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才追出公司大門,帥邵麒便看到白儒楓的身影,但兩人間已經有了一段不算短的距離,心慌的他只能大聲的喊著:「回來,儒楓。」焦急的吶喊聲卻絲毫挽不回佳人決意離去的心。
這讓他更加不顧一切的只想追上她,他不能!不能就這樣的失去她!
汩汩流下的淚水讓白儒楓幾乎看不清眼前的路,耳邊呼嘯而過的叫喊,卻絲毫止不住她奔跑的步伐。
不想理、不再理、不能理!她已經下定決心不再理會他。
就從今日,就從現在,再也不肯理他了。
可是打定主意的心,卻抵不過心中那股直覺的靈感。
她奇異的感受到,他暴露在危險之中的生命已然接近岌岌可危的境地。
剎那之間,她原想任性的不去理會,但一顆愛他的心以及深沉的責任感,讓她不能就這樣撒手不管。
快!再不回頭就真要後悔終生!
白儒楓轉身快速的跑向他,想救他遠離即將面臨的危險。
她再也無法忍受像上次那種椎心的痛苦,只要一想起上次那種心痛的感覺,她的臉色就變得更加蒼白,奔跑的步伐也更加快速,希望能夠來得及挽救一切。
一心只想追回佳人的一顆心,讓帥邵麒失去平時應有的警覺性;忽然看到白儒楓往回跑的身子,他更是欣喜的想向前緊緊擁住她的身子,讓她再也不能離開自己。
雖然她臉上的緊張神色讓他疑惑,但滿心的歡喜卻讓他很快的丟掉那層疑惑。
「危險!閃開!」避之不及的危險讓白儒楓只能焦急得不顧一切,以自己纖細的身子去擋那顆疾速飛來的子彈。
當心臟部位襲來一股劇烈的疼痛時,她眼前一黑,身子無聲無息的軟躺下來。
當一雙大手接住那軟倒的身子時,帥邵麒不敢置信的猛烈顫抖。
看著她胸前那抹慢慢暈開的紅色血跡,揪著一顆極端害怕又不肯相信的心,他顫抖的用手去測試她鼻間的氣息--
沒有!什麼都沒有!
整顆心霎時變得慌亂無比,他猛烈的搖著頭,完全不能接受這種事實。
因為這次的意外,他終於頓悟了自己的一顆心。
原來……在這場追逐的遊戲之中,他也不自禁的付出了自己的一顆真心!
體會出自己真正的心意之後,緊隨而來的卻是徹底的絕望。
才剛體驗到的真愛,跟著面臨的卻是徹底絕望的失去。
他不能接受!斷然不能接受啊!
「啊--」一聲淒厲無比的喊叫,就這麼不受控制的脫口而出,他無視路人的好奇眼光,只是喊出自己心中的絕望。
看著懷中毫無生命氣息的她,蒼白的容顏,還有緊閉的雙眼,代表生命終結的死寂,他終於忍不住嚎啕痛哭。
「不要!我不要啊!我不要在剛體會到真愛的時候,就面臨失去!」
「為什麼帶走的不是我的生命?為什麼你這麼癡傻?在我這樣殘忍的對待你之後,還要這樣無悔的為我付出珍貴的生命?」她毅然決然為他付出一切的舉止,徹底震醒他心中的愛。
「不要這麼殘忍的對我,不要用你自己的寶貴生命來教會我愛人的能力,更不要就這麼狠心的棄我離去啊!」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蒼天要這樣捉弄他?
衪用她來教會他愛人的能力之後,卻狠心的奪走他的摯愛?
這教他情何以堪啊!
