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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Finmy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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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予凡]叛逃情婦[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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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3-4 23:16:0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近來,周子萱開朗了許多,雖然沉仲文的態度淡漠依舊,她卻感受到其中細微的改變。他不再對她冷嘲熱諷、動輒辱罵,眼神也不再冷酷凌厲,偶爾甚至還帶著淡淡的笑意;尤其是她受傷的那晚,他竟然沒有拒絕她,依舊留下來陪伴身心受創的她,讓她每思及此,心頭便不由得一陣甜蜜。

  總有一天,他會原諒她吧!

  周子萱滿懷著期待。

  然而快樂的日子並沒有維持太久,最近一個多月,她的月事遲遲未至,每天一早就反胃噁心,這些跡象教她又驚又怕,最後驗孕棒的陽性反應讓她差點暈過去。

  不死心的她,前去診所做最後確認,超音波掃瞄結果出來後,她徹底失望了。  

  她明明服了避孕藥,為什麼還會懷孕?多年前墮胎的經驗讓她小心再小心,卻還是!

  疑惑之餘,該如何善後成了她最頭痛的問題。

  她該告訴沉仲文嗎?

  他若是知道了會說什麼?

  是怪她不小心?還是指責她想借由孩子來換取利益?

  她很清楚沉仲文絕不會讓她生下孩子,像她這樣一個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女人,有了下一代只會造成他日後的困擾;然而再次拿掉孩子,她又於心何忍?

  不幸的是,她並沒有決定權,腹中孩子的命運幾乎已經百分之百確定了。

  一整天下來,周子萱心緒不寧,她不斷揣測沉仲文可能會有的反應;直到半夜三更,她依舊在書房前徘徊流連,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敲了敲門。

  沉仲文正坐在書桌前翻閱資料,思考明天開會的事,卻突然聽到門口傳來輕微的敲門聲。看了看時間,已經半夜兩點多,他不禁訝異,平常這個時候周子萱早已就寢,今天情況似乎有些特別。

  「進來!」他沉聲道。

  門被輕輕地推開,就看見她穿著白色睡衣,低垂著頭站在門口。

  「站在那裡做什麼?進來!」看她杵著不動,沉仲文再次出聲。

  猶豫了一會兒,周子萱才緩緩走進來,卻和他保持著相當的距離。

  「這麼晚來找我,有什麼事?」

  「我、我……」她依舊低著頭,聲音細不可聞。

  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沉仲文不禁皺起眉頭,「到底有什麼事?」

  她實在沒有勇氣說出口。

  他輕敲著桌子戲謔道:「你該不會是睡不著,來邀請我上床的吧?」

  「不、不是……」周子萱連忙搖頭,囁嚅了半響才低聲道:「我……我懷、懷孕了……」

  「懷孕?」她的聲音雖小,沉仲文卻聽得很清楚。

  他的眼中閃過一抹喜色,卻語帶驚訝地問:「你不是避孕了嗎?」

  她抬起頭來一臉無奈,「我每天都有按時吃藥,可是……」  

  「怎麼會?」他質疑道。

  她難過地歎了一口氣,「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見她神色黯然,沒有半點兒喜悅之情,沉仲文心頭一冷。

  「真是委屈你了!」他的聲音不帶一絲情感,「你大概不會想要他吧?」

  他臉上那抹犀利的冷淡就像一支利箭插進周子萱的心頭,和她預料的一樣,他並不想要這個孩子。

  忍下心中的酸痛,她順從地點了點頭,「這兩天我會和醫生約好,去……去……」她委實說不出墮胎兩個字。

  沉仲文臉色一沉。

  她居然不想懷他的孩子,還急忙地想要拿掉他,是為了方便日後擺脫他嗎?

  想到這裡,他不禁怒極反笑,「既然你都已經決定了,又何必告訴我?」

  「於情於理我都該告訴你一聲……」

  「是嗎?那真謝謝你了!」語氣有說不出的諷刺。

  雖然他的反應和她預期的相同,自己腹中的小生命的確不受到歡迎,然而他陰沉的笑容卻仍教她痛心。

  難過至極的周子萱只想盡快避開他,「我、我先回房了。」

  在她要轉身離開的時候,沉仲文突然叫住她:「等一下!」掩飾內心受傷的憤怒,他的語氣從容而平淡: 「我若不知道也就算了,不過,你既然告訴我,我就決定……」

  他斬釘截鐵、一宇一宇地道:「讓、你、生、下、他!」

  「你說什麼?」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要我生下這個孩子?」

  「不錯!」

  「可、可是……」她一時之間千頭萬緒,腦中一片混亂。

  「沒什麼好可是的。」他的態度冷酷而堅決,「我已經決定了!」

  「為什麼要我生下他?你不怕日後麻煩嗎?」她呆呆地望著他。他主動要她生下孩子反而教她心生戒懼。

  「我怕什麼?」沉仲文的笑容極為邪佞,「我有的是錢,別說一個,就是十個、二十個我也養得起。」

  他的笑讓周子萱心慌,「我不是說錢的問題,日後你……你不要我了,那孩子……」

  「你不必擔心。」他站起來一步一步走向她,「我會照顧他。」

  「你會照顧他……」突然間她的腦海閃過一個念頭,臉色不由得變了,「你、你是說你要留下他?」

  「那又如何?」他揚起了眉。

  她顫聲道:「你的意思是……到時候要拆散我們?」

  沉仲文悶哼一聲,沒有回答。

  全身的血液衝向頭頂,周子萱一陣暈眩,「原來你想用這種方式報復我…」

  這時她已完全瞭解沉仲文的企圖,他要她生下孩子,最後再留下孩子一腳踢開她,讓她為此而心碎,而孩子一輩子只能過著仰人鼻息、看人臉色的生活。他顯然十分瞭解,折磨孩子比折磨她更有用、更教她痛苦……

