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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蘇霏]你好賊[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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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17 00:31:53
第九章

  “你不是小渝理想中的類型……”沈家長男突然說道。

  “沒錯,老姐一直想找一個跟她一樣,又老實又可靠的木頭型男人。”沈千彤隨即修正:“我指的是轉性前的老姐。”

  “沒有人身攻擊的意思,羅汛。”沈老三善意地拍拍他的肩頭,然後客觀地說:“不過你看起來既不老實也不可靠。”

  “這副長相是天生的,我無能為力。”羅汛心情惡劣地回嘴,同時提醒自己不能對未來的小舅子動粗。

  哼,龜笑鱉沒尾!這個沈老三不說話的時候可愛多了。

  “我認為阿汛很適合千渝,她一向就太壓挪自己,又太在乎秩序和條理。”沈媽媽露出笑容。“她需要一個懂得教她怎麼享受生命的年輕人,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相信她已經愛上阿汛了,否則她不會難過到這種地步。老公,你說對不對?”

  正在神遊太虛的沈爸爸在老婆大人的召喚下回過神來。“呃……是啊。”

  羅汛對沈媽媽的信任票報以感激的一眼。

  “小渝對事情很容易認真。”沈千廷那慢郎中的聲調又響起。“我假設你也不是逗著她玩?”

  “當然不是。”羅汛克制住想翻白眼的衝動,對方是大舅子。

  廢話,雖然他不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卻也沒閑到那種程度好不好!

  “羅汛,你有經濟能力養家活口嗎?”

  除了沈母之外,所有的人霎時張口結舌,簡直不敢相信這麼實際的問題竟是出自沈家大家長之口。其中最訝異的莫過於羅汛,在此之前,他甚至懷疑過這位元物理教授是否知道新臺幣長什麼模樣。

  “你們為什麼這樣看我?”沈爸爸習慣性地抓了抓日漸稀疏的頭髮。“就連偉大的物理實驗也需要經費支援,這是現實問題。”

  聽沈爸爸談現實就像聽回教徒談豬肉食譜那麼古怪,不過羅汛很快地藏起自己的看法。更何況,他認為這個問題是個好兆頭。

  “這些年下來,我在銀行裏有一小筆存款。”他接著說出一個約略的數目。

  沈老三情不自禁地吹了聲口哨。

  “想不到羅大哥是好男人喔……”沈小妹眉開眼笑地說。

  “那足夠養好幾個家,活數十口。”沈千廷用襯衫擦拭著眼鏡,頭也沒抬地評論。

  “一個光棍本來就花不到什麼錢,加上幾個運氣好的投資,誰都可以發個小財。”羅汛漫不經心地聳聳肩,目光在掃向緊閉的前門時轉為懊惱。

  那些錢有什麼用?晚上又不能陪他睡覺!

  “那好。”沈爸爸鄭重地說:“如果小渝喜歡你,我也沒什麼意見。”

  “羅汛。”沈老三卻有意見。“二姐雖然嘮叨了點、規矩多了點,可是我們一直都相安無事。今天拜你之賜,我們其他人的太平日子也毀了……”

  其他人同仇敵愾地點頭。

  羅汛眯起眼睛,胸中多了一絲警戒,不太確定他是否喜歡話題的走向。

  “是你把她改造成今天這種怪物,也是因為你,現在她要把我那原本‘亂中有序’的房間變成某種既整齊又可怕的展示場。”沈老三的口氣帶著隱隱的威嚇。“所以……你要負責把她娶走。”

  眾人不約而同地再度點頭。

  羅汛終於松了口氣,然後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

  “就在等你們說這句話。”他說話時注意到沈家人互換了個眼神。

  沈媽媽這時韻昧十足地甩了甩長髮。“老公,我們有好久沒約會了,要不要請我喝杯咖啡?”

  “噢……好。”沈爸爸的老臉令人驚訝地浮現紅暈,然後挽著愛妻離去。

  “我跟漂亮美眉有約,改天見。”沈老三跳上自己的小綿羊。

  “唉呀,差點忘了劇團的排演!”沈小妹一陣風似的飄走。

  羅汛暗叫不妙,這一家子人似乎突然決定與他撇清關係,棄他不顧。

  “我得上圖書館找資料。”動作最慢的沈千廷邊走邊說:“反正我的鑰匙掉了,現在也沒辦法回屋裏。”

  “等——”他說什麼?

  羅汛及時反應過來,吉普車的車蓋上正躺著一把閃開發亮的鑰匙。


  沈千渝踏出浴缸,一個熱水澡稍微消除了肌肉在大掃除之後的酸痛,卻無法振奮她低落到穀底的心情。

  她不經意地環顧四周,腦子裏卻浮現她在另一間浴室裏和羅汛初遇的情景。

  “別再想那個傢伙!他根本就不適合你!”她怒斥自己,在穿上乾淨的家居服之後走向自己的房間。

  屋子裏靜悄悄的,她知道家人都不在。當地在整理一切時,他們便紛紛逃難去了。

  這樣也好,她現在沒心情也沒精力應付他們之中任何一個。

  她低著頭,腳步沉重地走進睡了多年的房間,有氣無力地將門帶上。

  “你還欠我一個答案。”熟悉的嗓音自背後突然響起,把她嚇得跳了起來。

  在她要奪門而出之前,羅汛一個大步迅速地將大掌壓在門上,這個舉動艮時也有效地將她夾在他和門板之間。

  “你——”兩人的距離這麼近,她的心臟不聽話地狂跳起來。“誰讓你進來的?”

