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在夏侯岳的指示下,莫心荷總算順利的把解藥給夏侯鷹服下,接下來便是度分如年的等待。
時間一分一秒的從在場的每個人身邊擦肩而過,卻沒有人開口說話,所有人的心力都集中在依然沒有絲毫動靜的夏侯鷹身上。
莫心荷低切的頻頻輕喚:「鷹……你快醒來……別嚇我……鷹……」
她那如泣如訴的低喃,不知重複幾回後,夏侯鷹終於有所響應!
「--荷--心荷--」
「是我……我是心荷……鷹……你快看看我……」莫心荷眨也不敢眨一下雙眼,就怕在那瞬間,她的鷹又再度合上雙眸,動也不動。
「妳沒事,還好妳沒事--」夏侯鷹吃力的伸出手,輕撫著莫心荷的淚頰,虛弱的一笑,眉心的憂懼減少幾分。
莫心荷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只是緊握住他依舊冰冷的手,不停的報以熱淚。
好傻的男人,他就不能少愛她一點嗎?想著想著,淚水益加泉湧。
其它的人見狀,全都鬆了一大口氣。
「希文--我是媽媽讓我看看你--我的希文」紀訪蓮終於按捺不住,掙脫丈夫的手臂,淚眼奔向兩度死而復生的兒子身邊,顫抖著雙手緊握住夏侯鷹不放。
夏侯鷹一臉愕然,莫心荷則是一個勁兒的噙淚向他猛點頭示意。「兒子……希文……我是爸爸……」杜子鋒也紅著雙眼加入他們,將他們母子兩人抱個滿懷,不肯鬆手。「感謝上蒼沒奪去我的寶貝兒子…‥讓我們一家團聚……」
夏侯鷹的腦袋瓜因過度的衝擊而無法運轉,熱淚卻無法自制的狂肆奔竄。
這二十年多年來,他一直以為他是狐獨的,被世界遺棄的,沒想到轉眼間,他不但得到了最心愛的心荷,連早已慘死的雙親也「死而復活」,而且竟是如此慈祥的人。他知道他們確實是他的血親,他的本能、他體內的血都這麼告訴他!
莫心荷笑中帶淚的在一旁深凝著他,想在所剩無幾的生命中,將深愛的男人永永遠遠的刻印在記憶與靈魂的最深處,好將與他相知相愛的種種,涓滴不漏的帶到另一個世界去,永遠陪伴著她。
接著,夏侯岳的審判順利展開,他很爽快的招出所有故事的真相。
原來本名冷岳的他,在二十多年前是台灣南部頗富名氣的富家子弟,紀訪蓮是他指腹為婚的未婚妻,何培夫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三個人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冷岳二十歲那年,偕同紀訪蓮和何培夫赴英國留學,在當地的大學裡邂逅了華裔公爵杜子鋒,四個人成了莫逆之交。
在冷岳堅稱不會限制紀訪蓮談戀愛、兩人只是兄妹關係的聲明下,溫柔婉約的紀訪蓮和才華洋溢的杜子鋒很快地陷入了熱戀。然而,事實上,冷岳是一直深愛箸紀訪蓮的,無奈紀訪蓮從小就把他當哥哥看,他因為怕表明真心會失去她,才會故作不在意的以兄妹相稱。
誰知卻促成了杜子鋒和紀訪蓮的相戀!正當他深陷情繭,痛苦不堪時,台灣又傳來家中破產,父母雙雙自殺的惡耗,他不得不趕回台灣一趟。