  「不……」她發出一聲悲鳴,「我知道你恨我,可是孩子是無辜的,別拿他當工具報復我,他、他也是你的孩子啊!」

  「唔,你也知道他是我的孩子。」沉仲文抬起她的下巴,對於她的說辭只感到荒謬,卻不願意多作解釋。

  「不管你怎麼想。」他冷冷地道:「我就是要這個孩子!」

  她幾乎快哭出來,「無論你怎麼對我,我都會接受,求你別把氣出在孩子身上。」

  「現在知道求我了?」他冷笑,「為什麼不和我商量?你憑什麼自做主張?」

  「我以為你不會要他……」她總算明白他生氣的原因,縱使不要孩子也不該由她開口,她無意中已侵犯到他的主導權。

  「你以為、你以為!」他忿忿地道:「為什麼你總喜歡自以為是?以前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你當我是什麼?」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慌亂地道歉,只希望他改變主意。

  沉仲文不予理會,「什麼都不必多說,我就是要你生下他,聽到了沒有?」

  「不行,我不……」周子萱拚命搖著頭,與其讓孩子到這個世間受苦,她情願不要生。

  「什麼時候輪到你作主了?」她話未說完就被沉仲文打斷,他瞇起眼睛看著她,眼中充滿了威脅,「你該知道違抗我會有什麼後果!」

  不知是恐懼還是傷心,周子萱全身不斷地顫抖,抗議聲虛軟無力:「你、你不能這麼做……」

  「我為什麼不可以?」他輕蔑一笑,手指輕輕地滑過她的下頒、纖頸,最後將大手停在她的胸前,「別忘了,你的一切都屬於我。」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臂。「你若膽敢去墮胎,我會收回所有的承諾,你就準備和你的家人露宿街頭、四處躲債吧!」說罷,他便立刻推開她,轉身回到書桌前整理文件。  

  周子萱呆立了半晌才收起淚水,她知道不管自己再說什麼都是多餘的,他向來說到做到,絕不會因她的哀求而停止。

  「你……好狠的心……」拖著沉重的腳步,周子萱蹣踞地離開,徒留空洞破碎的指責,在偌大的書房中迴盪不已。

  

  隨著耶誕節的即將到來,人行道、商店、百貨公司全被聖誕紅點綴得生氣勃勃。到處皆洋溢著過節的氣氛,周子萱卻悶坐在家,鬱鬱寡歡。

  耶誕節一直是她最喜愛的節日,從小到大她都會在這一天早上收到禮物,直到她父親病倒為止。對她而言,這個節日還有另一個重要的意義,因為當年她和沉仲文便是在耶誕舞會上認識,一舞定情的。

  回憶著過去的種種,周子萱不由得出神。

  再過一個月便是預產期,胎兒不時在腹中踢動,展現活躍的生命力;然而她卻沒有太多的喜悅之情,有的卻是更多的恐懼和不安。

  輕輕撫摸隆起的腹部,她不禁歎了一口氣。

  「一大早歎什麼氣?」沉仲文一邊穿衣服一邊問道。

  周子萱並沒有回答,只是回過頭來哀怨地看著他。

  今天他看起來十分愉快,笑容滿面,穿著也和平時不同,不是正式的西裝領帶,而是休閒的獵裝。

  「你看哪一條漂亮?」對著鏡子,他拿了兩條領巾在衣服上比對著。

  周子萱默默地走過去,拿起他手中紅色的領巾替他圍上,「紅色適合今晚的氣氛。」

  沉仲文笑了起來,「你怎麼知道我今晚要做什麼?」

  她咬著唇,「今天是耶誕夜,你總要……陪陪女朋友……」

  得知她懷孕後,沉仲文難得回到住處,每星期頂多一兩天,周子萱從不過問他的去向,她知道自己逐漸變形的身軀絕對無法滿足他的需要。

  「是嗎?」對於她的話,沉仲文不置可否。

  雖然他身邊美女如雲,卻沒有固定的交往對象,和女人的約會,他全數避開重要節日,包括情人節、耶誕節,乃至對方的生日。

  他不輕易許諾,以免不必要的糾纏。

  這些年來,他固定和黃惠倫一起參加耶誕舞會,今年也不例外。對他而言,黃惠倫是特別的,她豪爽乾脆、沒有一般女人的做作,兩人之間就像是哥兒們一樣,牽扯不上男女私情。

  瞥了周子萱一眼,沉仲文略感愧疚,她懷了自己的孩子,他卻準備和其他人一起尋歡作樂,將她一個人丟在家裡。

  「好了!」她替他繫好領巾,神色黯然,「你、你……玩得偷快些……」

  明知道他要和其他女人共度耶誕,她竟然毫無表示,甚至沒有半點吃醋的模樣。

  沉仲文多麼希望她會開口求他早點回來陪她,即使他心裡早巳如此打算。

  「那是當然的了。」他不禁賭氣,狠狠撥開她的手,「今天晚上我不會回來,你自己看著辦吧!」

  目送他離開後,周子萱圍著披肩蜷縮在落地窗前,腦海中不斷盤旋著沉仲文和其他女人共舞的畫面。

  她用力地甩著頭,希望將惱人的影像逐出腦際;但不論她如何嘗試,卻總是難以如願。

  為什麼?

  周子萱痛苦地抱頭沉思,沉仲文不但輕賤她,還計劃奪走孩子;他如此狠心無情,為何她還對他念念不忘?為何還會因為他而心痛?

  她該討厭他、該痛恨他、該詛咒他的,不是嗎?

  然而,她卻一樣也做不到,脆弱的心依舊為他而悸動。

  

  鈴——鈴——

  電鈴聲劃破早晨的寧靜,同時打斷了周子萱的思緒。

  現在才早上八點多,誰會這麼早來訪?