  “你換了沐浴乳?”他俯首吸進淡淡的香氣,一臉的陶醉,彷彿沒聽見那個問題。“我很喜歡原來的杏仁口味,不過這個聞起來也很不錯,是什麼水果?”

  “水蜜——”她及時住口。可惡,差點又上當了!“不要轉移話題!你到底是怎麼進來的?”

  “我在院子裏撿到前門的鑰匙。”他把篩選過的事實道出,她正想追問時,他的手指輕輕地劃過她的臉頰,兩道劍眉蹙了一蹙。“你哭了很久?”

  她像被火燒到般猛縮了一下,然後趁他分神時從他身側的縫鑽出。

  “不關你的事!”她閃躲到另一個角落,強迫自己不去在意浮腫的雙眼。

  哭得惹人憐惜是美女才有的特權,像她這種原本就不漂亮的人,哭泣之後的臉只能以“慘不忍睹”來形容,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

  “我會心疼。”他說。

  簡單的一句話使她胸口一緊,但繼之而起的是澎湃洶湧的怒氣。

  “把別人耍得團團轉你一定覺得很得意,對不對?”她朝他吼道:“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你隨便的一句話或是一時興起的一個動作,就足以把別人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生活規律擾亂?”當然,還有她的心。

  前所未見的激動神情讓羅汛吃了一驚。“千渝,你到底在說什麼?我什麼時候又耍你了?”第二個問題連他自己聽來都感到有一點站不住腳,不過現在不是斤斤計較的時候。

  “你還裝蒜?!曾俊傑的事你怎麼說?你怎麼可以對他編出那麼大的謊話?”她的火氣有增無減。“我還傻傻地以為你真心在我難過的時候安慰我……原來都是你一手設計的!”

  “曾……”他恍然大悟,知道自己這下真的是踢到鐵板了。“他根本就不適合你,你也不愛他,這點你自己心裏明白。”

  “那不是重點,你做的事太卑鄙了!對你來說只是好玩而已,可是我卻覺得自己像個白癡,蠢到相信你說的一切!”

  “千渝。”他深吸了口氣。“我承認我使了些一點也不光明正大的手段,尤其是對他說過的那些話,我找不出任何正當的藉口。”

  “知道就好!”她的態度被那真心懺悔的語氣軟化了幾分。

  “每次你說話都是似真似假,似乎都經過算計。”她忿忿不平地又瞪著他,不知道是氣他,還是氣自己的軟心腸。“我都不知道該相信什麼,我知道我不是很聰明,可是你的作為更讓我覺得自己像頭驢子一樣,你拿著一根紅蘿蔔在面前引誘,我就傻傻地跟隨著你想要的方向亂闖。”

  “我會那麼做並不是為了好玩。”他緩緩地走近她,欣慰地發現她這次沒有躲開。他用指節挑起她的下巴,直到她直視他的眼睛。“從我們剛認識沒多久,我就想要得到你,現在我要你老實地回答我,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已經將我歸類於你絕對不會列入考慮的那一型?”

  一陣難以抑制的雀躍在她體內竄過,但那篤定的問句卻又令她不高興。

  “我才沒……”她本能地想反駁,卻無法繼續說下去。

  她向來不是個反應敏捷的人,更不擅長與人爭辯,一時想不出話來反駁只是使她更加懊惱。

  更何況,他說的是事實。

  “打從一開始,我就處於劣勢。你不能否認的是,你老早就認定我是那種不務正業、不可信賴的人,並且要自己排斥我。如果我用曾俊傑那種方式追求你,根本一點機會也沒有……更何況,那也違背了我的本性。”

  沈千渝再次語塞。

  不,她沒見過像羅汛這樣的人,更無法想像他像曾俊傑一般以午餐和電影來追求女人。

  他定定地注視著她。“我這輩子真正想要的東西不多,攝影是其中之一……然後我遇見了你。”他停頓片刻,又接著說:“從很久以前我就學會了要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而且也學會了運用手邊一切所能利用的條件來達到目的。我不是在為自己的行為找理由,跟你說這些只是希望你能瞭解,我想要你、在乎你,於是用了自己認為最有效的方法,也許對你來說有些卑劣,可卻是我所知道的唯一方式。”

  她從來沒見過他這副模樣,那無比認真的眼神撼動了她,她知道他句句出自肺腑。

  但她搖搖頭。“行不通的,我想了一整晚,發現我們之間的差異太大了。我想要的是安定和規律的生活,而你居無定所、四處漂?自,或許你在短期之內又要離開,我沒辦法接受這種關係。”

  消極的語調在他心中引起一陣恐慌,她似乎已經下定決心不抱任何希望,但他向來就不擅於放棄自己想要的東西。

  “我已經決定在臺灣定居了。”見到她臉上的疑慮,他又補充道:“這不是為了安撫你才說的,我在這次回國之前就已經有了這個想法,而前兩天我才和國內的一家雜誌社簽了約,以後除了偶爾的出差之外,我都會待在臺灣。”

  “你看,我連這個都不知道,事實上,我對你幾乎一無所知;一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你有個同父異母的妹妹,除此之外,我根本就不瞭解你的家裏還有些什麼人、背景如何。”

  “你問過我嗎?”他柔聲地問道。

  簡短的一個問題將她堵得死死的,她完全說不出話來。

  “如果你曾表現過一絲一毫的好奇,如果你曾開口問過,我會告訴你。你說你不瞭解我,卻又對我有了先入為主的意見,一口咬定我不適合你,這不是既矛盾又不公平嗎?”他不等她回答,又接著說道:“我很擅長唬人是事實,但那不代表我會對自己的事情撒謊,你唯一需要做的只是開口問,而不是在心底妄下結論。”

