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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于佳]不死戰神(我是妖精我怕誰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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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19 01:31:53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3-4-19 01:40 編輯

第九章

血肉橫流,屍體滿地,旌旗烈烈映著如血的朝陽。左尊手握滴血的萬魂刀站在戰場的中央,他的頭微微下垂,眼睛不看任何人,他的世界只有他獨自奮戰。

“還有人要打嗎?來呀!來跟我打啊!”

無論是主戰派還是反戰派通通安靜了下來,他們用驚駭的眼瞅著這位傳說中的戰神,連拿刀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們越是恐懼左尊越是得意,冷笑的嘴角像勾魂的使者嘲笑著世人在死亡面前的軟弱。誰是強者,誰能
征服整個天下,除了他,誰還有資格握緊雙手,掌控天下?

“不是說只有強者才有權活著嗎?跟我比,你們誰敢稱強者?還有人不服氣是不是?不服氣就來啊!能打倒我的,我自動讓出‘戰神’頭銜,從此天下就是他的了。”

到了這步田地竟然還有那貪權,想以武力證明一切的莽夫。有個強壯的下等兵士鼓起全部的勇氣站上前來,“我……我跟你打。”

“你?”左尊冷眼打量著他。隨之將左手的萬魂刀交給了右手,“跟你打我用右手就可以了。”

能跟主導天下二十餘年的戰神較量,下等兵士是何等的興奮。他的腦海中不斷地想著:只要打倒面前這個人,我就是世間最強的人,我就是新一代的戰神,我就可以握有天下,只要打倒他!

他來了,不知道是因為不習慣右手握刀,還是因為其他什麼不想被人知道的理由。下等兵士所砍的第一刀正中左尊的手臂,鮮血順著手臂流了下來。左尊不在意地抬高手臂送到他的面前,冷冷地,他叮囑他:“看清楚了。”

流血的手臂在所有人的面前迅速止血、癒合,恢復原本的肌膚,就像完全沒有受傷一樣,整個過程不過瞬間的工夫,刹那間所有的人都驚呆了——

“這是真的嗎?我的眼睛沒有看錯吧?”

“可能嗎?怎麼會這樣?難道說戰神……”

“不是人?難道說謠言是真的,他真的不是人,是一個妖怪?”

太可怕了!沒有人敢去迎視他的雙眼,剛才還企圖以武力成為天下第一的下等兵士倉皇逃進了人群中,消失得無影無蹤。此生,他大概再也不會想以武力證明什麼了。

左尊笑得得意又傲慢,“還有人想跟我這個大妖怪比一比嗎?”

沒有人想跟他比,也沒有人想跟在一個妖怪的身後攻打四野。幾乎是一眨眼的工夫,所有的兵士都跑了。他們能跑多遠就多遠,更多的是跑回家鄉耕田種地,過著平淡的田園生活——這些都是很久以後的後話了。

眼看著征戰二十年,所向披靡的戰神之軍就這樣土崩瓦解,左尊一點也不覺得惋惜。跑就跑吧!反正擁有最強的戰鬥力和野心的傢伙在剛才的那場大戰中就已經死在他的萬魂刀下了,他是刻意殺了那些人的。剩下的連驚嚇帶受傷,加上缺乏出色的領導者,能再組成一支強大軍隊的可能性幾乎等於零。

解決了這頭,左尊最後的意念飄向了最終的地方——樂土。

以刀撐著身體,他無所謂地看向絕塵,“怎麼樣?很棒吧?你所怨恨的戰神之軍已經解散,不過以我的力量已經能夠征服樂土,是你把他們叫出來受死,還是我親自前往血洗樂土?”

她錯了,她賭錯了。他根本不會為了她放棄任何東西,她對他而言什麼也不是,只是一個能以歌聲為他平復心情的鳥罷了。她恨這種感覺,像是付出了所有卻什麼也得不到。身為神,她是孤單的,有他相陪,她有一種無法言語的滿足。在這份千年才等來的滿足中她一點一點遺失了神的心,還差點為了他放棄拯救天下蒼生的重任。

“我以為你是因為心找不到歸屬才想征服天下,想從中找到一種雙手緊握天地一切的滿足。現在我才發現,我錯了,你的心只有在殺戮的過程中才能找到滿足,你的歸屬不在凡界,在冥界。”

