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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連亞麗]聽我說愛你[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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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23 00:14:53
第九章

  場景回到了伯斯的河岸,她一個人坐在岸邊看著美麗的景色,感到一股難言的寂寞——

  在回旅館的路上經歷了搶案,立澤突然出現在她身邊,將歹徒扭送至警局,帶她到醫院包紮傷口,然後陪她回旅館。

  她坐在沙發裡,看著他打電話請服務生送餐點來。因為受到驚嚇,強烈的不安全感讓她不停的顫抖,直到她聽清楚立澤說的話。

  「你要不要嫁給我?」

  怎麼也沒想到他會在這時候突然向她求婚,過度驚嚇的愉恩只能張著眼望著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立澤走到她面前,執起她的手,「我最遲明天就必須離開這裡。」

  她知道他要搭今天晚上的班機回倫敦,現在都已經晚上九點多了,看來他為了她的事,延誤了回去的行程。

  「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在這裡。」他目光真誠的望著她,「我們回倫敦結婚好嗎?」

  為什麼?他們才在一起度過了兩天,一同吃了一次晚餐,就這樣結婚?他是認真的嗎?愉恩心裡的問號一個個浮起。

  「我是認真的,我喜歡你,我不明白我哪裡不對勁了,只知道我想跟你在一起,不想再和你分開了。」

  尤其下午他看見那個男人搶奪她的皮包,還有她受到驚嚇的表情,這讓他非常難受。

  「如果得有一個人保護你,那個人就是我了,你相信我嗎?」

  他將她的手拉至唇邊,印下親吻。

  「我會保護你,珍惜你,我想,我應該會是個好丈夫才對。」

  聽著他的話,愉恩只是一直哭泣。

  我不能說話啊!你不會要我這樣的妻子。

  「我不在乎你能不能說話,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立澤見她哭了,連忙抱住她安慰。「也許我們認識不深,但是我們有很長的時間可以熟悉彼此,我喜歡你這樣,我喜歡你看著我的樣子,你也是喜歡我的吧?」

  說著他又低頭凝視她許久。

  「那我們為什麼不能、水遠在一起呢?」

  為什麼不呢?她是有些被他打動,但是……

  他珍愛的吻著她的前額,「我保證我會好好的待你……嫁給我吧!」

  除了點頭外,愉恩想不出其他的理由好拒絕。她是有些喜歡這個男人的,他的說話方式,他的溫柔態度,甚至每當他望著自己的時候,她總會覺得心在狂跳。

  如果她不點頭的話,立澤明天就要離開了,她捨不得他走!

  「跟我一起走好不好?我們先到倫敦結婚,然後再一起回日本。」他邊說邊吻著她的唇,「給我一個答案,點個頭也好。」

  她邊哭邊笑的點頭,然後承接他熱切的深吻……

  愉恩緩緩的睜開眼,發現床邊有人影晃動,她轉頭看去,發現林美霞正在將她放在窗口前的花換新。

  「愉恩,醒了嗎?」

  林美霞聞聲,轉過身對她一笑。

  「爸爸去接弟弟和妹妹了,他們兩個一放暑假就急著到美國來看你,這下可有得吵了。」林美霞換好了花,退後一步欣賞。「他們等會就到了。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還是等一下我們一道去中國城吃飯?」

  愉恩只是搖頭,醫生說她半個月內不能開口說話。

  這幾天她的心情忐忑不安,失去聲音近半年的時間裡,發生了這麼多的事,她已經習慣了無法發聲,甚至快接受、永遠不能開口說話的事實,如今動完手術,要是她還是不能說話請怎麼辦?

  她懷疑自己是否能接受這種打擊?尤其立澤又不在她身邊。

  天啊!她好想他。

  她好想親口跟他說一句「我愛你」。在那段有口難言的日子裡,最讓她難受的不是婆婆的欺負,而是每回立澤柔情萬千的對她訴說愛意時,她卻無法回應,這始終是她心頭的痛。

  當初母親和阿姨要她離開,她是那般的不舍,但母親說了一句話:「你要一輩子當他的啞巴,還是做回你自己?你希望他愛你這個人,還是只愛他心中的形象?!」

  這彷彿一棒打醒了她,立澤愛的……真的是她嗎?

