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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玫瑰]敲敲我的頭[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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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4 00:46:47
  第九章
  
  其實殷語歡是想把那顆球拿來當作她與楊光洛相識的紀念品,在他們的結婚典禮上,這顆球還應該別上「介紹人」三個字。
  
  想到結婚,一向大方的她也忍不住低下頭,她想像自己穿著白色的婚紗禮服,讓楊光洛挽著手,走在滿是鮮花的地毯上,想著想著,不禁低聲地哼著結婚進行曲。
  
  「你在唱歌嗎?你的聲音滿好聽的。」楊光洛輕聲地問道。
  
  一種被人發現秘密的羞赧,她紅了臉,幸好他沒聽清楚她哼的是什麼旋律。
  
  「是嗎?我只是隨便哼哼而已,你想聽嗎?」
  
  「當然想啊!」
  
  「想聽什麼歌?不要叫我唱唐詩或佛經,那個我不會。」她損了他一下。
  
  楊光洛尷尬地笑,「我也不懂流行歌,你想唱什麼就唱吧。」
  
  突然想到一首歌,很適合唱給他聽。
  
  她清清嗓子,高聲地唱了起來……
  
  「敲敲敲敲我的頭,敲敲敲敲我的頭,看看它是不是有用……」楊光洛愣住了,這是什麼歌?
  
  殷語歡邊唱邊偷瞧著他又是納悶又是歉疚的表情,心裡暗暗地樂著。  他終於忍不住了,「哪有這種歌,是你自己編的吧?」
  
  「誰說的?這真的是流行歌曲啊!」
  
  「那怎麼……那怎麼……」他抓抓頭,「怎麼好像在說我們的事?」「那個歌星可能也被別人用球敲過頭吧。」
  
  殷語歡一臉正經地下了結論,兩人對望一眼,然後開始大笑起來。
  
  「咦,那個什麼東西在動?」她突然指著水面上一個上下浮動的東西。
  
  「那是浮標,表示魚上鉤了。」楊光洛將線捲起,小心的解下魚嘴內的魚鉤,把魚放回水裡。
  
  殷語歡專注地看著他的動作,直到他把魚放了之後,才好奇地問:「魚都釣起來了,為什麼還要放掉呢?那當初為什麼又要釣它起來?」
  
  他一邊將魚鉤鉤上魚餌再放到水裡,一邊解釋著,「釣魚的樂趣並不在於吃魚,而在於過程;懂得享受魚上鉤前的那段時間,才是真正會鈞魚的人。」
  
  「原來釣魚的哲學還這麼深奧。」
  
  「其實也沒那麼複雜,魚不動,我就不動,等魚上鉤了,我才小心翼翼地收線,這是最簡單的動作。」
  
  殷語歡若有所悟地點點頭,過了半響,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啊!我想到了,其實你早就喜歡我了,可是你都不說,一直要等到我說了你才肯表明,原來你是將我當成魚來釣啊!」
  
  這是什麼比喻嘛!
  
  「這也要我這塊魚餌夠香,你這只美人魚才會上鉤啊!」既然瞭解了她的心,現在的他也開始會開玩笑了。
  
  「你臭美!還以為你很老實,原來也會貧嘴。」
  
  她笑著捶打著他的胸,卻被他一手握住。
  
  他慢慢地靠近她紅嫩的臉頰,探索著她柔嫩的唇瓣,深情地吻著,他們聽見了彼此的心跳,頻率相同地謳歌著愛情的來臨。
  
  一時間,湖醉了,樹醉了,山醉了,雲也醉了,連採蜜的蜂蝶;也醉得忘了回家的路……
  
  沒等到下班時間到來,殷父早早地便離開公司。
  
  一進家門,殷父便問杜媽:「歡歡呢?在家嗎?不會又跑出去了吧?」
  
  「她在房裡。」杜媽見他面有慍色,立刻回答。
  
  殷父沉著臉,挺著中年發福的肚子上樓。女兒真被他給寵壞了,不把他說的話當成一回事,這次沒把歡歡電得「金細細」,她是永遠都不會放在心底的。
  
  「歡歡,今天去哪了?」殷父進門,打算先用溫情攻勢來勸導她。殷語歡聳聳肩,「沒什麼,就開車出去兜兜風而已。」
  
  想起楊光洛傻呼呼的模樣,她開心得不得了,他竟然怕驚動假寐的她而乖乖坐著不敢亂動,直到她腿發麻,才依依不捨的假裝睡醒。
  
  「你媽咪有沒有跟你說叫你最近不要出去,以防有危險?」
  
  「有啊!但是爹地,人家整天都在家裡,悶死人了。我跟光洛出去,他塊頭那麼大,不會有什麼危險啦。」
  
  又是楊光洛!
  
  今天君實就是這了這傢伙差點不去巴西了,她居然還跟他出去,只怪自己當時氣瘋了,忘了交代許特助打電話時要特別強調不准讓歡歡跟這個人出去。
  
  殷父氣白了臉,語氣一沉,「從今天開始,不准你再跟他出去。」
  
  「為什麼?」殷語歡皺著挺直的鼻子抗議,「他對我很好啊!而且他笨笨的,只有被我欺負的份,跟他在一起最好玩了。」
  
  「我說不准就是不准,如果你再和他出去,就別當我是你爸爸。」為了女兒將來的幸福,殷父說什麼也不依女兒了。
  
  殷語歡先是愕然,隨即眼淚順著粉嫩的臉龐滑落,「爹地,你好凶。」
  
  打從她出生,父親一直都是最疼她、最寵她,把她捧在手心當寶,今天卻這樣凶她,教她如何不感到難過呢?
  