她終於提起殺他的決心了嗎?左尊沉默地接受將要到來的命運。絕塵沒有說錯,從前他征戰四野的確是因為這個原因,現在他已經找到了心的歸屬,找到了她,征服對他而言失去了意義,活著也成了一樣無意義的行為。他想解脫,能救贖他的就只有她。

如果說他的愛成了束縛她手腳的繩索,那麼現在他用自己的殘忍割斷所有的繩索。她該做的,他不會阻擋,只會成全,因為成全了她的全部就是在拯救他自己。

她曾經說過她的力量來自天下蒼生,只有人們都渴求和平,生活在安定、平靜中,她的神力才會提高,不斷的征戰將會瓦解她的力量。所以臨走前,他要幫她做三件事。

第一件,瓦解戰神之軍。他先是放出自己是妖怪的傳言,今天又當眾證明傳言非虛。他要所有的兵士都害怕他,放棄他,背叛他。不要再追隨“戰神”這個名號了,他們都該離開他去過自己的日子。對於那些好戰派,他已經用瘋狂的殺戮讓他們放下戰刀回歸永久的沉默。完成這件事,接下來是第二件。一旦戰神之軍瓦解,天下最強的力量歸於樂土。想要天下太平必須各方勢力均衡,樂土也該得到它的沉寂。

吹響口哨,他的戰馬向他奔來,翻身上馬他不忘向絕塵宣戰:“想知道你所守護的樂土會變成什麼樣嗎?跟我來吧!”

他要做什麼?絕塵有種不好的預感。他的瘋狂無人能阻止,能阻止他的只有神。

“天音!”叫來天音,她使出神力想要瞬間轉移到樂土。可是昨夜法力急劇消耗,此刻的她根本使不上那麼龐大的力氣。前往樂土的道路被分割成了幾段,每一段的停留都讓她心急如焚,她怕自己的耽擱會讓更多的人死在他的萬魂刀下,更怕他的瘋狂會毀了他自己。

她要拯救的不是天下蒼生,而是陷入瘋狂的他。如果所謂的拯救是一種殺戮,是所謂的毀滅,她將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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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了!

等絕塵到達樂土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太遲了,樂土成了一片廢墟,所有的房屋都被刀風劈得粉碎。雖然沒有人員的傷亡,但是樂土已不再是樂之所在。

左尊握著萬魂刀站在祠堂的對面,他的背後擺放的正是戰爭真神的石像,那大概是樂土中惟一沒有被毀棄的東西。

經過一連串的震撼,樂土的百姓紛紛聚集到了祠堂的周圍。看著手握萬魂刀的左尊,再看到像神一樣突然現身的絕塵,大家頓時叫了起來——

“戰神?戰神來了!戰神來了!”

此時此刻,絕塵已經不知道他們口中的戰神到底指的是誰。“你一定要這樣做才覺得滿足?才能給心找到歸屬嗎?”

只有這樣做才能救她,才能讓天下長久安寧、平靜。他是在給她找歸屬,他的心已經找到了歸屬,在她身上;他的生命也已找到了最終的歸屬,只要她肯成全他,只要她的憤怒再多一點點。

左尊噙著笑,平靜地注視著周圍的人,終於他的目光定在了她的身上。“你不是戰神嗎?你不是一再地說要阻止我嗎?來呀!如果你不阻止我,就讓我來達成二十多年征戰的最後目的。等我征服了全天下,我會將樂土送給你,看到時候還有誰敢毀壞你的真身——這是我這個假戰神向你這個真戰神所表達的愛意,要不要收下全看你。”

什麼假戰神、真戰神?樂土百姓的目光集中在他們倆的身上,不斷地相互遊移著,卻找不到合理的解釋。難道說這個看上去弱不禁風,白衣雲裳的纖細女子才是真正的戰神,他們供奉已久的真神?