就在他萬念俱灰的恨天怨地時,身旁卻無聲無息的出現四個人的身影。
一個褐髮、一個紅髮的女人,還有陪伴在她們身邊的帥邵琝與帥邵浚。
「放開我大姊!」褐髮的女人首先開口叫囂。
紅髮的女人根本連開口都嫌懶,直接一個狠戾的拳頭就賞在帥邵麒俊俏的臉上,將他擊退一步之後,再乘隙一把搶過他懷中那具尚有餘溫的身軀。
兩人共同扶著白儒楓,在眨眼間,倏地消失在帥家三兄弟的面前。
完全不能有所防範的突擊行動,讓帥邵麒頓失懷中摯愛,當他回過神來時,「回來!你們把儒楓還給我啊!」看著她們消失的地方,帥邵麒心慌的只能開口大叫。
「大哥,你先別緊張,我知道她們去了哪裡。」向來以冷靜著稱的帥邵琝首先開口安慰著帥邵麒。
「你說她們會回到你的地方?還是我的地方?」嚴峻的帥家老三開口徵詢帥邵琝的意見。
「人既然是儒嬿搶到的,想必是回到我的住處了。」況且她的個性霸道火爆,斷然不會依自己妹妹的意見。
「走!帶我去找她們,我要向她們要回我的儒楓!」一聽到兄弟的話,帥邵麒沒有任何遲疑,直接一手拉著一個弟弟,兄弟三人共同攔一部計程車上路。
*****
不顧所有人的反對,帥邵麒終於還是搶回了她。
更神奇的是,白儒楓那原本不再跳動的心臟,已經恢復了正常的運作。
這其中的奧妙,他沒有興趣去探討,唯一在意的就是她再次回到他懷中的事實。
他無法去制止從心裡深處所湧現的溫柔愛意,看著她緊閉的雙眼,他就這麼癡癡的望著,視線一刻也捨不得離開。
一雙大手緊緊的將一雙細弱白皙的小手包裹著,他就這麼連眼睛都捨不得眨的凝視著她昏睡的臉龐。
漲滿心懷的柔情,讓他癡望著她;有種哽咽的激動,更讓他溫柔且心疼的喃喃訴說:
「你知道嗎?在你中槍倒下的那一刻,我的心跳幾乎停止。望著倒在我懷中的你,沒有絲毫的生命跡象,更讓我差點想就這麼自盡,隨你下黃泉,永生永世不分離;如果不是你兩個妹妹的突然出現,這樣的悲劇,是一定會發生的。而今,你雖然被救回生命,但如此昏迷不醒的狀況,卻也令我更加心焦。
醒來吧!儒楓。只要你肯醒來,我會用我全部的愛去憐惜你、愛護你,讓你從今而後的日子裡,只有很多、很多的快樂漲滿心懷,讓你沒空去感受任何的悲傷,讓你受不到一丁點的委屈。我斷然不許任何人有絲毫傷你的機會,就連我自己都下許!」
一句句喃喃低語的深情,全都是他發自內心的真情告白。
但床上昏睡的白儒楓卻毫無知覺,她平穩的呼吸、寧靜的神情沒有因為他的這番深情告白而有任何改變。
但已經鐵了心愛她的帥邵麒,卻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
他只是以更溫柔、更低沉的聲音附在她耳邊,一聲聲無盡的喚著她:
「儒楓、儒楓、儒楓……」
這樣無止境喚著她,他也不覺有任何的疲憊,更不感厭倦。
這是他今後絕對癡心的保證,也是他至深無悔的真情。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嘴巴乾了、嗓音啞了,窗外的天色已然暗沉。
但他卻依然不死心的繼續呼喚:「儒楓、儒楓……」用無盡的耐心、不停的低喃,聲聲不斷的喚著,就怕沉睡中的佳人會忘了甦醒;更怕她忘了在現實之中,有一個癡愛她的男人在等著她。
在時間無情的洪流裡,一夜的黑暗轉瞬間匆匆而過,又是黎明到來。
終於,躺在床上的白儒楓眼瞼有了動靜,輕輕的、慢慢地,她終於撐開緊閉的雙眼。
看著她睜大的雙眸,帥邵麒懷著一份期待和滿心的歡喜。
激動的他,就這麼欣喜的靠近,睜著眼期待她完全清醒的時刻。
一張很平靜的俏臉,張著一雙非常寧靜的眼眸,那種平靜與寧靜,異常讓人毛骨悚然。
她的平靜,對上了他的激動,卻沒有絲毫的改變,她就這麼看著他。
不!他知道她根本就不是在看自己,他能夠感覺到。她的視線似乎穿透了他,看向某處不知名的地方。
不對!這個她,已經不是原本那個深愛著他的白儒楓!
心慌、驚懼、不敢置信,種種的情緒匆匆掠過他的心頭,他伸手扶起她那孱弱的身軀,讓她坐起身來,「儒楓,你怎麼了?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嗎?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或者是……」出自直覺的想法,疑惑著她是不是腦子曾經碰撞到了,否則她看他的眼神,不可能會這麼陌生、這麼平靜。
但緊跟著,他憶起昨天出事的情況--
雖然想起昨日就會不由自主的心痛,但為了找出她不對勁的地方,他只能殘忍的逼自己去面對昨天的傷心。
在她中槍軟倒的同時,他的一雙手臂就已接住了她,所以她的頭不可能遭受到任何傷害。
重新仔細的凝視著她水亮的雙眸,烏黑水瑩的雙瞳雖然清楚的倒映出他的臉龐,但那平靜無波的眼裡,卻看不到有他存在的一絲一毫跡象。「儒楓,告訴我,你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你忘了我了嗎?」不!他絕對不肯接受這樣殘酷的事實。
懷著一顆幾乎絕望的心,他猛地將她抱在懷中,極盡所有的熱情,親吻她的臉、她的眼、她的頰,還有她那迷人的小口。
可是一切的努力所得到的依然是令他痛心疾首的平靜。
沒有掙扎,也沒有回應,她甚至不吵不鬧,只是很安靜的隨他吻著。
她那平靜的表情,甚至連一絲絲的改變都沒有!
