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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樓雨晴]愛情時差之分岔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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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3 16:51:40
  第九章

  如果他還不確定是她,並未將她歸在人生藍圖裡,那,就不算是自己人吧?

  關係定位的問題,她苦惱了很久,這關乎到她必須把持的分寸問題。

  思考過後,那年的生日,她還是決定不開口要求他的參與。

  每年堂哥們都會陪她過生日,所有堂兄弟姊妹中,只有她才有這殊榮,被規定為除了農曆過年、平安夜之外,必須全員到齊的日子之一,因為知道,如果他們不陪她,她身邊已經沒有其他親人,因此,他們總是會多疼她一點。

  那是很典型的家聚,裡頭都是很親密的自己人,如果余觀止還不確定,貿然提出邀約只會讓對方困擾。

  她沒有跟他說,自己去了。

  堂哥們見她單獨前來,問了句:「余觀止呢?」

  「我沒告訴他。」

  他們便就此打住,沒再多說什麼,那種會不經意捅人兩刀、又失手鞭屍的事情,除了楊季燕沒人會那麼白目。

  結束聚會,她將預留的草莓蛋糕包好。「我們小柚柚最喜歡草莓蛋糕了。」每次都會笑出甜甜的小酒窩。

  看看時間還早,便央求大堂哥順路繞往余家,迫不及待想送過去。柚柚看到會開心地尖叫,像八爪章魚一樣跳到她身上來,每次都這樣。

  楊伯韓順著她,開車往余家的路上,實在壓不住藏在心中已久的話,不吐不快:「你老是開口閉口的柚柚,會不會對她太好了?」

  完全就是一個當媽的樣子,什麼事情都先想到孩子,大家連送她生日禮物都會把孩子考慮進去,因為誰都知道,柚柚開心,她就開心。

  可是付出這麼多,真的值得嗎?對方到底領不領情?認不認她是孩子的媽?不要到頭來,只是她自己在一頭熱,表錯了情,那真的會很傷。

  「小孩子嘛,總是需要多疼一點。」

  「那你自己呢?」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人疼啦!」

  「不需要嗎?」

  「……」大夥兒今晚會聚在這裡,不就是疼寵的表現嗎?說不需要會被揍,也太不識好歹。

  「我有你們啊,你們那麼疼我。」她很知足了,真的。

  那抹故作堅強的微笑,看在楊伯韓眼裡,其實很心疼。

  這幾年,她真的變了很多,沒了年輕時倔傲的稜角,變得更溫潤柔軟、也更善解人意,十足就是那種讓男人想娶回家的好女人,他身邊一堆朋友都在打聽,明明想追求她的男人多到天邊去,怎麼她好死不死,就吊死在那棵沒有未來的樹上!

  車子在大樓前停下,她翻包包要找手機,本想叫余觀止下來一趟,發現沒帶在身上,便要大堂哥等她,她把東西拿上去,很快就下來。

  管理室人員已經先通知他,她上樓來時,大門是打開的。

  「小柚柚睡啦?」她放下手中的大包小包,一面道:「這裡有一款新上市的學齡前孩童教學軟體,季楚哥說還不錯,有助親子互動跟孩子的邏輯組織能力,改天來試用看看。還有啊,這款遊戲機柚柚想要很久了,我本來是想不能她想要就給她,會把她慣壞,打算過一陣子她表現不錯再買,楊季燕這回很上道,懂得自己雙手奉上。另外……」

  交代到一半,留意到他異常的沉默。「你怎麼了?」

  余觀止連看都沒看她一眼,靜坐在一旁。「沒事。」

  明明就不像沒事的樣子。

  她走上前去,彎身察看他沉悶陰鬱的神色,伸手想碰碰他,便讓他先一步攫住手腕,一把扯進懷中。

  「啊!」她跌落臂彎,還來不及多說什麼,鷙猛的吻壓了下來。

  索求來得很強烈,且迅速,將她壓向沙發,動手剝扯衣物。

  驚覺他的意圖,她慌亂道:「等——」

  他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單手探往她裙下。

  可是……不行啊,大堂哥還在樓下等她……

  灼熱的亢奮抵著她,心知抗議無效,她只好盡可能敞開自己,降低不適感。

  他今天很反常,進入得稍顯莽撞,在性事上,他一向是體貼的,除了初識情慾滋味的年少時期外,幾乎很少像現在這樣急迫焦躁,失控的力道甚至咬痛了她的唇,是誰給他灌了一打春藥嗎?

  她根本還沒準備好,初初闖入時,因疼意而蹙起眉頭,但他太熟悉她的身體,也清楚能使她愉悅的方式,幾回頂弄下,原本的痛意被漸起的快感所取代。

  他索要得野蠻又絕對,佔有力道既深且重,擁抱緊得教她無法喘息,做得太狂野,很快便將彼此推向極致。

  宣洩過後,他靠在她肩側,微微喘息。

  她伸手,輕輕推了推他,他這才如夢初醒,連忙由她身上退離,狼狽地別開臉,不敢多看她一眼。

  「觀止——」他今晚到底是怎麼了?

  「現在不要跟我說話。」他被方纔那個狂亂失控的自己嚇壞了。

  為什麼……為什麼每次遇到她,他總是會變得不像自己,做出連他都無法控制的事情來……

  他既羞愧,又心慌,完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

  「可是你這樣——」

  「拜託,讓我一個人靜一靜,暫時不要理我,可以嗎?」

  「……」原想安撫地摸摸他,但那緊繃僵硬的姿態,散發出無形的抗拒,她僵了僵,又將手收回。

  無妨,他將她排拒在自己的人生以及情緒之外,不教她觸及,已經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了,她可以習慣,真的可以。

  嚥回心底淡淡的酸楚,她簡單打理好自己,起身默默離去。

  腿間仍覺酸軟微疼,她挺直腰桿下樓,自認掩飾得完全看不出異樣了,但大堂哥見到她,就多瞄了兩眼,而後蹙起眉——

  「王八蛋!」見他臉色瞬間一沉,她便知道,大堂哥發現了。

  他火大地想上樓,不管是要理論還是揍人,都不可以。她急忙攔住他。

  「大堂哥,不要。」

  「他把你當什麼?!」

  「……是我自己願意的。」

  「你願意自己被這樣輕賤又廉價地對待?!」叫外賣都沒有這麼隨便!