“這怎麼可能?”連族長都不相信。事實上,他早已不相信這世間有所謂的戰神存在,所以他才敢和祠堂堂主貪掉了族人供奉給戰爭真神的香火錢。如果她真的是戰神,那他和堂主豈不是要……

“別懷疑,她真的是戰神。”左尊親自為她證明,“雖然沒有左右戰爭勝負的力量,也不能奈我如何,但她的確有神的力量在手中。尤其是她的歌聲,能夠撫慰天下蒼生,連我這個妖怪都能沉浸在她的天籟之音中,誰還能否認她神的身份?我也是因為她的歌聲才愛上她的……你知道的,絕塵。”

他給了她一個曖昧不清的眼神,周遭的人譁然一片。

“難怪嗜血妖怪能夠肆無忌憚地殺了那麼多人,征服了那麼多的國度,原來有真正的戰神在他背後撐腰啊!我們根本不該供奉戰爭真神的石像,那根本是助紂為虐。”

“就是就是!神和妖怪沆瀣一氣,我們這些人就只有受苦受難的分,我們不能就這樣沉淪下去,要拿起武器守護我們的樂土。”

“對!我們不要戰神的守護,我們要親自拿起武器守護我們的樂土!我們要打倒嗜血妖怪,我們要打倒背叛我們的戰神。”

曾經平靜、祥和的樂土被復仇的聲音湮沒,直到這一刻絕塵才明白左尊的話有多麼的真實。人的內心本就充滿了戰爭因數,達到燃燒點人也會變成妖魔。

左尊撐著萬魂刀望向絕塵慌亂的眼眸,無聲地告訴她:人類的世界就是這麼可怕,沒有他,天下也不會回到最初的和平。是要阻止,還是要放任全由地決定。

靜默中族長發揮了他的作用,“大家先安靜下來,或許戰爭真神有她的指示也未必。”可千萬別打仗啊!要是打仗他這個族長就得帶頭上戰場,他還想好好地活下去,不想就這樣了結了自己的性命。遙望著絕塵,膽怯的他不敢靠近,誰讓他心裏有鬼呢!

“戰……戰神,您快點想想辦法吧!萬—真的打起仗來,沒有人能保證您的真身的完好無損,您既然是神一定知道真身對於神的重要性,所以您還是……還是……”

他在威脅主人——天音飛到半空中,將體內的廢棄物,俗名為“鳥糞”的東西拉在了族長的頭頂上,算是對他的不敬給予小小的教訓。

絕塵淡然的目光掃過族長,正是他在祠堂裏所念的祈福辭讓她放棄為神的準則,親自去左尊的身邊,試圖阻止他瘋狂的征服行動。她如此為樂土的百姓著想,換來的竟然是這樣的背叛下常

左尊說得對,她和他一樣是被利用,被背叛的。當他們有利用價值的時候,別人就會跟在他們的身旁,一旦他們失去了利用價值,就會被遺棄,被狠狠地丟在一邊,他們的命運如此相同。

都到了這個時候族長再也管不得人與神之間有多大的差別,他搬出了年輕人的誓言,想以此逼絕塵做出決定。

“戰神,雖然你沒什麼能力,但你畢竟是神,若你真心地想要守護我們,就拿刀殺了嗜血的妖怪,否則我們就要……就要自己拿起武器大舉反攻,直到將嗜血妖怪趕出樂土。在戰爭中,我們很可能會一不小心毀了你的真身,所以……所以為了你自己的安全,你還是趕緊採取行動吧!只要你殺了嗜血妖怪,我們……我們還是會把你當神一般供起來的。”

“族長說得對!你要是真的戰神就趕緊殺了那個嗜血的妖怪,否則我們會連你一起毀了的。快呀!快呀!”

真的要她親手毀了他嗎?絕塵對視著左尊,過往的一幕幕迅速從腦海中滑過。他一再地救她,一再地為她受傷,無論在他心中她與天下的分量孰輕孰重,他所做的一切都已深深刻在她的腦海中,留在她的心底,要她怎麼狠得下心來毀了他?

動手啊!你快點動手啊!

左尊在心中焦急地催促著她,難道她看不見嗎?這些樂土的百姓根本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他們手中的利器已經變成了武器,隨時都有可能沖進祠堂毀了她的真身,她想毀滅嗎?難道她不知道,這樣的下場是他等了二十年才等到的嗎?來吧!成全他吧!就當這是她對他愛的惟一表現,也是最終表現。

“你怎麼還不動手?就知道你跟嗜血妖怪是一夥的,你根本不是什麼戰爭真神,你是另一個妖怪,有一顆吃人的心。”一些情緒激昂的人將手中的利器丟向石像,砸損了戰神的真身,也砸痛了絕塵。

夠了!到此結束吧!

