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激情過後。
范樂錡像個破碎的娃娃,虛軟地喘息著。
她下半身被月光籠罩著,上半身卻處於陰影的地方。
經過東門京如狼虎般的巧奪強取,她已無力去理會疲憊不堪的下體。
倘若東門京是要羞辱她的自尊,那她得恭喜他做得非常徹底成功——事後,他馬上絕袂離去。
豔白的嬌胴,有三處灑著濃濃的精稠。一處是她小腹,一處是她絕色的玉戶,另一處則是臀後的菊穴。
這若是愛,那這個世界上就沒有恨了。
輕輕閉上雙眼,范樂錡感覺恨意沖刷過她全身,淚水緩緩落於臉頰,她此刻真的好恨他!
在來此之前,她雖不至於天真,但從未這麽恨過一個人。
讓她的心佈滿甜酸苦澀,置她自尊於地上踩……她才懂得愛,他便教會她恨。她懷疑東門口口聲聲的愛是一則則的謊言,蒙蔽了自己也傷害了她。
什麽是愛?承諾過眼雲煙便是愛!
范樂錡悲愴地笑了出來,淚水氾濫得更為兇猛。
「我想走……放我出去……」淺淺的哽咽聲,斷斷續續在牢室吟咽。
「裏面的人,你還好嗎?」聽到牢室內又哭又笑的聲音,嬌小的綠綃在外面輕喊。
她在外面等候了好久,等待東門京從裏面走出來,離開。
原來京少早就能走路了,只是一直隱瞞著他們。而剛剛令人臉紅心跳的呻吟,她也聽得分外清楚……京少真的好強喔!光聽范樂錡銷魂了一回又一回的嬌吟,綠綃不禁幻想被佔有的女人就是她自己……
「誰在外面?」急切的語氣中揚著希冀。
「是來放你自由的人。」這鎖難不倒曾經當過小偷的綠綃。她用髮夾在鎖孔探個幾圈,一個微笑後,鎖頭便應聲而解。
聽見是綠綃,也知她馬上便要闖進來,范樂錡飛快拉起袍子遮掩方才被人輕賤的幽谷。
「啊,真是個金屋藏嬌的好地方!」綠綃舉目四顧,不禁吹了聲口哨。
「中古時期的皇后、貴婦什麼的,都是被幽禁在這種地方。京少這麼做是不自覺地抬高了你的身分!」
范樂錡可不管這許多,她只想趕快離開這裏。
「你要放我走……你能解開這個鎖?」她望著鐐鎖。
「剛才我不就證明過了?」綠綃走過去替她解開腳鏈。「喂,你也知道京少迷戀你已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隨時都可能再折回來。所以你逃走了就千萬別再回頭,大門外有一部我借來的車子可以幫助你離開。」
揉揉被囚住多日的右腳踝後,范樂錡虛弱地站起來。我得提醒你,你放走我,他不會放過你的。」
這你就甭擔心了,我自有法子脫身。據石丸奇的說法,因東門小野窈的關係,歐陽並未完全獲得京少的信任。所以嫁禍給歐陽,是天衣無縫的計畫。
「那,我走了。」瞬間,絕色的白身影便消失在看來呈漩渦狀的梯道。
別了,她偉大的夢想。
別了,這相伴她多日的月光。
別了,已融入她骨血、不肯放過她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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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夜,東門京來到東塔,長長的嘶吼震醒古堡內的每個人。
待歐陽一行人趕來東塔,只見東門京將鐵鏈抱在懷中,長吼未止。
「京少,你的腿能站?」首先出聲的是歐陽,這是他第一次看見東門京自由行走,且如箭塔般矗立他們面前。
「是呀!京少,你可以走路了?!」綠綃刻意表現不知情。
東門京利如鷹的銳眸環視在場三個人。「我不想說廢話,你們也就別裝傻。這裏關著一個女人——我的看護,范樂錡。你們當中,是誰放走她?」
「依我看,最能接觸囚犯的人,最有機會放走人。」石丸奇道。主子會走了,這是好事。以後便不用再忍受他怪裏怪氣的脾性。
至於綠綃,他誓在必得,所以才打算和她站在同一陣線,同流合污。
「是你對不對?」東門京將視線掃往歐陽。
對於這個只大他一歲、母親的入幕之賓,他有著很深的戒備。
「不是我。昨天我才告訴他們。做賊的先喊捉賊,這種伎倆三歲小孩都看得出來。」歐陽理依舊面無表情的分析著。
東門京咬牙,「敢拐彎罵我是三歲小孩?!歐陽俊逸,你別以為有我母親替你撐腰,你就目中無人!」
小野窈是養母,但給他的溫情關愛絕不少於生母。
身為富有的東門家的遺孀,加上年輕貌美,追求者從千葉排到大阪,儘是政商名流。雖然她拒絕了那些愛慕者,但日本的上流社會中,人盡皆知小野窈是東門家總管歐陽俊逸的專屬妓女。
哼,他絕不像他母親所認為,東門家偌大的事業非歐陽掌管不可,否則東門家便會日薄西山。
相反地,他要這個男人消失在東門家!