  「他……沒有……」

  隨時隨地,想來就來,連洗個澡的時間都不給就把人趕出來,這樣還沒有,那要怎樣才算有?

  楊伯韓很火大,而且想揍人!

  「堂哥……」她聲音一哽,豆大的淚珠就這樣滾下來,楊伯韓當下心都慌了,手忙腳亂把她撈進懷裡拍撫。

  「幼秦乖,不要哭,我幫你揍死他!」

  「……不要。」

  「那不然離開他,我幫你找一個更好的。」

  「不要。」

  「……」歎氣。

  「那不然你要怎樣?」

  他可以面對再十惡不赦、作奸犯科的難搞犯人,就是拿他這個小堂妹沒轍,既不能逼供又不能刑求、更不能扭斷她美麗的小脖子……

  「……回家。」

  「好,我們回家。」楊伯韓替她開車門,伺候得像女皇一樣。

  回程路上,看她情緒平復了些,這才膽敢抱怨出口:「真不曉得你看上他什麼,死心塌地成這樣。」

  「觀止……對我很好。」她忍不住替心上人辯解。

  真的很好,從以前交往的時候,就很好了。

  堂哥們老是不解,一個連承諾都吝於給她的混帳男人,哪裡值得她執著認定?

  但是他們不知道,觀止是真的全心全意對待她的。

  對她獻慇勤的男人有很多,但那總讓她覺得太浮誇,多少有作秀成分。觀止不一樣,無論是送傘、提供報告資料、還是在她生病時送上熱粥,他做的,真的就只是出於真心的關懷,不做表面功夫,也不在乎有沒有觀眾。

  是那份真誠無偽的心意,觸動了她,進而交往,談了人生第一場戀愛。

  戀愛是她在談的,一個男人對她如何,自己的感受最真切,有一年情人節,她隨口說想收到他送的玫瑰,而且要親手種。

  離情人節沒幾天,那時種哪來得及?而且他是學建築,又不是種田的。

  那只是隨口的一句話,可是他很認真在看待她任性的要求,自己親手折出十一朵玫瑰來送她。

  玫瑰好難折,他折壞了好多,才熬夜折出那十一朵漂亮盛開的紙玫瑰。

  十一朵,代表最愛。

  她是他的最愛。

  很久、很久以後,她想要在那個模型小屋前種玫瑰,便想到他過去送的那十一朵玫瑰,找了個時間拆一朵下來研究要怎麼折,然後才發現裡頭寫了字。

  幼幼,我不是最完美的情人,你的很多要求,我都做不到,所以總是讓你不開心。

  但是請你相信,我是真的在盡我所能,想讓你快樂。

  無論最後,我們還會不會在一起,你一定要記得,這一刻的我非常愛你,想擔待你的喜怒哀樂、認真地牽著你的手走下去。

  她看完以後,飛快拆了所有的紙玫瑰,每一朵都有藏幾句他的真心話。

  以前太驕縱,總是只想到自己,沒考慮到他的難處,他會離開,不是不愛,而是因為在一起讓彼此都不快樂,他已經扛不起她的喜與悲。

  堂哥們的怨責對他並不公平,今天的局面並不是他一個人所造成,她也必須負極大部分的責任,他會用保留、觀望的態度看她,是可以理解的。

  就因為懂得他內心的惶懼,這段時間,她一直在彌補自己過去的失誤,讓他看見她的成長,有勇氣再一次牽起她的手。

  現在會這麼難過,只是因為發現自己努力了那麼久,還是在原地打轉,依然無法走進他心裡,讓他信任地將自己交給她,也讓她擔待他的喜怒哀樂。

  她是外人,始終被阻絕在他的心門之外。

  這樣的事實,很教人難受,這樣而已。

  但是沒關係,哭一哭,她還是可以收起挫折感,重新掛起燦爛的笑容面對他,然後——

  繼續努力,等待他開啟心門,迎接她入住的那天。

  ……蛋糕要記得冰。

  她走前,隱約好像交代了什麼。

  余觀止將埋在掌心的臉抬起,看向擱在門邊的大包小包。

  ……你愛吃蝦卷,我有打包一點回來。

  她還說了什麼,當時情緒太亂,沒有注意聽。

  眼前這大包小包,不是他愛的、就是柚柚需要的。

  今天是她的生日,他當然沒忘,而且理所當然覺得應該要陪在她身邊,替她慶生。

  比往常還要早回家,早早便與柚柚說好,女兒還自己做了好可愛的卡片,一字字用注音寫下對她的感謝,還有滿滿的愛。

  可是沒有等到她。

  撥了她的手機,發現前一晚留宿時,遺落在這裡了。

  要找她當然不會找不到,這種特殊的日子,八九不離十是在楊家祖宅,跟她的親人一起。

  他也可以去,但是——何必?

  人家根本沒有開口約他,把他排除在外。

  他太自以為是,理所當然覺得這種屬於個人的獨特日子,她會留給他,如今的不爽,也只是期待落空,自作多情的難堪與羞惱罷了。

  等不到她,柚柚很失望地爬上床睡了,他一個人坐在客廳,面對一室的寂靜、也面對自身的寂寞。

  他才發現,原來他很害怕,害怕太過安靜的空間——不,正確來說,是害怕沒有她的聲音與身影的空間。

  所有的怒氣與恐懼,說穿了不就是因為「沒有立場」嗎?

  所以她的家宴沒有他、她的生日把他排除在外,他都不能說什麼,甚至!她轉身要走,他連埋怨的資格都沒有,因為他們什麼也不是!

  因此,她一出現在他眼前,他就控制不了自己了。

  擁抱、親吻、不顧一切的索求,全都是源於惶然,借由那樣的親密,去餵養心裡那只名為「沒安全感」的獸,確認自己是擁有她的。

  她還願意被他擁抱、她的體溫如此真實……她是他的!