  她突然不確定了起來,即使之前她也曾懷疑過幾次,但總在立澤甜蜜的親吻下,憂慮跟著被遺忘。立澤愛的真是她嗎?還是只要是啞巴他就愛?

  這麼說對立澤也許不公平,也太看輕自己了。

  和他相處的這段期間裡,她一直都是處於沉默的地位,他並不瞭解她的想法,只是用問題探詢她的意願,而她的回答只有點頭或搖頭這兩個選擇。

  但人生不只是這兩個選擇而已啊!

  如同黑與白之間仍有著灰色地帶,立澤必須知道她的想法,瞭解她的心情,愛她整個人這才算愛,而不是只看她點頭或搖頭,從她眼中猜測她的情緒。

  立澤喜歡她的無言,只因他認為女人這樣才乖巧聽話,而她的外表正如同他所追求的柔順小妻子一般,所以她能受到他的百般寵愛。但如果有天兩人發生了歧見,那又該怎麼辦?

  她完全沒辦法吐露心聲,難道就這麼過一輩子嗎?

  不!她不要這樣過一輩子,她要立澤愛她,但是是愛真正的她。

  另外,她也想融入西蒙家和其他人打成一片,她可以學日文,努力跟婆婆溝通,她甚至可以做任何婆婆要她做的事,只要她肯給她機會。

  神啊!求求你!

  她一定得說話,至少要讓立澤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知道他到底娶了什麼樣的妻子。

  她不想再過那種有口難言的日子了,請把她的聲音還給她吧……

  ※      ※      ※

  我很好,不要擔心我。

  初接到這個訊息時,立澤的心跳幾乎停了。

  眼睛眨了兩下,認真的反復看了多次,他終於確定這是愛妻傳來的電子郵件。

  愉恩還惦著他,這就夠了。

  接著他寫了幾封信過去,卻一直沒有得到回音。

  不知道她的手術結果如何?

  是不是每天晚上都睡得好?在沒有人可以依偎的情況下,她是否寂寞?

  不能開口說話的愉恩會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她會對他的大男人主義不滿嗎?或是回來和他大吵一架?

  立澤去買了愉恩所發行過的專輯,一張張的仔細聆聽,他從來不知道妻子的聲音是這樣的甜美清亮,如今他只能聽著這陌生的聲音,默默的思念著她。

  愉恩不明白他有多想念她吧?

  就算她醫好後會和他大吵一架也無妨,只要能見到她就好。他從沒想過自己對女人的耐性有多少,但對於愉恩,他的耐性可以磨練。

  以往在他眼裡,女人就是得乖巧文靜,但愉恩出過唱片、演過戲,主持廣播節目,這一切都反應著一個事實——像這樣一個才貌雙全的女人絕對不會乖乖的待在男人身邊,而那段日子她卻待在他身邊無言的接受一切。

  那是愛嗎?還是種依賴而已?

  如果只是依賴呢?那他該如何自處?

  一旦愉恩不再依賴他,那他們還能跟以前一樣嗎?

  落葉一片片的從樹上落下,今年的秋天隨著他蕭瑟的心境提早到來。

  「他不會等我了……」

  美和坐在庭院裡,呢喃著這句話。

  「會的,姊姊。」立澤拍拍她的肩,安慰著,「我已經找人去打聽他的下落,一定會有消息的。」

  「他不會等我了……」

  從醫院回來後,美和出奇的冷靜,沒有任何暴力舉動,她只是一個人靜靜的坐在庭院裡,看著葉子片片落下,像個雕像一動也不動。

  一段時間後她開始說話,但說來說去只有那麼一句:「他不會等我了……」讓人聽了忍不住心酸。

  真理子兒女兒這副模樣,忍不住偷偷的哭泣,她沒有想到女兒會變成這樣,美和把自己封閉起來,周遭的事物彷彿與她無關,沒有人能打開她那扇緊閉的心門。

  佐紀子仍在她身邊不斷說著愉恩的壞話,到最後真理子終於受不了,親口請她離開西蒙家。真理子發現佐紀子只會巴結逢迎,那一日老爺說的沒有錯,人口單純的西蒙家著實沒有必要請個人來管理,尤其她一時被佐紀子的話給蒙蔽,傷害了兒子和女兒,也失去了自己在兒女心中的地位,她是多麼的悔恨啊!