  說是要把女兒電得「金細細」,但見了女兒的淚雨,殷父心疼不已,口氣軟了下來,
  
  「歡歡乖啊,爸爸是怕你有危險才不准你出門,你要體諒爸爸。」
  
  「好嘛、好嘛,不出門就不出門。」殷語歡含著淚,也退讓了一步,「那光洛來家裡陪我總可以了吧?」
  
  如果不能夠跟光洛去兜風的話,在家裡聊聊天也行,只要兩人可以在一起。
  
  她實在是誤會了父親的意思,殷父幾乎把話講白了,就是不惟她再和楊光洛來往,她還一直以為老爸只是不願她再出門被記者拍到而已。
  
  聽見女兒語氣裡對於楊光洛的期盼,他隱約知道楊光洛與女兒間有點情愫暗生。
  
  基本上,殷父並不是個嫌貧愛富的人,但他總覺得楊光洛那般粗獷的男子沒有辦法照顧好女兒;反而是君實,那樣穩重的人才能讓歡歡這朵溫室裡的花開得更美、更盛。
  
  再者,君實的生活環境與歡歡大致相同,將來結了婚,也不至於會有什麼問題。君實的父親也把歡歡當成自己的女兒般疼愛,歡歡嫁過去多了個爸爸來寵她,下半輩子應該無憂無慮了。
  
  看見女兒臉龐滑落的淚珠;殷父又有點心軟了,他盡可能溫和地和她溝通。
  
  「歡歡,你……你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我想,楊先生應該不需要再來探病了吧。」
  
  聞言,殷歡哇地大聲哭了出來,「人家想要見光洛啦廠
  
  「楊先生有他的工作,他哪有那麼多空閒時間?再說,楊先生光是陪你,都不用去陪女朋友了嗎?」
  
  「不管、不管,人家要光洛啦……」她像個要不到糖吃的小女孩。
  
  殷語歡不明白為何父親突如其來的反對她與光洛在一起,上次老爸和光洛一起吃飯時,不是還稱讚他說這個孩子憨厚老實,誰嫁給他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嗎?
  
  「歡歡,爸爸是為你好啊!」
  
  「人家就是要見光洛啦!你不讓我出去我也答應了,人家只是想要光洛來陪陪我,為什麼就不行?」
  
  「歡歡!」被父親一吼,殷語歡停止了哭泣,瞪大了眼。
  
  「你不怕他沒工作就儘管去找他。」
  
  「爸!你……」殷語歡簡直不敢相信耳朵所聽到的。
  
  「只要我一句話,哪個地方敢留楊光洛?」
  
  她知道父親絕對是說的出做的到,沉默了許久,她咬著下唇說:「不管你怎麼說,就算他沒有工作,就算他回南部種田,我就是要跟他在一起。」
  
  「你……」殷父氣得嘴唇微顫,半晌說不出話來。「你難道都不會為君實想想嗎?他等你這麼多年了,為什麼你就不能接受他呢?」
  
  「爸,我和君實只是朋友而已,根本不可能會在一起。」她瞪視著父親,語氣堅定的說:「我愛的是光洛,無論你們怎麼說,我就是愛他!」
  
  「好……真是我的好女兒……」殷父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你就等著看楊光洛從職棒界消失!」
  
  望著父親拂袖而去的背影,殷語歡再也忍不住,趴在棉被上哭了起來。
  
  趁著夜深,殷語歡鑽出暖烘烘的被窩,躡手躡腳的下樓。
  
  腳受了傷還真是不方便,厚實的石膏讓她滿頭大汗,移動了好久,才到達客廳,還得小心翼冀不發出聲響,以免吵醒了父母。
  
  她知道在骨頭癒合前,任何震動都有可能影響傷勢,可是她顧不了這麼多了,過了今夜,或許就永遠見不到楊光洛了。順利的溜出大門,搭上打電話叫來的計程車,司機好奇的看著一手一腳上了石膏的殷語歡,她根本不在意,只是報上了楊光洛宿舍的地址,她想見他。
  
  抵達迅雷隊的宿舍外,她打了通電話進去。
  
  「我在你們宿舍外面,好冷喔!」
  
  楊光洛大吃一驚,來不及加件衣服就穿著短褲背心跑出來。
  
  「這麼晚了,你怎麼一個人跑出來?伯父他們知道嗎?」.
  
  她漾起笑容,有些可憐兮兮的吸吸因受了夜寒而開始分泌的鼻水,「人家想見你嘛!才不管他們咧!」
  
  「先進來再說。」
  
  不忍見她受涼,楊光洛環住她的身體,幫她抵擋陣陣冷風,雖然宿舍嚴禁外人進來,但看她冷成這樣,即使要被罰也認了。
  
  「不,我不進去。」她搖搖頭,「我想要去一個地方,你可以帶我去嗎?」
  
  「現在?」他嚇了一跳,都已經半夜了,她還想去、哪兒?
  