臨行前,他特別囑咐摯交何培夫,要他照顧紀訪蓮,同時別讓紀訪蓮成為別的男人所有。
冷家的惡耗比冷岳所知道的還嚴重,不但父母雙亡,所有的家產也全部被親朋好友瓜分光光,還背負了一大筆債務。轉眼間,他不但家破人亡,還傾家蕩產,變成一無所有,甚至連埋葬雙親的錢都籌不出來,還好紀家和何家出面援助才順利安葬。
接著,在紀、何兩家的資助下,他再度遠赴英國,原以為自己至少還擁有杜子鋒和何培夫兩位摯交和心愛的女子紀訪蓮,沒想到迎接他的竟是盛大的婚宴,新郎是杜子鋒,新娘是紀訪蓮,何培夫是雙方的親友代表兼證婚人。
一時間,冷岳萬念俱灰,恨意橫生,認為他們三人聯合起來背叛了他,揚言要給他們刻骨銘心的報復,然後便消失在他們眼前。
事後不久,紀訪蓮三人聽說冷岳飛機失事死了,三人都感到無限感慨。哪知道冷岳大難不死,飄到「玄海」附近的海域,被出海捕魚的夏侯良所救,進而和夏侯良的獨生女相識而入贅,他刻意埋藏過去,改名為夏侯岳。婚後不久,夏侯父女便雙雙過世,夏侯岳則順理成章的成了「玄海帝國」的子民。
之後,他憑著不懈的努力和才能,被紅門延攬入閣,加入幫會體系。很快的便躋升為玄武堂的「四大護法」之一,然後,他便展開報復大計。
數年後的一天,他趁著杜子鋒和紀訪蓮的長子杜希文因故住院之際,放火燒了醫院,乘機擄走年幼的杜希文。
身陷火窟,求救無援的杜希文,幼小的心靈受到極大的創傷和驚嚇,夏侯岳利用他對大火的恐懼記憶,找了個缺德的密醫,施予深度催眠,強迫灌輸他雙親是被何培夫縱火燒死在他眼前,而他是因夏侯岳的搶救,所以倖免於難的記憶,並將他收為養子,取名夏侯鷹。
這便是夏侯鷹日後惡夢的由來,至於火海中的狂笑聲,多半是夏侯岳縱火當時的笑聲。
爾後,夏侯岳對夏侯鷹施予嚴苛冷酷的教育,並將他推薦給紅門。他的計畫是,想辦法讓夏侯鷹當上門主,再利用紅門門主龐大的勢力去殺死背叛他的何培夫和杜子鋒、紀訪蓮三人,然後在他們三人嚥下最後一口氣之前,再揭穿真相。讓他們三人帶著不安和遺憾死去,而獨活下來的夏侯鷹則一生活在弒親的惱恨與痛苦之中。
這便是冷岳天衣無線的復仇計畫。同時,為了能以夏侯護法兼門主義父的身份對夏侯鷹操控自如,好為所欲為,以便報仇大計能順利進行;他利用武夫人的妒忌心所引發的謀殺案,將其嫁禍給當時在玄武堂勢力僅次於玄武堂主的「四大御使」之一的武敘揚,進而造成玄武堂主武瑞剛和武敘揚這對兄弟之間的嫌隙。之後,他又進一步陷害已被判刑的武敘揚,因而造成武敘揚的重傷脫離紅門。武瑞剛在心愛的弟弟負傷離開紅門之後,便將玄武堂主的職責委託給門主夏侯鷹,從此過著深居簡出的半隱居生活,顯少過問紅門的事。
夏侯岳掌控玄武堂和門主的陰謀,因而神不知鬼不覺的順利得逞。
得逞後,夏侯岳便在紅門與表象世界中來去自如,因此才能經常跑英國,在暗處監視杜家的一切動靜,好伺機報仇;另一方面則是希望能尋獲自醫院大火後,便失去下落的何培夫:這便是他經常跑去英國又不准別人代勞的真正原因。
沒想到他千算萬算,煞費苦心籌策多年的復仇大計,竟然全數毀在綁來當人質、準備用來要脅何培夫的小女子莫心荷手上!