猛力的推開她,他使力抓緊她的雙肩,心焦的只想弄痛她,看她是否會有任何掙動的跡象。
就算是皺眉也行,甚至流淚也好。
沒有!還是沒有!
她的眼神之中連一絲動的跡象也沒有,此時的她就像是一個活死人,擁有人類的體溫,也有著代表生命跡象的心跳,但人類天生擁有的七情六慾,卻全被她遺忘在不知名的地方。
重新扳回她的身子,懷著巨大的絕望,他拚死的擁緊她,「不要!儒楓,你給我回來,不要這樣待我啊!你可以打我、罵我,甚至殺我,我都會心甘情願的奉上我的生命,但就是不准你以這樣的方式來推離我、捨棄我,這太殘忍了!」流不盡的男兒淚,讓他就這麼抱著她,痛哭失聲!
只是這樣的他,依然撼動不了她一絲一毫,她就這麼靜止不動的讓他抱,面無表情的隨他在她的肩上痛哭,就算溫熱的淚水已然沾濕她的肩頭,她卻還是兩眼平靜,完全無視他那極痛的表現。
*****
「她現在就是這個樣子,什麼事也影響不了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被白儒楓的改變給逼急的帥邵麒,在求救無門的無奈中,只能找白家姊妹中比較好說話的白儒玉商議對策。
擰著眉,她很仔細的思量他所說的情況,但自己本身能力有限,她幾乎想破了頭,也無法想通大姊這樣的情況究竟是怎麼回事。
忽然,她的腦中閃過一個非常不可思議的念頭。
可能嗎?那個境地連媽媽都無法達到,大姊她可能做得到嗎?
除非她對這個人世已經了無牽掛,或者是一顆心死了……抬起頭,她看向依然焦急等待她回答的帥邵麒。
如果是因為他的話,那就有可能了!
唉--為何世間扮演癡情角色的總是女人?低沉的歎口氣,她無限感慨的在心中自語。
「你想到什麼答案了嗎?如果想到的話,就請直說無妨,不管多殘酷,我都能夠接受。」最主要的,現在待在他身邊的儒楓,依然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縱然無情無緒又何妨?
「我不知道我想的對不對?這只是我的猜測而已,不過你不妨姑且聽之吧!」體會出他愛大姊的那顆真心,雖然感歎,但還是決定坦白言明。
「我相信你,你說吧!不管是什麼,我都能夠接受。」同樣父母所生的姊妹,他不相信她,又該相信誰呢?
「『入定』這個詞,你聽過嗎?」
「聽過,但這不是佛家用語嗎?」他不懂的是,為何忽然又扯上佛學。
「要入定的首要條件,就是心裡要絕對的澄清任何雜念。換言之,大姊現在的情況,就跟入定是差不多的情形。」不知道應該怎麼對他解說她們身為靈女修煉的最高層次,她只能選擇淺顯易懂的字眼解釋。
心無雜念?「你現在的意思是說,儒楓現在的情況,就跟僧人打坐達到心無雜念的狀況一樣嗎?」他既害怕又期待的等著她的否決,完全拒絕接受這樣殘酷的事實。
看他的表情,白儒玉不禁有些同情他,也因不忍再傷他,所以決定不開口,只是以輕輕的一個點頭代為回答。
踉蹌的後退數步,他搖著頭,不能接受這樣的答案。
她真的心無雜念了嗎?無情、無愛、更沒有他的存在,她已到達絕情、絕愛的境界!
為什麼?為什麼人總要在失去的時候,才能夠體會到擁有時的珍貴?
為什麼當初她口口聲聲的徵詢著他的心意時,他卻無情的不願給她任何肯定的答案?
現在--「他真的已經徹底失去她了嗎?」
頹喪的喃喃自問,他已經不知該如何是好!
可是想起她對自己那無怨無悔的付出,倏地,一股想再重新奪回她的決心,讓他振奮起疲憊的心靈。
「謝謝你的告知,現在我已經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了。」既然已經下定決心,那就刻不容緩的去實行吧!