  「嗯,現在!帶我去今天我們去釣魚的地方好嗎?」
  
  「可是……」看著她瑟縮在懷裡那惹人憐愛的模樣,他實在不忍心拒絕。「好吧,你先跟我進來,我幫你加件衣服。」
  
  他將她裹在自己的棒球外套裡,小心地抱她上車,往山上開去。
  
  來到那座小鏡似的湖泊,月色映照在湖心裡,有種淒涼的美。
  
  「你穿這樣不冷嗎?」殷語歡看他還是只有一件短袖T恤,好奇地問道。
  
  「不會啊,習慣了。」
  
  「可是人家很冷。」她撒嬌的說,順勢窩進他暖爐似的胸懷。
  
  她知道,還是最後一個晚上了,等到天亮,兩人就不會再有交集,短短的幾個小時顯得格外的珍貴,她多想就這麼賴在他的懷中不起來,忘了世上的一切。
  
  楊光洛傻呼呼的摟著心儀的俏佳人,心中一陣悸動.輕輕的吻上她的臉龐,「還冷嗎?」
  
  她撒嬌意味濃厚的說:「冷死我了。」
  
  他緊緊的摟著她,「再一會兒就不冷了。」
  
  「嗯。」殷語歡也緊緊的環著他的腰,捨不得鬆手。
  
  除了月兒從雲後探出臉來偷瞧,周圍沒有任何的人,他們倆緊緊的依偎著,楊光洛用自己熾熱的溫度擁著她。
  
  「答應我一件事好嗎?」他突然開口。
  
  「什麼事?」
  
  他溫柔地撫著她的臉,「以後絕對不要在這麼深的夜裡跑出來,這樣實在太危險了。」
  
  她點點頭,「我知道,下次再也不會了。」
  
  不會再有下次了,她心裡很清楚,這是她最後一次能看到光洛,而且從今以後,再也沒有人能讓她在這麼深的夜裡拖著裹著石膏的腿出門了。
  
  一陣酸楚襲上心頭,淚珠滑過她蒼白的臉龐,滴落在她腳下的草地裡,再也尋不著。
  
  「你怎麼哭了?」楊光洛心疼地捧起她的臉,「是傷口在痛嗎?」
  
  「不是,是……是有東西飛進眼睛裡。」
  
  「我看看。」
  
  「現在沒事了。」她將臉貼在他的手掌上,「洛,換你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好啊,你說。」
  
  她看著他的眼睛,一刻也不想移開,「對我說愛我。」
  
  楊光洛愣了一下,隨即抿著嘴笑了。歡歡還真是孩子氣,就為了聽他這句話,半夜拉他到這麼偏僻的地方,但他還是很認真的,吸了一口氣,柔聲地對她說:「我愛你。」
  
  不爭氣的淚水又掉了下來,她別過頭去,無聲地將它拭去。「怎麼了?你好像有心事?」
  
  「沒有.只是很感動。」她趕緊擠出一點笑容,「我會永遠記得你曾對我說過這三個字。」
  
  「如果你喜歡聽,我天天都說。」楊光洛真誠的看著她。
  
  「不用了,我只要聽你說這一次,就已經足夠了。」
  
  她又挨進楊光洛的懷裡,她要用最後的這幾個小時去記憶這讓她感到最幸福的臂彎。
  
  可是,天還是慢慢地亮了,她的心,也漸漸地滑落到谷底,滑落到一個不見陽光的陰冷深淵,碎成無數細小的粉末,再也無法拼湊。
  
  一連幾天南征北討,上場時思及殷語歡的笑靨,打起球來特別精神,五場比賽二十二個打席共敲出八支全壘打。
  
  特別是最後一場,楊光洛想起比賽後的兩天假期可以和殷語歡見面,五個打席敲了五支大炮,破了職棒紀錄,全場近兩萬名觀眾看得是熱血沸騰,叫得聲音沙啞,比賽結束後仍不肯散去,追著迅雷隊的遊覽車一路搖旗吶喊回到宿舍。
  
  理所當然的,楊光洛成了炙手可熱的當紅炸子雞,體育版大篇幅的報導著——
  
  陽光王子墜情網喜上眉梢揮大棒
  
  事實上,楊光洛的確是喜氣洋洋的,時時刻刻為著與殷語歡暫別的時間倒數計時,光是看著她塞給他的生活照,他便有無窮的快樂。
  
  因此,當他滿懷著期待衝到殷家卻吃了閉門羹時,他呆站了一個多小時,還無法相信這是真的,下了滂沱大雨也渾然未覺。
  
  「歡歡不見我?」楊光洛癡傻傻的問道。
  
  杜媽不忍心他這般淋雨,拿出傘,「楊先生,你先回去吧,雨下得這麼大,鐵打的身子也禁不起這樣啊!」
  
  「為什麼?歡歡為什麼不想見我?我們說好了,只要我放假就來找她呀!」楊光洛只想要個答案,他不信歡歡真的會突然間不理會他。
  
  杜媽心軟地透霹了些,「楊先生,歡歡在房裡,好幾天沒說話了,你要是真喜歡她,就別為難她了。」
  
  「為難?」他不懂,不就是見個面嗎?
  
  「她真的有她的苦衷,你就別再逼她了。」
  
  他完全不瞭解杜媽在說些什麼,還是很執拗,「不,沒見到她,我絕對不走。」
  
  「唉,你不走也不是辦法,病了怎麼成呢?」
  
  「我要見歡歡。」他拉著杜媽的手,「杜媽,求求你,讓我見見她吧。」
  
  杜媽這個人最禁不起軟言請求,再加上楊光洛渾身濕透,她真狠不下心拒絕。「好吧,我跟歡歡說,你到她窗外等著,如果歡歡肯見你,自然會推開窗。」
  
  楊光洛快步移動,仰望殷語歡的窗口,盼能見著她一面。
  
  殷語歡早就知道他來了,她躺在床上,細白的牙將嘴唇咬出了鮮紅的血,蒼白的臉頰上卻找不著一絲血色,也找不到一絲表情,好像她根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
  
  「歡歡,楊先生在樓下,他想見你。」
  
  她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像座沒有生命的雕像。
  
  「歡歡……」
  
  杜媽連說了幾遍,殷語歡還是沒有反應,她歎了口氣,無奈的轉身下樓。
  
  殷語歡掙扎地起身,緩慢地拄著枴杖移向窗口,透過佈滿雨滴的玻璃窗,盯著抬頭仰望的楊光洛,淚無聲的滑落。
  
  為什麼想見卻不能見?為什麼相愛的人不能在一起?
  
  她知道父親說得沒錯,以「元碩」的政商關係,只需不經意提及一句,即使他擁有再多的球迷也沒用,「楊光洛」這三個將字永遠被棒球界打入黑名單。
  
  錢,就是這麼萬能,不是嗎?
  
  她可以不要殷家任何的身份與財產,可是光洛呢?
  