這便是一切故事的真相。
夏侯岳的自手方告一個段落,皇宮玄武院落那邊便傳來另一個不幸的消息:武夫人剛剛在房中畏罪自殺了,留下一封遺書,道出當年謀殺的真相。
原來當年殺死武貴妃的不是武敘揚,而是武夫人。武夫人有計畫的嫁禍給武敘揚,武敘揚為顧全大局而心甘情願的扛下所有的罪狀,而知情的武瑞剛夾在生母和最親愛的異母弟弟間進退兩難,最後還是沒有勇氣說出真相,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最在乎的弟弟入罪。事後,因為對異母弟弟敘揚的內疚與日俱增,兄弟兩人的心結於是萌生。
而暗中偏風點火並協助武夫人擬議,及執行那個謀殺與嫁禍計畫的始作俑者正是夏侯岳。
看著武夫人的遺書,武瑞剛和武敘揚兄弟倆不禁深深注視著對方,彼此眼中都盛滿無限的感慨。
哈!哈!哈!夏侯岳霍然怪笑,「真是傑作!好了,既然所有的真相都水落石出,我就好人做到底的再告訴你們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他掃了莫心荷一眼,才接著說:「冷家秘傳的秘藥,解藥只剩下一顆,就是剛剛給阿鷹服下的那顆,不過喝了秘藥的卻不只阿鷹一個人,還有那個妞。阿鷹啊阿鷹,你還真好命,那個妞為了替你爭取解藥而毫不猶豫的喝下秘藥,而且是在我告訴她解藥只有一顆的情況下喝的呢!事後,她又把唯一的解藥給你服下,是不是很感動啊!」
眼見在場的人,除了莫心荷一臉平靜外,其它人全因他的一席話而面色驟變,夏侯岳便更痛快的縱聲狂笑。
然後,在沒人來得及阻止的情況下,迅速的仰藥自盡,留下一句:「我.永.遠.都.恨.你.們!」之後,在一陣令人背脊發涼的森冷笑聲中斷氣。
但眾人的心力全數集中在莫心荷身上,尤其是夏侯鷹。
「--這不是真的--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心荷……」夏侯鷹多麼希望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聽錯了,他怎麼能相信如此殘酷的事實,怎能?!
莫心荷態度平靜得嚇人,她輕撫著心上人冰冷的雙頰,嫣然淺笑道:「別這樣,鷹!哦,不,我應該改叫你希文,知道了一切的真相,你應該感到高興才是埃哪,原來你的雙親並沒有死,而且還是慈祥優雅的英國公爵夫婦呢!真是太好了,你今後將不再是孤單一個人了,太好了,所以你該高興才是啊!」
夏侯鷹再也顧不了什麼男兒有淚不輕彈的刻板教條,拚命搖頭,淚如雨下,狠狠的抱住咫尺佳人,聲音斷斷續續,像一縷幽魂的道:「……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妳說過妳不會離開我……妳會永遠陪伴著我的,是不是?心荷--妳告訴我……告訴我這一切都是騙人的……」
愈來愈冰冷的身體,讓莫心荷看到了自己生命的盡頭。就這樣離開人世,絕非她所願,她還有好多話和好多事還沒和鷹一起實現、一起分享,她想和鷹共度幾十個春秋啊!天知道她有多麼不捨,多麼不願離開她的鷹。
然而,她已屆熄滅的生命之火,不容她有更多的時間躊躇,她必須把握所剩無幾的時間,把最重要的話告訴她的鷹。於是,她用力的咬了咬下唇,倒抽了一口氣,盡量維持清晰的口吻道:「鷹--你聽我說--不要恨…我希望你今後能幸福快樂的和你真正的親人生活下去--多交一些朋友--盡情去做你想做的事--然後再找一個心愛的女子相戀--然後結婚--」說到這兒,她再也忍不住哽咽的洩露最真的真心,「--其實我好自私的!我多麼希望能要求你……要你別再愛別的女子希望你永遠只愛我一個人--我多麼希望能和你白頭到老--共同迎接無數的春去冬來……我們會有成群的小孩……我們會在孩子的笑聲中一起老去--我真的捨不得你--我……」她已泣不成聲,無法再多加言語。
「妳可以要求我的--心荷--我今生今世就只愛妳一人--只要妳一人--妳知道的妳一直都知道的……因為妳一向最瞭解我、最懂我了--是不是?心荷……別拋下我--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妳--只要妳--妳不要離開我--不要」心被無情的割開、淌血、掏空究竟是什麼樣的滋味,如今,他已深切體會。
過去,他不僅愛,也不曾擁有愛,所以不懂,也不會失去愛,更不會知道失去的痛苦,因為他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失去;而今,他懂愛、擁有了愛,卻得而復失,那種痛楚和恐懼豈是滴淚成海、痛不欲生可以形容?