  納悶之際,吳太太已經上樓來敲她的房門。

  「子萱,是你的母親。」吳太太本來都叫她周小姐,卻被她強迫改了稱呼。

  周子萱不禁皺起眉頭。

  瞭解自己的處境,母親從未來此打擾過她,今天突然到訪,她並不意外;前些日子,母親也曾向她要了四百萬,她心知肚明一定是她大哥又賭輸了錢。

  暗暗歎了一口氣,她挪著笨重的身軀走下樓。

  「子萱……」周太太憂心忡忡地坐在客廳裡,一看見女兒走過來便迫不及待地開口。

  「我說過我沒有那麼多錢。」這次周子萱直截了當地回絕了。

  沉仲文雖按月給她一些零用錢,但也為數不多,她身邊根本沒有那麼多的現金。

  「你就不能跟、跟他要要看…」周太太低頭小聲道。

  「不要為難我好嗎?」周子萱倚著沙發難過的說:「我欠他的已經夠多了,更何況他那麼討厭我,又怎會再拿錢出來。」

  「算了,就當我沒提過。」周太太輕輕歎了一口氣,「都是我不好,當年要不是我逼你嫁給環輝,今天的一切也許都不同了。」

  「不關你的事,是我自願的。」她毫無怨懟,「就算不為了大哥,為了爸爸我也該這麼做。」

  周太太紅了眼眶,雖說她較偏愛兒子,但眼看女兒為了這個家受了許多委屈,她哪能不心疼?

  「對了!」她拭了拭臉上的淚水,才從皮包裡拿出一封信,「這是環輝留給你的,你看看。」

  「環輝?」周於萱連忙接過,信封上的字跡的確出自方環輝之手。「他怎麼會突然寫信給我?」

  「你還不知道嗎?」周太太驚訝地道:「環輝一個多月前已經去世了!」

  啪!信封掉落在光潔的地板上,周子萱完全呆住了。

  「沉仲文沒有告訴你嗎?我還以為你早就知道了。」周太太以為沉方兩家是近親,這個消息早已傳到女兒的耳中。

  「我、我不知道。」過了許久,周子萱才回過神。

  她抖著手撿起了倌,「他、他怎麼會……」

  「聽說是心臟衰竭。」周太太歎了口氣,「環輝的律師昨天到過家裡,說他生前特地交代要在他死後才把這封信轉交給你。」

  「環輝……」周子萱的胸口一陣抽痛。

  他竟然走了,帶著對她的誤解離開了人世。

  周太太接著道:「律師還說環輝在生前已經把他名下惟一的房子過戶給你,詳細的情況,他會當面跟你解釋,希望你有空去事務所一趟。」

  「什、什麼?」她駭然了,方環輝至死都不願意見她,居然會把房子留給她?

  看著女兒蒼白的臉色,周太太不禁擔心道:「子萱,你……」

  「我、我沒事,只是有點累。」周於萱心神不定,精神恍惚,直到送走了母親才勉強縝定下來。

  她展開了信,熟悉的字跡再次映人眼簾——

  於萱:

  當你接到這封信時,我已經離開人世,不要為我難過,病了這麼多年,死亡對我來說,只是一種解脫,是一切痛苦的結束。

  和你在一起的這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可是卻苦了你。我知道,你的心中並沒有我,但是除了娶你,我不知道該怎麼幫助你,只能委屈你陪在我這個病人身邊,忍受枯燥無聊的生活和其他人的冷言冷語。

  或許你還在怪我冤枉你、不相信你,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是無辜的,那天發生的事,我在門外都聽見了。相信我,我絕非有意跟蹤你,只是想找機會多陪陪你,卻在無意間聽見你們的談話。有生以來我從未如此震驚過,但震驚之餘,我做了一生中最重要的抉擇,我決定放你走。

  看著你含冤莫辯的小臉,我的心好痛;可是如果不這麼做,你又怎能離開我?我又要用什麼藉口讓你走?我已經虛耗你五年寶貴的青春,又怎忍心再耽誤你?既然我沒有能力給你快樂,就該放你走,讓你追求自己的幸福。

  我不得不承認自己對沉仲文的嫉妒,雖然你的人日夜在我身側,他卻佔據了你的思維、你的心靈、你的魂魄。午夜夢迴,你哭泣掙扎,淚濕枕畔,全都是為了他吧!我多麼希望你也會為我傷心、為我流淚,哪怕一次,一次就好。而今我的死訊,能否換取你的一滴眼淚呢?

  你瞧,我又自相矛盾了,明明希望你快樂,為什麼又要你為我傷心?像你這麼美好的女孩,本不可能屬於我,卻在陰錯陽差之下和我的生命有了短暫的交會;能夠日以繼夜地看著你、守著你,此生此世我已無遺憾。

  我隨時準備灑脫地離去,惟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答應我,不要再委屈自己,你是個好女孩,應該得到幸福的!

  環輝絕筆

  淚水不斷模糊著周子萱的視線,她得不停地拭淚才能勉強讀完這封信。

  方環輝的深情潛藏在溫和的表面下,她竟體會不出其中強烈的愛意。

  一直以來,她只是抱著償債的心情留在他身邊,漠視他的情感、他的付出,日居夜想的只有沉仲文一人。


  「對不起……」她滿心愧疚,卻只能哀哀嚷泣,這分濃烈的情感她注定無法回報,只能深埋心底。

  而她能如他所願地追求自己的幸福嗎?

  自從父親病倒後,「幸福」兩個字就完全和她絕緣;這輩子,她還有幸福的機會嗎?

  