看著她抱著疼痛的身體咬緊牙關也不肯對他出手,看著樂土的百姓以見到她受傷為樂。左尊握緊手中的萬魂刀,那種比死能難過的疼痛席捲了他的周身。

他是不死的妖精,他不配得到愛,也不可以付出愛,只要是接近他的人都會不得好死,連神也不例外。這麼慘烈的命運該走到頭了,就讓她來成全他吧!

舉起刀,他笑得瘋狂,“我早就說過,如果戰爭真的會衍生出控制者,那一定不是神,而只會是一個魔,一個像我這樣不死的妖怪。在戰爭的過程中,當血流成河、橫屍遍野、白骨成堆,神都在做些什麼?難道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天下的人受難嗎?她是什麼神?所以絕塵,雖然你是神,其實你的心中根本就沒有天下蒼生,你和我一樣有著一顆嗜血的心。”

“不!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絕塵大聲地叫著,她拼命地甩著頭,想甩掉腦中的雜念。他說得對,因為對他的愛,她不忍心對他出手,她寧可犧牲天下蒼生的性命卻一再地給他機會。說什麼她一定會阻止他的,她根本就是在縱容他的殺戮。

夠了!到此結束吧!

他的心只有在不斷地征戰中才能體會跳動的滋味,他只有在殺戮的血腥中才能找到一絲絲歸屬感。從前,她以為自己能成為他惟一的歸屬,現在看來他所能走的路只有一條:那就是毀滅。

不死的妖精沒有死的權利,他只能被毀滅,魂飛魄散,永世不再存於天地之間。

只有這樣他才能逃脫毀天滅地的狂亂,只有這樣天下蒼生才能重獲平靜,只有這樣她才能將他從漫無邊際的血紅色中拯救出來。

她真正想救的……就只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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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尊,該結束了。”

絕塵默默地向他宣判最後的結局,他只是微笑著……微笑著看她,像是等了很久終於等到了這一天。他的眼底很清澈,沒有一絲血紅色,他眼中的她白衫輕揚,很美,像他第一次見到她時那樣。

他的平靜換來的卻是絕塵的猶豫,手臂伸向前,天音停在她的指尖,而她的指尖對著他。接下來該做些什麼?她的腦中一片空白,身體連起碼的反應都沒有,她只是怔怔地看著他,像在等待命運扭轉的瞬間。

不會有命運扭轉的那一刻,如果有,早在許多年前他就逃出了命運的追殺,不會等到她出手來救贖他的靈魂。

他們的靜默讓周圍看戲的人騷動起來,“搞什麼?快點毀了這嗜血的妖怪,你還在等什麼?等他先殺了我們嗎?”

她在等最後的決心吧?瞭解她的慈悲為懷有多神妙,左尊決定幫她一把。揚起殘酷的笑容,他邪惡的眼神掃過周圍的人。“他們太吵了,不知道讓他們永久地閉上嘴巴,我的感覺會不會好一點。你說呢,絕塵?”

不等她回答,他左手的萬魂刀沖了出來,刀風淩厲地劃過空氣將周遭的人擊退數十步之遠。

不!不能再讓他欠下血債,不能再讓萬魂刀沾染魂魄——正是這個念頭成就了絕塵最後的決心。毀滅他,拯救他都在這一時刻。

“天音……天音,以天界的名義收下世間的雜音吧!”

絕塵緊閉著嘴巴,白色的大鳥佇立在她右手手臂上,拍打著翅膀,它發出了第一聲——“天”。

那叫聲幻化成一把鋒利的劍直刺向左尊的胸口,他撐著萬魂刀驕傲地站著,硬生生地承受下了這一劍。

痛,從胸口彌漫開來,他痛得閉上了眼睛。恍惚間他看到了一個婦人,她的手裏拿著一把華麗的簪子直刺向一個小小的、微笑著的嬰孩,孩子偏過頭,,他的左臉上留下了一道醜陋的疤痕。

他想用指腹去觸摸左臉上的痕記,卻沒能成功。天音發出了第二聲——“地”,第二把劍插進了他的心口。承受不了那巨大的痛苦,他單膝跪倒在地。不能就這樣倒下,他號稱戰神,即便是灰飛煙滅也要站著消失。用盡全身的力氣,他挺直了腰桿。