  從她臉上的表情,他看出她已聽進他的話,並且正在深思當中。他同時也注意到,當她用牙齒輕咬著下唇的時候,看起來有多麼誘人,使他想把那張嘴吻得腫起來,不過他目前不敢造次。

  有希望了!他告訴自己。目前的首要之事是留住未來的老婆,等到她成了他的人,他可以愛怎麼親就怎麼親。

  “只要我問,你就會老實告訴我?”她凝視著他許久,有些舉棋不定。

  “我保證。”他不假思索地點頭,黝黑的俊臉上寫滿了童子軍的誠實。

  “那……”她別開了臉,唯唯諾諾地問:“那天早上你……你說的那句話是真心的嗎?”這是溜進她腦子裏的第一個問題。

  “哪句話?”話一出口,他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他怎麼就是忍不住想逗她!真是死性難改!

  “你……”她又羞又怒地脹紅了臉。

  儘管後悔自己的失言,但她的在乎仍讓他忍不住欣喜。

  “千渝,我沒忘記我說過的話,我愛你。”帶雨的手掌緩緩地摩擦著她的臉頰,她費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沒有閉上雙眼享受那份粗糙卻溫柔的觸感。“我從來不拿感情開玩笑,至少你要相信這一點。”

  她憶起昨日咖啡店老闆的話,但親耳聽他說出則是一種截然不同的感受。一陣難以言喻的喜悅漲滿了她的胸口,卻仍無法完全驅逐那徘徊不去的猶疑。

  “為什麼是我?”她按捺住心中的激蕩,鼓起勇氣問道。她知道自己平凡無奇,也相信憑他的魅力,大可以迷倒眾多姿色、條件勝過她千百倍的女人。

  他怔住,這是她頭一次看到他說不出話來,他的猶豫像是一桶冷水潑得她全身發冷。但他隨即露出一個足以讓冰山融化的笑容,她感到一道暖流溫潤了四肢百骸。

  這一點兒也不稀奇,他似乎總是能輕易地左右她的情緒。

  “我也不知道。”他專注地望進她的眼眸深處。“那是一種我無法描述的感覺。我喜歡你的善良、認真、正直,甚至是你對秩序的狂熱,但我無法解釋為什麼會愛上你。就像是我當初選擇攝影一樣,我的心告訴我那是我要的,它也告訴我必須擁有你。事情就這麼發生,我決定接受,而不是質疑。”

  他側著頭想了想又說:“幾天前的那個晚上,我擁你在懷中時,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歸屬感,很奇怪,是不是?我在外頭流浪了那麼久,卻在咫尺之處找尋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低沉的笑聲從他嘴裏逸出,她感到心被牽引著。“原本我只是對自己的生活方式感到倦怠,但那晚我卻發現光是在一個地方定居是不夠的,我想要一個家,想要一群孩子,想要有人在我亂丟臭襪子的時候對我破口大罵,在我頭髮太長的時候逼我上理髮店……”

  算不上甜言蜜語,但他的剖白中有某種赤裸裸的情緒擊潰了她所有的防禦,她又覺得想哭了。

  “聽起來你只要找個嘮叨的老媽子型的女人就行了……”她強忍住眼眶的水氣,嘴硬地嘀咕著。

  他又笑了。“坦白說,我過去認識的女人不在少數,卻只有你讓我起了這個念頭。”他輕聲強調:“不是其他任何人,只有你。”

  “你呢?你愛不愛我?”他執起她的手,改用一種更輕鬆的語調。“我知道我很差勁,可是就算是最豬頭的男人也需要得到一個答案,你明白嗎?”

  她謹慎地審視著他,意外地察覺到半開玩笑的口吻中所隱藏的彆扭,在辨識出那是什麼時,她瞪大了眼睛。

  自信心氾濫成災,臉皮厚到無人能敵的羅汛,居然有感到沒把握的時候!

  這個突來的認知激起了一種奇特的狂喜,也促使她做下決定。

  “嗯。”她微乎其微地點一下頭,有點難為情。

  “‘嗯’什麼?”他追問:“‘嗯’你明白?還是‘嗯’你愛我?”真要命!女人說話就不能清楚一點嗎?!

  她深吸了一大口氣,努力地凝聚原本就不多的勇氣。要克服害羞的天性說出這麼露骨的一句話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羅汛屏息等待,確定他全身上下的細胞在這幾秒的空白中已經死去數千萬。

  這種等女人表白心意的緊張情況真的一輩子一次就夠了,否則他一定會短命。

  “我……”她感到雙頰迅速地發燙,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我愛你。”

  他如釋重負地笑開了嘴,很不要臉地吹噓:“我就知道!”

  在沈千渝來得及反應之前,他環住纖腰將她拉入懷中,急切的雙唇覆上她的。

  他吻她的方式令她的腳趾頭都蜷了起來,深入而靈活的舌尖毫不費力地驅逐了她的矜持,她無力也不願抗拒,只是一心一意地依本能回應。然而,正當她沉醉其中時,他卻將嘴唇撤離,毅然地拉開兩人的距離。

  他的氣息如她的一般急促,黑眸中也出現了些許不情願,但小臉蛋上明顯的意猶未盡大大地滿足了他的男性虛榮。

  “走。”他愉快地拉起她的手走向門口。“我們去把最後一件事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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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17 00:32:18
第十章