  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沉仲文的意料。

  整個晚上黃惠倫拉著他不斷的跳舞,雞尾酒更是一杯接著一杯喝個不停,待舞會結束已經十二點多,黃惠倫早巳醉態畢露,沉仲文只能開車送她一程。

  「別走!」當他扶著她走進大門,轉身要離去時,身體竟被她的雙手圈住。

  「小姐,你還沒玩夠嗎?」他歎了一口氣,用力拉開她的雙手,「別再鬧了,你早點休息。」

  「別、別走!」黃惠倫突然撲進他的壞中,「今晚……留下來……」

  「你喝醉了!」沉仲文企圖推開她,她卻緊緊抱住他。

  她雙唇湊近他的耳畔輕喘地呼著熱氣,低沉而柔媚的嗓音蠱惑著地:「我沒醉,我只是想……」

  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他竟被她給吻住了。

  「你……」沉仲文心頭狂跳,一時之間竟推不開地。

  黃惠倫將身體緊貼著他,「不要拒絕我,就今晚……」說著說著,她再次吻住了他。

  今晚的她顯然刻意裝扮過,一襲鮮紅晚禮服襯托出她晶瑩剔透的雪膚和修長竊窕的身段;論外貌、淪身材,她都是美女中的美女。

  在酒精的催化下,她的雙頰暈染酡紅,兩眼水臣迷濛,不復平時的冷靜自持,此刻的她展現了女人特有的性感。

  沉仲文從未見過她如此誘人的一面。

  空氣中飄散著柔柔的香味和淡淡的酒氣,悄聲無息地挑起原始情慾。

  在她的熱吻下,沉仲文逐漸有了反應,他反手摟住她,化被動為主動。

  黃惠倫興奮不已,扭動曼妙的身軀,挑逗他男性的敏感地帶。

  「嗯……唔……」

  兩人沉醉了許久——

  「不行……」沉仲文陡然推開她。

  黃惠倫踉蹌地退了一步。

  「為什麼?」站定後,她憤怒而不解地瞪著他。

  他略帶喘息,「不、不能亂來,我們會後悔的……」

  「是嗎?」她忿忿地道:「那你和子萱就可以亂來?」

  「我……」他啞口無言。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子萱吃剩的避孕藥在我這裡。」

  沉仲文的臉色變了。

  「想不想知道我發現了什麼?」她冷冷一笑,「那些藥不能避孕,只能健胃整腸。」

  「你想說什麼?」他瞪著她。

  黃惠倫死盯著他的俊臉,「我想不出來,除了你還有誰能動手腳?」

  「胡說八道!」他悶哼一聲,伸手抹去嘴角的唇印,「那個笨蛋自己吃錯了藥關我什麼事?」

  「到現在你還想否認?」她咬著牙,「子萱之所以懷孕,根本就是你設計的!你想找個借口將她永遠留在身邊,只是拉不下臉告訴她你還愛她的事實。」

  沉仲文面無表情地撇過頭,雙拳卻緊緊握起。

  「而子萱這個傻瓜,還以為你有多恨她,可見你掩飾得很好;不過你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我,男人是不會要他痛恨的女人生下孩子……」

  「你慢慢在這裡編故事吧!我要走了。」他逃避似的朝門口走去。

  「聽我說完!」她張臂擋住他的去路。

  他不客氣地道:「請你讓開!」

  「如果你不愛子萱的話。」黃惠倫把身體壓在門上喘著氣,「我就要你負責,我要你娶我,聽見了沒有?」

  有生以來,她首度失去理智。

  「你冷靜一點……」對於她的反應,沉仲文感到吃驚。

  「你說過你要負責的,不是嗎?」

  他輕輕歎了一口氣,設法安撫她,「你醉了,等你清醒了再說。」

  「我沒醉,你不必敷衍我!」她激動地道:「今晚我就要你的答案。」

  「你……」

  「你到底答不答應?」她氣勢逼人。

  沉仲文無法,只得伸手推開她,「我不想跟你一起瘋,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不許走!」黃惠倫卻撲過去纏住了他,「第一眼見到你,我就喜歡你,你知不知道?」

  沉仲文呆住了。

  「可是在你眼中只有一個周子萱,從來就沒有我。」她的聲音像哭又像笑,「告訴我,我哪裡比不上她?是她比我聰明、比我能幹,還是比我漂亮?你到底看上她哪一點?」

  沉仲文完全不知道詼如何啟齒,他一直以來都把黃惠倫當作好朋友看待,她的強勢和幹練令他欣賞,有時也會激起他爭強好勝之心;但是說到男女之情,他對她並沒有太多的感覺,再加上死黨范永淳暗戀她多年,他更不會加進裡頭攪和。

  她的眼眸閃爍著淚光,「原以為子萱離開以後,你就會注意到我的存在,我在等,等你接納我;而你……你就是忘不了子萱。她都嫁人了,你還千方百計地逼她離婚,將她留在身邊;表面上你是在報復她,事實上你根本就捨不得她。」

  她突如其來的告白竟使他忘了否認。

  「為什麼不說話?你這是默認了?」

  他的語氣有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軟弱,「我看你可以改行寫小說了。」

  她瘋狂地拉扯他的外衣,「好,那你看著我,告訴我你不愛她,告訴我我還有機會,告訴我我們之間還有可能……」

  就算我不愛她,我們之間也是不可能的。換作其他女人,他早就一句話堵回去,但面對黃惠倫他卻說不出口。

  他如何忍心傷害暗戀自己多年的摯友!

  「我…」他不願承認自己對周子萱的感情,卻又不願意出口傷害她,就只能選擇沉默。

  黃惠倫癡癡地望著他,「我…沒有機會了?」

  囔嚅了半天,他好不容易擠出一句: 「很抱歉……」

  她歎了一口氣,「你沒有對不起我。」

  積壓多年的抑鬱今日一口氣宣洩而出,她反倒冷靜下來;以她的聰慧,哪裡會不知感情無法勉強的道理,只不過好強的她不願意就此認輸罷了。

  「不管怎麼說,那天的事情……我……很抱歉……」對於那晚自己酒醉闖禍,沉仲文一直耿耿於懷。

  「你是指……和我上床?」她沮喪地道,「其實我們之間沒什麼……」

  他播了搖頭,「我知道你不在意,可是……」

  「我是說……」黃惠倫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露真相:「那天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沉仲文一頭露水,「你是什麼意思?」  

  她苦笑了一下,「是我騙了你,那天晚上我們並沒有發生關係。」

  「你說什麼?」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她,「可、可是……」

  「那天晚上和你……和你在一起的人不是我,是子萱。」

  他全身一震,幾乎要跳起來。

  她低著頭不敢看他,「那天早上我去找你,就看到子萱跌跌撞撞地跑出你家大門,她看起來好緊張,甚至連我都沒有瞧見。」

  「你說的都是真的?」他抓住她的肩頭死命搖晃。

  黃惠倫點點頭,「她顯然走得很匆忙,連門都沒來得及關好,所以我就直接進去……」她再次苦笑,「接下來的事你都知道了。」

  「原來那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做夢,不是……」他激動得說不出來話來,只是不斷地喃喃自語。