痛讓他產生了幻覺,他看到一個兇狠的人拿著訓獸用的鞭子不斷地抽打幼小的男孩,孩子不哭不叫單單用一雙亮得滲血的眼瞪著對方。那種瞪視持續了許久,直到第三聲——“水”——在他的心口插上第三把劍。

男孩漸漸長成男人,變成所謂的戰神。左尊看到了他平生第一次殺人,也看到了他眼底的掙扎與慌亂。他知道那男孩並不願意殺人,只是他逃不出命運的糾纏。他被教授兵法的師父一次又一次地扔進瘋狂的士兵中,面對刀光血影,他一次又一次傷痕累累地活著回來。

像那男孩一樣,左尊承受下第四把劍——“火”。他感覺有個蒼老的人拿著刀砍向他的右手,他的右臂火辣辣得疼痛。他的右手握緊鬆開,再握緊再鬆開,直到第五把劍穿透他的心扉——是“雷”。

左尊張開微弱的眼睛,他的面前出現了一張與他相似的面容。那張臉很完整,沒有絲毫的疤痕,只是臃腫得讓人作嘔。那張臉獰笑著將萬魂刀捅進戰神的腹部,從此他有了不死之身,真正地向命運的不歸路靠近。

近了!近了!左尊離魂飛魄散更近了,第六聲——“風”劍擊中了他的心,他抽搐了片刻終於單膝跪倒在地,再也站不起來。

模糊的視線裏看到了另一具倒在地上的身影,那是秦首,戰神惟一的朋友,想殺了他的朋友,死在萬魂刀下的朋友。快結束了嗎?他就要和所有因為他而“不得好死”的人見面了嗎?

第七聲——“山”釘在了他的心上,也將他另外一隻膝蓋壓在了地上,整個身體支撐著萬魂刀,他隨時都有可能倒下。

他不倒,因為他看到了讓他留戀的東西,不……是聽到。他聽到了天籟之音,那歌聲讓他平靜,讓他找到了長久以來一直尋覓的歸屬。透過歌聲他望向它的主人,好美的女子!一身白衣雲裳,如仙子降臨凡界。如果這世上有誰能破戰神不幸的命格,那麼一定是她。沖著白色的身影,他笑了,那麼柔和、清澈的笑容震撼了對方的眼睛。

絕塵呆呆地望著他的笑容,忘了要讓天音發出第八聲,也就是最後一聲。只要補上最後的“澤”劍,就形成完整的“八卦天音”,它可毀天滅地,是戰神所保留的最大的殺傷力。

只要下最後一道命令就能結束這一刻,可是她停了下來,因為他古怪的表情。七劍已經發出,它們分別插在他的心上,普通人早就疼死。因為他擁有不死之身,所以他的痛將更加的徹底。為了毀滅他,這七劍將調出他曾經所受過的所有痛楚,也就是說所有的苦難在這一刻齊發。 別說是妖,就是神也在劫難逃。

而他……而他卻笑了,沖著她笑得那麼愉快,像是等待已久的解脫,更像是被成全的喜悅。他到底想幹什麼?“劍”在“聲”上,已是不得不發。第八聲——“澤”……

萬魂刀滑出左尊的掌心掉在了地上,他的身體向前傾,傾倒在她的腳下,而他的左手卻伸向了她。

她看見了!看見了他眼底的清澈,那裏沒有血霧,他根本就不想傷害任何人,他所做的一切只是逼她出手,逼她毀了他。他不想再繼續這種沒完沒了的悲傷,他不想要所謂的不老不死。不被愛也愛不了她,這樣的生活他再也捱不下去,所以他要她親手毀了他——這就是他要幫她做的第三件事,也是最後一件。

她要和平,她要拯救天下蒼生,他幫她。親手殺了戰神之軍中的好戰分子,在眾人面前自報不死妖精的身份,讓他們因為害怕離他而去,他幫她解決了戰神之軍對和平的威脅。

樂土的勢力在剩下的國度、種族中過於強大,百姓的心也早已不再淳樸,為了防止樂土變成第二支戰神之軍,他毀了他們的家園,重建可以分散他們的注意力,也將他們的力量削減了幾分。最後的阻礙就只剩下他自己!