  棒球是光洛的生命,失去了棒球,光洛將永不再是「陽光王子」。
  
  她不能自私的害光洛被放逐,也許她的避不見面會帶給他很大的傷害,但她相信,只要過個幾年,光洛的失落會沉澱,逐漸消失,然後,會有另一個女孩出現。
  
  就像她頭上的傷口,也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地癒合,隨著歲月的催磨慢慢地淡去,隨著光陰的推移慢慢地塵封……而心中的傷口呢?除了他們兩個人之外,有誰在乎?
  
  至於「殷語歡」這三個宇,當他年老時,有一天無意中從記憶底層再翻起這段往昔,他或許會記得曾有個女孩被他的全壘打敲到了頭,而那個女孩,就叫殷語歡。
  
  而她呢?就順著父親的安排嫁人豪門,變成了一株再也見不到陽光的植物。
  
  是前世的宿命吧!他是陽光,而她則是陰雨,有陽光,就不會有陰雨,他們之間,是再也不會有任何交集了。
  
  楊光洛還在窗外等著,雨還是下個不停,他還是見不到殷語歡的身影,沁寒的雨水逐漸侵蝕了心的溫度,終於讓他的心結成了冰。
  
  事實證明杜媽的話是對的,楊光洛鐵打的身子確實禁不起一夜的雨淋,迷迷糊糊的回到宿舍,又迷迷糊糊的被送進醫院,足足發了三天的高燒。
  
  原本只是單純的受了風寒,可是楊光洛的潛意識裡幾乎是自暴自棄的抗拒著藥效,這場病來得又凶又急,他的情況一天比一天嚴重。
  
  他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全身燙得猶似被火燒的著,然而唯有他快要停擺的心仍是冰冷的。
  
  「歡歡……歡歡……我要見歡歡……」他囈語著。
  
  來照顧他的皮方舟站在一旁,已經聽他喊了一夜的歡歡了,看著好友受到感情的折磨,已經是病得半死了,卻還是執迷不悟的死命地朝著痛苦的深淵裡鑽去,一向玩世不恭的皮方舟也為他感到難過。
  
  他忍不住揪起楊光洛的衣須,猛烈地搖晃,「光洛,你醒醒吧!那個女人根本不值得你愛!憑你『楊光洛』三個字,還怕找不到好女人嗎?」
  
  楊光洛的身軀隨著他的雙手擺動著,彷彿是具早已失去靈魂的屍體,只是口中仍然不斷地喊著殷語歡的名字。
  
  「光洛,聽兄弟的,忘了那個女人吧!是你不要她,不是她不要你,等你好了之後,我找十個比她好的女人給你。」
  
  楊光洛卻像是根本沒聽見他在說些什麼,原本晶亮的眼眸佈滿了血絲,早已失去了昔日的光彩。這世上除了歡歡之外,還有誰能給他那樣的幸福與快樂?他重複地喊著殷語歡的名字,聲音是空洞而冰冷的,迴盪在沒有一絲生氣的病房裡,叫人聽了不寒而僳。
  
  皮方舟實在看不下去,狠狠地甩了他兩個耳光,「他媽的!你給我起來,為了一個女人這麼折磨自己,你還算是個男人嗎?」
  
  無論他如何的勸說打罵、楊光洛還是只會喊著:「歡歡……我要見歡歡……」
  
  住在南部的楊父、楊母聽到他住院的消息,也趕上來看他。看到原本健壯的他在短短的幾天內就瘦了一大圈,母親在一旁垂淚,父親則是焦躁的來回走著。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是不是能請人去找那個女孩來看看阿洛?總不會有人鐵石心腸到這種地步吧!」已經陪著兒子五天了,他還是沒一點起色,楊父無奈地看著楊光洛的二弟說。「楊伯伯,沒用的,我早去過殷家了,連那個女的都沒見到面就給轟出來了。」皮方舟搖頭歎氣。
  
  他去得不巧,剛好遇到殷父在家,一聽到是楊光洛的隊友,二話不說就下了逐客令,到現在殷語歡仍不知道楊光洛已經在醫院裡躺了半多個月了。
  
  楊母抬起頭,滿臉淚痕,「我去!我去跪著求她,無論如何也要將她求來看看阿洛。」
  
  「去求她做什麼?那種有錢人家根本不會管別人的死活。」楊父蹬了老伴一眼。
  
  「不然呢?就這麼看著阿洛一直病下去?我們總要試一試啊!」
  
  「阿洛這孩子我知道,即使把那個女人找來了,看了一眼她又要走,到時候你不是讓他更傷心嗎?」
  
  楊母聽老伴這麼一說,她知道把殷語歡找來看兒子只是飲鴆止渴的方法,除非是她回頭和光洛在一起,否則,對光洛而育反而是更大的傷害。
  
  「那……那我們該怎麼辦?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阿洛這樣病下去吧!」
  
  楊父仰頭吐了一口氣,「唉,現在做什麼都沒用了,只能看這孩子的福分了,如果他有心要振作,不用我們想什麼辦法;如果他要放棄自己,就算是醫生醫好了他的人,也醫不好他的心。」
  
  的確,哀莫大於心死,誰能阻止一個有心尋短的人去自殺呢?
  