  過去深深困擾他的夢境,如今總算得到了解答。

  看他欣喜若狂的模樣,黃惠倫不由得暗自神傷,「是我欺騙了你,害你對子萱的誤會這麼深,我對不起你,更對不起子萱,虧我還是她最好的朋友,卻眼睜睜地看著她受苦……」說著說著,她竟流下淚水。

  認識這麼久,沉仲文第一次看見她流淚,縱使有滿心的怨懟也不禁心軟,「你這是何苦?」

  她拭了拭淚,「我很傻,是不是?」

  他歎了口氣沒有說話。

  「我以為沒有了子萱,藉著這層關係我們之間會有所不同,只可惜……」她一臉歉然,「當你和子萱又、又在一起時,我就想對你坦白,可是一直提不起勇氣。」

  她自我解嘲地續道:「或許我只是不死心,就算是一點點機會也要把握……」

  兩人相對沉默了半晌。

  「惠倫。」沉仲文突然走向她,握住她的手,「謝謝你!」

  「謝我什麼?」她萬分愧疚,「你不怪我騙你,我已經很高興了。」

  「謝謝你這麼對我,我很感激。」他誠摯地看著她,「我們還是朋友吧?」

  「當然。」黃惠倫堅強地甩甩頭,「快回去吧!今天的事就當沒發生過……」

  她揮了揮手,瀟灑地走進屋裡。

  愣愣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沉仲文才駕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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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沉仲文帶著混亂的心情開車四處遊蕩,黃惠倫一番驚人的告白讓他陷入了思考。

  周子萱對他並非無心無情,否則她也不會在他低潮落魄的時候將自己的第一次交給他。

  依照她墮胎的時間來看,沉仲文十分確定那是他的孩子,然而他卻不斷借此打擊她、羞辱她。

  他真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沒有任何言語可以形容他此刻的懊悔。

  現在呢?她還愛他嗎?

  沉仲文一點把握也沒有。

  她不會反抗、不會吃醋,甚至不想懷他的孩子,只是看在錢的分上,默默忍受他的所作所為。

  她根本就不在意他。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該承認自己對她的感情嗎?

  他思潮起伏不已,心緒煩亂地回到家中。

  令他吃驚的是,早該就寢的周子萱並不在房裡,床單整整齊齊的無皺痕,毛毯也四四方方堆疊而立。

  他屋前屋後找了一遍,依然沒有她的蹤影。

  平常不論他何時回來,她總是在家中等他,今天卻出乎意料的反常。

  三更半夜她大著肚子會去哪裡?因為他說今晚不回來,她就放心地跑出去過夜?

  沉仲文隱隱地感到不安。

  走進更衣室,他脫下外套、扯下領巾,有意無意地瞥了一下四周,在這個熟悉的空間裡卻浮現一種異樣的感覺。

  到底是哪裡不對勁了?

  心念甫動,沉仲文立刻跳了起來,他拉開所有屬於周子萱的櫥櫃,卻發現少了許多東西,連她的皮箱都不見蹤影。

  一個可怕的念頭閃過他的腦際——她走了!

  環顧著四周,他頹然坐倒。

  想不到歷史再度重演,周子萱又一次離開了他!

  

  周子萱踩著疲憊的腳步爬上公寓的頂樓,為了完成主管交代的任務,她又超時加班了。

  拿出鑰匙開了門,就看見母親正抱著娃娃在餵奶。

  「小安!」她直奔孩子身前,溫柔地抬起他的小手親吻著。

  周太太笑道:「小安今天胃口很好,每次都喝得光光的。」

  「真的?」周子萱欣慰地看著孩子,一身的疲乏彷彿消失於無形之中。

  現在的她,感覺好快樂。

  方環輝臨死前的安排給了她勇氣,選擇自己的人生。

  半年前,她毅然決然地離開沉仲文,賣掉方環輝留給她的房子替母親還債後,並沒有留下太多錢,卻仍然足以支撐一陣子的生活。生下孩子後,她隨即找到一份助理的工作,薪水不高還得時常加班,她卻甘之如飴。

  她總算能夠自食其力,不需要再看別人的臉色過活。

  周太太十分支持女兒的決定,對於兒子的一切她不打算再過問,她甚至不知道兒子的下落,他為了躲債早巳不知去向。

  「我幫你留了飯菜趕快去吃,可別餓壞了。」周太太放下空的奶瓶,在娃娃的背後輕輕拍打著,直到他打了嗝,「隔壁的王太太要帶她孫子去散步,約我帶小安一起去,我們就在這附近走走,不會太久。」

  目送他們出門後,周子萱愉快地洗了個澡,換上輕便的衣服。

  叮咚——叮咚——

  這麼快!周子萱暗忖,她洗澡不過十分鐘的工夫,她母親已經帶著孩子回來。

  「你們怎麼這麼快……」她打開門笑著迎出去,一句話還沒說完人就傻住了。

  她竟然看到這輩子最不想看到的人。

  沉仲文正站在門口,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你……」回過神來,她反射性地掩上門。

  沉仲文哪能由她,一伸手便將大門給推開,長驅直人。

  「啊!」被他的力量一推,周子萱險些跌坐在地上。

  「你玩夠了吧!」他帶著股霸氣,「把東西收一收跟我回去!」

  「你、你怎麼找到我的?」周子萱一臉驚駭,為了避開沉仲文,她帶著母親悄悄地躲到南部,連黃惠倫都不敢通知,想不到他還是找上門來。

  「你想躲到哪裡去?」他撇嫩嘴,「你生孩子、找工作到處都留著記錄,找你有什麼困難的?」

  「你早就知道我在這裡?」周子萱哭喪著臉。

  看著她失望的神色,沉仲文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我已經給了你半年的時間,容忍你的胡作非為,這樣你還不滿意?」