  她茫茫然地坐進車中,發現自己不再覺得訝異。

  自從羅汛毫不客氣地將自己硬擠入她的生命之中,她似乎愈來愈習慣了他的不按牌理出牌。

  車子這時因馬路上的坑洞顛簸了一下,同時將她從熱吻的震撼拉回現實。她一臉疑懼地打量著車子寒酸的內部。她一定是非常愛他,不然她不會冒著生命危險再度搭乘這輛早該報廢的破銅爛鐵。

  “你要帶我去哪里?”她逼自己轉移注意力。“回公寓嗎?”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生長背景嗎?”沉穩的手搭在方向盤上,他的目光注視著前方。“我媽在我十一歲的那年過世了,我現在帶你去見我的父親。”

  “什麼?!”她大叫,在驚慌失措中甚至沒留意到他對雙親在用詞上的親疏之別。

  “怎麼?難不成你以為我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啊?”他好笑地瞥了她一眼,故意曲解她的反應。

  “我不是那個意思。”她著急地摸了摸哭泣過許久的臉頰,又低頭看看身上的夜市牌家居服。“我……我這個樣子怎麼見人呀?至少得換一套像樣一點的衣服!我不想讓你的爸爸看到我這種醜樣子啦!”

  “你這個樣子很可愛。”帶著笑意的讚美稍微安撫了她的神經。“而且相信我,不管你穿什麼對他來說都不會有太大的差別。”

  “你怎麼不先跟我說清楚?要不然我們也可以改天去見他。”她責難地說。

  “選日不如撞日,他就住在市郊,離這兒不遠。”他讓車子拐上一條較寬的路。“這件事也不必花多少時間。”

  她扭頭看向駕駛座,他看起來漫不經心,但她就是感覺到一絲不對勁。

  “你跟你的爸爸不親?”她直率地問出心中的疑惑,同時意識到自己似乎愈來愈能解讀他的情緒。

  愛情真的是很奇妙的東西,既能讓人的腦子失去理性的思考能力,卻又能將人的感覺變得異常敏銳、犀利,她頗富哲理地想道。

  “我上一次見到他是三年前在唐菱她母親的葬禮上,不過那次我們沒有交談。”

  “怎麼可能?他不是住得不遠?”她不可思議地看著他,突然想起上回搭他的車時瞥見的冷硬側影,而現在在溫暖的陽光下,輪廓的線條並未軟化。

  當時,他們正在談論親情。

  “說來話長。”他停頓了幾秒,似乎在搜尋適當的字眼。“我媽從未結過婚,她一直都是個很單純的南部鄉下女人,我的父親出差的時候認識了她,詳細情形我不太清楚,但是她因此懷了孕。而他頭也不回地回到北部,回到他的未婚妻身邊,沒有留下隻字片語。鄉下地方很保守,我媽被超出家門,可是她還是留下了我,也很努力地把我拉拔大。所以,我生下來就是個父不詳的孩子,而她也從未透露我的父親是誰。”他不帶感情地敍述道。

  “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說來也很巧,我媽過世後沒多久,他出現了,輕而易學地說服了當時收養我的遠親讓我跟他走,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因為他的元配一直沒替他生個兒子,於是我就成了繼承人培養計畫的一部分。”他淺笑道:“聽起來就像一出很不入流的八點檔,對不對?”

  她無言地看著他,心中漲滿了憐惜,一方面也瞭解到自己有多幸運。

  “一到臺北,我就被送進嚴格的私立學校,那種情況有點像一個方形體硬被塞人一個圓形的盒子裏,周遭的所有人都想盡辦法要將我塑造成我不是的樣子。你大概也可以猜得出來,我小的時候是個很野的孩子,成天惹是生非。”他看了她一眼,視線又回到路面。“後來我背著唐家的人考了五專,開始學起攝影,而不是像他們希望的進入另一所貴族高中,我跟我父親的關係也因此決裂,一到成年,我就離開了,他也從此放棄了我這個不成材的兒子。”

  “唐菱是他的獨生女。”他補充說道:“也是唯一一個對我表示過善意的唐家人。”

  “羅汛……”她感到喉嚨發緊,連聲音都有些微弱。“你恨他嗎?”

  他搖搖頭。“曾經有一段時間我怨過他,可是當兩個人之間的感情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時,怨懟也變得毫無意義。而且這些年來我也發現,比起許多人的遭遇,我還算挺幸運的,至少我有一技之長,也從來沒有餓過肚子。”

  “我看過你拍的相片。”她衝動地脫口而出:“任何一個父親都應該以你為傲。”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深究她在何處見過他的作品,反而將車子開到路旁停了下來。

  “怎麼了?”前一回的熄火事件讓她警覺心大起。“是不是車子又拋——”

  他冷不防地探過身子,用一個充滿深情蜜意的吻堵住了她的嘴,她先是嚇了一跳,但隨即便忘情地反應著,連一車的年輕人在經過時所發出的歡呼和口哨她都沒聽見。

  良久之後,他鬆開她。“只是突然很想親你。”他邊說邊發動車子。

  “光天化日之下……那……那樣算不算妨害風化?”她訥訥地問道,雙頰的顏色有若熟透的番茄。

  他愣了一下,然後放聲大笑。“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讓我有多開心?”

  不一會兒,她也忍俊不禁地感染了那份愉悅。


  沈千渝任羅汛牽著她的手,張口結舌地杵在豪華大廳裏,感覺自己就像是誤闖入另一個星球的異形。從羅汛先前的話中,她多少猜測到唐家的富裕,卻仍是被眼前的排場嚇得呆了。

  不可思議……這裏居然有她只曾在電影裏看過的水晶吊燈……萬一那龐然大物掉下來,豈不會砸死好幾個穿著制服的傭人?!

