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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溫芯]算我怕了妳【愛昏頭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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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2 00:16:15
  第九章

  汪藍想哭。

  手上端著盤烏漆抹黑,看不太出原來形狀的東西,鼻尖嗅著那怪到極點,難以形容的味道,她挫敗得直想掉淚。

  這是蛋糕,她花了好幾個小時照著從網上下載來的配方,一步一步仔細製作的,她甚至精密到用量杯來量份量,拿磅秤來秤重量,像做什麼重大實驗似的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結果從烤箱取出來的成品,卻是這麼一團莫名其妙的鬼玩意兒。

  她完全失敗了。

  原本,她還對這蛋糕寄予厚望。她知道他愛吃甜點,她想,外頭買的不如自己做的有誠意,如果她能親手為他做一個巧克力蛋糕,他肯定會感激涕零,說不定就此對她另眼相看了。

  坊間的愛情教戰書籍不是都這麼寫嗎?要討好一個男人,首先就是討好他的胃。只要她能哄得他的胃開心了,還怕他的人、他的心不乖乖飛過來嗎?

  可是她做不到。

  汪藍端著烤盤,坐倒在地,挫折地望著烤焦的蛋糕。

  她做不到,她把他家裡搞得一團糟,她惹惱了他,還氣得要她簽下一份什麼都要算錢的愛情合約,沒有錢,他就連一句好聽話也不會對她說。

  她究竟在搞什麼?她怎會如此失敗?

  「這什麼玩意兒?」一道略帶嘲弄的聲音從汪藍身後飄來。

  她驚顫一下,跳起身。「是……呃,是蛋糕。」

  「這叫蛋糕?」他探出手指,刮了刮外層厚厚的焦皮。

  接收到他不敢相信的眼光,她羞赧得想挖個地洞鑽下去。「好像、好像烤焦了,哈哈。」一陣乾笑。

  「不是好像,根本是焦得徹底好嗎?」他毫不客氣。「沒想到居然有人能在廚房裡生產出垃圾來,佩服佩服。」

  垃圾?他說她做的蛋糕是垃圾?

  她低下頭,望著那一團焦黑變形的蛋糕,果然覺得比垃圾好不了多少。

  他沒說錯,她這蛋糕……的確像垃圾。

  淡淡的刺痛感浮上她眼眶,她咬緊牙。

  「你這東西該不會是做給我吃的吧?」

  「對啊。」她強迫自己輕快地應道。「只是沒想到會烤焦了。」

  「你從來沒做過蛋糕吧?」

  「嗯。」

  「也沒下過廚?」

  「偶爾會煮個面之類的。」

  「怪不得了。」他似笑非笑。「從沒做過的人很難一次就成功的。」

  他這是在安慰她嗎?

  她揚起頭,心下浮現一絲希望。「你要不要嘗嘗看?給我一點意見?」

  「你要我吃這玩意兒?」俊眉古怪地揪攏。

  「吃吃看好不好?」她軟聲求他。不知道為什麼,她有種感覺,好像只要他肯賞臉吃一口,她就能排開胸臆裡那濃濃澀澀的酸苦,眼睛也不會那麼痛。

  「……」

  「拜託你,就吃一口嘛。」她很少這樣求人。

  他板著臉,瞪著她,好一會兒,才勉為其難似的拿指尖挑了一小口,送入嘴裡。

  「怎麼樣?」她滿懷希望地問。

  「……還不錯。」

  「還不錯?」她驚愕地倒抽口氣。怎麼可能?

  「雖然賣相不怎麼樣,不過還挺好吃的。」

  「真、真的嗎?」汪藍興奮地抖著嗓音,一顆心像長出了翅膀,幾乎要飛出九霄雲外。

  他說她做的蛋糕好吃呢!雖然烤焦了,外表糟糕透頂,可是他說好吃呢!

  天哪!天哪!

  她開懷得不知如何是好,擱下蛋糕,捧著滾燙燙的臉,又是歎息,又是傻傻地輕聲笑。

  「……記得記帳。」黎明淳突如其來地說道。

  「記帳?記什麼帳?」她側頭看他,紅艷艷的頰畔滾動著迷人的笑渦。

  「還用問嗎?」他面無表情,眼色深沈難懂。「當然是剛剛那句話。起碼值個兩千塊吧?」

  「兩千塊?」汪藍茫然,心鳥折斷了羽翼,在雲霧裡跌跌撞撞。「你的意思是,你要跟我收錢?」

  「當然要收錢。我們才剛簽了約,你不會那麼快就忘了吧?」

  他要跟她算錢?剛剛的稱讚只是計費的甜言蜜語?

  「所以你並不是真的覺得好吃,」她喃喃。「只是哄我。」

  「當然是哄你。這也是身為契約情人的責任,不是嗎?」他冷冷撇嘴。「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軟,你沒聽過嗎?」

  心鳥跌倒在地,遍體鱗傷。

  「原來你不是說真話,原來你只是騙我。你為什麼不說實話?幹麼要騙我?」好冷,她覺得全身發冷,身子涼了,心更涼透。

  「你不會想聽實話吧?難道你要我告訴你那蛋糕難吃斃了,不如趁早丟去餵豬還比較實在嗎?我如果真那麼說,你不發飆才怪。」

  餵豬?其實他真正想的是建議她將蛋糕拿去餵豬?

  她顫著睫,哀怨地睇他,眼眶泛紅,黥痛難忍。「如果……如果你真的覺得那麼難吃的話,你就說實話好了,就直接告訴我拿去餵豬算了,我不會在乎,我才不在乎!」

  「你真的不在乎嗎?瞧你現在,一副要哭了似的表情。」他嘲弄她。

  「我才……才不會哭。」她硬著脾氣反駁。「才不會。我討厭聽謊話,我寧願你說實話,我不要這種虛情假意,我不要、我不要——」

  這不是她要的,她要這些虛情假意做什麼?要這些騙死人不償命的花言巧語做什麼?就算他哄得她飛上了天,飄飄欲仙,也不是因為愛她,只是作戲啊!

  她幹麼要談這種虛偽的戀愛?她真是自作孽!