只有他死,只有當著樂土百姓的面死在她的手上,她放在祠堂裏的真身才不會被破壞。他根本無意傷害任何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幫她,幫她成為最偉大,最慈悲,最仁厚的戰神。

他不知道,她要的不是神的身份,她真正想救贖的就只有他這個不死妖精。他收了她的心,如果他灰飛煙滅,她也只是一個無心的戰神,這樣的她還如何去拯救天下蒼生?

“不要藹—”

在不該發出任何聲音的時候,絕塵開了口,她的聲音壓過天音八聲之“澤”,插在他心口的八劍八卦陣少了一角,留給命運的是未解的征途,還有她跌倒的白色身影。

用盡最後的力氣,她爬到了他的身邊,她的手指牽上他的左手——指尖交錯,命運交疊。

“父王,你就救救不死妖精吧!他都那麼慘了,你怎麼能見死不救呢?”幽靈小鬼撓了撓頭上的犄角,懇切地望著自己的爹——冥王。

同樣有對犄角,只是型號大一些的冥王才不買他的賬呢0別來求我,他這麼慘是誰害的?要不是你將萬魂刀當破爛丟在凡界,他怎麼會被萬魂刀、墮落夕陽同時攻擊變成不死妖精?正因為他是不死妖精,關於萬魂刀的傳說才變成了事實,有因才有果,現在這些都是‘果’。他必須得嘗,我幫不了。”

萬魂刀本是魔界的邪物,傳說如果妖精握有萬魂刀,這把刀就一定會沾上萬縷魂魄,否則它的主人就會魂飛魄散,永世無法存活於天地間。冥王好不容易將萬魂刀帶人冥界,一直用鬼氣壓著它這才安分了這麼多年,沒想到小鬼頭一時貪玩竟鬧出這麼大的亂子。

幽靈小鬼早巳認錯,他想挽回自己做錯的事,所以才拉父王來幫忙,看能不能救左尊一命。“爹……”瞧他喊得多親熱,“你就幫幫左尊吧!他不僅善戰,而且熟讀兵法,救下他或許日後對冥界有用呢!”

“是我不想救他嗎?”自從發現萬魂刀丟在凡界,冥王就算過所有跟萬魂刀有關的人,最終確認左尊將成為萬縷魂魄下的犧牲品。

從那一刻起,冥王一直在救左尊。他還是個小嬰孩時,將他從簪子下救出;當他的母親欲拿簪子殺了他,派母虎阻擋;在他父親拿刀砍向他時,推開了他的身體。而冥王所做的一切只是將左尊推向了命運安排好的道路,成就了他這個不死妖精的宿命。因為冥王曾經算過,惟一能改變不死妖精命格的就是天界的戰神。如今扭轉命格的時機將要到來,只看戰神如何安排。

小鬼頭哪知大鬼頭有這麼多的算計,他只是一個勁地催促著:“爹!天音已經快唱出第八聲,八聲幻化成八把劍,等第八劍插入左尊的心扉就組成完整的八卦克住他的心,他會魂飛魄散,從此遺失天地六界之間。你快救救他吧!”

“能救他的不是我,是戰神。”

“你是說想要毀滅他的那個白衣戰神?”

看起來那麼平和,哪點夠格當戰神?幽靈小鬼到底還只是個小傢伙,在他心中惟一夠格當戰神的只是能征善戰,所向披靡的左尊。他哪裡知道戰爭的勝利不是靠武力打出來的,是靠天時、地利、人和安排出的最終結局——左尊和絕塵最終會走向哪條路,也只有天知道。

冥王安靜地等待著最後一劍的發出,他的預知能力在六界中數一數二,可他只能算出絕塵讓天音向左尊射出了七劍,至於最後一劍以及隨之而來的結局,就無可預知。

是時候了!

第八劍順著天音的喉射了出來,它直逼向左尊的心口,同一時刻絕塵發出了淒厲的呐喊:“不要藹—”

她不該在這時候發出聲音的,她的聲音湮沒了第八聲——“澤”韻。幻劍插在左尊的心口卻因為力道不夠向他處遊移,這他處不是他方,正是戰爭真神的石像。這一劍,在左尊的心上留下了第八個印記,也摧毀了絕塵的真身。

萬魂刀滑出左尊的掌心掉在了地上,掃過周遭看熱鬧的人群,冥王施展法力在左尊、絕塵的附近佈局,讓之後發生的事不存在於凡界的知覺中。

不死妖精的命格被改變了,決定它的不是天,而是愛。他扭過頭去命令小鬼頭:“快點把垃圾撿回去。”

