對他的打算知之甚詳——還不是怕事情鬧大,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來人!把人犯押上來。」他袍袖一揮,命官兵們將衛映塵押上前。
「慢著!」小雙人如飛燕竄人大廳裡。「他犯了什麼罪?為何你們要抓他?」
他明明就是受托來查案,怎麼會變成罪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過,敢動她夫君的人,她絕不會和他們善罷甘休!
「姑娘是——」龍方燃著趣味的瞳眸,好奇地瞅著小雙纖麗的身影不放。
原來她就是映塵的小情人呀!長得還真不賴。
看她方才施展的輕功身法,該是江湖上失傳已久的剪雲步。莫非這位姑娘和天機老人有關係?
「我是誰不重要,你們最好趕快放了他!」小雙指著衛映塵,隨即拔出隨身軟劍,目露凶光,殺氣騰騰,「要不然本姑娘就大開殺戒!就算要殺光這裡所有的人,也要把我家相公救出去!」
龍方聞言,驀然大笑。好有趣的小姑娘,映塵真是撿到寶了。
衛映塵聽到小雙為了他,不但威脅朝廷的御史大人,還恐嚇要殺光所有人,心裡漲滿了濃濃的幸福感。
她還稱呼他相公耶!她終於承認他們之間的關係了!
「你笑什麼?再笑本姑娘就先拿你開刀!」小雙劍指著龍方,氣呼呼地想砍他十段八段。
她不出言威脅還好,這一出口,更令龍方笑不可抑。
「小姑娘,你何不坐下來觀看本府審案,若真冤枉你家相公,再砍本府也不遲。」
「好!本姑娘就看你如何審案。若真冤了我相公,我管你是什麼人,本姑娘都照砍不誤!」
***************
龍方轉頭詢問坐在身邊的莊王爺,「王爺,你說此人乃是當年劫走災銀的江洋大盜,不知有何證據?」
「龍大人,當年災銀是在安化被劫,同一天尚有由樓蘭、
月氏等國運來的貢品。不知大人可知此事?」
「不錯,確有此事。這批貢品連同災銀是同一天被劫。」
「本王府的總管在此人的房中發現當年失竊的貢品,是
以斗膽猜測此人必和當年災銀被劫一案有關。」
「放你的狗臭屁!」聽莊王爺污蔑之言,衛映塵氣得快吐血。「那些東西明明是你這老賊自個兒送我的!」他就說嘛!禮多人必怪。原來那老賊一開始就沒安好心眼。「居然敢污蔑我,你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哎,他真不該收下那些奇珍異寶的,現在惹得一身腥!
「大人,你聽聽!」莊王爺惡人先告狀,指著被押的衛映塵說道:「這大盜膽大包天,居然當堂恐嚇本王,分明就是窮兇惡極,應該處以極刑!」
聽那老賊的話,分明欲置他於死地。衛映塵恨不得將他拆骨剝皮,正準備繼續開罵,卻在龍方的眼神示意下閉上嘴。
好,他就看龍方怎麼辦這隻老狐狸。若是結果不能讓他滿意,他就找龍方出氣。
「王爺,你們兩人各執一詞,本府實不知該聽何人之言……」龍方搖頭歎息,一副為難的樣子。「倒不如請貴府總管出來作證,也好讓本府瞭解事情的經過。王爺意下如何?」
「此意甚好!」莊王爺一口應允。李總管是他最相信之人,有李總管出面,他完全放心。
望著莊王爺篤定的神色,龍方的唇角揚起不懷好意的冷笑。
最信任的人陣前倒戈,不知莊王爺會有何感想?
大概是後悔莫及吧!
「去請李總管到前廳來!」莊王爺打發一名僕人去喚李靳。
不到半刻,李靳匆匆趕到。
「不知王爺招來屬下有何要事?」
「李總管,這位乃是當朝御史龍大人,你告訴御史大人,你是如何發現程近房中貢品的?」
「這——」李靳吞吞吐吐。
「李總管,你儘管實話實說,有天大的事,本王替你擔。」
李靳一雙眼看著龍方,好似要取得御史大人的保證。
「你盡把你知道的說出來,本府一定秉公處理。」
李靳這才道:「回大人,程護衛房中的貢品全是王爺所贈。」「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引」莊王爺氣急敗壞的破口大罵,「本王未曾虧待過你,你竟敢誣陷本王?!」
李靳跟在他身邊十幾年,他也一向把他當成自家人,今日他卻背叛了自己……這教他情何以堪!