  直到這一刻,他才有些理解她以前的心情,那時只是不解,不小心忘了幾個節日有那麼嚴重嗎?現在明白,她生氣的或許並不是過不過節日,而是一種認同跟歸屬感,希望自己在對方心中的地位被肯定,只是用了錯誤的方式表達,沒有溝通而選擇爭吵。

  不過現在看來,自己也沒強到哪裡去,他不也同樣在跟她鬧彆扭、耍自閉?那種不確定的感覺,真的會讓人亂了方寸。

  思及此,他再度將臉埋進掌中。冷靜下來之後,開始對方才毫無理性的行為感到無地自容,那場性愛,做得很草率,對女方不夠尊重,任何情況之下,她都不應該得到這樣的對待。

  雖然……對於沒被邀約這件事,心裡還是有點悶。

  算了,氣一晚就好,明天還是撥個電話給她,當作沒事帶過。

  嗯,對了,在這之前,要先跟柚柚約好,今晚被放鴿子的事要絕口不提,要不然……

  自作多情很糗。

  隔天是假日,余觀止一早便起來等她。

  吃完早餐,她還沒來。

  小柚柚問了:「阿姨今天不來嗎?」

  通常這個時候,她應該來陪他們吃早餐了,到現在還不見人影,難怪小孩疑惑。

  「不知道,應該會吧。」

  「她跟我約好了。」柚柚嘟嘴了。昨天沒等到她來切蛋糕,內心好失落。

  余觀止看看時間,決定撥電話,不再空等時,手機便響了,顯示的是她家裡的號碼。

  「你還在家?」

  「嗯,我手機不見了,打來跟你說一聲,我今天不過去了。」

  「身體不舒服?」

  「沒有。」

  「那是?」

  「……一點私人的事。」

  「你跟柚柚約好了。」他蹙眉,本能當她是在為昨晚的事不高興。

  「我真的有事,你幫我跟她道歉……」

  他直接打斷。「到底什麼事?」

  整段對話都很冷,雙方不會感受不到,如果不講清楚,模稜兩可地掛斷電話,那——會變成冷戰吧?

  她不想跟他冷戰。

  輕不可聞地歎了口氣,坦言道:「我要去看畫展,今天最後一天了,我是昨天晚上才知道的,來不及跟柚柚說,不是故意要爽約……」

  她很努力在解釋。

  所以,不是借口嗎?

  由話中感受得到她很重視這件事,也勾起他的好奇心。什麼畫展這麼重要?臨時知道,就算店休、爽約也非去不可?

  「我陪你去。」

  「啊,不用,你還要上班……」

  「我請假。半小時後,我去接你。」

  她看起來很不安。

  將她遺落的手機還給她後,重新踩動油門上路,副駕駛座上的她,無意識扭著手指頭。

  「那個……其實你不用陪我。」

  「我自己也想去,很久沒看畫展了,能讓你這麼推崇,一定很值得。」他不冷不熱地打斷她,內心有些惱。

  人都來了,她一直推拒是怎樣?真這麼不想讓他陪?

  這樣他要怎麼承認,不惜請假都要跟來,是想乘機跟她求和?

  昨天那麼不愉快,不運用時機修補一下感情,難道真要冷戰嗎?這種事大家心照不宣就是了,怎麼她一直狀況外?

  利用停紅燈的空檔,他解下安全帶,迅速欺上前,重重吻了下她的唇。「對不起,昨天我很差勁,你不要生氣了。」

  她眨眨眼,一愣一愣地。「我以為,生氣的是你。」

  他笑出聲,俏臉驚嚇的表情,意外得很可愛,讓他忍不住再啾上一口。「那,沒事了?」

  「本來就沒事啊。」

  前方號志燈轉綠,重新上路後,她才後知後覺意會到——

  他以為她在生氣,所以——今天是特地請假來示好,他也會緊張不安,怕她一怒之下不理他?

  忍不住一再偷瞥他,止也止不住上揚的嘴角。

  「你在偷笑什麼?」

  「沒。」她趕緊端出最正經的表情粉飾太平,惹他失笑。

  「你又笑什麼?」

  「只是覺得,你這種表現好……少女。」

  「……」這回她也笑出聲來了。

  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甜味,感覺好像又回到初交往那時,笨拙、羞澀,還有滿滿、滿滿說不出來的情意繾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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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3 16:52:03
  第十章

  楊幼秦說要來看的畫展,畫家名為Calvert,是小有知名度的旅遊畫家,會對這個名字有印象,是他之前接過一個Case,案主非常喜歡這個人的畫風,要求在客廳掛上一幅,他費了好大的功夫,運用不少人脈關係才弄到手,一幅畫的價格直逼七位數。

  他一面思索著她那麼執著、非來不可的原因,一面翻著展場發的簡介,才後知後覺留意到畫家簡介裡的資訊——Yang.

  他也姓楊?

  他不認為這會是巧合,這個Yang先生,跟幼秦是什麼關係?

  「很美,對不對?」她目光停在某一幅畫前,尋求著他的認同。彷彿自己就置身在那湖光山色、小船綠地間野餐,眼底滿滿、滿滿都是傾慕與崇拜,移不開視線。

  「喜歡的話,我們改天也找時間帶柚柚去野餐。」雖然她眼底所流露的渴慕,八成不是為了這個,而是作畫的人。

  「野餐、野餐!」小柚柚興奮地拍拍手。「姨,去野餐!」

  她終於移開視線,低頭望向拉著她的手搖晃撒嬌的甜嫩臉蛋,眸心染上淺淺暖潮,蹲身抱了抱,讓嬌小身軀填滿空虛的懷抱,也填滿了空泛的心房。

  沒關係了,雖然她永遠都無法成為那張畫裡的一幕景致,但是她還有懷中小小的幸福。

  「小姐喜歡這幅畫?」

  有個人走來,停在她跟前。她本能抬首望去,瞬間定住。

  中年男子望住她,臉上浮現一抹困惑,她便知道,他沒認出來。

  對此,他似乎也不甚在意,旋即一笑置之。「這是非賣品,我跟妻子結婚十週年,在蘇格蘭畫的,對我們有不同的意義。」

  她張了張口,好幾次,都發不出聲音。

  最後,用盡全部的力氣,擠出一抹自認最完美的笑容。「沒、沒關係。我只是……嚮往而已。」

  余觀止看著,突然拳頭好想揮出去,但是更想將她用力抱進懷裡,那抹笑看在他眼裡,酸楚到骨子裡了。

  這人居然完全沒發現,完全就是活在自我世界裡,逕自高談闊論:「是啊,那樣美好的景致,真的會讓人流連忘返,去過一次便忘不了……」

  閉嘴!