「你不會失去我的--我這一生一世都屬於你……所以…你可以愛別人……但是--希望你不要忘了我--好不好--鷹--」到最後,她還是捨不得讓他守著對她的愛,孤孤單單的過一生!她深懂他的個性,只要她不說,他真會一輩子只愛她一人,守著對她的愛,她死後還是可以永遠擁有他的全部、他的一生,她知道,但是她卻不能。
愛,不應該也不能這麼殘忍、這麼自私的,她做不到!
「我不要--我只要妳一個--」他瘋狂的否決。
「別這樣……我希望你幸福快樂……答應我……鷹……不要恨--我希望你幸福快樂--好不好--答應我--」她的生命已走到盡頭,再也沒有多餘的時間,她知道。
緊抱著深愛人兒的他一樣的明白。「我答應--我答應--」
「太好了…‥」她甜甜的一笑,又道:「好了……我有點累了--想好好睡一覺……你不可以叫醒我哦……」
「嗯……嗯…‥」夏侯鷹多希望時光能就此停住,別再妄動。但他卻無力留住什麼,只能深情的輕喚著:「我愛妳,心荷!我的愛永遠只屬於妳!」
「我也是,我也愛你,鷹!」
然後,她在他深情的凝睇下,緩緩的闔上雙眼,體溫降到了冰點,心跳和呼吸也跟著停止。
夏侯鷹出其平靜溫柔的在她冰冷的唇瓣,深深一吻,「晚安!心荷!
「心荷」何培夫忍不住率先狂喊,飛奔過來。
「不准過來--誰都不准吵醒心荷--」夏侯鷹目露瘋狂危險的凶光,殺氣騰騰的咆哮,不讓任何人接近莫心荷,將她小心翼翼的抱到床上安置好,跪在床沿,認真冷靜的對一臉驚愕和悲慟的眾人笑道:「心荷只是睡著了--她說過不要叫醒她的--所以誰都不許吵她--」
莫雲樊才想說什麼,何少昂比他更快一拍,「鷹,你冷靜一點,你該知道,心荷已經死了!」
「胡說!心荷才沒死!心荷不會死!她只是睡著了!她不會死的……是不是?心荷……」夏侯鷹又瘋瘋癲癲的轉向動也不動的佳人,一個字一個字清楚的說著:「妳說過,我們要生很多小孩,要一起迎接無數個春冬,要一起在孩子的笑聲中老去的。所以,妳絕對不會獨留我一人的,對不對?心荷……」
「你如果真的不希望心荷就這麼死去,就振作一點,心荷或許還有救的!」何少昂冷靜的道。
這話讓所有的視線全都爭先恐後的投向他。
何少昂認真的表示:「風谷赫赫有名的「醫壇三怪」之一的「見死不救」是專解各種毒藥、秘藥的奇葩,我們現在立刻帶心荷回風谷去找「見死不救」試試!」
「可是我--」夏侯鷹想說的是他進不了風谷。
何少昂善解人意的提出說明:「我和雲樊來這裡之前,雲樊已先拜託我幫你申請入谷許可,而風谷「真正的主人」也給了你入谷許可,你不必擔心,一起來!」