「小人句句實言。」李靳低下頭。
「龍大人,李總管分明是誣陷本王!」莊王爺急急申辯。
這是怎麼回事?衛映塵愕然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怎麼變成狗咬狗了呢?
再看看龍方,見他成竹在胸、氣定神閒的模樣,他就氣得牙癢癢,很想打掉他臉上那勝券在握的神氣。
好個龍方!原來一切早在他的掌握之中……居然還把他五花大綁,真是太過分了!
「李總管,你說程護衛房中的貢品全是王爺所贈,有何證據?」
「回大人,當年災銀和貢品是一起被劫,小人有帳簿為證,還有由王府庫房取出的官銀一枚,證明是王爺劫走災銀和貢品。」
「呈上來!」龍方吩咐道。
莊王爺頻頻拭著冷汗。要是李總管把帳簿和官銀拿出來,他還有什麼戲好唱?
龍方翻翻帳簿,再詳細檢查那枚刻有印記的官銀,帶著森森寒意的利眸射向莊王爺。
「王爺,對於這件事,你有何解釋?」
被他犀利的眼神直射,莊王爺如同喪家之犬,昔日的豪邁大氣蕩然無存。
「這……」
「沒有話可以解釋,是嗎?那本府可要依法判刑了!」
「大人,本王是冤枉的!都是這個李靳……」莊王爺指著李靳,眼中儘是恨意。都是這個人壞了他的大事!「是他污蔑本王,將自己所犯之罪推到本王的身上!」哼,既然他無情在先,就休怪他無義!「王爺此言差矣!」李靳作個揖。「小人只是區區賤民,如何有能力誣陷王爺?」
「不錯!」龍方點頭附和。「王爺,你有何話說?」
「大人,李靳乃本王的得力助手,在府內可謂隻手遮天,若他瞞著本王做了些不該做的事,本王不知亦是情有可原。」
「大人,小人所做的一切皆是出自王爺授意啊!」
「大膽李靳!你死到臨頭,竟然妄想拉本王為你墊背?!枉費本王如此信賴你,你竟然——竟然做出如此泯滅天良之事!」莊王爺怒氣衝天,聲嘶力竭地斥責。
龍方和衛映塵靜靜地看著好戲,就看他們兩人互揭瘡疤。
李靳不理會莊王爺的叫囂,逕自對龍方言道:「大人若覺得證據稍嫌薄弱,小人可請出當年負責劫掠災銀的殺手出面作證!」
「哦?」龍方挑眉,故作訝異,「那快快有請!」
「李靳!」莊王爺大聲喝阻李靳的腳步,深知那人若出面,自己就更難脫罪了。
事到如今,他只有先動之以情了。「李總管,你真要辜負本王對你的信任嗎?」
「王爺,你還不伏首認罪嗎?」龍方適時打擊他的心志,「本府早已掌握所有的證據,今日特地前來,就是想給王爺一個懸崖勒馬的機會。只要王爺認罪,本府自會向皇上說情,請皇上從輕量刑。」
莊王爺冷哼一聲,本王手握重兵,若要突圍而去,御史大人你還攔不住!」
「你的重兵早被本府調來的御林軍制伏了。王爺,你還要做困獸之鬥嗎?」
什麼?!一聽到自己的兵士全被制伏,莊王爺知道大勢已去。
唉!無奈一聲歎,莊王爺頃刻間像老了十幾歲。汲汲營營幾十年,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不錯!當年劫災銀和貢品皆是本王主謀。本王願將災銀和貢品悉數歸還,還望大人記得自己說過的話。」
「這是一定的。」總算了結這件案子了!