  他真的想揍人了!

  「是、是嗎?我……」

  那唇瓣微顫的怯憐神情,讓余觀止又痛又憐,一股氣上來,刻意地喊了聲:「幼秦,無論哪裡,你想要我都陪你去。」

  這話一出,楊幼秦望向他,那男子的神情也僵住了。

  「你、你是——幼秦?」

  現在才認出來……不,是根本沒認出來,她本來……就沒那麼重要,余觀止其實可以不必說破的,就這樣擦身而過也不會怎麼樣。

  她揚唇,低啞地喊了聲:「爸。」

  楊顯幼當下有幾分尷尬。「對不起,我一時沒……因為太久沒……」

  果然是他猜測的那樣。連自己女兒都沒認出來,還有什麼借口好講?

  余觀止很不爽,更沒料到她會用淡淡的微笑帶過,就好像真的沒什麼大不了。

  「我知道,沒關係。」

  「你——」楊顯幼渾身不自在,看了看她身旁。「你結婚了?」

  這對父女到底有多失聯?簡直比陌生人差不了多少!

  余觀止一方面感到不可思議,一面聽對方又自顧自地說:「你看起來過得很幸福,不需要我擔心。」

  你根本——也沒擔過心吧!

  余觀止在心裡吐槽。身旁的女人居然還配合地拿個華麗台階給他下。

  「嗯,我過得很好,很幸福。我丈夫很疼我,小孩——也很乖。」

  感覺她伸來的手,不著痕跡地用力握握他,那是無聲的懇求。

  不說破,好讓對方合理化自己的遺棄行為,心安理得地說服自己,沒有任何虧欠嗎?

  他一點都不想配合讓這種人有借口饒過自己的良心,張口想說什麼,對上她乞求的眼神,又將話吞了回去,改口道:「幼秦很好,我會照顧她一輩子。」

  楊顯幼點點頭。「那就好,我還有事,先去忙了。」

  走得還真一點都沒有留戀,她在身後望著那道背影,幾度張口、不敢挽留的摸樣,余觀止實在很心疼。

  即便是這樣、即便是個不曾惦記過她、不負責任的爛人老爸,她還是有滿滿的孺慕之情,想多待在他身邊一會兒,多說幾句話也好……

  連他這個外人都知道,楊顯幼為什麼會沒有看出來?她並沒有責怪或要求什麼,只是想多喊幾聲爸爸,卻連這個機會都不給她。

  她撐著得體的微笑走出展場,姿態優雅,腰桿挺得直直的,一出大門,嘴角的笑意都還來不及收,眼淚已經不受控制、滴滴答答落了下來。

  他默不作聲,靜靜將她攬進懷裡。

  「我要……回家。」她顫著聲,輕輕吐出字句。

  「好,我們回家。」

  他的小女王受了傷,想躲回自己的城堡,好好哭泣、舔傷,不讓誰看見。

  她的驕傲,他懂得,也成全。

  余觀止將她帶回來,不是她的住處,而是他這裡。

  「我是要回家——」她有些抗拒。

  「我知道,這裡就是。」

  「……才不是。」這裡不是她家。但余觀止很堅持,她只好躲到他房裡,把門關住。

  「阿姨怎麼了?」柚柚看著緊閉的房門,面露擔憂。

  「放心,把拔會處理。」打發柚柚自己去玩,他思考了一會兒,拿起電話撥了楊伯韓的手機。

  對方大概正在忙,沒有接聽。

  於是他改撥楊家大宅的電話,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抓到一尾剛好閒著的。

  偏偏同輩沒逮到半個,只撈到楊顯季。

  他正猶豫,該不該向長輩探問這種事,對方已經認出他來,問道:「余觀止?」

  「是的,楊伯伯。」

  「你跟我們家幼秦到底怎麼回事?」日子一天天耗下去,老人家都看不懂了。「我們楊家觀念很傳統,不介意當續絃,但至少要名正言順,年紀到了,就是該成家。」

  對方說得很直白,他若再拐著彎虛應過去,就顯得缺乏誠意了。於是順勢表態:「我對幼秦很認真,不是玩玩而已,結婚只是其中一環,還包括擔待她所有的一切、身心靈的部分,既然您提起了,我也正好有些事情想請教楊伯伯。」

  他想瞭解她的一切,不是打探隱私,而是出於關心。必須清楚內情,才知道該如何應對。

  過去,他們只是相愛,卻不曾相知。他後來思考,發現自己漏掉了很重要的一環,在不同環境生長的兩個人,所造就的脾性自然不同,看待事情的觀點也不會一樣,他當時認為該溝通以取得共識,現在卻覺得,瞭解比溝通更重要。

  如果連她為何會如此都不懂,又如何溝通得出成效來?