  一個身材修長結實,背脊挺得像筆桿一樣直的灰發男人走近,她的視線立即被吸引。

  他看起來就像二十五年後的羅汛,只稍矮個幾公分,任何人都能輕易看出兩人的血緣關係。

  “你來做什麼?”他幾不可察地皺了下眉頭,隨即恢復漠然。他直視著羅汛,彷彿另一個嬌小的身影完全不存在。

  沈千渝倒是對身為隱形人頗有心得,一點也不在意,只是在心中默默地修正自己的觀感。這個男人雖然和羅汛外貌神似,但給人的印象截然不同。比較起活力四射的羅汛,他顯得相當冰冷,冷得讓人不自覺地想避得遠遠的。

  她忽然能瞭解羅汛何以會在多年前脫離這座顯然欠缺溫情的華宅。

  “我只是來通知你一件事,要不了多少時間。”羅汛把打發管家時說的話重述一遍,平靜的語調教人猜不出他此刻的想法。

  “在你當年踏出這扇大門、恢復羅姓的那一刻,就完完全全地跟唐家切斷了關聯,我看不出還有什麼關於你的事是我應該感興趣的。”他不帶絲毫感情地補充:“你應該知道,唐氏企業目前被我那願意擔起家族責任的侄子經營得有聲有色,他也是我遺囑中的法定繼承人。”

  這時沈千渝感到握住自己的大掌微微地收緊,本能讓她迅速地回握了羅汛一下。在震驚于灰發男人的無情口吻之際,這種無言的交流也在她心中激起一種特殊的甜蜜。

  她知道自己該保持沉默。這是屬於羅汛的一場仗,他必須自己打。

  “放心,我對你的遺囑內容沒有什麼興趣。我今天會來,主要是因為我愛的女人想要瞭解我的出身背景。”他溫柔地看了她一眼,隨即又戴上了無表情的面具。“另外……或許你能二話不說地斷絕父子關係,就像放棄一筆失敗的投資,但恐怕我沒有那麼高的段數,我發現我還是希望你能看看她。”

  沈千渝很確定灰發男人的臉色變了變,他的視線在他們進門之後首次投了過來,銳利的審視使她不由得往羅汛偎近,尋求熟悉的溫暖。

  她感覺自己像強光照射下的一粒灰塵,既微不足道,卻又無所遁形。

  “就是她?”他輕笑了一聲,但皺紋環繞的雙眼中不見一絲笑意。“多年前我就認為你的判斷能力不佳,看來到今天還是沒有改善多少,就像你當初決定放棄真正的事業而改玩沒前途的相機一樣,你的選擇總是與眾不同。不過坦白說,我對你的品味並不感到太訝異。”

  羅汛不怒反笑,愉快的神情底下透著隱隱的威脅。“你可以把寶貴的意見保留給唐氏企業和那可憐的傀儡堂弟,我碰巧相當滿意自己的選擇。”

  憤怒以驚人的速度膨脹,沈千渝覺得她已經瀕臨爆炸的邊緣——不是為了自己所受到的羞辱,而是為了羅汛。

  “唐先生。”她的手心在冒汗,但羅汛認出那種拿破崙出征前的氣勢,他沒有阻止她。“我有一群性格古怪的家人,他們一直讓我傷透腦筋,但今天我終於瞭解他們有多麼珍貴,我知道你不認識他們,也不在乎,但我的重點是,無論他們有多特立獨行,我們一家人總是彼此開心。”她換了口氣接著說:“而你,唐先生,你根本不懂得家庭代表什麼,也不知道你的兒子有多優秀。如果你看過羅汛的作品,就會知道他是個傑出的攝影師,不過我又能指望什麼,似乎除了那偉大的企業之外,你什麼都不關心。你或許是個成功的生意人,但根本就不配當一個父親。”

  慷慨激昂地說完一大串,她頓時覺得舒坦多了。

  男人的臉色轉為鐵青,然而一個商場上打滾多年的人終究較擅長掌控自己的脾氣,冷漠的神情很快地重回那張臉上。

  “如果你們的話已經說完,就可以走了,我沒有太多時間可以浪費。”他轉頭欲召喚管家。

  沈千渝張口欲言,卻被羅汛阻止了。

  “不用麻煩了,我們知道怎麼出去。”他說完之後便拉著她邁出門檻。

  羅汛的步伐很大,她幾乎得小跑步才跟得上。老舊的吉普車就停在漂亮庭園的一座雕塑旁。他在兩人都上車之後發動了車子。

  砰!車子碰撞上某種東西的聲響把她嚇了一跳,她回頭一看,那座三尺餘的藝術品已經橫躺在地上。

  “糟糕!不小心的!”他意思意思地叫了一下,頭也沒回地將車子開出黑色鏤花大門。

  她敢對天發誓,他是故意的。


  回途中,他突然拋給她一個很痞的笑容。“你真的認為我很優秀、很傑出?”

  “你是怎麼搞的?還有心情問這個?”她一肚子火地瞪著他。“你怎麼可以讓他那樣對待你?”

  “不然你要我怎麼辦?”他聳聳肩。

  她也不知道。“至少你可以反駁他啊!他太過分了,居然還有膽暗示你逃避家族義務,明明就是他先沒盡到做父親的責任!”

  “我有你維護我就夠了。”

  “我是認真的!”她惱怒地說道:“他好無情,氣得我想把你的攝影集砸到他臉上。我敢打賭他從來沒看過你的作品,怎麼可以就這樣批評你?!”