「喂!案情已經釐清,還不趕快放了我夫君!」小雙一見真兇認罪,馬上向押解衛映塵的官差叫嚷放人。
在龍方的示意下,衛映塵終於得回自由,兩人高興地抱在一塊兒。
見小倆口親親熱熱,龍方也為他們高興,就等著喝好友的喜酒。
莊王爺的愁眉苦臉和小倆口的滿臉喜氣形成強烈對比。
「王爺,你心裡一定有很深的疑問,為何對你忠心耿耿的李總管會在最後的時刻背叛你吧!」
案子結束了,也該為莊王爺解開迷津。
「沒錯!」這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其實李總管對你確實忠心耿耿。」他朝兩名站在廳外的官兵招手,「把人帶上來!」
一名憔悴的男子被押上前來。
「王爺——」真正的李靳有氣無力的喚道:「屬下對不起你!」
「李總管?」莊王爺一頭霧水。
這是怎麼回事?為何有兩名李總管?
「原來你早設汁了這一切。」
衛映塵見到兩名李靳出現,便知一切都是龍方搞鬼。
「還是好友瞭解我。」
站在龍方身邊的李靳撕下人皮面具,莊王爺才知自己從一開始就被人設計了。
「你——」他指著龍方,縱有滿肚子怨氣,可是又無可奈何。
唉,大勢已去!他只有認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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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子結束後,衛映塵帶著小雙暫時在龍方的府第住下來。
今晚,月明星亮,夜風徐緩,涼意沁心。
兩名生死之交在涼亭裡把酒言歡。
「你實在太過分了!」衛映塵輕捶龍方肩膀一下,「明知是陷阱,還把我推人火坑。」
還好他命大,逃過了牢獄之災。
「佛祖有言:我不入地獄,誰人地獄?你是為那些無辜妄死的百姓伸冤,怎能說是我算計你?」
「我才沒那麼偉大。我完全是看在我們的交情才出手相助。」他很清楚自己幾斤幾兩重。
這時一名護院匆匆奔入亭中,打斷兩人的閒談。
「何事?」龍方臉不抬、眉不皺,早已習慣任何的突發狀況。
「回大人,和衛公子一道來的小姑娘,已經由後門離開了!」
「哦?」奇怪了,三更半夜不睡覺,她幹啥去?
望向衛映塵所坐的位置,椅上早無人影。
看來有好玩的事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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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雙離開龍府不到半里路,就讓衛映塵給攔了下來。
「小雙,你為何要走?」
他們不是已經達成共識,要回綠柳山莊成親,為何她還要半夜離去?
「我沒有要走,我只是要去找人。」
三更半夜去找人?她當他是三歲孩童好騙嗎?
更何況她一個孤女,唯一的親人在荒山野嶺之中,京城裡也沒什麼親朋好友可找。
她到底是怎麼了?
「你要去找什麼人?」他捺著性子問。
「找男人。」
她的回答無疑是送給他一個炸彈,炸毀了他今晚的好心情。
「你都已經要嫁給我了,還想著去找外面的男人?」他冷颼颼的嗓音,猶如臘月飛雪,凍人心扉。
「誰說嫁給你,我就不能去找男人?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們的婚約就此作罷。」省得她日後獨守空閨。
「燕——小——雙!」
「你都放我獨守空閨了,我為什麼不可以到外面另尋慰藉?」她的理由可是光明正大。
「我何時讓你獨守空閨了?」這真是冤枉呀!
「今晚!」她理直氣壯說道。
「我只是和好友把酒言歡而已。」他才離開她不到兩個時辰。這種醋她也吃?真是服了她!
「這我不管!反正用完晚膳過一個時辰不見你回房,我就當你出去風流了,放我一人獨守空閨,那我——」她指著自己,得意洋洋的說道:「就出去另尋新歡噦!這樣一來,大家都不吃虧。」
聽聽,這是什麼話呀!
衛映塵快要被她的話氣得一命歸陰了,可是偏偏又拿她沒轍。
「咱們現在就回房!從現在開始,我不會讓你再把『獨守空閨』這四個字掛在嘴上!」
他會讓她再沒有力氣下床,然後馬上回綠柳山莊成親,這樣他才能安心。
衛映塵打橫抱起她,快步走回房。小雙見龍方站在一旁隱忍著笑意,得意地對他眨眨眼。
直到衛映塵的身影遠去,龍方才抱著肚子放肆大笑。
想不到風流浪子居然栽在一個黃毛丫頭的手上。這大概就是所謂的一物克一物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