  所以,他們的戀情失敗了。

  他不想再重蹈覆轍。

  他含蓄地表示,今天跟她一起去看畫展,遇到她父親了,她看起來很難過,他想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這小幼!」楊顯季歎了一口氣,頗為無奈,緩緩對他道出始末。

  他這才知道,當年幼秦只輕描淡寫用「父母離異、各自再婚」來帶過的內幕,原來如此傷人。

  楊家的小兒子,或許因為排行老么,從小上頭就有四個哥哥頂著,受寵的么兒個性就比較自我中心,之前談過一次戀愛,與初戀女友愛得轟轟烈烈,後來因為賭氣分開,家裡安排相親下,娶了家世相當的女子,這當中並沒有人逼他,一切都是他自己作下的決定。

  婚後很快有了幼秦,但他並不愛妻子,他是那種浪漫主義、愛情至上的人,後來與初戀女友重逢,結果便可想而知了。

  不顧一切離婚,拋下五歲的女兒,堅決與他口中所謂的真愛相守。

  他以為,將所有的財產留給女兒,就是對她的交代,不顧所有人的反對,自個兒孑然一身地與情人一同離開。

  這些年,走遍世界各地,崇尚浪漫與自由,與情人愛相隨,不曾過問女兒的狀況,每回與兄長聯絡,被問到是不是該回來看看女兒,總回他們——有那麼多人照顧她,又衣食無虞,沒什麼好擔心的。

  就連這次回台灣,都沒想過要見見女兒,還是那晚季燕他們不小心說溜嘴了,幼秦才會知道。

  更早之前,還沒離婚時,夫妻已經因為感情不睦,誰也不想回家,各自在外發展,幼秦的存在就變得很尷尬,看到保母的時間永遠比看到父母多。

  有一回更誇張,保母請假,當爹的以為妻子會照顧小孩,當媽的回娘家,覺得小孩姓楊,是他楊家的責任,然後陰錯陽差,居然把未成年的小孩獨自扔在家中一天一夜,餓著肚子等不到人。

  他那當法官的大哥知道了,氣得說:「你要不是我弟弟,我真想告死你!」

  還有一次,小幼秦發高燒,沒人理會,弄到最後進醫院,小弟還有心情鬧離婚,在病床邊摸摸小女兒的頭交代她要乖乖聽大伯父的話,連等女兒病好都做不到,轉身就走。

  那時候,年紀也很小的季燕童言無忌,沒心機地說:「幼秦好可憐喔,把拔馬麻不要她,那我要對她好一點。」

  幼秦睜著大大的眼睛不敢哭,死抓著大伯父的手,不讓他去揍爸爸,小小聲乞求:「拜託……不要罵把拔……」

  他們問:「為什麼?」

  「罵了……他就不回來了。」

  大人聽了,差點當場淚崩。

  才那麼小的孩子,已經覺得自己是多餘的負累,不敢再造成父親更多的麻煩,受了那麼大的委屈也顧不得自己,只一心想著不要害爸爸被罵,不然她會被拋棄。

  在其他領域,這個男人或許很成功,但是就一個楊幼秦父親的身份而言,他是徹頭徹尾的混帳。

  大家心疼幼秦,給她的包容與疼寵總是比任何人都多,但是再多,也彌補不了她幼年的創傷,她會覺得,那是同情與憐憫。

  這孩子個性也倔強,老是裝堅強,不想再被季燕或是誰用那種同情她的口氣對她說話,之後無論再痛再受傷,都會揚著小臉笑著,告訴所有人她好得很,一點都不難過,說穿了,只是不想再扮演那個被拋棄的小可憐角色。

  剛開始,她乖巧到不可思議,不敢吵、不敢鬧,怕連大伯父都不要她。大家捨不得她這樣,拚命地寵她、放任她,寧可她任性驕縱些,都不想看她這樣小心翼翼。

  後來她就真的變成大家希望的那個樣子。並不是真的被寵壞,而是這孩子太敏感,懂得察言觀色,大家要她活潑她就活潑、要她當個受寵的嬌嬌女,她就扮演那個樣子,只不過是迎合大家所希望看到的,不讓大家擔心。

  別看她驕傲自信的樣子,那全是保護色,骨子裡其實很自卑,覺得自己不夠好,沒有辦法將她愛的人永遠留在生命中。

  余觀止聽完,沉默了良久。

  「楊伯伯。」

  「怎麼?」

  「謝謝你。還有——我不會再讓幼秦受委屈,往後她的一切,都算我的。」

  這是一個男人,最慎重、也最極致的承諾。

  承攬這女人的所有,無論悲喜、無論好壞、一切的一切,全都無條件接納。

  楊顯季笑了。「我拭目以待。」

  掛上電話,他起身往房間走,看見女兒蹲坐在房門口,沒敢走開一步。

  幼秦真的沒有白疼她,柚柚看起來那麼擔心,一直守在門外陪她。

  「沒事,把拔先進去看看。」他笑笑地摸摸女兒的頭,拿出備用鑰匙開門。

  楊幼秦聽見開門聲,很快地拉上薄被掩過頭頂,像只小蝦米一樣蜷臥在床的最邊邊。

  他緩步上前,也不強迫她面對他,連人帶被撈起,圈進懷裡。

  她身體僵直,過了好一會兒,他都沒有任何動作,她才放鬆下來,偎靠過去。

  有很長的時間,他們都沒有說話。

  等到她情緒稍稍平復,悶悶的開口:「就叫你不要去了,好丟臉……」

  「哪裡丟臉?」該丟臉的是那個男人吧?「你要不要先把被子拿下來?小心缺氧。」

  看她沒有太反抗,他伸手一點一點、慢慢拉開薄被,看見紅通通的眼眶,還有鼻頭。

  「那種只會生、不會養,毫無責任感的王八蛋,也值得你哭?」

  「……才、才不是……」一開口,眼淚又溢出眼眶。「爸爸他……不是……只是、只是沒辦法,他要到處跑,帶著小孩不方便,他……有跟我道歉,我真的能理解他說……我要的他沒有能力給,所以沒辦法……」

  他聽了更怒。「那只是不想負責的推託之詞罷了,何必說得那麼好聽,沒擔當的混蛋!」

  他們柚柚在家,他連去巷口買醬油都不放心,還到處跑不方便咧!這是哪門子的父親!

  「不是……」

  「你幹嘛一直維護他?」混蛋、混蛋、混蛋!他一輩子都不會改觀。

  「可是……」她低噥:「你也這樣說過。」然後也離開她了。

  「……」不小心婊到自己了嗎?