  “我也是認真的,千渝,從來沒有人像你那樣挺身為我說話。”

  她的臉紅了起來,音量也降低。“我只是說出事實。”

  “我知道,那是我愛你的原因之一。”

  “噢……”她的雙頰更紅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她才會習慣聽到這句話。“我真的是為你抱不平……”

  “千渝,無論我多想否認,我的身體裏還是流著一半他的血液。”他平靜地說道:“況且以我這個年紀,至少該學到一件事,你不能強迫一個人改變,除非他自己願意……相信我,我試過不少次。”

  她閉上嘴,猛然發覺他並不比她好過。

  沉默在兩人之間彌漫了將近五分鐘,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路面上。她認為他在自我療傷。

  “羅汛……”她想不出話來安慰他,只能笨拙地說:“你……你跟他完全不一樣,你會是個很好的父親。”

  他沉默不語,莫測高深的神色令她更加擔憂,她不喜歡看見這樣的羅汛,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討厭,她沒有比此刻更痛恨自己的嘴拙!

  “千渝……”許久之後,他終於開口。

  “嗯?”她懷著希望地應道。

  “你要不要跟我上床?”

  “呃?”過了好幾秒鐘她才聽懂他的問題,頓時小嘴大張,雙頰也在傾刻間燃燒了起來,但她這次拒絕再被他嚇住。

  “你到底想到哪里去了?”她面紅耳赤地斥責他。“虧我還在擔心你的感受,你卻只能想到那回事!”

  “我是當真很難過,脆弱的情感也已經被傷得千瘡百孔。”他一本正經地說道,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不過要安慰一個心靈受傷的男人,最有效的辦法就是在身體上滿足他的需求。”

  鬼話連篇!要命的是,她發現自己並不是真的想拒絕。

  “除……除非我們以婚姻作為前提。”挖空心思之後,她終於想出應對之道。

  嗯,不錯!她為這句既鎮定又不失尊嚴的聲明感到無限驕傲。

  他怔了一下,星眸中出現笑意。“你在向我求婚嗎?”

  “我……我才不是……”她又結巴了起來。嗚……尊嚴又掃地了啦!

  “既然如此。”他假裝沒聽到她的話,臉上露出痛下決心的模樣。“我想我也只好娶你了。”

  沈千渝在快樂和氣惱之間徘徊,不確定自己應該高興得歡呼,還是該重重地踢他一腳,許久之後,她終於認命地選擇了前者。

  一來,她一輩子也不可能說得過他;再來,他正在開車,為了安全起見,踢他可能不是個好主意。

  他又開口:“不過有件事你說得沒錯……”

  “什麼?”有嗎?就記憶所及,她好像老是說一些蠢話。

  “我也認為我會是個很好的父親。”把大言不慚地說道。“我喜歡孩子,最好我們可以生五、六個,再多幾個也沒關係。”

  她張大了嘴巴。“你當我是母豬嗎?”

  “事實上。”他很方便地再度忽視她的反應,一臉愉快地說:“我們馬上就可以開始努力。坐穩了,保證十分鐘之內我們就可以一起躺在床上!”語畢,他跺下油門。

  接下來的幾分鐘堪稱奇跡,老舊的吉普車不但平穩迅速,而且一路上通行無阻,連個紅燈都沒遇上。


  “羅汛……”她臉紅氣喘地坐在床沿,兩片唇瓣早已被吻得微腫。“我……我們這樣會不會……太快?”她緊張地扭絞著床單,忽然有了打退堂鼓的衝動,回途中努力培養的膽子在她見到那張大床時逃之天天。

  五分鐘前,他們便回到了兩人共用的公寓,原本羅汛想帶她回自己的房間,但因他的地方太亂,於是選擇了她住的套房。

  他俐落地脫去T恤之後坐在她身旁,不見一絲贅肉的結實體格使她萬般困難地咽了口口水,她幾乎無法移開視線。

  “千渝。”

  他呵護地捧住她的臉。“你信任我嗎?”

  她直直地望進他的雙眸,在其中看到了無庸置疑的欲念,卻也看見更多的深情。

  然後她點點頭。

  “如果你在中途改變主意,只需要告訴我一聲,我就會停下來。”

  “你……你真的會嗎?”

  他鄭重地點頭。“我保證。”大不了因欲求不滿而隔屁罷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英雄好漢!

  當然,憑他的本事,絕對不會讓她有機會喊停。

  她羞澀地露出笑容,小手拂上他的胸膛,在床墊上跪直了身子,消除了兩人之間高度上的差距。他僵了一下,隨即決定等待她的首次主動。一顆顆壓抑的汗水從他額上冒出,強烈地感覺到胸前那纖軟的柔荑。

  真要命!哪里不好摸偏偏摸那裏……男人的胸部也是很敏感的。

  她怯生生地把唇貼在他的嘴上。試探性地品嘗他,他很合作地張嘴迎接她的入侵,以無比的耐性任她探索。淡淡的清香折磨著他的感官,她則沉迷於屬於他的溫暖氣息。

  當那雙小手無意識地在堅硬的胸膛上來回撫摸時,他的高尚情操也已用盡。

  他堅決地中斷這個吻,沖著她邪邪一笑,黑眸中的光芒令她頭暈目眩。

  “實習課程結束。”他粗嘎地說完之後,將急切的雙唇再度覆上她的。

  那是一個充滿熱情、挑逗至極的吻,有如一陣風暴的強烈激情毫不費力地驅逐了她僅存的一丁點兒矜持。她情難自己地勾住他的脖子,只想盡可能地貼近那具蘊藏著無限能量的軀體。

  在她躺下時,已分不清東西南北,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何時變得一絲不掛。迷蒙的雙眼看著他褪下下半身的衣物,當他再度欺上她時,一股甜蜜的滿足感竄過她的全身,她輕輕地顫抖著。