夏侯鷹一聽,立刻抱起莫心荷以最快的速度動身。
***
風谷的「醫壇三怪」醫術一流,脾氣之古怪亦是一流,替不替人醫病,全憑個人的喜好和當時的心情而定-所以他們三人才分別有:「見死不救」、「六親不認」?和「冷血華陀」的稱號。此刻,夏侯鷹等一行人正在擅長解毒藥和秘藥之毒的「見死不救」住處。
他們運氣算不錯,「見死不救」對莫心荷的症狀很有興趣,在確定莫心荷尚有生命跡象時,很快便開出醫病的「小洩的條件:「給我三年的時間,這三年間,我要封鎖「絕情洞」,除了我,誰也不准接近絕倩洞,而且……」他刻意看向夏侯鷹:「這三年間,誰也不准過問這位小姐的狀況,直到三年後的今天為止,可不可以?」
「你能保證救活心荷?」夏侯鷹只關心這點。
「我盡力,但不保證!」「見死不救」倒也快人快語。「你們可以不賭,立刻帶她回去安葬!」
「我賭!」夏侯鷹斬釘截鐵的應允。就算只有千百萬分之一的機會,他也願意賭。
「很好,夠種!」「見死不救」鼓掌喝采。
同行的何家父子、武敘揚和段仲剛自然是和夏侯鷹同一陣線。
***
在「絕情洞」封洞前夕,夏侯鷹要求「見死不救」給他三分鐘的時閒和心愛的佳人獨自話別,而他的希望被允許了。
夏侯鷹俯視著平躺在千年冰石上,像睡美人一樣的莫心荷,胸口深情泉湧、悲痛不已,然而,他的態度卻出奇的冷靜平和。
「心荷,妳聽我說,未來的三年,我會實現對妳的承諾,離開紅門,回英國去,和父母一家團圓,幸福的生活;而且,我會努力改變自己,讓自己變成溫柔多情、風流惆儻,卻只對妳一個人癡心專情的理想情人、完美丈夫,我一定會做到。所以,三年後的今天,妳一定要醒來,醒來擁抱全新的我,答應我,心荷!」
望著動也不動的最愛,他心中無限空虛、無限孤獨、無限懊悔……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持無花空折枝。」以及「愛我就要趁現在」的綿綿情話言猶在耳,眼前的佳人卻不再捉弄他、對他甜笑,更不會再擁抱他,他怎能不痛心、不悔恨?
對佳人的承諾是支持他繼續獨活的唯一憑借,他一定不會令她失望。
唯獨一點,他辦不到--他不可能再愛別人,今生來世,他都只要她!
夏侯鷹用隨身攜帶的匕首,割下長髮,放在她冰冷的手心,心泣的立誓:「我以生命起誓,我的愛、我的人永遠都只屬於妳,所以讓這束頭髮陪著妳,好嗎?心荷,三年後,我一定來迎接妳。」他在她幾乎沒有溫度的唇上,照下愛的記憶,發自靈魂最深處的長吻。
接著,絕情洞便封閉了,他的心也跟著遺落在塵封的洞裡,忘了帶出來!