  倒是西蒙武郎和美和開始有話聊,以往他總是忙碌得連句話都沒空和女兒說,現在他常帶著美和出門。

  「總要有個人帶她出去走走,這樣一直悶在家裡不是辦法。」他總是這麼說。

  平時在家裡,他也會抽出時間,和兒子女兒三人小聚,坐在美和最喜歡的樹下,泡個茶和兒子閒聊,陪女兒欣賞落葉,即便話不多,也能增進彼此之間的感情。

  而真理子只能在一旁看著他們,把眼淚往肚裡吞,即使她已經知道錯了,但她沒有勇氣在兒子女兒面前承認錯誤,只能在一旁貪戀的看著自己深愛的三個人,獨自品嘗心裡的孤寂。

  「有愉恩的消息嗎?」西蒙武郎問道。

  「只知道她現在很好,詳細情況我也不清楚。」

  「要不要到美國一趟?」

  一個女兒失魂落魄就夠了,如果立澤要去找愉恩,放他幾天尋妻假也無妨,而且他很想抱孫子,他非常確定立澤除了愉恩是不可能再娶了,所以他得快快讓兒子把媳婦找回來才行。

  「她應該已經回到臺灣了。」

  她一個多月前動的手術,如今應該痊癒了,只是不知道痊癒的情形如何?是能開口說話了,還是……失敗?

  若是失敗了,她能承受得了打擊嗎?

  還是成功了,所以她不想回來?

  「那就到臺灣去一趟吧!公司的事我可以處理,你順道去臺灣分公司看看。」

  「不了。」愉恩知道怎麼回來,她如果想回來早就回來了,只怕是……她不想回來,那他又怎麼能強迫?

  「為什麼不?」西蒙武郎比兒子還著急。

  「我等她的回音。再說美和的事還得處理,我已經派人去找水野先生了,愉恩也很擔心美和。」

  西蒙武郎望了他一眼,明白他的顧慮。「真是奇怪,那個水野竟然一點消息也沒有,可真是……」

  「他不會等我了……」

  美和伸出手接住落葉,重複的說著一樣的話。

  聞言,立澤覺得自己的心跟著涼了。

  ※      ※      ※

  我已經將美和接回來了。水野先生目前還沒有消息,不過我們會繼續打聽他的下落。

  你呢?

  立澤寫來的信件,最後掛著問號。

  愉恩嘆了口氣,關掉電腦。

  有些情怯吧?他會接受她嗎?她已經不再是那個沉默的女人了。

  「愉恩?」周玉蘭敲了敲房門。「你睡了嗎?」

  「沒有。」她起身打開房門。

  周玉蘭看了一眼電腦,螢幕上出現關機的訊號,問道:「收到立澤的消息嗎?他們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

  「美和已經回到西蒙家,只是情緒還有些不穩,而水野先生還是一點消息也沒有。」一想起美和,愉恩的心情又是一沉。

  「那你呢?」周玉蘭心疼的看著女兒憔悴的面容,「你真的不打算回日本見立澤嗎?」

  「我也不知道。」她坐進椅子裡,低聲道:「我知道遲早得回去見他,但是……我已經不是他喜歡的樣子了。」

  「是啊!他要是聽到你說話說得這麼流利,不知道會不會嚇一跳?」周玉蘭故意開玩笑。

  「他還沒聽過我正常的聲音。」說完,她忍不住笑了,那時她只發得出單音的聲音啞得嚇人。

  「今天林製作打電話來,知道你恢復聲音的消息,急著想把你請回去當主持人,換了節目以後收聽率直直落呢!他們一曉得你復原了,又開始打你的主意,當初他們換掉你的節目也沒打聲招呼,這下子……哼!」周玉蘭對於那不念舊情的電臺一點好感也沒有,諷刺的呼了一聲。「另外有幾個製作人也打了電話來,江製作約我明天一起午餐,我想八成是要打你的主意,你的意思呢?如果你暫時沒有別的計畫,我可以幫你談幾個節目。」