雖然已經知道他打定了主意,但看著他那急於離去的背影,她依然做了一個測試,「你如果要送我姊姊回我們當初住的地方,我可以告訴你如何走。」這個測試,是為了大姊以後的幸福。
而他果然沒有讓她失望,「休想!」
兩個字的堅定答案,徹底讓白儒玉安心,她的唇邊漾開一抹溫柔的微笑,無言的目送他離去。
*****
雖然已經下定決心,但真要實行起來卻是困難重重。
「儒楓,吃飯了。」手中捧著從外面素食店買回來的佳餚,他一進門,看到的依然是兀自靜坐在窗邊的她。
從側面的角度看去,她的神情依然平靜。「儒楓,我說吃飯了。」把手中的食物放在桌上,他不確定她是否已把他的話聽進耳朵裡,只有耐心的再說一次。
站在窗邊的白儒楓卻依然靜立不動,甚至連回頭看他一眼都沒有。他無奈的歎了一口氣,走近她的身邊,就這麼將她給拉坐在桌前。
「吃吃看,這家素食料理得不錯,口碑很好,我可是跑到好遠的地方特地幫你買回來的。」幫她拿起了碗,撕開衛生筷的紙套,然後再執起她的右手,將筷子塞進她的小手之中。
「吃啊!」他瞠眼期待著她能自己主動動筷子。
可是等了好久的時間,她還是平靜的低垂著眼,什麼話也不說,什麼動作也沒有,就只是睜著一雙眼睛,望著手中的筷子發呆。
「我餵你吧!」擔心她會餓壞自己,他只能再次拿回那雙筷子,親自一口一口慢慢地喂起她來。
這種情形,每天至少要演練三回,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那完全配合的態度。
只要他細心的將食物送到她的唇前,她的紅唇就會乖乖地自動張開,然後含住食物,自動自發的咀嚼起來。
這樣盡心盡力的服務與照顧,讓他完全忽視了自己手頭上的公事,但為了她,他卻依然甘之如飴。
為了能夠全心照顧她,他只有把一些手頭上比較重要的工作,拜託二弟邵琝處理;不重要的,就丟給部屬去負責。
為了不讓她餓著,或是太過於沉迷在無邊無色的乾淨世界中,他幾乎沒有離開過她片刻。
執著的守著她、伴著她,一張嘴從早到晚不停的講、不停的說;說往事、說他們三兄弟創業的過程,也談到自己的理想與抱負,反正所有能夠說的,他全都說了。
但卻還是沒有獲得絲毫的成效。
她可以很安靜的聽他說話,卻沒有任何反應;也可以在他逼急了將她抱入懷中的時候,平靜得不做任何掙扎。
但他卻依然不肯死心,堅定的繼續執行自己的計畫。
眼前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這無止境的付出以及耐心的等待。
*****
剛從外面回來的帥邵麒,一進門,直接就將視線投向那不變的老地方--窗邊的陽台。
誰知,今日竟然見不到那道嬌俏的身影。
帥邵麒的心頭襲上一股恐慌,他甚至驚疑的心想:她走了嗎?
正當他焦急的要轉頭出去尋找時,忽然--
浴室裡傳來一道異樣的聲響,止住他往外衝的腳步。
「儒楓,是你在裡面嗎?」懷著一顆擔憂恐慌的心,他忐忑不安的詢問。
一秒、兩秒……好像過了有一世紀之久,浴室裡依然沒有傳出任何回答。
迫於無奈,他只有大膽的將浴室的門拉開--
映入眼簾的是那副熟悉又陌生的胴體,靡顏膩理的肌膚沒變,纖細誘人的玲瓏曲線也沒變。
但她的神情卻不見有嬌羞之色,只是一臉平靜的回視著意外闖入的男人。
沒有羞澀的遮掩,也沒有紅著臉的嬌容,就這樣大刺刺的與他對視。
應該嬌羞的人,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羞態;那個一向不曾因女人誘人胴體而羞赧的男人,卻首次因看到女人的胴體而漲紅了一張俊臉。
「呃……對不起,我是……因為你始終沒有回應,所以才忍不住的開門探視,我……」不知所云、辭不達意,他困窘得連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在她平靜聖潔的表情之下,他漲紅著臉,呢喃著:「對不起,我馬上出去。」只是不捨眷戀的眼光,依然膠著在她的胴體上。
他口頭上雖然說要出去,但一雙眷戀的眼神,卻捨不得離開分毫。
忽然,一個極端邪惡的念頭竄過了他的腦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