  淚水,悄然滑落。

  雖然她一直強忍著,雖然她警告自己千遍萬遍不許哭,但晶瑩的淚珠仍如清晨最初的朝露,在濛濛霧裡一顆接一顆,楚楚可憐地跌落。

  她不要哭,她這輩子,從來不懂得什麼叫哭泣,她不為任何人哭,也不為任何事哭。

  她不要哭,她不能哭,不能讓這壞心眼的男人看她笑話,他一定會笑她,笑得她從此以後在他面前抬不起頭來。

  她不要哭,才不會哭。

  她拚命告誡自己,一遍又一遍下魔咒似的逼迫自己,可是淚瀑一旦開了閘,不是她幾句要強的話便能擋住。她雙手抓著餐桌邊緣,低著頭,軟弱地直掉眼淚。

  「喂,你不會……在哭吧?」黎明淳問話的嗓音緊繃。

  她不答話,拱著肩膀,十指緊拽桌緣。

  「汪藍,你說話啊!」他語氣開始不安。

  她還是一聲不吭。

  大手半猶豫地伸過來,有些顫抖地抬起她下頷。

  「老天!」黎明淳倒吸口氣,彷彿被她滿臉縱橫的淚水給嚇著了,一時手忙腳亂起來。「喂,喂,你別哭啊!你怎麼會哭呢?你、你、你——」他咕噥著,半天吐不出一句安慰來,只能笨拙地重複原先那句。「別哭了啊!」

  「我才沒哭呢!」汪藍撥開他的手,狼狽地吸了吸紅通通的俏鼻,轉身就走。「我要回家了。」

  好丟臉,她居然在他面前哭得像淚人兒,丟臉死了!

  「藍藍,你別走啊!」他焦慮地跟在後頭。

  他幹麼還跟上來?她慌了,愈走愈快。

  「藍藍,你等等我!」

  她索性拔腿開始跑。

  她步履如風,他卻捷如閃電,一下子抓住了她肩膀。

  「你做什麼?放開我、放開我啦!」她掙扎。

  他不肯放開她,緊緊摟住她的腰,強迫她轉過身來。

  淚漣漣的容顏映入他眼底,他臉色一凜。

  「你放開我啦,我要回家,你讓我回家啦!」汪藍拿雙手揉眼睛,孩子氣地又揉眼淚又跺腳。「人家……要回家啦,要……回家。」她哭得喘不過氣。

  「好好,讓你回家、讓你回家。」話雖這麼說,他卻絲毫沒有放她自由的意思。「別哭了好不好?」

  「就跟你說我沒哭啦!」她還要逞強。

  他無奈,目光從她淚霧迷濛的眼,巡過她濕潤的臉頰,落定她緊抿著、像隨時會擰碎的唇。

  他不禁歎息。「對不起。」他啞聲道歉。

  他說對不起?她一愣,揚眸呆望他。

  「是我不好,我整你,整得太過火了。」他微微苦笑。「原諒我好不好?」

  「原諒你?」她愕然眨眼。

  他低下頭,額頭與她的相觸。「我太壞了。」沈啞的嗓音搔弄她耳廓。「我不該故意欺負你。」

  他欺負她?有嗎?

  汪藍茫然不解,傻傻地凝視他,認出他眼底不再像方纔那樣嘲弄諷刺,反而浸滿了溫柔,她心一動,又落淚了。

  「對不起,不要哭了好不好?」黎明淳誤解了她的眼淚,以為她在氣他,頓時又慌了起來。「這樣吧,我彈琴給你聽,你答應我不哭好不好?」他哄孩子似的哄她。

  她也果真像個孩子,一聽他這麼說,馬上伸手揉去眼淚。「你真的要彈琴給我聽?」

  他點頭,淡淡揚著唇,笑意裡染著某種說不出的、拿她沒法子的寵溺。探出手,他揉了揉她的頭。

  「過來吧,我彈給你聽。」

  他彈琴給她聽。

  彈那首她最愛的英文歌,從在嬰兒時期便聽著媽咪溫柔吟唱的曲子,那首她每當心情好時,總會自己偷偷哼著的曲子。

  汪藍趴臥在沙發上,側過還透著淚光的粉顏,看她一心迷戀的男人,坐在琴前,為她彈琴。

  他的琴音,有時溫柔似水,有時激昂如電,更多的時候,是像根軟軟的羽毛,輕輕搔弄她的心。

  好像作夢一般啊……

  汪藍歎息,想起自己曾經無數次坐在自家窗前,偷聽他以各種變奏、各種表現方式來彈這熟悉的旋律,每聽一回,她的心便更深陷一分,如今她已完全跌墜在情網裡,掙脫不開。

  她好喜歡這首曲子,好喜歡他呵!

  她想跟他一起飛,飛到月球上,和滿天星星一起跳舞。她想吻他,更想被他吻;他的吻,甜甜的又挑動人心,比巧克力還夠味。

  她該怎麼辦?

  「好聽嗎?」他忽然轉過頭來,微笑望向她。

  她的臉一下子發燒,心跳快得幾乎迸出胸口。

  「你喜歡嗎?」他又問。

  她賴在沙發上,羞澀地點點頭。

  「那可以不哭了吧?」他的眼亮閃閃的,好似星星。

  「嗯。」她輕聲應,容顏一側,埋入沙發佈裡。

  好害羞啊!他可不可以不要這麼看她?

  他一定把她當長不大的孩子,一下哭一下笑,一下耍脾氣,一下又乖乖聽琴聲的小女孩。

  「你好像常常彈這首歌,你這麼喜歡它嗎?」撒嬌似的甜嗓悶悶傳出來。

  「你怎麼知道?」他嗓音帶笑。「難道你常躲在一邊偷聽嗎?」

  「我才沒偷聽呢,是你自己彈得太大聲了。」柔唇不悅地在沙發上揉擦。

  「這樣說話不會透不過氣嗎?」他逗問。

  她直覺想搖頭,但想一想,果然覺得鼻尖透不過氣,側抬起嫣紅粉顏。「有一點啦。」

  他怔望著她嘻嘻傻笑的嬌態。

  汪藍被他看得不自在,心跳更加如擂鼓,在自己耳畔怦怦作響。她坐起身,掩飾地撥了撥發。

  「我很喜歡這首歌,小時候我媽常唱給我聽。」她垂下眼,十指緊張地絞握。「其實也算是我的搖籃曲啦,呵呵。」又是一串傻笑。

  他不禁彎了彎唇。

  「你呢?你什麼時候喜歡上這首歌的?」

  「在我念大學的時候。」

  「為什麼會喜歡?」她好奇地抬起眸。

  他沒立刻回答,微微一笑,轉回頭,修長的手指溫柔地撫過琴鍵,織出一段美妙琴音。

  她心動地望著他籠著一團柔霧的背影。

  「我念大學的時候,繫上有一個女同學,她老戴著副眼鏡,腦筋聰明到不行,個性偏又彆扭到極點,我們都覺得她像個怪胎,可是後來我發現,她其實是個很可愛的小女生。」

  可愛的小女生?她聽著他朦朧的敘述,心窩像浸透了梅子醋,開始發酸。

  「有一天晚上,天氣很好,我經過學校湖畔的草地,看見她一個人躺在草地上。她的姿勢,真的很難看呢,兩手兩腳攤開,像大字形,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女生躺得那麼不文雅。」他輕輕一笑。