  楊母知道老伴說得有理,但愛子心切,她寧可自己性命不要了也要換回兒子。
  
  她走到楊光洛床前,老淚縱橫地看著愛子,「阿洛,是媽呀!你看看媽啊!」
  
  楊光洛癡呆的眼神望著白色的天花板,除了他的家人和朋友,沒有人會認為這是一個有生命的人。
  
  楊母趴在他的胸前,哭得聲嘶力竭,她緊緊地抱住他,口中不斷地呼喊著他的名字。
  
  在一旁的楊父和楊光洛的三個弟弟,也都暗自垂淚,連皮方舟都在一旁啜泣。
  
  或許是慈母的呼喚,楊光洛渙散的目光裡漸漸有了反應,「媽……」
  
  嘶啞的嗓子終於掙扎出別的字句,他不再只是喊著殷語歡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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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匿名  發表於 2014-3-4 00:47:14
  第十章
  
  中正機場裡,每天上演著不同的悲歡離合,來來去去的人分了又聚、聚了又分,有人將道裡當作是旅程的終點,也有人將這裡當成追求另一個目標的起點,但無論是終點起點,它永遠只是人生中一個過渡的驛站。
  
  皮方舟口裡叼著煙,一手搭在楊光洛的肩頭上,「兄弟,真的打算走嗎?不再,考慮一下?」
  
  「不了,我不是衝動之下所作的決定,你也知道,他們找我很久了。」
  
  「我知道,但你去美國人生地不熟,雖然你中文造詣好,英文卻可以跟比我破,到了哪兒又沒有我罩著你,我真的很擔心你。」
  
  楊光洛知道他難得有一刻的真情流露,感動的拍拍他,「放心吧,球團那邊會安排翻譯,語言上不會有問題的。」
  
  「唉,可惜我眾多女友中居然沒有住美國的,不然也可以分一個給你,你到了那邊才不會孤枕難眠。」
  
  「別扯了,我去哪兒是打球,講什麼孤枕難眠?」
  
  「我是怕你到了美國,被那些人高馬大的阿豆仔欺負,說不定哪個性向特殊的,特別喜歡東方男人的屁股,到時候你晚節不保,還要去看婦產科,那多難看。」皮方舟眉頭深鎖,好像能預見好友的未來似的。
  
  楊光洛捶了他一下,「去!講不到三句正經的又露出你的本性。」
  
  「我是說正經的啊!」皮方舟回了他一拳。「對了,到了美國要特別注意安全,那裡是愛滋病的大本營,你出門記得多帶些雨衣,如果在美國買不到你的size,打個電話回來,兄弟幫你找些小號的寄去給你。」
  
  「好了,不要再鬼扯了。我爸媽他們就麻煩你了,還有我弟,他們還年輕,經驗不足,有什麼問題你多指導一些。」
  
  皮方舟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啦!這還要你多說。」
  
  「就這樣吧,我要進去了,你快回去吧。」
  
  「時間還早,不用擔心我,反正我也還沒決定今晚要到哪個女朋友家過夜。」皮方舟扮了個鬼臉,「到了美國先打電話回來說你的聯絡方式,還有,如果你去的那個球隊少個當家游擊手,記得推薦兄弟我,我去跟你作伴,順便嘗嘗美國妞的味道。」
  
  「知道了,不會忘了你的。」
  
  皮方舟又跟他扯了些「出外遊玩」的注意事項,他盡量說些荒誕不經的笑話,希望能沖淡離別的哀愁,當然,也希望能讓楊光洛別再臨別時又想到那個曾傷害他的女人。
  
  兩個好友從小在一起打球,現在楊光洛要到美國發展,他還真有點捨不得,但時間是不會為某人而停留的,終於還是到了該分手的時候。
  
  「該交代的都交代了,你可以滾了。」皮方舟強顏歡笑,「認真點,我相信你不到一年就能升上大聯盟,為台灣爭光,別讓人瞧不起了。」
  
  「會的。」
  
  揮別了好友,楊光洛走進海關,他這次赴美打球,離去的行程完全保密,因此沒有任何球迷來送他,連他爸媽他都不讓他們來。
  
  這樣也好,他可以靜靜地離開,離開這個不再有歡樂的傷心地。
  
  飛機緩緩地起飛,他看著窗外向後奔逝的燈光,鄉愁的種子,也開始在心裡萌芽。
  
  一年後。
  
  窗外沒有陽光,仍是下著綿綿的細雨,殷語歡倚在窗台上,望著窗外的雨景,她呵了一口氣在玻璃上,看著透明的玻璃凝上了一層白霧,百無聊賴地在玻璃上畫著一個又一個圓圈。
  
  有人輕輕地敲著房門,她連頭都沒回,「進來。」
  
  「歡歡,你怎麼還沒換好衣服呢?」進來的是殷父。「不是早跟你說了,今天君實從巴西回來,待會我們要去接機嗎?」
  
  「我也早就說過了——我不去!」
  
  殷父一手叉在腰上,「你這孩子怎這麼拗,君實難得回來一趟,待不到一個星期又得飛過去,你不趁這段時間跟他多相處一下,好好討論下次他回來時要結婚的事,不然就沒多餘的時間了。」
  
  殷語歡回過頭,嗔視著父親,「誰說我要跟他結婚的?要結你自己結!」她噘著嘴,十分不滿意父親的安排。
  
  「君實到底是哪裡不好了?你怎麼不給他一點機會呢?」
  
  「不好不好,他哪兒都不好!」
  
  「唉,你這孩子。」殷父無奈地搖頭,「你也知道他從以前到現在一直很喜歡你,像他這樣踏實又體貼的人,你上哪兒去找?」
  
  「為什麼他喜歡我我就得嫁給他?光洛也很喜歡我啊!他比君實還要踏實、還要體貼,你怎麼不讓我嫁給他?」殷語歡口氣很沖的頂了回去,關於抬槓這門學問,她若排第二,沒人敢排第一。
  
  「都已經過了那麼久,你還想著那個楊光洛,說不定他早就結婚,把你給忘了,你等那個人做什麼?」
  
  「不會的,光洛不會把我忘了,他也沒有結婚,我知道他還在等著我。」殷語歡很篤定,眼中閃爍著光芒。
  
  「你怎麼知道?你們還有在聯絡嗎?還是有誰告訴的?」殷父連用了三個問號,他一直以為時間能沖淡女兒對楊光洛的感情,沒想到她還是這麼執著。
  
  「沒有人告訴我,我的心告訴我的。」她摸著自己的胸。「他一直沒走,一直還待在我這裡!」
  
  「你……」殷父氣得指著她,額上的青筋都浮現出來。
  
  「我知道,你容不下他,讓他的球隊不敢跟他簽約,讓他不得不離開台灣,可是他到美國,一樣表現得很好。我還知道,總有一天,他會回來找我的。」
  
  「是誰告訴你的?你怎麼會有他的消息?說!是不是杜媽說的?」
  
  為了讓女兒徹底的忘了楊光洛,他嚴禁任何人將楊光洛的事告訴歡歡,甚至連報紙都是先將體育版抽起來後才能她,家裡的電視也從不看體育新聞,沒想到她居然還能對楊光洛的近況掌握得這麼透徹。
  