「我只是希望京少不要因為一個女人,就失去理性。我放走范小姐,對我並沒有好處。」歐陽瞄向一旁的綠綃,明智銳利的精瞳洞悉一切。「對一個人倒很有好處。」
元奇、綠綃,你們兩個人先下去。」東門京突然命令。
待牢室裏只剩下兩人,東門京道:「糾纏東門家二十幾年,我有辦法讓你自動求去!」
他們一個是東門家的傳人,擁有與生俱來尊榮的相貌與格局。一個則是東門夫人的此生摯愛,遺世而獨立,孤芳自賞。
歐陽俊逸依舊面無表情,只表示,「什麽時候要告訴你母親你可以走路?」
「我們母子的事不用你操心。至於放走我心愛的女人——我不會善罷甘休!」給了歐陽一記眼箭,東門京甩頭走出牢室。
他們兩個男人的戰爭,從很早以前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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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早以前,一個名宇便已烙印在她心上。
東門京。很具東洋味的名宇。
范樂錡倚著窗,看著窗外雲朵——晴天萬里,其實沒幾朵雲——好像很多事離她越來越遠,但是這個名字卻離她心口越來越近。
七天前她逃回家後,就喜歡這樣發著呆。
她回到家了,觸目所及都是熟悉的寢室家俱,熟悉的悶人感受。
想必東門京氣壞了吧?
她置他所說的真心於無物,視鎖鏈於無形,簡直就是挑戰他天性中的霸道。依他唯我獨尊的性子,恐怕會炸掉那座囚她多日的尖塔。
「回來這麽多天,也不上班也不下樓去,你躲在這兒做什麼?」
「媽,你怎麼上來了?」一見唐母進到房間,范樂錡立即迎上。
喚唐林秋月一聲「媽」,是因為她親生母親早就死了。上一代兩個女人是學姊妹,見她白小失怙,又沒親戚認善,只有獨子的林秋月,便好心地收養她。
「你什麽時候和我們索靖結婚?那孩子可喜歡你得緊,你當我們唐家的媳婦,我是絕不會虧待你的,對你只會比以往更好,不會更差……怎樣,決定如何?」一意關心兒子的林秋月逼討婚期。
「索靖哥……他的意思怎麼樣?」范樂錡緩緩地開口。
她曾經努力去愛,但……唐索靖知道她始終敬他如兄長,全無男女之間的情意。
這樣的婚姻關係,一個男人怎麽受得了?她光是想像,便覺餘生可悲。
「我說過,我們索靖對你一往情深。你還記得你小時候來唐家的情景嗎?他可呵護你了,怕你冷怕你餓,照顧你無微不至……樂錡,人要懂得知恩報恩,你不會不知道吧?」林秋月目光銳利地逼視她。
「媽……」范樂錡頓了下「報恩有很多種方法。我希望索靖哥能找到一個真正愛他的女人。」
婚姻不該拿來當作報恩的工具。她可以奉獻出許多東西,但絕不是愛情。她不相信有女人會因此得到幸福,兩方俱敗的人多得是——這也是最近她悟出的道理。
愛一個人,她是吃到苦頭了。她並不希望唐索靖步上她的後塵。
「你打算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別怪我把醜話說在前頭——其實憑你的條件,配我們索靖是你高攀了,你不要不識抬舉!」
「我知道我出身低微,所以才不敢高攀唐家。」她嘴角淺淺的笑,有絲苦味。
「你口口聲聲唐家,唐家待你不好嗎?」林秋月再度怒言肓相向。
「媽,我——」惹惱老人家,實非范樂錡所願。
「別叫我媽!我不是你媽,你別亂認親戚!」林秋月轉過高傲的身子。
范樂錡再度苦笑。她以為唐家始終是她的避風港——雖然唐母時常神經質的以為她會搶走兒子,而對她多有情緒上的反彈,但她一直以唐家為報恩盡心的對象。如今唐母赤裸裸攻向她這位孤兒的一番血淋淋的話語,她知是無顏再待在唐家了。
「我知道了。我會立刻搬離唐家。」范樂錡擦去眼睫的淚珠,站起來。收拾行李。