  她心一跳,偷偷汗顏。

  糟糕糟糕,她好像也屬於不文雅那一類的女孩啊。她也喜歡躺在草地上,躺姿也像他形容的,丑到不行。

  呼!汪藍憋著氣,悄悄抹汗。

  「我走過去想勸勸她,女孩子穿裙子不要這樣躺在草地上,結果一靠近她,卻聽見她在唱歌。」

  「唱歌?」汪藍愣了愣。「就是這一首嗎?」

  「對啊,就是這一首。」黎明淳低低說道。「她的歌聲比巧克力還甜,唱的時候瞇起眼,眉毛彎彎的、嘴唇彎彎的,好可愛。」他頓了頓,輕吁一口氣。「真的好可愛呢!」

  汪藍狐疑地瞇起眼。

  她有沒聽錯?她怎麼覺得他說話的語氣、歎息的樣子,很像在……發花癡?

  男人也會發花癡嗎?

  「那時候,我還真有股衝動,想伸手去掐她臉頰呢。」

  她屏住氣。她沒聽錯,他是在發花癡。

  「然後我就知道我完了。我身邊那麼多女孩子,一個個都想倒追我,一個個黏著我不放,我偏偏就是忘不了她唱歌的樣子。」

  「有那麼誇張嗎?」汪藍嘟起嘴,感覺胸口嫉妒的針在猛刺。

  黎明淳回過頭,好無奈地望她。

  她蹙眉。「你幹麼這樣看我?」

  他牽牽唇,苦笑。「真拿你沒辦法啊!」

  「什麼?你說什麼?」她沒聽清。

  他別過頭。「沒什麼。」

  她不是滋味地瞪著他隱在陰影裡的側面。「你既然那麼喜歡她,想必一定馬上開始追她吧?」

  「當然。」

  「啊,那她一定被你撲倒了。」更不是滋味。

  「撲倒?」他不懂。

  「就是被你追到手了啦!」她沒好氣地解釋。「你不是說自己很受女人歡迎嗎?那她一定抗拒不了你這個大情聖嘍。」

  他默然片刻,忽地,一聲冷嗤。「哈!」

  「哈什麼哈?」她又妒又惱。

  「你猜錯了。」相對於她的懊惱,他顯得深沈。「她可從來沒把我放在眼底,事實上,我猜她可能根本不曉得我對她有意思。」

  「嗄?」她怔愕。

  「她是個很遲鈍的女人,遲鈍到讓人很想殺了她。」

  「咦?」她怎麼覺得這句話很耳熟?

  「我想她現在早就忘了我。」

  「什麼?」遲鈍的汪藍總算在他淡然的話裡感覺到落寞,她心一擰,急急安慰他。「不會啦,她怎麼可能忘了你?你這麼特別,又有才氣,她一定……記得你的。」

  黎明淳抬起眸,啼笑皆非地望她。

  「真的!你不要鑽牛角尖啦。」她以為他不信,更加熱切地勸他。「她一定還記得你的。」

  他看著她,良久,忽地微微笑了。

  「這話由你來說,一點說服力也沒有。」他低聲道,凝視著她的眼,好溫柔。

  她屏息,被他看得腦海一片空白,好不容易才找回理智,跳下沙發,巴巴地來到他身前。

  「你別難過了,黎明淳,別這樣。」她將他的頭攬到胸前,哄小孩似的哄著他。「我相信她一定會記得你的。她如果不記得,只能怪她不識相,這麼好的男人追她,她居然無動於衷?簡直傻瓜一個!」

  她知不知道,她正在為他仗義痛罵的人,就是她自己啊!

  俊臉埋入她小巧柔軟的乳峰間,黎明淳閉著眼,禁不住輕聲笑了。

  這傻瓜,就是她自己啊。她竟還渾然不覺,真是敗給她了!

  「汪藍,藍藍,你啊……」他無奈歎息,不知該拿她怎麼辦好。

  「你別難過了。」她還一逕拍他的背。「我知道了,你剛剛講的那個女生,就是你之前跟我提過的女神吧?就是你為她寫歌作曲的女神?」

  「是啊。」

  ru具的是?」一語中的,她一點也不高興,反而皺著張苦瓜臉,強迫自己不要太在意。

  沒關係,她不吃醋,他現在心情不好,重點是想法子提振他精神。

  「你不要難過,黎明淳,我唱歌給你聽好不好?雖然我唱的可能沒那個女生好聽,不過我也會唱那首歌喔。」

  「你要唱給我聽?」他在她懷裡抬起頭。

  「嗯。」

  他笑了,笑意染上眉眼,宛如星光燦爛迷人。

  她又滾燙了臉。

  「你別、別這樣看著我笑啦!」她蜷起腳趾頭,緊張地不知如何是好。

  「那你快唱。」柔聲催促。

  「嗯,好,我唱了。」她紅著臉點頭。「可是你不要一直看我喔。」

  他微笑,不置可否。

  討厭!好壞心眼的男人,明知她害羞,還故意瞪緊她。

  汪藍在心底低罵,卻怕壞了他總算變好的心情,不敢說出口,只能轉過眼,對著桌上一盞燭火,小小聲地唱起來。

  「Flymetothemoon,Andletmeplayamongstars.LetmeseewhatspringislikeonJupiterandMars……」

  她唱著,起先低低的,透著藏不了的羞澀,後來愈唱愈清亮,用了心,用了情,歌聲更加甜蜜撩人。

  她唱歌的時候,眉彎彎,唇也彎彎,兩頰紅濫濫的,粉嫩得好似能掐出水來。

  黎明淳只覺一顆心融化,無法呼吸,更無法思考,只能癡癡望著她。

  她唱完了,目光仍躲著他。「好聽嗎?」

  「再唱一遍。」他啞聲求她。

  「可是……」

  「再唱一遍。」

  她無法,順著他的請求又輕輕唱了一遍。

  然後,又唱了一遍,一遍又一遍,她不停地唱著這首她和他都心動不已的英文歌,直到他忽然拉下她的頭,擒住她嬌軟的唇。

  他又吻她了。

  她想,腦子暈暈沈沈。

  他不只吻她的唇,還有她的眼、她的頰、她敏感的耳垂、她發熱的鎖骨:他的手,還在一個接一個密密麻麻落下的吻之間,調皮地滑入她衣襟裡,挑逗她從不曾讓異性褻瀆過的肌膚。

  她驚慌地喘息。

  「黎明、淳,你、你的手在幹麼?」

  「你不喜歡嗎?」他抬起鎖著情霧的眸。

  她頓時迷離。「我……喜歡。」

  「那我們就繼續,好不好?」說罷,他也不管她同不同意,一把抱起她就往臥房裡走去。

  進了房,他將她放上床。

  她震驚地瞪著他。

  他這意思,是要跟她上床?