  「不了。」愉恩搖搖頭,「脫離這工作太久,面對麥克風我已經沒有感覺了,不知這要說些什麼才好。」

  「那談話性節目呢?你復原的消息才一傳開,家裡的電話就沒停過,好幾個節目想請你談談是如何撐過那段失去聲音的時光,還有出版社打算請你寫書,如果你有意願,爸爸可以去幫你談。」

  周玉蘭和梅陽山是愉恩的最佳經紀人,許多邀約都是由梅陽山提供意見及安排。不過因為愉恩才剛復原,愛女心切的梅陽山不論是何方邀約都推掉,許多製作人為了請愉恩上節目,紛紛請他們夫婦吃飯以攀關係、套交情。

  不只是他們,聽說方浩和林美霞的情況也差不多,唱片公司更是派出名嘴力邀方浩說服女兒復出歌壇,炒作一下聲音失得復得的話題。

  「給爸爸決定吧。」愉恩意興闌珊的說。

  周玉蘭呵呵的笑了起來,「你還不知道你爸疼你疼得緊,你才剛復原,他根本不肯接受任何邀約,所以那些人才會把主意打到我頭上,正巧我有部片子要上映,要我們母女倆一起上節目呢!」

  愉恩看了她一眼,「需要嗎?」在演藝圈待了那度久時間,她很明白炒作話題也是宣傳的策略之一,母親為了這部片子花了不少心力,如果她可以幫得上忙的話,她不會推辭。

  「當然不需要!」周玉蘭摸摸女兒的頭髮,如同她還是小女孩時那般。「媽只要你將心情調適好就好了,我這部片子很棒,你好歹對媽有點信心吧!」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以為……」

  「我知道你想幫忙,謝了。對了,立澤曾到片場找我過。」

  什麼?愉恩驚訝的看著她,怎麼之前沒聽母親提過?

  「我想我已經讓他明白有口難言的感覺了。」周玉蘭將兩人會面的經過說了一遍。「他也嘗到了那種無法與人溝通的感受,看樣子他十分悔恨哪。」

  「那……」愉恩怯然的問:「他有說什麼嗎?」

  「我想他很想你吧!都找上我討人了,當然是想要你回去,只是那時你才剛開完刀,沒辦法開口說話,所以我要他先注意一下美和的事,畢竟美和是他的親姊姊,他身為弟弟當然要多幫忙。」周玉蘭一想到那個未曾謀面的美和的遭遇,不禁搖頭,「真不僅明明是相愛的兩個人,為什麼會遇到那種事?當初要不是美和處處幫著你,你不知道變成什麼樣子了。唉!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麼用,只希望她快點好起來。」

  「我想……我回去日本一趟好了。」愉恩終於作出決定,「美和見到我,她會跟我說話的,立澤在信裡說美和不願跟任何人交談,但我相信她會跟我說話的。」

  周玉蘭聞言不禁笑了,也是該給愉恩回去的一個理由,自己生的女兒她怎會看不出愉恩想回去?

  她只是擔心要用什麼理由回去,也不知道怎麼面對立澤,又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心情的確是需要有人推她一把。

  「是啊!美和幫了你那麼多忙,你去看看她也是應該的。那我請爸爸幫你買機票,你打算什麼時候出發?」

  「越快回去越好。」愉恩邊說邊開始收拾行李。「機票不用爸幫我買了,我現在可以說話,這些事可以自己處理。」

  「好啊!」周玉蘭還怕她變卦呢!有些事得趁著衝動的時候快去做,免得她不知道要拖到什麼時候。「那你早點睡。」

  在房門關上的瞬間,愉恩的動作跟著停止。

  她整個人往床上一趴,天啊!她在做什麼?

  就這麼回去,她要怎麼見立澤?見到立澤的第一句話要說什麼好?

  她的不告而別是否惹他生氣?他要是不肯見她或是不讓她進西蒙家大門……那該怎麼辦才好?

  她怎麼這麼衝動!

  若是立澤不喜歡她這樣子,那該怎麼辦?