時值紅歷九十六年初冬。
***
紅門幫會總部,門主與三位堂主專用的「絳山機徹,此刻顯得離情依依。
莫雲樊對請辭「日月雙影」之職,退出紅門、打算追隨夏侯鷹,不……是追隨社希文而去的玄日和絳月問道:「你們兩個不會後悔嗎?!」
雖然是他准許他們脫離紅門追隨槓希文的,但一想到他們兩個並不像杜希文一樣,獲得風谷真正主人的允許,得以進入風谷,而只能待在英國,和杜希文在杜家相聚,他不免掛心。
玄日和絳月不約而同的笑道:「你希望我們後悔嗎?」
莫雲樊呆愣了一下,旋即釋然一笑,「祝你們一路順風,我會經常去英國找你們的。」
我們想也是!這個愛湊熱鬧的傢伙如果閒得住才是怪事!玄日和絳月,以及將和他們一道離去的武敘揚,心裡都是這麼想的,不過誰也沒有點破它。
武敘揚拍胸脯對莫雲樊提出保證:「你別擔心,希文在風谷一定會過得很好,我們「南狂」還有何家父子都會特別照顧他的。至於住在杜家的玄日和絳月,就更不是問題;你們自己也看到了,杜家夫婦是非常好相處的人。」
「我明白了,那希文和玄日、絳月就托你多費心了!」
他們都很有默契的把「夏侯鷹」這個名字當成歷史名詞,絕口不提,而直呼夏侯鷹真正的名字--杜希文!一個全新的華裔英國公爵的長子!
「我哥哥那兒,也請你多擔待。」武敘揚始終放心不下為生母武夫人守喪,而未克前來送行的武瑞剛。
「一定,你也不必太操心,你該知道,瑞剛很堅強的,你還是多費點心思去找你的「花間集」情人初家寧吧!」莫雲樊衷心的說。
「我會的!」沒能順利深得初家寧的下落,一點也沒有動搖武敘揚尋人的決心,無論要花費多少年、上窮碧落下黃泉,他也要找到他的最愛家寧的!
當直升機載著三人遠離絳山、遠離紅門幫會總部、遠離玄海帝國的天空之後,莫雲樊才對天大叫:「保重!」
接著,他便收拾起離愁,恢復原來的不正經模樣,神采飛揚的踏上歸程。
夏侯鷹辭去門主職位、離開紅門了,所以接下來的「門主侯選人大戰」就夠他忙了。加上因這事件而讓風谷及紅門兩大勢力搭上了友誼的橋樑,接下來要忙的事可就多啦!
他當然沒有時間窮磨蹭囉!
瞧!紅門那威風凜凜的牌樓已在眼前,那四行詩正不可一世的閃照著--
紅門獨傲,稱霸四方;牛耳在執,天下無雙!
至於杜希文加入「南狂」,成為「狂黨」的「偏執狂」,那是後來的事了……
***
紅歷九十九年.初冬
往事如昨日般,清晰的不斷浮現在杜希文腦海,揮之不去,他不禁掏出三年來一直帶在身上的那兩條湖水色絲巾,深凝著莫心荷三年前留給他的濃情愛意--
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另一條絲巾寫著莫心荷對這首詩的詮釋:
愛我就要趁現在!
杜希文不由得深情一笑,那句「愛我就要趁現在」這三年來,早已鐫鏤在他生命與靈魂之中,永難磨滅。
在漫長的等待過後,「見死不救」終於準時出現在「絕情洞」洞口前和他們會合。
「我說過,我不保證她會醒來。」
「我知道。」杜希文認真的回答。他相信他的心荷會醒來,他們三年前就約好了。這三年來,他一直努力的實現對她的誓言,從未輕忽懈怠;所以,心荷一定會醒來。他從未想過心荷不會醒來的可能,因為她、永眠之日也就是他辭世之時;因此,
他沒有必要想!
而躲在一旁監視的武敘揚和初家寧,就是帶著遠在英國杜家等待消息的杜氏夫婦、莫雲樊和玄日、絳月的重托,前來阻止杜希文絕望自盡的。
陪在杜希文身邊的何家父子和段仲剛,當然也肩負相同的重責大任。
絕情洞的洞門在眾人引頸企盼下打開了。
但可怕的意外也隨之降臨:轟隆!轟隆!