  「可是、可是我——」她慌得口齒不清。

  「你怎麼樣?」他跟著躺下來,將她柔軟的嬌軀撈入懷裡,與自己親密相貼。

  「我還沒……付你錢……」她可憐兮兮地說道,一面說,一面覺得委屈。「還是我先回去拿?」

  「傻瓜。」他吻她耳廓。「我不收錢。」

  「嗄?」

  「真正的感情是不能用錢買的,你還不懂嗎?」

  她惘然。

  他的雙手卻沒給她思考的餘裕,趁著她不備,靈巧地解開她羅衫。

  「喂,你……」

  「噓,別說話,」他堵住她的唇。「你的話太多了。」

  屬於情侶們的浪漫激情夜,最怕的就是過多言語來殺風景,攪得一池春水波瀾橫生。

  這一點,汪藍或許一知半解,黎明淳可是明白得很呢!

  你喜歡我嗎?

  喜歡。

  愛我嗎?

  好愛好愛。

  你希望我也愛你嗎?

  嗯。

  可是愛情定不能用金錢買的,你懂嗎?

  那我該怎麼辦?

  用心來換,寶貝,用你的心來換。

  「用、心去換……用、心……換……」汪藍囈語著醒來。

  她睜開眼,瞪著陌生的天花板,好半晌,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然後,她恍然憶起昨夜的激情,一骨碌坐起。

  對了,這是黎明淳的家,她在他的床上呢!

  臉頰忽然發燒,她雙手作扇,用力瘺了插。水靈靈的眼珠瞧著週遭,看到另外半邊床榻被他的身子壓出的凹痕,她不禁傻笑。

  昨晚不是夢呢,他是真的和她纏綿黏膩了一整晚,教她學會了所有做愛做的事。

  昨晚,好瘋狂呢,瘋狂到她現在想起來,心房仍怦然直跳。

  她迷離著眼,花了好一會兒的時間仔細地品味昨夜的一切,一面想,一面笑,一面笑著,一面又全身發燙。

  唉,她從不曉得,原來做愛真的很好玩呢,雖然有點痛,雖然激烈的運動讓她雙腿嚴重發疼,可是當他與她合而為一時,那份溫暖又甜蜜的滿足感,令她幸福得恍如飛上天。

  唉,好愛好愛他呵。

  愈來愈愛他了,怎麼辦?

  汪藍柔柔歎息,正要下床,眼角卻瞥見床頭櫃上壓著一紙撕成兩半的合約。

  是昨天簽的那一份嗎?她愕然拾起,果然發現正是他強要她簽下的愛情合約。怎麼會撕成兩半的?是他撕的嗎?

  合約下,還壓著一封短箋,她顫著手拿起來讀。

  短箋上,只有短短八個字:出國遠行,有緣再見。

  什麼?這什麼意思?他要去哪裡?怎麼這麼突然?

  她惶惶然,隨手一裹被單跳下床,也來不及換上拋落一地的衣裳,便急著在屋內找起來。

  「黎明淳,黎明淳,你在哪兒?」

  客廳、廚房、浴室,她飛快地搜了一圈,不見他身影。

  她亂了呼吸,踩著長長的被單,跌跌撞撞地又找了一圈。

  還是不見人影。

  她咬住唇,驀地驚懼起來。不知怎地,她有種奇怪的感覺,彷彿自己是遭人拋棄的怨婦。

  「黎明淳!你別躲了,別鬧我了,快出來吧!」她尖聲喊,不爭氣地帶著哭音。

  為什麼忽然出國遠行?什麼叫有緣再見?

  「我不懂,不懂哇!」他不理她了嗎?就這樣拋下她走了嗎?有緣再見,那如果無緣呢?難不成一生不見嗎?

  一念及此,她腦子一暈,雙腿像果凍般癱軟。

  「別鬧了,黎明淳。」她跌跪在地,木然的眼對著不存在的男人,喃喃自語。「你別又這樣……欺負我……」

  短短幾分鐘,一顆女兒芳心,由天堂跌落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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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匿名  發表於 2013-12-12 00:16:53
  第十章

  一年後

  從黎明淳離開到現在,已將近一年。

  一年來,世事變化極大,比方說八竿子扯不上邊的李丹蔻與陳明義,竟然甜甜蜜蜜談起戀愛來了;當然,也有些事幾乎一成不變,比如趙蒂蒂還是天天趕場四處算命,卻怎麼也算不出一朵桃花。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八千七百六十個小時。

  五萬多分鐘的相思。

  這相思的滋味,還真不好嘗啊!

  汪藍苦笑,張嘴對窗玻璃呼了一口氣,然後拿乾抹布一處一處耐心地擦拭。

  這一年來,她經常會來到黎明淳屋裡,替他打掃屋子,澆澆花、除除草,抹乾淨窗上每一粒最細微的灰塵。

  她整理家務的技巧可高明多了,不再像初次替他打掃那天手忙腳亂,弄得屋裡一團亂,烹飪技術也好多了,現在她做蛋糕,不但能確實掌握烘烤時間,還能將蛋糕外表裝飾得漂漂亮亮。

  她有信心,如果她現在請他嘗她做的點心,他肯定會讚不絕口。

  只可惜,她一直沒機會請他吃。

  「他到底到哪兒去了嘛。」汪藍重重歎息,額頭抵著窗,手指無奈地在玻璃上畫圖圈。

  這一年來,她一直在找他。

  得知他出走旅行的那天,她便做了件她一輩子都想不到的瘋狂事,在百般絕望之下,她竟前去找當初那位預言她將會遇上真命天子的塔羅算命大師。

  「大師,大師,你救救我吧!」她慌得一見面便拉著人家裙裾不放。「他走了,不見了,不知跑到哪裡去了!我不認識他任何一個朋友,連他手機號碼也不曉得,我不知道該怎麼找他……老天!我現在才發現我對他的瞭解真的很少,我怎麼會愛上他的呢?哎,這個無不管,總之你先幫我找到他啦!」