  憂慮狠狠的在她心頭撞出了一個大洞,但她是那麼的想立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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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本年度秋季大賞的得主是……水野真一郎!」

  場內爆出了如雷的掌聲,穿著傳統和服,蓄著一臉落腮鬍,留著一頭披肩亂髮的畫家走上台,從頒獎人手中領過獎狀,接過獎盃,現場馬上閃起一陣鎂光燈。

  得獎書作高懸在會場的正中央,同時也刊登在報章雜誌上,引來畫壇人士一陣熱烈討論。

  頒獎典禮之後,水野真一郎被媒體團團圍住。

  「水野先生,請問你參加比賽的動機是什麼?怎麼會有這樣的主題?」

  「將浮世繪和油畫融合在一起,所創造出來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這創意已經引起畫壇一陣仿效的旋風,你個人有什麼看法?」

  不擅於和媒體打交道的水野先生只是低垂著頭,不發一語的往外走,沒有接受訪談的意願。

  「水野先生,你畫裡的女子是你的妻子嗎?」

  眾人緊跟著水野亟欲離去的腳步,沒想到他突然停下腳步,後頭的人差點跌成一團。

  「是的,」水野真情流露的說,「我希望她能是我的妻子。」

  這位秋季大賞得主原本拒絕訪問的態度,竟會因為這個問題而開口回答,記者們連忙抓住機會發問。

  「水野先生,你還未婚?」

  「是的,我一直等著成名之後可以娶她,讓她成為我的妻子。我等了她十年,私奔失敗後,我被迫離開東京,與她失去了聯繫……」水野正對著攝影機說:「我拿到獎了!美和,我知道你會等我,如果你看到我……」

  所有人告被他的話給震著,誰也沒想到這位得獎的大師級人物竟會說出這番動人的話。

  「美和,我們結婚吧!我會讓你幸福的。」

  ※      ※      ※

  愉恩一出機場,便直奔西蒙家,但等計程車載她來到西蒙大宅前,她又心慌意亂的催促著司機將車開走,找了家飯店住下。

  「  方愉恩,你真膽小!」

  愉恩不停的踱著步,然後對著自己大罵。

  但她實在沒勇氣走進西蒙家,以美和現在的情況,她想見她並不容易,尤其立澤不在家,要是婆婆或佐紀子在家裡,她被趕出去的機率絕對是百分之一百。

  當日她被母親帶離西蒙家的情形仍歷歷在目,婆婆還想讓佐紀子取代她成為立澤的妻子。

  她不在日本的這段期間,如果立澤和佐紀子……

  天啊!她根本不敢再想下去。

  不,她非得親口問問立澤不可!

  拿起手機,她差點又要用按鍵輸入訊息,這是以往的習慣,如今她可以說話了,按下快速鍵,她的手竟然不由自主的發著抖,心跳快得幾乎要跳出她的嘴巴。

  「哈囉!」電話才響了兩聲就被接起。

  她一聽見立澤的聲音整個人幾乎跳了起來。

  「……我現在不方便接聽電話,請留下你的訊息……」

  愉恩按掉電話,有點生氣,沒想到他竟然在忙,連電話都沒法接。

  將手機往床上一丟,她繼續在房裡踱著步。

  唉!怎麼辦才好?

  還是直接到立澤的公司一趟?這樣會不會太過火了些,日本男人不喜歡女人跑到公司去吧?如果立澤根本不希望她去呢?萬一他當場要她先回家去怎麼辦?立澤會這樣對她嗎?

  不會吧?立澤待她一向很好。

  回想起兩人相處的時光是那樣的快樂,不管是在人前還是人後,他總是對她輕聲細語,處處照顧著她。

  而她卻膽小的拖到現在才回來,他會不會已經氣得不想理她了?

  她早該回來了!

  應該一開完刀就同到他身邊才對,就算婆婆對她再凶、再不客氣、只要有立澤在,她都能忍受的,可是她卻拖了一個多月,他一定等得不耐煩了,他不是個沒耐心的男人,但他一定會不高興她拖了這麼久……

  愉恩頹喪的坐進椅子裡,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拿起搖控器打開電視,看看電視吧,躲在飯店房間裡想東想西也不是辦法,哪知道電視一開……

  新銳畫家水野先生真情告白!