  她冷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在對我做新聞封鎖,可是爸,你忘了我有電腦;我會上網,我知道台灣還有很多球迷也在期盼著他回來。而且,就算你封鎖了我的眼睛和耳朵,也永遠封鎖不了我的心。」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怪不得前陣子她突然吵著要學電腦。
  
  打從楊光洛走後,她對任何事都失去了興趣,所以她提出要學電腦時,殷父還樂了一下,以為她想通了,還很高興的透過關係請了一個資訊系的教授專程到家裡來教她,原來這一切還是為了那個楊光洛。
  
  殷父一顆心冷了半截,這一年來所下的苦心全白費了,還以為讓楊光洛離開女兒的生活圈子,就能讓她漸漸地忘了他,可是他萬萬沒想到,陽光是無處不在的。
  
  他吸了幾口氣,好平息心中高張的怒意,「好,我會叫人把你的電腦搬走,我會讓美國那邊也沒有球團敢收他,我會讓他永遠消失在你的生命裡。」
  
  「爸,你認為這樣有用嗎?」殷語歡略帶同情地望著父親,「我都說了,你能封鎖我的眼睛和耳朵,但是你封鎖不了我的心。而且,就算是他失去了工作,我一樣愛他,即使他死了,我還是愛他!」
  
  「你實在……實在……實在是被你媽慣壞了!」聽到女兒的意志竟然如此堅決,殷父差點氣得話都說不出來。
  
  殷語歡一點都不畏懼,反而挺起胸膛,楊著下已,她心裡早就有了和父親做長期抗爭的打算。
  
  父女倆對峙了好久,最後殷父像洩了氣的皮球垂頭喪氣,無力的坐在床上,「歡歡,你從小爸爸就什麼事都依著你,你想要的任何東西,我也都想盡辦法拿給你,這次你怎麼就不能順著爸爸的意思呢?」
  
  聽到父親如此的懇求,又看見父親額上多了幾道深刻的皺紋,殷語歡有一刻幾乎要心軟的答應了,但楊光洛的身影在此時又悄悄地浮現在她心裡,給了她力量和勇氣。
  
  「爸,我知道你疼我,你做的這些安排也都是希望我將來能過得幸福,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嫁給一個我不愛的人,我真的會幸福嗎?」
  
  關於女兒說的這點,殷父無言了。的確,如果歡歡不愛君實,即使嫁到梁家,她的心沒放在君實身上,對君實和歡歡來說,都會是一生的遺憾。
  
  「君實那孩子真的很愛你,我相信你再試著和他相處一陣子後,你會發現他比那個楊光洛還要適合你,比揚光洛還能給你幸稿。」殷父還是抱著一絲希望。
  
  殷語歡搖搖頭,「不會的,我和君實認識很久了,太瞭解他了,也就是因為瞭解他,所以我知道自己愛的是誰。」
  
  「你真的認為楊光洛能給你你想要的日子?如果有一天他老了,再也無法打球了,你們還能過著像現在一樣快樂的生活嗎?」他試著用現實的角度去說服她。
  
  「爸,你認為快樂的定義是什麼?」殷語歡反問他一句。「快樂不是用金錢換來的,我要的不是錦衣玉食,也不需要住豪宅、開跑車,我只想和一個愛我的人及我愛的人在一起,不管是什麼環境,我都會覺得很快樂。」
  
  殷父抿著唇,細細地品味著女兒這幾句話的含意。
  
  他低頭思考著這件事從頭到尾的每一個細節,沉默了許久,才又抬起頭來,嘴角微微地上揚,「好吧,我瞭解你的意思了。你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是真的老了,老得有一點固執了……」
  
  他想到過去一年來對女兒的種種限制,現在回憶起來,還真是有點不可理喻,他很後悔這樣的溝通怎麼不是發生在一年前,讓女兒多挨了這一年的苦。
  
  不過就算是在一年前,他也無法保證自己能夠平心靜氣的聽女兒訴說她心裡真正的想法。
  
  有時候,愛給得太多,對別人反而是一種無形的壓力,活了半個多世紀,居然才從女兒身上學到這些道理。
  
  「爸,你別這麼說嘛!我知道你一切都是為我著想,是我不懂得好好跟你溝通,固執的是我才對。」殷語歡挨近父親的身邊,「再說,你才不老呢!我們一起去逛街說不定還有人會以為你是我男朋友呢!」
  
  「人老了就得服老,歲月是不饒人的。」他苦笑地搖搖頭,「歡歡,爸爸只是後悔這一年來讓你吃了這麼多苦。現在回想起來,光洛那孩子好像也沒有我想的那麼差,他也是滿誠懇踏實的。」
  
  這一年來,頭一回聽到父親主動的稱讚楊光洛,殷語歡的臉上展現了許久不見的笑靨,「對呀,他本來就很老實,只有被我欺負的份,呵!」
  
  「所以我剛剛就說吧,我之前真的太固執了。」
  
  「不,固執的是我。」
  
  「事實擺在眼前,就是我的固執拆散了你們,這有什麼好爭的呢?」「
  
  「啊!我知道了,我們都很固執。」殷語歡笑著撲進父親的懷裡,在父親的臉上親了一下,「因為我是你的女兒呀!」
  
  「呵呵……」殷父開懷的笑著。
  
  窗外的雨漸漸地停了,陽光從雲端透出來,天空,有點雨過天青的味道了。
  
  楊光洛做了幾次深呼吸,站起來舒展一下身體,他的直覺告訴他,今天對他而言,或許將是這輩子裡最重要的日子。
  
  身為第一個踏上美國大聯盟的台灣人,他付出的努力要比其他人多了許多,除了體能上的自我要求之外,他也承受了更多來自各方面的壓力,當然包括一次又一次的挑戰,挑戰語言的不通,挑戰文化的差異,挑戰觀念的隔閡,其中最重要的,是挑戰自己對歡歡日漸加深的思念。
  