  「什麼?這位小姐,你到底在說什麼啊?」塔羅大師被她一進來便一陣機關鎗似的掃射搞得莫名其妙。

  「我說黎明淳啊!你應該還記得吧?你說過我會愛上的那個新鄰居。」汪藍揪著眉宇,苦惱地提示她。「我現在真的愛上他了!」

  「嗄?什麼新鄰居?」塔羅大師仍舊一頭霧水,顯然完全忘了曾替她斷過戀愛運。

  「哎,你怎麼記性這麼差啊?真的忘了嗎?」她懊惱地歎氣,臉蛋兒更苦,轉了轉眼珠,拚命想法子想喚回大師記憶,終於,靈光一現。「對了,我那天是跟兩個朋友一起來的,一個很嬌很媚,身材超火辣,另一個有點神經兮兮,你還預言她這兩年沒桃花運,把她氣得半死,發起飆來砸東西,差點把你這兒給拆了——你記不記得?記不記得?」

  「喔~~」大師會意地拉長語尾,記憶的拼圖逐漸歸位。「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死不相信我的預言的那一個吧?」

  「對對對,你終於想起來了嗎?」她聞言大喜,眼眶差點沒泛出淚光。

  「嗯哼。」

  「那你快幫我算算,他人跑哪裡去了?」她急匆匆地在大師對面坐下,催著她取牌。「我一早起來他人就不見了,說要去旅行,快幫我看看,我該去哪兒找他?」

  「你該上哪兒找他,還需要來問我嗎?」大師眼神複雜地瞧著她。「問你那個身材火辣的好朋友不就知道了?」

  「嗄?」她一愣。「你說丹蔻?」

  「我是不知道她的名字,不過反正是跟你一起來的小姐。」

  「為什麼問丹蔻就會知道?」她茫然。「他們才見過一次面,又不熟。」

  「你確定他們真的不熟嗎?」大師表情詭異。「不熟的話,那位小姐幹麼要我配合演這麼一齣戲?」

  「演戲?丹蔻要你演戲?」

  「是啊,那天告訴你的那些話,全是那位小姐事先要我說的。」

  「為什麼?她幹麼這麼做?」

  「她說是為了幫她表哥。」

  「她表哥?」

  「那位小姐說,她表哥偷偷暗戀你很久了,可是從學校畢業後就一直沒你的消息,好不容易打聽到你下落,急著馬上在你家隔壁租房子。她要我看在她表哥一片癡心的分上,幫他說幾句好話。」塔羅大師慢條斯理地解釋。

  她聽得張口結舌。

  那天,她初次得知黎明淳是丹蔻的表哥,而為了幫他追她,丹蔻還跟大師串通,演了一齣戲。

  她不敢相信,馬上飛奔去咖啡館找丹蔻,丹蔻也料到她會找來,閒閒等著。

  她還來不及開口,丹蔻便直接塞給她一本她大學母校的校友名錄。

  「這是什麼?」她狐疑。

  「你看了就知道了。」

  她猶豫地打開名冊,找到自己那一屆,順著繫上同學一個個名字往下看,沒幾秒,便找到自己的名字。

  她的名字,還讓丹蔻用紅筆給圈了起來。

  「這是幹麼?」她更糊塗了。

  丹蔻不語,以眼神暗示她繼續往下看。她迷惑地看下去,又看見了另一個被紅筆圈起的名字,她定睛一瞧,猛然倒吸一口氣。

  是黎明淳!

  那工工整整的印刷體,確實印著他的名字。

  「他跟我是同學?」她吃驚不已。

  「嗯哼。」丹蔻點點頭。

  她睜大眼,想了又想,聰明的腦細胞死了成千上萬,好不容易才閃過靈光。

  他跟她是大學同學,他說大學時繫上有個聰明又奇怪的女生,他說那個女孩躺姿很不文雅,歌聲卻很甜很動聽,他說,他因此愛上了Flymetothemoon這首歌。

  他說,他愛上了她——

  「難道他暗戀的那個同學,是我?」

  「沒錯。」丹蔻又是意味深長地點頭。

  老天!她瞬間燙紅了臉,心跳加速。

  他大學時喜歡上的怪女孩,他追得半死,對方卻無動於衷的那女孩,竟然就是她!

  天哪!天哪!

  她忽然慌了,像只無頭蒼蠅,在咖啡館裡團團轉起來。

  她就是那個把他忘得乾乾淨淨、徹徹底底的女孩,她就是他口中那個遲鈍到讓他想殺了砍了的怪女生。

  她居然還白目到自以為是地安慰他,完全不曉得自己正割痛他的心,而他正苦笑著淌血。

  簡直天兵!她簡直是天字第一號,白目到極點的大笨蛋!