  一個大大的標題出現在電視上,「水野」兩個漢字立刻引起愉恩的注意,加上「畫家」兩個字更是引起她極度的關切,請不會是她認識的水野先生吧?

  美和教她的日文派上了用場,加上她在休養期間看了許多日文教學的書籍,多少聽懂記者的報導,接著水野出現在螢幕上……

  沒錯!真的是他!美和的水野先生!  

  「——今天中午,水野先生將出席日本藝術界的座談會,探討古代畫作和現代藝術的結合……」

  愉恩連忙記下地點,一手撈起皮包,拔腿便往外衝。

  她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水野先生!

  ※      ※      ※

  開完會後,立澤只覺頸項僵硬,以往回到家裡,愉恩總是會溫柔的替他按摩舒緩疲憊,但如今……

  唉,他究竟是怎麼了?

  她光是用眼睛望著他,就令他如此魂牽夢縈,若她開口說起情話,那他還有招架之力嗎?

  她會嗎?她是否會輕柔的對著他說話?

  還是她會兇惡得像個惡婆娘?

  而她的聲音聽起來又是什麼感覺,就像她之前發出單音那般的粗啞嗎?

  不可能吧!他聽過她的專輯,她的歌聲是那樣的純淨,說話的聲音絕不可能是粗啞的。

  愉恩在身邊的日子是那麼的美好,可他卻忽略了她的病痛,遲遲沒幫她尋找治療的方式,甚至滿足於她的柔順,以為兩個人可以這樣度過一生。

  立澤從沒想過自己會如此疏忽,他以為愛一個人只要能彼此擁有就足夠,完全遺忘了其他的因素,母親不肯接受愉恩,想必也在愉恩心裡留下了傷害,她還會回到這樣的家庭嗎?

  她還會回到他身邊嗎?

  發了幾封電子郵件給她,一直沒有收到她的回信,這是否代表她不想回到他身邊?

  想著想著,立澤順手拿起手機一看,霎時楞住了。

  是愉恩打的電話,上頭的來電顯示是愉恩的手機號碼。

  她在日本!而且她不是使用訊息發送,是愉恩打給他的電話,他居然沒有接到。

  他力持鎮定的回撥了電話,響了許久都沒有人接聽。立澤不由得慌了,起身衝進父親的辦公室。

  「爸!愉恩回來了!我必須回去一趟。」

  西蒙武郎摘下眼鏡,望著兒子,「真的嗎?」

  他舉起手機,「她打了電話給我,我沒接到,我想她可能回家了。」

  「那還等什麼,快回去!快回去!」西蒙武郎朝他揮揮手,催促這,「她被你母親嚇得可能不敢一個人回去,快回去等她吧!還來報告什麼!」

  立澤也被自己的舉措給弄笑,轉身快步離去。

  他的妻子回來了!

  ※      ※      ※

  水野真一郎的畫作已經成了藝術界討論的話題,加上他那感人肺腑的真情告白,使他成了新聞的焦點,記者們都想追這條新聞,連帶著他的名氣也水漲船高,座談會吸引了上千人前來捧場,沒有許可證不准進入。

  「對不起。」等在會場外頭的愉恩拉住一名工作人員,用著生硬的日文解釋道:「可以帶我去見水野先生嗎?我是他要找的美和小姐的朋友,我有非常重要的事必須告訴他。」

  幾經溝通,工作人員好不容易聽懂她的話,但他不敢擅作主張,便去找來一位主管。

  知道用日文說不清楚,愉恩改用英文說出她的目的,並誠懇的請求他能幫她引見水野。

  「水野先生認得我,他看到我就知道了,請務必讓我見他一面,求求你!我真的有非常要緊的事情要告訴他。」

  主管考慮了一下,水野先生已經是位名人了,想與他見面的人何其多,若是他貿然的向水野先生提起這位小姐,不知道會不會……

  「求求你!我認得美和小姐,她現在情況並不好,我需要水野先生跟我走一趟,他們好不容易有機會可以在一起,求求你幫幫他們。」

  「好吧!」他也不忍心拒絕一位美麗的小姐。「那我要怎麼稱呼你?」

  「你跟他說我是美和小姐帶去讓他畫畫的臺灣女子,他會知道的。」水野先生幫她畫了不下十張的畫像,他不可能會忘記她的。

  但是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那位主管離開去通知水野,竟然一通知就是一個多小時,愉恩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好不容易座談會結束,那位主管帶著水野從裡頭衝了出來,而會場外頭的人群也因水野的出現而騷動了起來,許多慕名而來的人拚命往前擠,愉恩被卡在中間動彈不得。