「我不在,您老人家天冷了要多加件衣物。還有別為了省錢,就捨不得丟掉隔日的剩菜,一個人吃完它。這樣對健康不好。」她只把幾件常穿的衣物放進行李袋。
「另外,爸心臟病的藥,我在起居室、餐廳、老爸喜歡待的書房都有放。索靖哥常常為了工作很晚才回家,我會提醒他帶你們兩位老人家做健康檢查,多關心你們。總之,唐家多年的養育之恩,樂錡不會忘記。有一天,媽如果願意讓樂錡以女兒的身分來孝養你們,我義不容辭。」
其實有工作之後,她便有能力在外面租賃或買房子。不這麼做的原因,只是想在唐家盡一份孝心而已。
如令這份孝心不能如意完成,她只好選擇離開。
「你要走就走,說這些做什麽?」唐母背過身去,悄悄拭淚。
忍著淚,范樂錡拜別林秋月後,在煦煦晨曦中,提著一袋行李步出唐家。
七天了,她也該打起精神去面對「 」的另三個女人。
那裏有最溫暖的友誼,也是她目前的容身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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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歹你也為唐家勞心勞力了那麼多年,雖然他們養大你,但你去國外留學,用的也是自己省吃儉用打工賺來的錢。還有,上次唐家的事業發生危機,還不是你掏出五百萬的私房錢出來解圍……難道這些對他們都沒有意義嗎?就這樣把你趕出來,真是太可惡了!」喬水央從室外搬進一個小盆栽的梔子花,皎白的花瓣送出陣陣沁人的香味。
今天是「 」的公休日,四個女人齊聚一堂,共商范樂錡此後該何去何從。
「她沒有趕我,是我自己要搬出來。」
范樂錡伸手撥了撥白色的花瓣,手裏端著冰咖啡窩在黃色沙發裏。
「算了吧,你這個孝女巴不得能死在唐家,認為這樣才算報恩裏」堯舜安則直接躺在沙發上,盯著牆上她老公幫她們四個女人畫的畫像。
黑白的素描畫,線條簡單,沒有背景,只有單純的笑得很開心的人稱四朵金花。
「再怎麽說,在我最孤苦無依的時候,只有他們對我伸出援手,大恩大德無以回報。」范樂錡啜了口咖啡,「小璠,你泡的咖啡真的很好喝。」
「謝謝誇獎。封漢威跑遍世界各地,我是跟他學的。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呢?」
「在找到適合的房子前,先暫時住在『 』。辦公室根大,我弄個躺椅什麼的,應該就會很舒適。」范樂錡滿臉沉思。
「到我家住吧,住我出嫁前的那個房間。上次我媽還在念著,說我們三個女人都嫁了,不能重色輕友,要多關照單身的你……她疼你的程度,我都快以為你是她外面的私生女呢。」喬水央拿著水罐為梔子花噴水。
「要不你搬來我陽明山上的房子,我歡迎你無限期住下來。」堯舜安道。
「不好。你們夫妻住那裏,我不想當電燈泡。」范樂錡笑著回絕。
周璠更笑得詭異。「我賺錢的機會來了。樂錡,你要來我家住,我依民宿的價格,一晚收你三百就好了。」
范樂錡瞠目,「周璠,你真的是錢婆投胎轉世耶!」
在這種最需要友誼相挺的時刻,她居然還能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說得好呀!」周璠豎起大拇指。「你們說,我能去競選裏長嗎?」
「你啊,什麼錢都不放過。」喬水央感到不可思議。
范樂錡笑得可開懷了。「小璠,謝謝你這個活寶。我今天本來很鬱卒的,現在則是快笑撐了!」
「樂錡,我們都為你被趕出來的事抱不平,卻忘了問你,來去東門古堡當間細的事進行得怎麼樣?」堯舜安問。
范樂錡嘴邊的笑意瞬間凝結。
打算忘記的事,為什麽有人記得如此清楚?