  她懊惱地想拿把刀自我了結。

  難怪他會一聲不吭便出門遠行,連當面跟她道別都不願意。

  「男人啊,很脆弱的。」彷彿嫌給她的打擊不夠大,丹蔻還淡淡補充。

  她聽了,臉色一白,冷汗涔涔。

  男人很脆弱,男人最好面子,再怎麼灑脫的男人,也受不了遭人如此一次次地踐踏自尊。

  總是遲鈍的她,總算在那一天,明白了黎明淳一直藏著不肯說的心意,她總算恍然大悟。

  只是這份領悟,似乎來得太遲了。

  他不再在她面前出現,行蹤飄忽,連丹蔻和他的家人也很難掌握他落腳何處,他彷彿正如他字條裡所說的,離開了台灣,浪跡天涯。

  她找不到他,只能三不五時闖進他屋裡,四處摸摸弄弄,藉著觸碰他的東西安定自己慌亂的情緒。

  她拉著丹蔻,走遍了台北的唱片行,搜括他曾經作過的每一首曲子。流行歌也好、電玩配樂也好,只要是他作的曲,她都將CD買來珍藏,然後,日日夜夜狂聽。

  在一遍又一遍地聆聽他的音樂後,她覺得自己似乎漸漸能瞭解,這個老是想著他的女神作曲的男人,是帶著什麼樣的心情在思念著她、暗戀著她——

  電話鈴響,打斷汪藍沈思。

  「喂。」

  「喂,藍藍嗎?是我。」趙蒂蒂獨特的尖嗓從另一頭傳來。「你收到沒?老天!我快瘋了!」

  「收到什麼?」汪藍不明白好友的激動。

  「丹蔻的喜帖啊!」趙蒂蒂尖喊。「你相信嗎?她居然真的要跟那個陳明義結婚了!天老爺,他們兩個根本一點都不相配啊!」

  「丹蔻要結婚了?」乍聞這消息,汪藍也不禁驚訝。「真的假的?」

  「你快去收E-mail吧!那女人真夠狠,居然一聲不吭就把紅色炸彈丟過來了——」

  「呵呵呵~~」

  新娘休息室裡,響起一陣得意的嬌笑。

  「笑什麼?」趙蒂蒂陰狠地瞇起眼,瞪向妝點得千嬌百媚的李丹蔻——可惡的女人,連穿起婚紗都比一般新娘性感百倍,真令人憤慨。她磨牙。「嫁給那只呆頭鵝,有那麼開心嗎?」

  「總比有些人死活就是嫁不出去好吧?」李丹蔻揚起玉手,滿意地巡禮一根根造型嫵媚的彩繪指甲。

  「你!」趙蒂蒂恨得想掐死她。

  「冷靜點,蒂蒂。」汪藍趕忙在一旁勸阻。「今天丹蔻是新娘,你就讓讓她,別跟她吵了。」

  「哼,新娘就了不起啊?」趙蒂蒂不服氣地噘嘴,卻還是識相地找了張沙發坐下。「說也奇怪,丹蔻,你以前不是非俊男不要嗎?怎麼這回會栽在陳明義手裡?我真想不通。」

  「誰說我栽在他手裡了?」李丹蔻慎重澄清。「是他栽在我手裡。」開玩笑,從來都是男人對她李丹蔻表示臣服的。

  「是是,是他栽在你手裡。」趙蒂蒂翻白眼。「我說女王陛下,你難道不覺得嫁給這麼一個老實頭很無聊嗎?」

  「不會啊!」

  「你不怕悶死嗎?」

  「怎麼會?我每天光虐待他都來不及。」

  「虐待?!」

  「你們想想,有個男人隨你搓圓捏扁,你說東他不敢往西,你指天他不敢看地,這樣不是很有趣嗎?」

  「有趣?」趙蒂蒂一點都不覺得。

  可是李丹蔻彷彿真的很引以為樂,美眸閃過奇詭光芒。「我很期待以後的日子呢!想到可以天天玩他我就好開心。」

  不會吧?虐待狂和被虐待狂的結合?趙蒂蒂咋舌。「嗟!簡直莫名其妙。」

  「其實我覺得很好啊!」汪藍笑著插口。「陳明義很愛丹蔻,他一定會將丹蔻寵上天的。」

  「嗄?你也贊成丹蔻嫁給他?」

  「嗯。」

  「為什麼?」趙蒂蒂圓瞠眼。難道只有她覺得這一對根本不配嗎?

  「愛情很奇妙的,蒂蒂,它往往在你最措手不及的時候來敲你心門,讓你愛上一個你以為自己永遠不會愛上的人。」

  「你的意思是,丹蔻也愛陳明義?」

  「嗯。」

  「丹蔻,你怎麼說?」趙蒂蒂轉向李丹蔻,直截了當逼問。「你真愛上那個老實頭了?」

  一向自傲的李丹蔻怎麼可能承認呢?她聳聳肩,裝傻,正巧此時敲門聲響起。

  「啊,肯定是我的阿娜答來接我了。」她優雅地撩起裙擺,盈盈起身。

  趁著趙蒂蒂前去應門之際,汪藍替她理了理婚紗。

  房門開敢,穿著一襲白色禮服的陳明義臉紅地走進室內,一見艷光四射的李丹蔻,整個人恍神,愣在原地。

  「傻瓜!還不來牽我?」李丹蔻嬌嗔。

  「啊,是、是,我來了。」陳明義這才回神,巴巴地迎上來,挽住佳人藕白嫩臂。

  「走吧。」李丹蔻輕聲道。

  「是。」一個命令,一個動作,陳明義乖乖舉步。

  汪藍在後頭看得好笑,用肚臍想都知道,這男人以後肯定十足十會是個妻奴。

  在悠揚的琴聲伴奏下,新娘新郎端莊地入場,身為伴娘的汪藍和趙蒂蒂在後頭跟著,趙蒂蒂全副注意力都放在兩位長相頗為端正的伴郎身上,不時對他們拋媚眼。

  汪藍卻只是恍惚地望著一對新人的背影,思緒緩緩飄向一年前某天——

  那天,她同樣參加一個朋友的婚禮,在飯店走廊,巧遇了一位拿她手指當巧克力棒吸吮的男人。

  她以為他是個花花公子,以為是自己無端癡戀對方,卻沒想到,原來她和他早就相識,而他,多年來一直將她藏在心底。

  他愛著她,卻得不到她的青睞,於是在兩人重逢後,他決定設下愛情圈套,誘她跳入。

  她果真跳進去了,果真愛上了他。

  可惜她雖嘗到了愛情的滋味,卻仍是完全不懂愛情,她甚至驕傲地以為,自己能發明出愛情的解藥……

  「藍藍,你在發什麼呆?」趙蒂蒂推了推汪藍臂膀,拉回她思緒。

  「啊,沒有啊!」她定定神。

  「沒有?」趙蒂蒂不信,表情詭異。「看你一臉恍神的樣子,該不會看台上那個帥哥看呆了吧?」

  「帥哥?」

  「別裝傻了,就是台上彈琴的那一個啊!」

  「彈琴的?」汪藍揚眉,順著趙蒂蒂的眼光瞧去,果然發現台上一個男人正坐在鋼琴前,演奏著結婚進行曲。

  男人一身黑色西裝,低垂著頭,臉龐隱在陰影中,根本看不清五官,但那彈琴的姿態,那行雲流水的瀟灑,卻如一道閃電,一下子劈亮了汪藍的眼。

  她驚懾地瞪著台上的男人。

  「嘖,瞧你口水都快流出來了!擦一擦吧。」趙蒂蒂俯在她耳畔嘲笑道。

  她卻置若罔聞,美目膠著,再難調開。

  是黎明淳——

  他回來了!

  他回來了。

  乍然離開,又乍然回來,來去都像一陣風,難以捉摸。

  「為什麼不告訴我?」汪藍埋怨李丹蔻。

  「早告訴你不就少了份驚喜嗎?」李丹蔻嫣然一笑。「何況我也是今天才確定他會從日本回來。」

  「你的意思是,他本來不想回來?」

  「我透過莎莎跟他大哥邀了好幾次,他都不肯答應,我本來還想,他說不定會放我鴿子。」

  「他是不是很不想回來啊?」

  「你說呢?」李丹蔻不答反問。

  汪藍黯然。她默默抬頭,望向台上的黎明淳,整場婚宴,他一直恰如其分地扮演鋼琴師的角色,一首接一首地彈,彈的,都是些耳熟能詳的世界名曲。

  「為什麼不彈他自己作的曲子呢?」她喃喃低語。

  「怎麼?你想聽?」李丹蔻笑問。

  她默默點頭。

  「為什麼?難道這些不好聽嗎?」

  「也不是不好聽,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覺得他變得好陌生。」汪藍幽歎一聲,眼神朦朧。

  這一年來,她聽遏了每一首他作的曲子,每一段旋律都像烙在她心版,那麼深刻而熟悉,熟悉到她幾乎以為自己很瞭解他。

  可今夜,他彈古典、彈爵士,就是不彈他自己作的曲子,她忽然發現,他離她,好遠好遠,甚至不確定他是否還是當初她愛上的那個男人。

  他是不是忘了她了?所以才不再彈那些想著她而寫的曲子?