  還好水野眼尖發現人群中的她,連忙推開人群朝她走來。

  「她……人呢?她人呢?」他的聲音抖得厲害。

  「我只知道她情況不好。」愉恩勉強用日文回答。

  「你會說話了?」聽見她開口說話,水野愣了一下,過度激動的情緒讓他壓根忘了愉恩沒法說話的事。

  「這不重要,我們快點到西蒙家吧!我知道她現在被接回家了,但是……」

  愉恩想不出什麼名詞可以解釋美和的情況,畢竟她也沒有親眼看到美和。

  「別說了,我們快點去!」

  ※      ※      ※

  在車上,愉恩簡單的說了那一晚美和私奔被抓的情況,水野聽了一副心痛的模樣,讓人有些不忍。

  「她始終沒有屈服對吧?」

  「是的,她到昏過去之前都還堅持要見你。」

  水野紅了眼眶,愉恩只能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她。

  「美和要是見到你,她一定會很高興。」

  水野深呼吸著,試著平穩激動的情緒。

  車子在西蒙大宅前停下來,他們兩人一下車,後頭另一輛車也疾駛而至。

  愉恩看見車內的男子時,整個人愣在當場,久久無法動彈。

  立澤開門下車,目光定在她身上,緩緩的走到她面前。

  兩人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西蒙先生,請讓我見美和一面。」水野一看到他,忙不迭的說。

  立澤回過神來,一把抓住愉恩的手,帶著他們進門。

  西蒙家的人聽見車聲前來相應,一見來人竟是愉恩和水野,所有人都呆住在門口,只有水野急忙的衝入屋內,四處尋找他的愛人。

  他握得她的手好痛,但是愉恩一聲也不敢吭,甚至連呼吸都小心翼翼,就這麼被半拖半拉的帶進屋裡。

  眾人跟在水野的後頭,來到了庭園。

  穿著和服的美和,一個人靜靜的坐在庭園中,落葉掉了一地,而她只是仰頭望著天,像一座雕像一動也不動。

  「美和……」水野一步步的走向她,她卻像是聽不見他的呼喚,仍維持一樣的動作。

  「他不會等我了……」美和輕輕的說,唇邊露出若有似無的微笑。

  水野走到她面前,伸手捧住她的臉,要她看著自己。

  「美和,是我。」他急切的說,「是我,水野,我來了,我來找你了!你認出我了嗎?是我!」

  幽怨的眼神輕轉著,但她沒認出眼前的人。

  「美和,你忘了我嗎?我得了大獎,以後我有能力讓你過幸福的日子。我說過我會讓你幸福的,你說你要一輩子都跟我在一起的啊!」他搖晃著她的肩膀,「我們要結婚的是不是?美和,你快點看著我,我是真一郎!我就在你眼前啊!」