「大家小心,是強烈地震!」
「心荷--」
杜希文才不管什麼強烈地震,眼見洞口亂石崩落,眼看就要崩毀再度封閉,他早已臉色大變的衝進洞裡去搶救他愛逾生命的摯愛。
上蒼似乎是刻意拆散他們小倆口,在他的手即將觸及躺在千年冰石上的可人兒時,石床下突然裂開一道又深又大的塹崖,沈睡不醒的莫心荷便和石床一齊墜落深塹。
「不--心荷--」
杜希文不顧一切的飛撲上去,和深愛卻無緣重聚的人兒共墜深塹,準備和她共赴黃泉。
「希文--」崖邊的人嘶聲吶喊,他卻充耳不聞。
他只是拚死的想將依舊雙眸緊閉,頭部朝下,不停墜落的佳人擁抱入懷。
就算上蒼不許他們相愛相守,他也不會放棄他的摯愛,他要追到黃泉的國度去,和他的心荷、永世相戀相守。
總算,上蒼允諾了他最後的渴求,在兩人即將雙雙撞上崖壁之際,讓他將心愛的人兒勾抱入懷。
「心荷,我總算追上妳了,從現在起,我們再也不必分開了。」杜希文顫抖著雙手,將懷中的人兒緊抱不放。三年了,他總算再一次將早已溶入他生命和靈魂中,化為一體的人兒擁抱人懷。「心荷……我的心荷……我的愛……」
他深情的低喚以及他的熱淚,像一涓清泉滴進她沉睡三年的心扉,塵封一千多個日子的記憶深處,然後,奇跡降臨了--
「--鷹--我愛你--鷹--」如夢似幻的輕喚,自莫心荷尚無溫度的冰唇逸出,沉重的眼皮緩緩的開啟。「鷹--不--是希文,我回來了--」
杜希文瞬也不敢瞬一下的瞪大雙眼,就算熱淚早已淹沒他的雙眸,他也不敢輕闔雙眼,就怕在瞬間,奇跡似的美夢便乍然驚醒。
「你的頭髮長了……人也變了……變得溫柔多情,風流局儻,充滿了花花大少的氣質,和原來的你完全不同了……」三年的空白,似乎不曾帶給她任何困擾和阻隔,她的記憶依然延續著「辭世」那天的記憶片斷。
「這樣不是更好--更符合妳理想中的情人形象了嗎?」為了這份承諾,三年來,他費盡心血全力改造自己。
莫心荷感動得熱淚盈眶,「傻瓜,我早說過--只要你是你……我會永遠愛著你的……!大笨蛋--」
「我知道,可是我想用我的方式來愛妳!」
「傻瓜……大傻瓜……大--」
莫心荷的話還沒嚷完,杜希文已傾注所有的愛,吻上她的唇,她亦報以相同的熱情。
歷經百轉千回的折磨,終於有情人成眷屬的兩人,再也無法分開彼此,迴盪在他們週遭的是「愛我就要趁現在」的承諾與深情--
一點也沒有把崖上那一群在千鈞一髮之際,伸出援手,將他們兩人的腳纏繞住,讓他們倒吊在半空中,不至於摔死的大恩公們看在眼裡,吻得渾然忘我。
恩公一號「紀錄狂」武敘揚誇張的道:「他們就倒吊在下邊吻得那麼火熱,難道不怕流鼻血嗎?」
恩公二號何少昂打趣的反問:「如果換成是你和家寧,不知道會不會血流如柱?」
「閉上你的笨嘴,不說話沒人會當你是啞巴。」武敘揚沒好氣的白他一眼。
「嗨,你們兩個,鬥嘴可以,但別忘了握緊手上的「生命線」,OK?」恩公三號何培夫、恩公四號段仲剛以及恩公五號初家寧異口同聲的提醒他們。
「知道啦!」
至於「見死不救」自然是不負其「見死不救」的美名,無動於衷的站在一旁欣賞他們的「演出」囉!
於是,崖上的人們歡天喜地,崖下的情侶縫捲纏綿,構成一種奇妙的和諧畫面,令人不禁莞爾。
地震過後的風谷,再一次重展其世外桃花源的曼妙,非常適合織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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