他都知道錯了,爹幹嗎老是戳他的脊樑骨啊?幽靈小鬼萬般委屈地撿起地上的垃圾……哦!不是垃圾是萬魂刀。刀在手,小鬼頭好奇地看向它的主人。

左尊和絕塵相繼倒在地上,他們的手卻相互交疊在一起,仿佛從未分開,也不會再分開。

有點感知,小鬼頭決定幫他們一把,“爹,他們現在這種情況該怎麼辦?不能把這樣子的他們放在凡界啊!如今的凡界是強者生存,他們現在都成了弱者,會被人踩死在腳下的。”

“你又想撿垃圾回去?”冥王瞪了他一眼,“垃圾就不用撿回冥界了,有用的靈魂倒是可以收兩個回去。”

老爹發話,萬事好辦。可是還剩下一隻雪白的大鳥怎麼辦?看它長得這麼好看,就撿回去當寵物吧!只要它能討得老媽的歡心,在冥界的日子就好過嘍!

瞬間之後佈局撤去,樂土的百姓遙望四方,嗜血妖怪和戰爭真神都已消失不見,祠堂倒塌,從此以後沒有神會來庇佑他們,想要找到自己的樂土,他們只能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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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4-19 01:32:54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3-4-19 01:40 編輯

尾聲

床榻上的他睜開青色的雙眼,額頭上微微冒出冷汗。掙扎著起身,他向書案走去,有一些他自創的兵法尚未記錄下來,他如何睡得安妥?

用清水洗了臉,他看向水中的自己,他的左臉上有道淺淺的疤痕,很淡,有點醜,他卻沒有任何感覺,好像它從不存在似的。

在書案前坐下,幾步之間他咳了數聲,捂住心口,那裏泛起些微疼痛,是因為剛剛做的那個夢嗎?他不確定。取來紙筆,他這就要將兵法給記錄了下來:“凡有戰術兵法以攻心為上,不動刀劍,不起血腥而奪萬眾人心是謂奪天下之上上策……”

不期然地,一隻白色的大鳥飛到了他的書案上。他見過它,它是冥後的寵物,能唱出很動聽的歌。因為身體的關係,他不常出門,只是偶爾聽到它的歌聲。那歌聲讓他覺得很熟悉,好像很早以前他聽過,唱歌的卻不是它。是誰?他記不起來了。

“你快點回去吧!或許冥後正在找你呢!”他輕柔地撫著它的羽毛,眼神中透著幾分淡雅。

白色大鳥撲騰了幾下翅膀,終於還是停在了他的肩膀上,用翅膀輕觸著他的臉,它像是在跟他套近乎。

“我們從前認識嗎?”他不確定。

他醒來時已在冥界,腦中一片空白,過往的記憶都不存在。他不覺得害怕,反而有種超脫的自在。或許因為身邊有她,或許本性中他早已期盼著遺忘從前。因為他身體孱弱,冥王將他安排進了軍衙門當文官,特別批准他不用去衙門報導,只要在家中撰寫兵法即可。雖然如此他還是常去軍衙門轉轉,他喜歡和其他魂魄、小鬼或是幽靈打交道,因為他們都對他很好,很親切。

只是這些日子,他出不了門了,因為他的身體再度走向下坡路。他是一縷魂魄,他知道自己死不了,可是時常的重病讓他多少有點沮喪。

偏過頭來,他看向白色的大鳥,“你是特意飛來陪我的嗎?要是覺得悶就自己飛出去玩,知道嗎?”

提起筆他接著寫些兵法,剛寫下幾段就聽到熟悉的驚呼聲——

“你怎麼起來了?”

他知道今天是寫不成了,牽起溫和的笑容,他青色的眼望向正朝自己走來的那方白色身影,“我今天感覺好多了,所以就想給自己找點事做。我不能老這麼躺著,冥王不說,其他的官員也會議論的。”

“不會有誰議論你的,因為他們知道對兵法,你是最大的行家。”她的眼中透著一股堅持,恍然間她看到了他肩膀上停駐的白色大鳥,“天音?”

大鳥在她的頭頂盤旋一圈,最終停在了她伸出的手臂上,那是它熟悉的停靠站,好像上千年都是這樣過來的。

她卻不能讓它多做停留,怕它的出現喚醒了他沉睡的記憶。“回冥後那裏吧!她在找你呢!”