  聽他的語氣,彷彿自己擁有這段平靜的日子全是他的恩蠍。

  「我、我們全家過得很好。」周子萱握緊雙拳為自己辯解,「你不必擔心,我會好好照顧孩子,你不需要容忍我什麼。」

  「這就是你所謂的好好照顧?」他打量著這間十來坪有點破舊的小房子,「你打算讓我兒子在這裡長大?」

  聽他提起孩子,周子萱緊張地吞了吞口水,「很、很多人都是這樣。」

  「但不包括我兒子。」他否決了她的說法。

  「以後我的生活由我自己決定,和你沒有關係。」她補充一句:「包括我的孩子。」

  「這麼快就想撇清關係?」他冷笑,「你的孩子?你一個人生得出來?」

  「小安有我就夠了。」她理直氣壯,「你從來沒有關心過他,他不需要你。」

  這句話說到沉仲文心中的痛處,為了掩飾自己的情感,他總是故作冷漠,刻意避開周子萱,甚至連孩子是男是女他都不曾過問。

 「誰說我不關心他?」他心虛地抗議,「我知道他所有的事情。」

  這倒不是違心之論,他除了要人跟監周子萱的行動,手上還有一疊孩子的成長記錄和照片。

  「你騙人!」他一直把孩子當成報復她的工具,教她如何相信!「只怕你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悶哼一聲,「誰說我不知道,他叫沉懷安。」

  「不對!」她糾正他,「是周懷安。」

  「今天不跟你說這個。」他打斷她,「現在立刻去收拾東西,待會兒就跟我回去。」

  「不!」她拒絕,「說什麼我都不會跟你走。」

  「不要?」他揚起了眉,「你憑什麼說不要?」

  轉過身,她避開他凌厲的目光,「我不求什麼,只想過著平靜的日子,你就成全我吧!」

  看著她哀怨又倔強的小臉,沉仲文的態度軟化下來,「怎麼樣你才肯回去?」  

  她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暗暗歎了一口氣,他悄悄自口袋裡掏出戒指。

  抬起她的小手,他為她輕輕戴上戒指。「這樣,你願意回去了嗎?」

  感覺一個冰涼的東西套在自己的手指上,周子萱不禁低下頭。

  「這、這是……」看著手上閃爍的鑽戒,她不自覺地張大口,幾乎說不出話來。

  「我們結婚。」他清楚明快地表示。

  結婚?他在玩什麼把戲?他那麼討厭她,現在居然說要娶她?

  沒有被求婚的喜悅,周子萱的眼中充滿了戒懼,「為、為什麼?」

  「因為……」猶豫了半響,沉仲文找了一個四平八穩的理由,「既然有了孩子,我就該負起責任。」

  「孩子……」

  「婚禮簡單隆重就好,我不想驚動太多人。」顧及和方家的親戚關係,他不想太過張揚。

  愣了半天,周子萱才小聲道:「我、我不想結婚。」

  「什麼?」沉仲文大吃一驚,他一直信心滿滿,以為她會答應。

  「為什麼?你是嫌鑽戒不夠大?還是……」想了一會兒,他自以為找到問題的所在,「你想要一個盛大的婚禮?」

  一定是這樣的,當初她匆忙地嫁給方環輝,連白紗都沒披,只有簡單的行禮儀式,女人對於婚禮總是帶有些許的幻想。

  「好吧,全部由你安排,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對於細節他完全可以妥協,更何況他想好好地寵溺她一番。

  「可是……我、我不想……嫁給你……」她囁嚅著。

  「你說什麼?」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你再說一次!」

  「我……」她鼓起勇氣,「我不想嫁給你!」

  在這個世上居然有女人不想嫁給他,而且還是他喜歡的女人!

  這回沉仲文真的呆住了。「是因為我對你不好?」

  周子萱搖了搖頭。

  「還是你……你忘不了方環輝?」

  躊躇了半天,她依舊搖搖頭。

  「那到底是為什麼?」怒火逐漸上升,沉仲文又急又氣,憤怒地扳住她的肩頭搖晃,「你早就是我的人,現在連孩子也生了,你怎麼能不嫁給我?」

  「就當我配不上你……」她痛苦地道。

  他再度咆哮:「放屁!一句配不上就想打發我?你信不信我……」

  「你不能再強迫我。」她拔下戒指遞到他面前,「我已經不需要你的錢。」

  「說什麼鬼話?你不需要我的錢?」他的眼中閃著殺人般的怒火。

  周子萱嚇得倒退一步,卻鼓起勇氣面對他,「不、不錯,我已經替我媽把錢還清,不用再受到你的威脅……」

  「我威脅你?」他的怒吼足以震破耳膜。

  「你本來就是……」她跌坐在沙發上,害怕地縮成一團。

  沉仲文氣壞了,他非但沒有怪她私自帶著孩子逃離,現在還承諾娶她,想不到她居然不領情,還反過來指責他,拿錢跟他討價還價。

  他幾乎喪失理智,「我警告你,再不聽話我會讓你永遠見不到孩子!」

  「你不能……」她恐懼地瞪大眼,心知他的確有這個能耐。

  「我為什麼不能?」他冷然道,「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玩著不告而別的遊戲,就別怪我狠心無情!」

  「你放過我吧!」她悲憤奠名,「我不想嫁給你,我不想再忍受這一切了。」

  「嫁給我有這麼委屈?」沉仲文忿忿不已,有多少女人排隊等著嫁給他,她竟像要被架上刑場面臨酷刑。

  「你打從心裡看不起我、討厭我,只想報復我、玩弄我,就算嫁給你又怎麼樣?在你面前我永遠抬不起頭,永遠要看你的臉色,或許表面上身份不同,但實際上什麼都沒有改變。」想起自己所受的凌辱和傷害,周子萱不由得一陣激動,「我很感激你為孩子著想,可是我不想活得那麼卑賤,我想過點有尊嚴的日子!」

  咬了咬牙,沉仲文沒有說話,凝視她的目光卻逐漸柔和,他用力地耙了幾下頭髮,彷彿下定決心。

  「好,我認了。」他面無表情地瞪著地板,「我承認我……我喜歡你,這、這樣……可以了吧?」

  周子萱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沉仲文已大步走向門口,整個人早已失去方纔的霸氣。「我、我在樓下等你們。」