  充滿崇敬的細吻膜拜了她的肌膚,帶爾的手指像具有魔力般在她的軀體四處施下神奇的咒語,一陣陣她連想都沒想過的喜悅像浪潮般席捲而來。

  “親愛的小古板,你無法想像我等這一天等多久了……”他在她的耳畔低喃著,熱呼呼的氣息再度引起一種感官的戰慄。

  “會有一點點不舒服,但是很快就會過去了……”當他終於進入她時,低聲安撫道。

  不適在片刻後過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種她從未體會過的需求。她感到皮膚上些許的濕潤,那是屬於他的汗水,隨著這個認知而來的是一股情色的欲念,她不知該如何滿足。

  他開始了動作,憑著人類與生俱來的本能,她追隨著他的韻律,同時感到體內的渴望愈演愈烈,她覺得自己就像是在一片無止盡的海洋中,任憑狂浪推送,而他與她一起尋求獲救的沙岸。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股最猛烈的海嘯爆發,她隱約聽到一聲低吼,幾乎是同瞎,她也體驗到那陣無與倫比的衝擊,腦中有如無數煙火同時炸開,僅剩片片絢麗的碎片。

  他汗水淋漓地癱在她身上,她也氣喘不已地緊攀住他。一會兒之後,他將自己撐了起來,在她上頭沖著她咧嘴一笑,不同于平時慣有的機警,這個笑容毫不設防,她不由自主地也綻開一抹笑,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與充實。

  她知道,自己與這個男人再也不可分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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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5-17 00:32:38
尾聲

  羅汛光著身子躺在床上,放任自己享受半睡半醒的樂趣,傭懶的臉上有著飽食之後的滿足。

  嘩啦啦的水聲從浴室裏傳來,若不是小古板仍有些害燥,他早已加入淋浴的行列。

  呵……可愛的小古板,她有著蘊藏的熱情,假以時日她終究會將之完全釋放。

  他們在一起已經將近兩個星期,每個夜晚他都睡在沈千渝的套房裏,她仍舊努力地打掃他的窩,而他也愛上了心上人這個既乾淨又女性化的房間。

  突然響起的門鈴打斷了他的思緒,在不屈不撓的噪音之下,他終於不情願地起身,隨意地套上一條短褲之後走去開門。

  見到來人時,他怔了半秒,隨即露出笑容。

  “好久不見了,陳太太。”

  “少……少年仔?!呵呵……”老房東太太先是錯愕地瞪大了兩眼,然後乾笑了兩聲,兩隻細瘦的腿開始悄悄地往後退,似乎打算掉頭就跑。

  “慢走啊……”羅汛赤裸著上身倚著門框,懶洋洋地打了個特大的呵欠。“我們打官司的時候見。”他搔了搔凌亂的頭髮。

  簡短的幾個字立即發揮了效用,陳太太倏地靜止不動。

  “少年仔,”她決定先發制人。“你的態度很差喔,你沒聽過敬老尊賢嗎?這樣欺負老人家會遭天打雷劈的!”老婦人個子雖小,中氣倒是十足。

  “抱歉,陳太太,我剛睡醒,脾氣不太好。”他依舊笑容可掬。“日本好玩嗎?”

  “你怎麼知道——”

  “是誰來了?”沈千渝從浴室出來,濕漉漉的長髮披在浴袍上。“陳太太?!”她震愕地瞪著許久不見的房東,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我正在問陳太太日本好不好玩。”羅汛溫柔地對愛人笑遭。

  老太太機靈的視線在兩位元年輕人身上來回,心中馬上有了個底。沈千渝被那洞悉一切的眼神注視得不太自在,幾乎有種被捉姦在床的尷尬。

  “唉喲……少年仔,不是偶說,你跟沈小姐看起來真的很登對呐。”她誇張地笑著,銀色的假牙閃閃發亮。“打從一開始,偶就知道你們兩個是天……天……”她努力地思索著。“對!天作之合啦!你們實在應該感謝偶替你們製造機會呐。”

  “我跟千渝早就認識了,很久以前我就決定追她了。”他面不改色地說。

  “這樣喔……”失望一閃而過,她仍振振有詞地說:“不過要不是偶的這層公寓,你也不會這麼快就追到人家又年輕又漂亮的沈小姐。”

  羅汛覺得好笑,他從未真正在意過老人的詐騙行為,只是此時此刻,稍微恐嚇她一下似乎是個非常誘人的主意。他隱藏住心思,只是板著臉孔從鼻子哼了一聲。

  此路不通,還有別徑。陳太太反應極快地轉向沈千渝,露出無限的悔意。

  “沈小姐,偶知道偶不應該把房子又租給你,可是偶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她唉聲嘆氣地說道:“偶的兒子都在日本工作,兩個媳婦那時也都快生產了,偶想過去幫她們,可是日本物價又那麼貴,偶一個老太婆沒有什麼收入,所以才會把租給羅先生的房子又租給你,偶知道這樣不對,可是偶知道像你這麼好心的小姐一定會體諒我的啦。”她說著說著,老眼幾乎落淚。

  “我猜千渝的租金也讓你在很昂貴的日本花完了。”羅汛淡淡地說。“那個……”老婦人不好意思地又笑了。“你也知道,偶媳婦生完小孩後要坐月子,坐月子要用到很多補品,偶兒子的薪水又要付其他的開銷……”