大鳥留戀地看看她,再瞅瞅他。他微笑著撫上它的羽毛,“下次再來陪我吧!要不然我夫人該吃醋了。”大鳥聽話地飛出了他們的視線,她猶不忘瞪他一眼,丟下一句:“沒個正經。”他笑,青色的眼出神地看著她。

扶著他躺在床榻上,她坐在他的身邊說起了閒話:“藥喝了嗎?”

“嗯。”他心口疼的毛病好不了,這點他最清楚,但是他還是按照她的吩咐每天喝藥,為了給她一點安慰,他知道她需要這個。“今天不忙嗎?”她在樂府擔任冥界樂官,偶爾還是挺忙的。

再忙他仍是她的重心,她放不下因為心口疼而跌倒在地上的他。“你……”你恨我嗎?這個問題她問不出口。上蒼沒收了他全部的記憶,這是給他的恩賜,也是對她的懲罰,懲罰她的自私與盲目。

她像所有願意陪在他身邊的人一樣,她也是自私的。為了她看似神聖的心願棄他而去,傷他至此,是她讓他找不到歸屬的地方,讓他處於最後的征戰之中,他打敗了他自己,選擇了這條毀滅之路。他想成全她,只因他全身心地用生命愛著她。

她的沉默讓他想說點什麼,手指撫開她臉頰上的發絲,他溫柔地凝望著她,“我做了一個夢,夢裏出現了一個女子,她跟你長得很像……”

她眼神一怔,手不自覺地握緊了他的,指甲掐進他的掌心中,他卻渾然不覺疼,只是輕聲說下去:“女子的手臂上停著一隻白色的大鳥,夢中也有一個跟我長得很像的男子,只是他的手中多了一把我從未見過的大刀。白色的大鳥每唱一聲,就有一把無形的幻劍插進男子的心上,第八劍——也是最後一劍卻劃過男子的心擊中了一尊戰爭真神的石像,因為女子脫口而出的‘不要’。”

“她不要傷害那個男人,因為她愛他,她想拯救他,她惟一想救贖的就只有他。”她的臉上儘是淚水,這淚她忍了許久,從不敢在他面前流下來,“直到最後一刻她才明白,不是她在救贖自己所愛,而是她所愛的人正在用毀滅之路成全她。她不要他的成全啊!她要的就只有他一個,即使不做神,即使放下天下蒼生,即使只能以一縷魂魄的形式與他相隨,她也甘願啊!”

“知道!知道!相信那個男人全都知道。”他伸出手拂去她臉上的淚水,她總是壓著抑著什麼也不說,他本想順著她的意思來,可是她常常從噩夢中驚醒,然後全身冷汗地抱緊他,他知道該說些什麼將她從噩夢中解脫出來。

“其實那個男人知道女子的心,只是因為他太愛她,所以才想用自我毀滅的方式成全她。不管她對他做了什麼,他都不會怪她,因為他知道,那個女子也用同樣的心情在陪著他。”

雖然眼中有淚,但她終於笑了。沒想到他的幾句話就能讓她一直圍困的心得到全然的釋放,她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了。只是,他的夢境怎會如此清晰?猛地抬起頭,她吟著淚水望向他青色的眼睛,“你……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麼?”

他搖頭,嘴角上揚否定了她的猜測,“我的頭腦還是空空的,不過我不介意,我還能記得很多兵法,好歹能混上軍衙門的文官做做,否則我這個病鬼拿什麼養活你?”

“我不要你養,我只要你好好地陪著我。”她很認真。

將她抱在懷中,他向她保證:“陪著你,我會一直陪著你,即使灰飛煙滅我也會拉著你一起消失在天地之間。”就像你用毀滅的真身陪著我一般。

“好!即使魂飛魄散我們也要一起消失在天地之間。”

他拉著她的手放在他的心上立下誓言,在那裏有七道劍傷,還有一道淺淺的劍痕組成八卦圖形——從他第一次看到這個八劍八卦傷痕,他就知道他是左尊,她是他所愛的絕塵。只因她愛他,她願意陪他一起魂歸冥界,他甘願做個遺忘過往的病夫。

除此以外,還有什麼需要計較的嗎?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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