  他已經不愛她了嗎?

  一念及此,汪藍驀地心慌意亂,僵著身子,揪著裙擺,坐立不安。

  好不容易捱到李丹蔻換上送客的禮服,台上的黎明淳忽然彈起一首她從未聽過的曲子。

  纏綿溫柔的旋律,聽來很陌生,卻又奇異地很熟悉,每一個音符都像顆石子,在她心湖激起圈圈漣漪。

  是他新作的曲子嗎?是嗎?

  汪藍腦子一陣昏沈,不知怎地,這旋律宛如魔咒,召喚著她。

  她拋下陪伴新娘送客的任務,茫然轉過身。

  「你去哪兒?」趙蒂蒂吃驚地想拉住她。

  「別攔她,讓她去。」李丹蔻阻止趙蒂蒂。

  「可是……」

  「讓她去吧。我表哥等這一天,可是等好久了呢!」李丹蔻目送好友的背影,櫻唇揚起神秘的淺笑。

  汪藍對這一切渾然不覺,邁開步履,遊魂似的飄上台,飄向那個正專注彈琴的男人。他揚起眸,明明察覺了她的到來,卻裝作沒看見,自顧自地撥弄琴鍵。

  有些賓客注意到這一幕,好奇地注視他們。

  汪藍不管,不管有沒有人在看,也不管自己這舉止是否太過怪異,她只是靜靜凝視著黎明淳,凝視著那雙在黑白琴鍵間優雅翻揚的手。

  終於,他輕輕落下最後一個音符。

  她屏息看著他,心跳如擂鼓,深呼吸,鼓起勇氣打招呼。

  「嗨。」

  他側抬頭,漫不經心似的瞥她一眼。「嗨。」

  那眼神,帶著任何一絲依戀嗎?汪藍不敢確定。

  「你好嗎?」

  「不錯啊。你呢?」

  「還好。」

  沈默。在她回答之後,是一陣長長的沈默。汪藍侷促地站在原地。他為什麼不說話?為什麼好像不怎麼高興見到她的模樣?他不再喜歡她了嗎?

  「這首曲子是你新作的嗎?」她倉促地找話題。

  「嗯哼。」

  「曲名叫什麼?」

  他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愛情解藥。」

  她一震。「愛情……解藥?」

  他點頭。「怎麼樣?好聽嗎?」

  「好聽。」

  「那就好。」俊唇邪挑。「不枉費我花了一年時間把它給寫出來。」

  「你的意思是,你出走一年,就是為了寫這首曲子?」

  「正確地說,我是去尋找愛情的解藥。」

  「你找到了嗎?」

  「你說呢?」他不正面回答,只是淡淡一笑,那難以捉摸的笑意啊,令她的心發慌。

  他的意思是他已經找到解藥了嗎?他,不再愛她了嗎?

  汪藍惶恐,冷汗涔涔。「你——」

  「你似乎該陪新娘去送客了。」黎明淳好整以暇地打斷她,沒給她追問的機會。

  「那你呢?」她瞪著他,喉嚨發乾。

  「我也該走了。我今晚的任務已經結束了。」他起身,準備走人。

  她不敢相信。「你就這麼走了?」

  「再見。」右手率性一擺。

  她瞪著那瀟灑自若的背影,臉色一寸一寸刷白,呼吸一分一分凝滯。

  他要走了,他又要離開她了。

  一年前,他不說一聲就遠走他鄉,只留下張字條,如今他們總算「有緣」再見了,他卻絲毫不以為意。

  在他身上,她找不到一絲與她重逢的喜悅,只有冷淡的漠然。

  他真的,已經不愛她了嗎?

  汪藍喉頭一酸,眼眶泛紅,她伸出手,徒勞地想留住他如流雲飛逸的身影——那身影,愈來愈遠、愈來愈淡,她朦朧的眼就將無法抓住。

  「愛情沒有解藥!」極度的痛楚,令她衝口而出,嘶啞的聲嗓,在人聲鼎沸的廳裡聽來格外無助,幾乎帶著絕望意味。

  黎明淳凝住步伐,緩緩地、緩緩地轉過身來。「你說什麼?」

  他停下來了!

  汪藍喘息,來不及鬆口氣,急急衝到他面前,仰起蒼白的容顏直視他。

  「你剛剛說什麼?」他再問一次。

  「我說,」她顫著唇。「愛情沒有解藥,所以你一定不可能找到。」

  劍眉一揚。「哦?」

  「是、是真的!」她狂亂地喊,狂亂地想說服他。「我曾經也以為愛情有解藥,甚至以為自己可以調配出來,但我錯了,這世上根本不會有這種東西,不會有的!」

  「為什麼不會有?」

  「因為……因為愛情不是生理現象!」她急切地抓住他衣襟。「它跟什麼激素或費洛蒙的分泌都沒關係,它、它是一種心病,心病是沒有藥醫的!」

  「那該怎麼辦?」他低聲問。

  是她的錯覺嗎?還是她真的看見他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汪藍呆了呆,卻無暇細想,她甩甩頭。「心病沒有藥醫,所以……所以你只能去找那個讓你的心生病的人。」

  「找他做什麼?」

  「問他,能不能救救你?」她凝睇著他,很認真地說道:「你要把心交給那個人,請他好好地收藏,別讓它再生病了,更別摔碎了它,因為它很脆弱很脆弱,禁不起太多傷害。」

  「這大道理是你這一年來領悟的嗎?」

  「是啊。」她熱烈地點頭。

  他深深望她。「你的心生病了嗎?」

  「嗯。」她更加用力地點頭,左手還撫上自己的心房。「這裡,病得很嚴重很嚴重,已經一年了,絲毫沒有痊癒的跡象。」

  「你想它什麼時候會痊癒呢?」

  「我不知道。」她搖頭,頓了頓。「我只能問你。」

  「為什麼問我?」兩道劍眉挑得好高。

  「因為你就是那個讓它生病的人。」她重重喘一口氣,迷濛的眼睇著他,不顧一切捧出一顆真心。「黎明淳,你願意收留我的心嗎?」

  他默然。

  他不願意嗎?