  「你……很好,不差勁……」是她自己的問題,她不夠好,才會留不住。

  他要是早知道這句話是她心底最深的痛,打死他都不會說出口。

  你要的我給不起,所以自己保重,我們掰掰不用聯絡——

  原來自己也是在她心上狠狠劃一刀的兇手之一。

  他既心疼、又後悔,用力抱緊她。「誰說的?我現在就覺得自己差勁透了。對不起,請當我沒說過,忘記它好不好?」

  她沒有回答,低垂著頭逕自沉默。

  「幼幼?」他摟著她,親暱地輕輕搖晃。「哈囉,寶貝,說句話嘛,好歹讓我知道你要不要原諒我。」

  「我沒有不原諒,只是……」她頓了頓,輕到不能再輕的嗓音,低低逸出:「我不知道我要的,你現在給不給得起了……我要的,其實沒有很多……」可是為什麼,總是讓大家困擾,一臉為難地離開她?爸爸是,他也是。

  余觀止一陣鼻酸,努力逼回眸底的酸熱,故作鎮定地介面:「那你要什麼?說來聽聽看。」

  「我想要……生病的時候,有人會守在旁邊關心我;難過的時候,有人會抱著我安慰、替我擦眼淚;我想要,有人把我放在心上,疼我、寶貝我;我想要……」

  聲音愈來愈輕,他傾耳細聽,捕捉那低不可聞的音浪——

  「我想要一個家。」

  他眼淚來不及逼回,在她仰起頭時滴落在她頰畔。

  她不肯定地問:「這樣,真的會太多嗎?」

  「不多。」也懶得奉行什麼男兒有淚不輕彈原則了,直接傾身貼上她的頰,偎在她耳際低喃。「幼幼,我們結婚吧!」

  她一顫,想推開他,確認話中的真實性,可他不放,仍是牢牢圈抱住她,繼續說道:「你說的那些,我想我做得到。幼幼,我給你一個家。」

  等了好一會兒,沒見她有任何反應,他輕聲催促:「說好,或者點頭。給我一個機會證明它,證明我們的幸福。」

  「你——真的可以嗎?」她其實很怕,哪天又會看到他那種無力的表情,跟她道歉,說他沒有辦法。

  「可以。以前,我不曉得你要的只是這些,你用了我無法理解的方式去索要,讓我覺得力不從心。但是現在,我們都成長了,我相信我們可以用更正確且適當的方式表達需求,再陪我試一次,好不好?」

  「……好。」就算是同情,就算今天讓他看見她最狼狽的樣子,她還是想要。

  要這個男人、要他給的家、要他所說的,那個幸福。

  一直,都只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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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3 16:52:21
  尾聲

  晚上,柚柚睡著後,楊幼秦進到書房來,將門確實掩妥了,端坐在沙發上,兩手擱在膝頭。

  一副就是準備促膝長談的樣子。

  余觀止瞄了一眼,暫時停下正在趕的設計圖,不意外聽見她說:「可以待會兒再忙嗎?我有點事想跟你討論。」

  他擱筆,笑笑地走來。「什麼事?態度那麼嚴肅。」

  「剛剛——柚柚喊我媽媽。」

  

  「喔?」他挑挑眉。「所以呢?」

  她一臉凝肅。「我想跟你溝通這件事,希望你不要糾正她,讓她喊。」

  「你從哪裡認為我會制止?」比起她的要求,他更好奇她為什麼會認為他想糾正?她為柚柚做的,擔上這一聲「媽」也不為過。

  「因為這不是事實。你知道、我知道,所有人都知道,柚柚難道會不知道嗎?基於理性,我們會糾正,可是在孩子的心態裡,她喊上這一聲媽,是一種情感的認定,如果我們制止,等於無形中拒絕了她的感情。

  我很高興她認為我值得這聲稱呼,也會適時的告訴她,她有宜姮這個好母親,但這不妨礙她喊我什麼,尤其——接下來我們的孩子出生,不同的稱呼,會讓柚柚覺得自己在這個家變成奇怪的存在,我不希望這樣。」

  她連這麼久遠、這麼細微的情緒問題都考慮到了?

  余觀止微笑道:「你真的是個好媽媽。」

  「所以——你是同意了?」

  「本來就沒有反對啊。」他靠坐過去,一手攬上她的肩,一手輕撫她隆起的肚腹。

  上個月照超音波,確定這一胎是男孩子,她已經跟他劃分好權責歸屬了,肚子裡這個歸他,柚柚歸她,他負責把兒子教育成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她則負責把柚柚教育成眾家君子追求的窈窕淑女。

  聽起來很公平。

  他後來留意到,女兒眼眉間的神韻愈來愈像她,尤其是昂起小下巴,那姿態清傲的神采,簡直是楊幼秦的小女王翻版。女兒目前才上幼稚園大班,屁股後已經好多小男生追著跑,看得出來幼秦想教會她身為女性的傲然自信,同時也懂得體貼溫存,何時該放軟身段、展現女人的似水柔情。

  「還有一件事——」她起了頭,有些支吾。

  「講啊,跟我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給我錢?」沒結婚以前,她什麼都不是,照顧柚柚他用金錢作為報酬也就算了,可現在婚也結了,柚柚甚至開口喊她媽媽,他還是持續地給,難道就因為柚柚不是由她肚皮裡出來的,她就永遠是外人?

  余觀止先是困惑地思索了一下,三秒鐘才反應過來。「你以為那是什麼?」

  「哼。」她別開頭,不想答。

  他既好氣、又好笑,雙手擱在她頭顱兩側左右晃動。「那是家用啊,楊幼幼,你腦袋瓜轉個彎好不好?怎麼會這麼老實!」

  「啊?」她呆住,張大眼,憨憨地眨了眨。「所以不是、不是——」

  「很早就不是了。」從還沒結婚以前,他給多少,她就在柚柚身上花多少,他會看不出來,她不想他們之間的關係有金錢交易的意味嗎?

  一開始只是想,不能佔她便宜,到後來愈給愈多,一個小孩是能花多少?她開始連家裡的日用品都著手採買,連帳單都繳上手了,把家裡打點得妥妥貼貼。

  他只是覺得有趣,便沒有說破。這女人太好算計,被拐來當女主人,任勞任怨操持家務還不知不覺。

  「你、你幹嘛不早講!」害她花不完,很苦惱。

  他悶笑。「身體早就不清不楚了,那些身外之物是需要算得多清楚?」她自己直線思考還怪他?