「先前是我大異想天開,其實在那兒根本挖不到什麼寶。」所謂的「寶」,其實是指她欲打敗東門京,所搜集到任何有助實現她偉大計畫的有用資料。
「那東門京是個什麼樣的人?像報紙上寫的,高傲到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嗎?」喬水央問。
「他……」范樂錡語滯了。
該如何形容那個她愛的男人?原來的辯才無礙,竟然派不上用場……
「怎麼樣?」三個女人一致好奇地問。
開玩笑,算起來東門京也是她們的大敵人——他猶如服裝界的香奈兒,
是心理學界的名牌,橫掃千軍。而她們四個女人則是初生之犢。他越無人不曉,她們「 」就越氣勢消弱。
最好東門京能愛上樂錡,這樣她們就是真正的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只是她這會兒吞吞吐吐,不是情勢不樂觀,便是有難言之隱。
「他就像他的姓氏,很尊貴。他在公開的場合很得體,但真正接觸過他的人,就知道他是一個不可一世、頑固霸道的人。」范樂錡迥躲著使她心跳騷亂的思緒。
古堡內的欲海情雲,如閃光片一幕幕飛進她腦海。
她仍然不知道密室裏的男女是誰。至於她和東門京的片段,更教人心跳加速。屢次午夜夢迥,她總是汗涔涔地醒來,彷佛他就在她耳邊吹氣,訴說著他有多愛她、多深情不悔,以及更多的肝腸寸斷,只因為得不到一絲絲她的回應……
范樂錡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心事裏,沒發覺三雙緊盯著她的秋瞳。
「不對哦,樂錡,我覺得你避重就輕。你說的這些我們都知道啊。」喬水央張著迷茫的美目。
畢竟大家是同行,許多消息傳播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我不知道你們所謂的重點是什麽?」范樂錡決定裝傻。
「就是你有沒有和他上床?」堯舜安問道。既然別人都不想當壞人,就讓她當吧!
「他坐著輪椅,你們該不會忘記吧?」眼下不說點謊,她們可能不會放過她。再說這也算事實。「況且我這次是去當看護,不是應召女郎。」
「以你的聰明才智??大家都知道他喜歡聰明的女人——不能命令他的命根子站起來嗎?」周璠道。
「我真是服了你們三個!結了婚的女人說話都像你們這麼大膽?」
「有嗎?我們有說話大膽?你別亂誹謗我們喔。」周璠搞笑道。
堯舜安眉開眼笑,終於逮著消遣范樂錡的機會。「相反的,我們還認為太含蓄了!你要不要聽更辛辣的?」
「不用!」范樂錡飛快搖手。「你們饒了我吧!我才從唐家落難,讓我休息會兒,下午我再陪你們去花老公賺的錢,如何?」
這已是她最大的讓步。要知道和一個太浪漫、一個過於實際、一個花錢不眨眼的女人同時逛街,那絕對會教人口吐白沫,比上戰場還痛苦。
「你安心的睡吧,我們會替你撥好鬧鐘。」三個女人很滿意的一致點頭,才放過她這個落難兒。
而她,竟無眠地睜著眼,直到振興國家經濟的時間來臨。
東門京……會如同他強烈誓言的不放過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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