  望著他不安的背影,她握了握戒指,輕柔的聲音在空氣中飄蕩:「我還沒答應……」

  「別得寸進尺!」停下腳步,他板著臉,「我已經說喜歡你了,你還想怎麼樣?」

  「可是你沒問我……喜不喜歡……」她委屈地低下頭。

  「你說什麼?」沉仲文幾乎快發狂了。

  他衝到她面前,「那不重要,我喜歡你就夠了!」

  他只想將她留在身邊,至於她喜不喜歡他,他根本不想去面對這個事實,或者應該說,他缺乏這分勇氣。

  「你若真的喜歡我就該問我……不會、不會這樣強迫我……」周子萱難過地道,「在你眼中我什麼也不是,只是一顆任你擺佈的棋,我憑什麼自作主張、擅自離開你?就算要走也該由你開口趕人才是。你說你喜歡我想留我下來,只不過是心有不甘罷了!」

  沉仲文蹬著她。

  「為什麼我要忍受這些?為什麼我不能做我自己?」她紅了眼眶叨叨低語,「你知道我有多麼羨慕惠倫?我們一起唸書、一起長大,為什麼她可以活得那麼驕傲自信,擁有自己想要的一切?而我非但一無所有,還得像只過街老鼠,忍受大家的指責;你更是高興怎麼對我就怎麼對我,跟你在一起我好害怕。」

  她抹去滑下的淚水,「我不敢奢望你會再愛我,只希望你能原諒我、放我離去,可是你卻打算利用孩子來支配我的一生;我不希望小安步上我的後塵,只有選擇離開才能保護他不受傷害。」

  他無言,一顆心儘是愧疚和心疼。

  「在這裡沒有人認識我,大家都對我很好,你就高抬貴手放過我們母子,不要逼我們回去好嗎?」周子萱溫柔的眼中寫著滿滿的哀求。

  「對不起!」他再也忍不住,將她擁人懷中,「是我不好,我不該這樣傷害你,以後我只會對你好,相信我。」他把她摟得更緊。

  周子萱傻住了,眼前的男人竟然說要對她好?

  「誰說你一無所有?」他熱切地表示道:「你有我啊,小傻瓜!」

  「你……」小臉上佈滿驚愕與不解,她一直記得他對她恨之入骨,把她當妓女一樣糟蹋的。「你不怪我?」

  他一臉歉疚,「你為我拿掉孩子,我卻一直錯怪你,該求原諒的人是我。」

  「你怎麼會……」周子萱感到不可思議,他居然憶起這段早巳忘卻的事實。

  「惠倫已經把整個經過告訴我……」沉仲文不願破壞她們兩人之間的情誼,於是瞞著黃惠倫欺騙他的事,輕描淡寫地帶過,「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喜歡你,想照顧你一輩子!」他不知道該怎麼向她解釋自己內心的轉變,只能提出承諾。

  他俯身吻了吻她光潔的額,「嫁給我,就當是給我機會補償你,好嗎?」

  周子萱腦中一片混沌,突如其來的改變,教她說不出話來。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

  「不……」

  「你不答應?」

  「我……」  

  見她一張小臉漲得通紅,沉仲文不禁失笑,「你到底答不答應?」

  支吾了半天,周子萱搖了搖頭。

  「不、不答應?」

  「你父母不會接受我的。」一來兩人家境懸殊,二來她曾是方家的媳婦,光是這兩點就足以判她出局。

  他半開玩笑地道:「你是要嫁給我還是他們?」

  「可、可是……」沉家的財勢遠在方家之上,所謂豪門深似海,想起自己在方家遭人唾棄的日子,周子萱仍心有餘悸。

  沉仲文又怎會不明白她的心事。

  「說真的……」他嚴肅地看著她,「如果我不再是寰華的總裁,你還願意嫁給我嗎?」

  他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一旦他父母不能接受她,他不惜放棄在寰華的地位。

  「你是說……」周子董駭然,「不,你不要這麼做,我不值得你為了我……」

  「不許再貶低自己。」他摀住她的口,「你值得我為你做任何事。」

  「仲文……」她感動得熱淚盈眶,卻不知該說什麼。

  「不管別人怎麼想,我要定你了!」他斬釘截鐵,「誰都無法改變我的決定!」接過她握在手中的戒指,他抬起她的手,「現在可以答應我了嗎?」

  看著義無反顧的他,周子萱再次搖了搖頭。

  「還、還不行?」他的語氣有著焦急,「你要怎麼樣才肯答應?」

  她咬著唇斂下眼瞼,「你、你沒有送花……」

  他不禁笑開了嘴。

  「好,明天你就準備讓花給淹死!」他把鑽戒再次套進她的手指,跟著便堵住她柔嫩的唇瓣,給她一個激情的狂吻。

  紅著臉嚶嚀地回應著,周子萱擁住他,也擁住這份得來不易的幸福。

  過了許久,沉仲文才放開她,見她欲語還休、

  羞澀嬌美的模樣,他心中充滿了柔情。

  「我愛你!」他情不自禁、深情款款地吐露愛意。

  周子萱心頭一陣蕩漾。

  「我也愛你!」隱藏多年的感情,想不到今天終於有機會說出口。

  

  雖然沉仲文並不在意別人的看法,但在周子萱的央求下,兩人依舊保持低調未舉行婚禮,只有到法院進行簡單的公證儀式。

  在回家的途中,沉仲文始終帶著笑意,不時瞥向身旁的周子萱。

  他總算切切實實地擁有她了。

  在粉紅衣裙的襯托下,周子萱的臉頰罩著一層羞澀的嬌紅,看起來氣色極佳。

  「你專心開車好嗎?」顯然她已經注意到他的心猿章馬。

  「身邊坐了一個這麼美麗的新娘子,我怎麼能專心?」他取笑道,「現在我什麼都沒辦法思考,只想……」

  「你!」周子萱的臉更紅,她明白他話中的涵義。

  「我好想把車停在路邊,立刻跟你……」

  「不行!」擔心他說到做到,她急忙搖頭拒絕。

  「為什麼不行?」他理直氣壯的說:「今天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你沒有理由拒絕我。」