  這一年來,他總在午夜夢迴時驚醒過來,他夢見歡歡依然俏麗如昔,依然是古靈精怪地捉弄著他,然後笑著對他說
  
  跟我說愛我……
  
  他靠近她,執起她的手,深情地望著她,正要說出他對她所有的愛意,驟然,風雲變色,雷電交加,原本晴朗的天空罩上了一層厚重的陰翳,他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將她摟在懷裡,到那間,歡歡竟如同細緻的瓷器般,在他的懷裡片片地粉碎了。
  
  他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找尋著她的蹤跡,滂沱的黑雨猶如墨水般地潑在他的臉上,他正想拭去,天空卻在此時響起一聲聲雷鳴,隆隆的雷響幾乎震破了他的耳膜,每一聲每一聲都像是在吼著——
  
  歡歡不想見你……歡歡不想見你……
  
  他會在自己的嚎叫聲中驚醒,然後發覺自己仍是躺在床上,不同的是,臉頰上多了攤水漬,他一直搞不清楚,這到底是夢中的雨還是他自己的淚?
  
  直到幾個月後,在一個無眠的夜裡,他才赫然發現天花板在滴水,而且剛好是滴在他臉上,原來住在他樓上的隊友喜歡在夜裡洗澡,樓上的浴室還恰好就在他床鋪上方。
  
  那又如何呢?現實生活開了他一個玩笑,但那些對他而言根本不重要,他只知道在他心裡,還是住著一個殷語歡。
  
  他承受外在環境與內在心裡的折磨,就這麼過了一年,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去,他的父母還在台灣等著他的成功。
  
  終於到了驗收成果的日子,這一年多來的艱辛,將有可能會在今天開出最燦爛的花朵。
  
  場上的比賽仍在繼續著,他所待的球隊打入了世界冠軍,和對手苦戰到第七局,戰況還是呈現扣人心弦的拉鋸戰。
  
  這場球賽將來可稱做是美國職棒的經典了,雙方纏鬥到第七局,除了受傷不能動的,所有能用的球員都上場了,比數還是膠著的五比五。
  
  楊光洛剛升上大聯盟不久,以他的資歷根本無法上場表現,只能坐在休息室裡看著隊友在球場上耗盡體力地與對方麇戰,可是不知為何,他心裡有個預感,他會上場的,他會被教練派上場的,因此他即使坐在冷板凳上,還是全神貫注的看著場上的比賽,他盯著對方投手的一舉一動,像只蓄勢待發的獵豹,隨時要給獵物致命的一擊。
  
  八局上半,對手靠著失誤攻下了三分,八比五,眼看著冠軍的榮耀即將歸於對手身上,有些按捺不住性子的球迷已經瘋狂的開罵了,休息室裡也是一片愁雲慘霧,還有人已經做好了明年再來的打算。
  
  八局下半,很快的便兩人出局,球迷紛紛站了起來,勝利的一方準備迎接冠軍的到來,落後的一方,則有人開始飲泣,也有人已經走到了出口,不忍看著自己所支持的球隊在經歷了漫長的比賽後還是嘗到失敗的苦果。
  
  忘了是誰曾說過的話,棒球比賽是兩人出局以後才開始,奇跡真的發生了,在兩人出局絕對的劣勢下,楊光洛所屬的球隊好像睡醒了似的,開始有了攻勢,先是安打,再靠對方失誤,接著是一個保送,居然擠成了滿壘。
  
  問題是,接下來的打者在上一局為了接一個險球扭傷了手,他拎著棒子,揮動了兩下,搖搖頭告訴總教練,他無法上場打擊。
  
  總教練急紅了雙眼,回頭看看四周的球員,能上場的除了投手之外,就只剩下一個最菜的菜鳥——楊光洛。
  
  他先喊了暫停,然後慢慢踱到楊光洛跟前,腳步很遲疑,看得出他實在不願將這重任托負在才剛上大聯盟不久的楊光洛身上,如果可能,說不定他自己還想上場代打。
  
  「光洛•楊,去吧!不要想太多,像你平常練習一樣專心打就好了。」總教練拍拍他的肩。
  
  其實總教練心裡想的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他多希望楊光洛能打個清壘的全壘打,如此一來他們就可以反敗為勝了,但現在他所能祈禱的,就是這個菜鳥能上壘,不論是保送失誤甚至是觸身球,總之不要成為第三個出局數就行了。
  
  果然讓他等到機會了!
  
  楊光洛無言地點點頭,他的預感真的靈驗了,他終於可以站上大聯盟的球場,過去一年的辛苦,過去十幾年來所累積的經驗,將會在下一刻讓他知道到底值不值得。
  
  他拎著球棒站上打擊區,第一次在這個位置打球,他感覺心跳比平常多跳了幾十次,整個腦袋居然是空空的,兩眼看出去,看不到投手,看不到其他球員,也看不到全場四萬多名的球迷,只有夜空裡無數閃亮的星星。
  
  第一球,壞球,他沒有揮棒,不是他不想揮棒,而是他根本就忘了自己是個打者的角色。
  
  第二球,還是壞球,他眼睛眨了一下,剛剛彷彿有個不明飛行物體從他眼前迅速地閃過去。
  
  第二球,居然還是壞球,總教練樂了,如果能讓楊光洛拗到四壞球,由下一棒的打者來打擊,會比將賭注壓在他身上好多了。
  
  可惜他的如意算盤打不了太久,對方叫了暫停,讓投手冷靜一下,果然,下一球急速的往好球帶鑽進來。
  
  這次楊光洛看得更清楚了,那是一顆白色的球!剛剛飛過去的是一顆白色的球!
  