  美和緩緩眨了眨眼睛,遲疑的喚道:「真一郎?」

  「對,是我!你認出我了嗎?我來找你了,我說過我會讓你幸福的,你想起來了嗎?」

  「真一郎,我以為你不會等我了!」她哭喊著撲進他懷裡,水野則是緊緊的抱住她。

  「我怎麼會不等你……我等你十年了。」

  一旁的愉恩見狀,早已感動到哭得淅哩嘩啦,壓根忘了丈夫就站在旁邊,接過立澤遞過來的手帕開始抹眼淚擤鼻涕。

  立澤有點不是滋味,這女人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你忘了我就在你旁邊嗎?」

  這聲音是如此的近,溫熱的氣息襲上她的臉頰,愉恩這才發現自己大難臨頭。

  「你敢開口說話試試!」

  立澤一句話堵了她的嘴巴,禁了她的聲。

  然後她被他拉著走向兩人的屋子,路上還遇見了真理子,只見真理子對她的出現也是一臉震驚,接著……她竟然給了她一記微笑。

  愉恩的訝異還來不及消化,立澤已經拖著她走進屋內,鎖上門,雙手交抱放在胸前,目不轉睛的望著她。

  糟了!她在心裡暗念佛號。

  她怎麼也沒想到他見到她的反應會是如此激烈。

  她嘴巴才一張……

  「你敢說話!」他一句話又封了她的嘴。

  他還是不肯讓她說話嗎?

  為什麼?媽明明說他已經知道有口難言的苦了,可是他現在還是連說話的機會都不給她。

  「為什麼讓我等了這麼久才回來?為什麼到了日本不先找我?為什麼我回了電話你不接?」

  一連串的為什麼冒了出來,愉恩根本來不及回答,才要開口馬上又被他一記怒視給止住。

  「除非我叫你說話,你不許開口!」

  看著他在屋裡走來又走去,活像一隻憤怒的獅子,張牙舞爪的咆哮著,而他仍不願意讓她說話。

  難道他不明白嗎?她不可能一輩子都當他的啞妻,她不是那樣的人,她想表達她的想法,她、永遠沒辦法活在他期望裡,即使她是那麼的愛他,但是他怎麼能如此專制?

  如今她可以說話了,難道立澤就不愛她了嗎?

  他再也不像以前那麼溫柔了,以前他從來不會這樣對她說話的,甚至明知道她已經恢復聲音,他還是不讓她有機會開口,他怎麼可以這樣!

  媽說他應該會瞭解這種痛苦的,現在看看,他還是不瞭解,他甚至怪罪她……

  她想著想著,眼淚也跟著在眼眶裡打轉。

  立澤轉過身來,發現妻子眼裡滿是淚,心一軟,卻仍然沒有好臉色。

  「我承認是我不對,我不應該那樣對你,忽略了你的感受,讓你過那種日子是我的錯,當初我答應要讓你快樂,沒想到會變成那樣。但是我並非有意如此,你應該能體諒我的想法才對……我只是太愛你了,我希望你永遠都能保持那個樣子,我這樣的想法也許太過自私,但我真的愛你啊!」他走近她,緊緊的擁著她。「我多擔心你不回來了,不管你能不能說話,我都會像以前一樣愛你。媽已經能夠體諒你的語言不通了,也能夠接受你的存在。佐紀子已經離開這裡,從來沒有什麼未婚妻的事,你必須相信我。」

  她點點頭,任由他替自己抹去淚水,才要開口,又被他阻止。

  「記住,這是你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可不可以說點好聽的讓我開心?」

  愉恩又哭又笑的捧住他的臉,在他耳邊輕聲說出當初他教她的第一句日文。

  「我也愛你。」立澤看著她滿意的回道。

  「那你為什麼不飛來臺灣找我?你讓我一個人在臺灣等了又等,你不知道應該來找我嗎?我每天吃不好睡不好,又不知道突然打電話給你,你會不會嚇一跳?我一直以為你會飛來臺灣接我回日本,可是我等了那麼久,你就只會寫短短幾行字的電子郵件給我,讓我左等右等,然後受不了自己跑回來,又不敢進西蒙家,只好跑去住飯店。要不是我在電視上看到水野先生的消息,我還不知道我怎麼回來這裡。你還怪我不接你電話,我一急就把手機扔在飯店的床上,直接衝到會場去找水野先生,現在——」

  立澤沒想到她接下來的話,竟會是這麼一大串的連發炮彈。

  「閉嘴!」

  他的唇直接封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即使她的聲音聽起來是這麼的美妙,不過他還是比較喜歡安靜的她。

  愉恩伸手環抱住丈夫的腰,接受他熱情的親吻。

  她悄悄在心裡罵道:看吧!專制極了,到頭來這男人還是喜歡啞妻。

  不過無所謂,只要她能在他身邊就好了,從今以後他休想再玩一天一個問題的遊戲!

  除非他一直吻著自己……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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