  絕望的泡泡在汪藍胸窩裡氾濫成災,她感覺自己幾乎要被淹沒。

  「跟我交換你的心好嗎?」她哀傷地懇求他。「我答應你,你的心,我一定會好好地收著,一輩子細心照料它。我不會再傷害它,也不會讓它生病,我會把它當做我最重要最珍貴的寶貝——這樣可以嗎?」

  他微笑。

  她睜大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沒看錯嗎?那飛揚的唇角,是在笑嗎?

  「黎明淳,你……在笑嗎?」她傻傻地問。

  雋朗的笑聲迸落,他笑得豪邁爽朗。

  他真的在笑?

  汪藍迷惑地直眨眼,片刻,她認出黎明淳的眼神不再像之前那般森沈,反而亮著某種類似溫柔的光芒。

  「我不能跟你交換。」他忽然說道。

  她呆看他。「為什麼?」

  「因為我的心,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經交給我的女神了。」星眸調皮地眨呀眨。「她從來不曾還給我。」

  他說什麼?他的意思是——

  汪藍心念一轉,忽然懂了。

  原來他一直在逗她,一整個晚上,他都故意裝酷在逗弄她。

  「你好壞啊!」她忍不住握起粉拳槌打他胸膛。「你又欺負我!討厭啦,我還以為你不想理我了,我以為你不喜歡我了!」

  「我有說過喜歡你嗎?」黎明淳笑著捉住兩顆小拳頭。

  「你別想耍賴,我都知道了。」汪藍氣呼呼地嘟起小嘴。「丹蔻把所有的事都告訴我了,連你們跟那個塔羅大師串通來騙我的事也說了。你好卑鄙、好壞,串通大師說那什麼預言來整我!」

  「要是不來這麼一段預言,你會注意到我嗎?」黎明淳自嘲地撇撇嘴。「恐怕你會跟大學時候一樣,把我這個鄰居當空氣。」

  「我哪有把你當空氣啦?我只是……不小心沒注意到你而已。」舌尖俏皮一吐。「人家那時候滿腦子只想著唸書求知嘛。」

  「你啊!」黎明淳輕聲一歎,又無奈又寵溺地掐掐她柔軟的頰。「算我怕了你了。」

  汪藍心口一甜,方纔還含著淚光的眼此刻已是雨過天晴。她鬆開黎明淳的衣襟,改在他胸膛畫圈圈。

  「你知不知道,我這一年來一直在想你,每天每天都想你,我過得很痛苦,你知道嗎?」她半怨半撒嬌。

  「你以為我就過得很逍遙嗎?」他白她一眼。「我也是每天每天都提心吊膽啊!我真怕你真的發明出什麼愛情解藥,或者度過了愛情保鮮期,把我忘得乾乾淨淨了。」

  「我才不會。」

  「真的不會嗎?」

  她捶他一記。「你要真這麼擔心,為什麼當初還敢丟下我出走?」

  「你還敢間我?嗄?」他捏她俏鼻。「誰教你這麼遲鈍?要是不給你下點猛藥,你能有剛才那番領悟嗎?」

  「放開我啦!」她掙脫他惡魔夾指,揉了揉發紅的鼻尖。「不過你剛說的倒也是啦。」噗哧一笑。

  「你還笑?」他沒好氣。

  「好啦,都怪我遲鈍,好不好?哪,你懲罰我一年也夠了,快回來吧。你那間租來的房子都快發霉了!」

  「你真這麼想我回來?」

  「嗯。」

  「那好,先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她防備地看他。

  「這裡。」他指指自己的唇。「好好親一個。」

  「嗄?」她一下子燒燙了臉,雙頰紅灩灩的,煞是好看。

  他心動地望她,眼神柔情似水。

  她心跳加速,忽然不敢看他的眼,合落睫,踮起腳尖,湊上芳唇——

  「嗄?咦?嘿!」會場入口處,響起尖銳刺耳的女聲。「藍藍居然跟那個鋼琴師在台上吻起來了!」

  「閉嘴,蒂蒂。」另一道沙啞性感的嗓音。

  「這女人!還說她沒興趣呢,居然趁我不備主動先去撲倒人家了!可惡啊、可惡!我要找她算帳……丹蔻,你別攔我,讓我上去……唔,嗯,放開我啦,嗚嗚——」

  【全書完】
匿名
狀態︰ 離線
13
匿名  發表於 2013-12-12 00:17:20
 後記

  勇敢去追愛
溫芯

  不知道各位少女熟女們,有沒有倒追男生的經驗?

  話說現代社會,男女平等,男追女光明正大,女追男也不必扭扭捏捏,反正誰看誰對了眼,就勇敢求愛嘍。

  可是呢,偏偏小芯子就是臉皮薄,也曾經對那麼一、兩個優質帥哥動了心,可惜心動不敢行動。

  於是乎,癡癡地站在原地守株待兔,結果就是眼睜睜看著帥哥讓其他女人捷足先登,手到擒來啦!

  唉,無奈啊~~

  唉,我也想主動追啊~~

  唉,為什麼就是不敢啊~~

  可能是為了彌補作者本人溫小芯我扼腕的心理吧,所以在書裡寫了汪藍這麼一個傻呆呆的女人,讓她卯足了勁去倒追帥鄰居。

  一邊寫,一邊覺得好笑,一邊笑,一邊又感到難過。

  好可憐的汪藍喔!如果是溫小芯我遇到那麼個不解風情的男人,早就打退堂鼓說拜拜,回家挖個地洞躲起來了,真虧她神經夠粗夠大條,才能繼續死撐下去。

  她每一次受挫,作者本人就心痛一下,說真的不想再欺負她,只想把男主角揪出來好好掐一頓。

  幸好最後,情勢忽然來個大逆轉,噹噹噹噹,原來黎明淳才是癡心等待多年的那一位,真正不解風情的人原來是汪藍,哇哈哈哈}!(李丹蔻:嘖嘖,作者這種變態的求償心理還真是……嗯,不予置評。)

  咳、咳,總之呢,其實小芯子是想告訴大家,如果有中意的人就勇敢去追吧!至少也要多給人家一點暗示,不要等到讓別的女人搶走了才在那邊懊悔不及。

  我是說真的,這可是本人切身的教訓呢。

  加油、加油!勇敢告白吧!祝福所有動心的少女熟女們都能追愛成功!

  至於我自己呢,呵,首先得祈禱週遭能蹦出一個好男人,否則就算我想試試現在膽子夠不夠大,臉皮有沒有變厚,都很困難呢。

  老天爺,請您大發慈悲,先在我身邊開幾朵能看的桃花吧!(糟糕,趙蒂蒂上身,看來我得去算個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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