  他笑了一下,耳膜中不再嗡嗡作響,他聽見裁判高喊著:「strike!」
  
  再一球,又是好球,他卻依然如同供人膜拜的神祇般,一動也不動。
  
  觀眾開始鼓噪,還有暴躁的球迷高喊著快將他換下場,問題是,要將他換下場不難,難的是找不到人來打擊。
  
  總教練也開始坐立不安了,他搞不懂這個東方人在玩什麼把戲,居然放過了剛剛最甜的紅中球沒打,他在胸口畫了個十字,祈求耶穌基督跟這個東方人溝通一下,能夠保佑他不被三振,他卻不知道楊光洛信的是媽祖。
  
  在裁判再次大聲吼出「Strike」的一剎那,楊光洛清醒過來了,他猛然瞭解到自己是全場注目的焦點,所有的成敗,將決定在下一顆球飛過本壘板上空時。
  
  他向裁判做了個暫停的手勢,退出打擊區,伸展一下僵硬的身體,這時,他突然瞥見殷語歡的身影。
  
  歡歡?!
  
  不可能的,她不可能在這裡的,剛剛一定是錯覺。
  
  楊光洛揉揉眼睛……怪了,又見到歡歡了。
  
  他仰起頭,四百尺遠的全壘打牆上方有個大螢幕,裡頭映現著一名長髮飄逸的東方女子。
  
  真的是歡歡!他驚詫得合不攏嘴。
  
  螢幕上,殷語歡站在外野,雙手高舉,手上有塊非常非常大的牌子,白底紅字,上面端端正正地寫著五個大宇——
  
  敲敲我的頭
  
  天啊!他肯定自己所看到的不是幻覺,那真的是歡歡!
  
  一股力量從心的最底層被釋放出來,擴散到四肢百骸裡,好像卡通裡的大力水手吃了菠菜後一樣,楊光洛振作起精神,重新走上打擊區。
  
  他看見投手高舉左腳,轉身、甩手,這個動作是他這一生見過最多的畫面,但這次有點不同,這次投手的動作慢了許多,他可以很清楚地看見白色的球離開投手的手掌,然後以月球漫步般的速度向他飄來。
  
  他還有餘裕調整好姿勢,又吸了一口氣,扭腰、揮棒,球棒精準地打中球心,白色的球帶著他一年來對殷語歡所有的思念向她飛去。
  
  全壘打!
  
  球迷瘋了,隊友瘋了,總教練也瘋了,所有目睹這奇跡發生的人都瘋了,這是一支逆轉的滿貫全壘打,他們贏了!他們是世界大賽的冠軍了!
  
  楊光洛在球飛出去的那一秒鐘便已甩了球捧,跑過一壘,來到距離外野最近的二壘,他站在壘包上,對著遠處的殷語歡用盡他所有的力氣喊著:「我愛你!」
  
  即使全場的球迷幾萬張嘴在同一時刻發出瘋狂的吶喊,但他知道,歡歡一定能夠聽見這發自他內心深處的聲音。
匿名
狀態︰ 離線
13
匿名  發表於 2014-3-4 00:47:38
  尾聲
  
  天亮了。
  
  殷語歡還膩在楊光洛懷裡,遲遲不肯起身。
  
  他低下頭,在她唇上輕吻著。「歡歡,快起來準備一下,待會要去機場接爸媽。」
  
  「還早嘛!再讓我窩一下嘛!」她像只貪睡的小貓,更往他的懷裡賴去。
  
  「乖,聽話,等接了爸媽回來再睡……」
  
  「我才不是要睡呢,我只是想窩在你懷裡,好溫暖喔!」
  
  楊光洛哄著她,「那也等晚上再窩哪,我怕去晚了就接不到了。」
  
  「不會啦!我爸是美國通,他們才不會迷路。再讓我窩一下嘛!真的,一下,一下下就好。」她舉起食指,強調真的就窩一下,然後用無辜的眼神看著他。
  
  「可是你都還沒化妝,我怕待會你又要弄兩、三個小時才出門。」
  
  「不會,半個小時就好,真的。」殷語歡將臉頰貼在他赤棵的胸膛上,「不信,我們來打勾勾加蓋章。」
  
  「可是還得叫彩虹起床,她外公、外婆那麼疼她,如果一下飛機就看到彩虹,爸媽一定會很高興。」
  
  「你忘了嗎?彩虹昨天跟她爺爺、奶奶玩了一整天,昨晚就睡在爸媽那兒了。」
  
  「對吼!你不說我差點志了。」楊光洛拍拍腦袋,「那怎麼辦?我爸和你爸又要為了在彩虹面前爭寵而鬥嘴了。真搞不懂,兩個老人都要彩虹陪他玩,彩虹夾在他們中間還真難分配時間。」
  
  「這問題好處理。」殷語歡眼眸裡閃著亮光。
  
  「是嗎?怎麼處理?」
  
  她摟著他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含混地說:「我們再生一個就好了啊!」
  
  「等……等……你爸他們……接機……」楊光洛的舌被她纏住了,根本無法說話。
  
  陽光灑進屋內,照在玻璃櫃上,櫃子裡躺了一顆球,球上頭別了朵紅花,紅花底下是張紅色的牌子,寫著大大的「介紹人」三個字。
  
  窗外淅瀝瀝地下起雨來,然而陽光依然燦爛地照耀著,誰說有陽光就不能有雨呢?下著太陽雨時所出現的彩虹,最美,不是嗎?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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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8-25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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