  要是還當她是外人,不會跟她上床,任她進駐他與女兒的堡壘。

  他確實曾經想過要放開,但是她自己回來了,就算他什麼都不給,她還是想留在他身邊、釋出這麼大的誠意,他若還裹足不前,膽怯地不敢去試,那還算是個男人嗎?

  她有那個決心,他也該有勇氣,從那一刻起,他便決定再給彼此一次機會。

  一天,靠近一點點,進度緩慢,嘗試這條共行的路,雙方步調是否能一致,像在玩踩地雷遊戲一樣,當踩完所有的格子之後,才發現——原來全是空包彈,根本不會引爆,也沒所謂的地雷存在。

  於是那一天,他開口請求她嫁給他。

  「我以為——你沒打算跟我結婚。」

  原來這麼早就當她是這個家的女主人了嗎?她還以為,是看見那天的事,覺得她很可憐,一時衝動,感情用事才會提出婚約。

  「我有。只是原本想過一段時間再看看。那天你拿什麼「你朋友」來試探我,我不也清清楚楚告訴你,我沒有不想結婚,重要的是物件。你一直都是我唯一的結婚人選啊,不然怎麼會連家裡如何打點、女兒如何管教都尊重你的意見?」

  這樣還表態得不夠清楚嗎?他根本連薪水都交給她管了。

  「是說——老婆,賺錢很辛苦,你可以不要這麼敗家嗎?要是花不完,建議你——藏個私房錢如何?」他還貼心地提供選項給她參考。天底下大概沒有像他這麼大方的老公了,直接批准老婆藏私房錢。

  恍悟過後,她急急忙忙說:「要不然,我幫幼幼存個教育基金……」

  「不用,這筆預算我已經扣下來了。我還是覺得藏私房錢比較——」

  「你幹嘛硬要逼我藏私房錢啦!」有人不爽了,啊就不想藏咩!

  他們大概是天底下唯一一對因為老婆不藏私房錢而意見相左的夫妻了。

  余觀止愉悅地低笑,張手摟抱她。「幼幼,你好可愛——」

  不解風情的女人,直覺轉頭往門口的方向瞄。

  他笑著扳回她的臉,湊上前啄了下。「說你啊,楊幼幼。」

  「我哪知道……」她低噥。「你的肉麻情話通常都是在床上,那時說什麼也不會覺得奇怪,但現在又不是……」

  五歲的余柚柚比較適合被說可愛,三十歲的楊幼幼哪裡可愛?不過她還是喜歡聽他這樣講,感覺像是被他放在心上全心全意嬌寵著。

  媽呀,怎麼會有人可愛到這種地步。余觀止有點不堪負荷,傾向前吻了吻。

  「我愛你,老婆。不只是床上的肉麻話,也是我的真心話,從最初到現在,不曾改變過。」

  「我知道啦!」她有些彆扭地應聲。

  要不是感受到這一點,她何必留在他身邊這麼久?

  也因為清楚這一點,任何事都還有努力的空間,她才會不甘心放棄,因為知道,她很難再找到另一個不管交往還是分手,始終愛著她的男人。

  堂哥們說,不懂她看上余觀止哪一點。

  她後來想了又想,或許是因為,他看著她的眼神,始終專注,打動了她,讓她覺得,如果是這個人的話,或許可以一直、一直愛著她,不改變,也不會離開她。

  後來證明,她的直覺是對的,這個男人,在分手後的數年間,愛情始終不曾抹滅。

  以前,她總是自我懷疑,沒有自信能永遠留住他,心被裹在小小的、黑夜般的繭蛹裡。

  於是,他們的愛情出現了時差,他在白天,她在黑夜。

  不是不愛,只是時差。

  以致,心理狀態未臻成熟,無法同步。

  數年後,破繭而出的心與他再度相遇,他們的愛情頻率終於一致,而她相信,這一回他們可以牽手共行一輩子。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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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3 16:53:26
  番外名字這回事

  感情再好的戀人,總會有吵架的時候,而「籌備婚事」就被投票公認是榜上有名的吵架時機點。

  楊家大宅裡,正在印證這個論點。

  「我說不要!」

  「可是我覺得——」

  「我就是要這張。」楊家女王很執著。「這張拍得比較漂亮。」

  「可是露很多……」准未婚夫一臉為難。漂亮是漂亮,但他無法接受老婆露出大片美肌供人觀賞,性感又美豔,連胸前的溝都好明顯,那是他的權利啊,而且這張婚紗照是要放在大門口。

  「余古文,你不要逼我生氣!」

  然後某人臉色變了變,就讓步了。「好啦,你說了算。」

  這是什麼情人密碼?眾人在一旁有看沒有懂。

  本來還期待準新郎如何捍衛嬌妻美背,結果沒兩、三下就軟下腰桿,直接對女王遞降表投誠了。

  嘖,無趣。

  然後一直到結婚宴客那天,楊家人終於知道那個魚骨文、甲骨文什麼的,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了。

  兩方親家聊開來,氣氛好不熱絡,幾杯黃湯下肚的余家小弟,幾乎連自己大哥小時候幹過的蠢事都抖得差不多。

  話說,余家大家長相當崇尚古文之美,老大出生那天,剛好前一晚順手翻閱的那本書,叫做《古文觀止》。

  他根本只有兩個選擇,要嘛叫余古文,要不就剩餘觀止。

  余家老大後來沉痛地表示:「幸好老媽以死相逼,才沒釀成我的人生悲劇。」

  以前只要惹初戀女友生氣,佳人就會陰沉沉地喊出那個原本該填在他身份證上的名字。

  然後老二出生,順手由書櫃上抽出的那本,叫做《昭明文選》。

  老二歎氣道:「幸好老爸懂得變通,我也不樂意被叫文選。」

  接下來的《楚辭》、《漢書》就更不用說了,每次小孩出生,取名時就像在玩尾牙抽獎一樣,有夠High的!也不知幸還是不幸,老媽沒再生第五胎,不然他們家連《史記》都有。

  楊伯韓當下就拍拍余氏兄弟的肩,心有慼慼焉地頻點頭。「兄弟,我懂我懂!」

  他也是那個差點釀成人生慘劇的事主之一啊!