  沈千渝打從心底為她難過,當初上當時的憤慨早就消逝無

  “羅汛……”她於心不忍地輕推了他一下。“我看我們就別跟陳太太計較那些了,其實她也挺可憐的,反正我們又沒損失什麼。”

  他暗自歎了口氣,不確定自己該高興還是生氣。他的小古板永遠是全天底下最好騙、心最軟的人,無論上當幾次都不可能學乖。

  “你們這對金童玉女什麼時候要結婚啊?”陳太太把握住機會轉移話題。

  沈千渝又紅了臉,羅汛則不為所動。他倒著頭彷彿陷入深思,兩個女人都在猜測著他的反應。

  一分一秒緩緩地過去,老婦人就像個等待宣判的犯人那般坐立難安。

  “陳太太。”許久之後他終於開口。“千渝之前付給你的房租就算了,我們不會跟你計較,從現在開始,我想我付的那一份租金就夠了吧?”

  “當然、當然。”老太太吐出一大口氣,如獲大赦地陪笑道。

  “我們很快就要結婚了,你收到喜帖的時候務必來喝喜酒。”他刻意停頓了一下。“到時候可別忘了把紅包包大一點。”

  “一定、一定。”她點頭如搗蒜。

  沈千渝突然覺得想笑,得咬住下唇才不致失態。她看了羅汛一眼,發現他也竭力地板著臉孔。

  “既然如此,事情就算解決了。”他面無表情地看著老婦人。“不過要是讓我發現你又騙了哪個房客,可別怪我一狀告到法院去。”

  “不會、不會。”她抹去老臉上的汗水。“偶可以對天咒誓。”

  “你慢走,不送了……”他一臉不耐地揮揮手。“我要去補個回籠覺。”

  “歹勢、歹勢。”老嫗鞠躬哈腰地連往後退。“祝你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語畢,她像逃難似的消失在樓梯口。

  “不可思議……”羅汛注視著人去樓空的走廊。“這個快七十歲的老太太要是去參加奧運的百米賽跑,大概沒人是她的對手。”

  沈千渝終於忍不住地噗哧一笑。

  “你好壞……”她的笑聲中斷,發現自己突然遠離了地面。“啊,你做什麼?”

  “我決定聽從老人家的話,努力‘早生貴子’。”他輕鬆地抱著她,一腳將門板踹上。

  “不行啦……我才剛洗完澡……”夾雜著笑意的嬌聲抗議從門後傳來。“而且今天的聚餐媽要掌廚,我要陪她去買菜啦!”

  “我可一點兒也不介意錯過你媽的手藝。”

  “你怎麼可以——”

  接下來,套房裏的對話變得模糊,不一會兒,緊閉的門後只剩下一陣陣令人臉紅心跳的聲音……

全書完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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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匿名  發表於 2013-5-17 00:33:12
後記——蘇霏

  蘇霏出第二本書了。(抱歉,不才作者的作品仍停留在不必花時間就數得出來的階段……)

  第一次出書固然是件美好的事,但有第二本小說的喜悅才真正是筆墨難以形容所以我就不說了。

  咱們來聊聊《美臀爸爸》(編按:橘子說系列293)中的那個可愛小男生戚康。如果有人想不起來、或是根本不知道我在講蝦米碗糕,我不怪你,真的,因為連寫的人都快忘了故事情節……(作者厚臉皮地乾笑兩聲,發誓從現在開始會改善寫作速度。)

  不過故事中戚康受傷進醫院的那一段情節倒是蘇霏想忘也忘不了的,此一不幸事件可是根據真人其事改編的:

  話說在某個不知名的年代,有個純真善良、聰明伶俐、超級卡哇依的小女孩。咱們姑且叫她“小甜甜”,因為她除了和小甜甜一樣可愛之外,還有著同樣的髮型,左右兩邊各一大團像棉花糖的髦發。(請別弄混了,我指的是多年前風靡全世界的經典卡通,而非某位美國女歌手。沒聽過這部卡通的美眉們,可以去問哥哥、姐妹。)

  我們的台版“小甜甜”,在那個不知名的年代裏,是某幼稚園中班的班花。有一天放學後,有的小朋友都在小操場上玩耍,平日聰明伶俐的“小甜甜”卻突然被外星人附身,居然背對著秋千傻傻地站著,站在秋千上的一位小朋友(很可能嫉妒班花已久),玩得正起勁,一個不留神之下,竟然把秋千朝“小甜甜”的後腦勺蕩去。於是“小甜甜”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識。

  “小甜甜”蘇醒時,人已躺在醫院病床上。她的爸爸、媽媽焦慮不已地看著她,彷彿害怕她會就此失去記憶力,像連續劇裏面演的那樣。

  然後醫生伯伯說:只是輕微腦震盪,沒什麼大礙。

  然而,此一意外造成了兩個結果:第一,“小甜甜”後腦上的那個直徑約三公分的凹陷一直沒有消失;第二,“小甜甜”在成年之後發現她再也不像小時候那麼聰明伶俐。

  故事到此結束。

  這個故事有三個重點:

  第一,家裏有小朋友的讀者們,千萬要記得警告他們遠離秋千,愈遠愈好。

  第二,腦袋瓜上有個凹處的人是很可憐的,因為他們一輩子都不敢以光頭示人。

  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點。“小甜甜”長大之後沒有成為偉大的科學家或是傑出的外交官,其的、真的不能怪她。

  (蘇霏不由由主地摸了摸腦袋上的那個凹洞,儘管過了這麼多年,心中的痛依舊在啊……)

  講古就講到這兒了。

  咱們下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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