  「那也該等到晚上……」她設法拖延時間,個性保守的她實在無法接受大白天在路上做這麼瘋狂的事。

  沉仲文笑道:「你那麼緊張幹什麼?我開玩笑的!」

  「你真壞!」她嬌嬉地抱怨著。

  兩人一路嘻嘻哈哈地鬥嘴,直到他把車停在家門口。

  「等一等!」當周子萱正要推門下車時,卻被沉仲文給阻止了。

  「又怎麼了?」她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看著一臉古怪的老公。

  在她的小嘴上輕輕一吻,沉仲文才溜下車替她打開車門。

  「你是新娘子,不可以自己走下來。」他伸手將她抱起,轉身朝大門走去。

  愣了一下,她隨即掙扎著,「吳太太和奶媽都在,你快放我下來!」

  「你是我老婆,誰敢說話?」不理會她的抗議,沉仲文逕自打開了門,「就算我們在客廳裡打滾,她們也只好視而不見,聽而不……」

  砰!

  一聲炮響打斷了他的話,兩個人同時愣住。

  原本空曠的客廳裡竟擠滿了人,更令他們驚訝的是,客廳中間還擺了一座五層的大蛋糕。

  「恭喜!恭喜!」四周傳來一片炮響和恭賀聲。

  除了黃惠倫和范永淳外,沉其瑞、林慧婉和周子萱的母親也都到了,此外公司的高階主管和王秘書也全部群集現場。

  「小子,娶這麼漂亮的老婆居然不請我喝喜酒,這樣你說得過去嗎?」范永淳扮了一個鬼臉,「三言兩語就想打發我?沒那麼容易!」

  「放、放我下來……」想起自己還在丈夫懷裡,周子萱不禁面紅耳赤。

  沉仲文連忙放下她,臉色鐵青地瞪著范永淳,「混蛋,你出賣我!」

  對於結婚的事他守口如瓶,只有在電話裡向范永淳透露了一些,想不到他的「好朋友」竟把消息抖了出去。

  「你別怪他,他只跟我一個人說過,是我自作主張想替你們慶祝一下。」一心一意想補償對朋友的虧欠,黃惠倫走過來擁住周子萱,「新娘子怎麼穿得這麼隨便?快跟我進去換衣服!」

  周子萱手足無措地站在沉仲文身旁,突然間看到這麼多人,心中早已沒了主意,只能呆呆地被黃惠倫拖著走。

  「你……」縱使有一肚子的氣,沉仲文卻不便對黃惠倫發作,只得攤了攤手走向眾人,「誰來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  

  大廳裡傳出一陣哄笑,沉其瑞拍了拍兒子的肩膀,「你別生氣,結婚總要熱鬧一下,大家只是照我的意思去做而已。」

  兩天前所有的高階主管都接到董事長親送的邀請函,同時也被下令封口,免得走露風聲。

  「是你教大夥兒私闖民宅?」沉仲文沒好氣地道。

  「我就你這麼一個寶貝兒子,結婚居然得由別人告訴我。」沉其瑞搖頭歎氣,「你不請我,我只好自己來了!」

  沉仲文諷刺道:「既然你不滿意我挑老婆的眼光,我何必強迫你參加?」

  沉其瑞大笑,「我不過試試你有多喜歡子萱,你又何必當真?」

  「你……」突然間,沉仲文意識到自己上當了。

  在方玉瑩的生日宴會後,沉其瑞就嗅出不尋常的氣息,進而調查關於周子萱的一切,兩人之間的愛恨糾葛早在他的掌握之中。雖然他對周子萱仍有意見,卻知道多加阻止只會逼走好不容易回到身邊的兒子;那天在辦公室裡的「演出」充其量只是一種激將策略,倘若沉仲文是真心的,他那番反話必定會逼使個性強悍的兒子及早做出「相反」的決定。

  果不其然,現在連孫子都有了。

  「你這個老狐狸!」沉仲文氣得牙癢癢,卻不得不暗自佩服父親的道行。

  對於他們父子倆的你來我往,其他人早已見怪不怪,紛紛三兩成群興奮地交談著,話題自然在於新娘的背景;任誰也想不到這麼一個嬌嬌柔柔的小女人,居然綁得住他們風流總裁的心。

  顧不得跟其他人打招呼,林慧婉和周太太正抱著孫子快樂地逗弄著。

  「好可愛,跟仲文小時候一模一樣呢!」林慧婉尤其興奮,她做夢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會抱著孫子參加兒子的結婚典禮。她並不介意兒子娶了誰,只要看見白白胖胖的孫子,她就心滿意足。

  當結婚進行曲緩緩響起,大家同時安靜下來,黃惠倫已陪同新娘站在樓梯口。

  周子萱換上白色婚紗,緊張得手心出汗,看見樓下黑壓壓的人群,她不由得一陣腿軟;要不是好友在一旁攙扶著,她幾乎要滾下樓去。

  隨著音樂的節奏,兩人一步一步走向大廳,黃惠倫伴著她走到周太太身邊。

  周太太微微一笑,拉著女兒將她交到沉仲文手裡。「以後,子萱就由你照顧了。」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沉仲文訕訕地不知該如何接口,只好用力地點點頭。

  就在大家舉杯恭賀,新人正準備切蛋糕的同時,

  范永淳一面指揮著攝影師,一面大叫著:「慢點、慢點,蛋糕還沒下肚前先照個相啊!」

  他滑稽的模樣引得眾人放聲大笑。

  看著掩嘴而笑的周子萱,沉仲文不禁感激起父親的安排,對於不能給她一個正式的婚禮,他感到歉疚;但像現在這樣,自己人關起門來慶祝,倒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周子萱似乎感受到他的心意,輕輕地握了握他的手。

  兩人深情對望、相視而笑,心中溢滿了幸福。

  「新郎、新娘看這裡!」

  鎂光燈一閃,這份濃濃的幸福立刻被捕捉人鏡,再也化不開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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