  那一天,戰國七雄與古文之家齊聚一堂,有種相見恨晚的感動,喜宴結束還相約續攤,根本沒人想理會新郎新娘,讓新人度過了無人鬧洞房、溫存又甜蜜的新婚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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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3 16:53:50
  後記   樓雨晴

  首先,老規矩,雖然是兩本書,但後記仍然合併為一篇(有這個規矩嗎?)

  這一套書,如同依晴姑娘往常的慣例,是兩本各自獨立、因某個主題而合併為一套的主題書,原則上,無論您先看哪一本,都不會造成劇情上的混淆或困惑,您可視心情挑選先後順序觀看。

  而,這一套書的主題,我個人是將其定義為「成長」。

  這裡所謂的「時差」,指的是兩個人處在同一個時空,卻因為某一些因素所造成的落差,導致無法交集。

  《同心圓》,兩人的差異是生理上的。

  《分岔路》,兩人的差異是心理上的。

  然後,兩對都各自做了不同的努力,使最後雙方的步調能夠一致。

  至於書名的由來,晴姑娘當初原是擔心太抽像難懂,尤其是第一個,聽起來不太文學,反而比較像數學……

  好啦,我來解釋一下當初的發想,讓大家比較好進入狀況——

  關於《同心圓》

  男主角是一見鍾情,從相遇那一刻起,世界便以女主角為圓心,為了趕上她的人生步調,努力讓自己成長,無論人生的格局拓展得再寬闊,始終繞著她轉,心從不曾遠離。

  關於《分岔路》

  他們相遇在大學時代,最青春無敵的年紀,因為感應到彼此的愛情頻率,陷入熱戀。但是當愛情火花燃盡,彼此之間的差異終究讓他們走向分岔路,男主角也有了一段不同的人生歷練,又該如何繞回原點,牽手共行?

  以上,報告完畢。

  (好像太簡潔了,缺乏誠意?好吧,再補上幾段小插曲好了)

  《同心圓》一書後半段,幾乎是真人實事演出,房屋漏水那段,相信是許多人心中的痛,尤其遇上那種蠻不講理的惡鄰居,想維修也束手無策,只能無奈又心痛地每天看著房子滲水,一點一滴損害身家財產,那更是一整個的無語問蒼天……

  在寫這本書時,身邊剛好有朋友發生類似的案例,於是晴姑娘將它寫出來,提供給大家作為應對時的參考,希望對大家有一點小小的幫助,當然,這種事是能不要遇到最好啦!

  至於後續發展,晴姑娘實在嘴賤,忍不住想跟大家分享。

  那封寄到市政府建管局的陳情信,你們猜怎麼了?我們偉大的公務人員,思考邏輯實非常人所能理解,其中有一段對話,絕對是經典中的經典——

  因為維修人員已經觀測水表,確認樓上有漏水情形,建議做水管檢測,但樓上不肯配合,而建管局沒開單,竟說:「公寓大廈管理條例裡沒有這一條吧?你說的第六條第二項,是講維護或修繕,沒有講到檢測。」

  我朋友:「……」

  沉默了三秒,整個火大,非常嗆辣的回道:「好,那我不檢測了,我直接修繕,管它有沒有問題,牆打掉修就對了!反正我的權利只能要求對方配合修繕,沒辦法要求他們配合檢測,在你的定義裡,檢測並不包含在維護與修繕的範圍,你是這個意思對吧?那麼麻煩你介紹一尊不用檢測就知道問題出在何處的神人給我。」

  為了這個問題,雙方爭議了十分鐘,我朋友事後還很毒嘴地說:「這位了不起的公務員最好都不要生病啦!不然他一定是那種要求醫生直接治療,不允許醫生安排任何檢查找病因的人,因為在他的定義裡,抽血啦、照X光啦,這些都不包含在醫療範圍裡。」

  我說啊,我們偉大的公家機關,麻煩你們不要只會照字面上的條規執行,有時腦袋活用一點好嗎?我們賺錢真的很辛苦,請讓我們繳的稅值得一點。

  再來,說說《分岔路》

  這本開頭晴姑娘寫得很痛苦,主要是女主角的個性問題。雖說是環境造就出她那樣的個性,內心其實是因為缺乏安全感,像個小女孩一樣,要求別人的目光和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一旦別人稍稍輕忽,內心就會恐慌。

  但是撇開心理活動不看,那樣的行為,由外在看來,十足十就是公主病啊,現實生活中遇到了,我們大概也只會評論上一句:「被寵壞的千金嬌嬌女,以為全世界都該繞著她運轉。」

  這種公主病行為的女主角,我真的很不擅長寫,最主要是自已心裡那一關過不去,硬要寫出行為如此糟糕的女主角,我自己都想打她,所以一度寫得很卡。

  這樣的女人,男主角為什麼會喜歡?

  我試著去探索他的內心世界,後來覺得,因為他有看到女主角柔軟美好的那一面,在他眼裡、心裡,她或許就是個可愛的迷路小女孩吧,然後雄性荷爾蒙作祟,莫名地愛憐。

  寫完這本書以後,我發現問題來了,很大、很大的問題——我的「存糧」用光了啦!

  光戰國七雄就有五隻公的,余家比照辦理,嚴家更不用提,我我我……到底是怎麼搞成這樣陽盛陰衰的?女性角色好缺貨,下回該靠什麼過活啊……(遠目)

  說到這個,因為有讀者說,我的書裡好像每個角色都能串連起來,然後有一回我在粉絲頁上問大家預購想要什麼,就有人提到想看關係圖,於是晴姑娘在《同心圓》完稿後,閒來沒事就試著給它畫畫看,最後發現——

  好像真的串得起來——

  希望這張關係圖,能有助大家釐清混亂的人物關聯,裡頭有對應書名,方便大家鏈接起來,請笑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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