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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陶陶]魔鬼的新娘[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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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27 09:43:19
  第九章

  如意大驚,不假思索地便轉身奔出房,殺人?誰殺人?

  她剛踏上廊廡,就見一男僕癱坐在花園裡,下人也因聽到大叫聲而自四方湧來一探究竟,如意隱約瞧見樹叢下似乎有東西在那兒。

  她還未走近,就見其它僕人在看見樹叢裡的東西時,全大聲叫嚷,幾乎要癱倒在地上。

  「是……是死人啊!」一名男丁嘶吼道。

  大夥兒全亂成一團,不停的往後退,有些婢女甚至昏了過去。

  如意又是一驚,她急奔向前,卻讓韓殤攔下。「別看。」他皺一下眉頭。

  「但……」

  她話未說完,已讓人打斷。「小姐,小姐在這兒,找到小姐了。」僕人一瞧見她便大叫。「韓大夫也在。」

  「快通知老爺、夫人。」另一名奴僕立刻道。

  如意上前一步。「樹叢裡……有屍體?」她蹙起眉心,語氣是不可置信的。

  「是……是啊!小姐。」一名男僕答道,臉色發白。「小姐別過去了,很恐怖的,屍體乾巴巴的,死狀……淒慘,眼睛瞪得像銅鈴那麼大。」

  韓殤聞言,臉色微變,他立刻走上前,撥開樹叢,只見兩個干扁,死狀恐怖的男屍交疊在一起。

  「小姐,您別看啊——」

  韓殤一聽見下人的叫喊,隨即轉過身子,正巧擋住如意的視線。

  「讓我看——」

  「沒什麼好看的。」他冷聲道。

  「讓我瞧一眼就好。」她方才聽見僕人的描述時,心頭一凜,有股不祥的預感,猛地想起廟前大嬸說的話,還有夢境中母親臨死前的模樣,她必須親自印證。

  他搖頭,二話不說的將她拉離。

  「是……是妖怪啊——」一名婢女突然大喊出聲。「一定是妖怪——」

  所有的人全狀極驚恐,連返數步,最近城裡不安寧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原本只是繪影繪聲,可這幾日府邸裡怪事連連,如今再加上這兩具死狀極慘的屍體……

  「不要胡說八道,自己嚇自己。」如意平靜地道。「你們去忙你們的吧!」

  「那屍體……」一名男僕猶疑道。

  「請他們的家人領回吧!再撥些銀兩,讓他們能安家。」如意歎口氣,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是,小姐。」

  僕人隨即一哄而散,每個人臉上的表情皆是驚恐萬分,如意抬眼望向韓殤。真是……

  妖怪?「她遲疑地道。

  「嗯。」他瞇起眼,臉色陰沉。

  「讓我看看——」

  「不行!」他厲聲道,她的情緒若是起伏太大,便會發病,他絕不冒這個險。

  如意見他如此疾言厲色,也只能作罷,心頭猛地不安、浮躁了起來,怎麼事情變成這樣?她隱約覺得恐有不祥的事要發生了。

  ★★★

  「天啊!事情……事情怎麼會這樣!」

  孟夫人坐在房內,臉色慘白,兩具……兩具屍體,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道真是妖怪!」孟夫人的臉上滿是驚恐表情。

  「別胡思亂想。」一旁的孟遷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背,但臉上的表情十分凝重。

  「我沒有胡思亂想。」孟夫人自椅子上站起,焦急地來回踱步,最後下定決心道:「我們把韓大夫請出府吧!」

  「為什麼?」孟遷面露詫異之色。「他可是來治如意的病的。」

  「話是沒錯,但是自他來了之後,事情就不對勁,或許瑞驊一開始的直覺便是對的,韓大夫真的是大有問題!你想想,他雖說能醫女兒的病,可如意卻一天比一天蒼白,讓我瞧得是膽戰心驚;再來,女兒有時像不知在跟誰說話,我在一旁見了真是說不出的詭異,而且不只我有,這種感覺,連阿香都見識過;然後花圃又不知怎地被人給破壞,一堆僕人說瞧見過莫名的怪風,各種稀奇怪誕的事層出不窮;還有,女兒和韓大夫今兒個凌晨同時莫名的消失,門房說根本沒見他們兩出去,這會兒又突然出現,真是把人弄糊塗了。」她走來走去;真覺得自己要發瘋了。

  「別煩心,坐下來吧!」孟遷起身將妻子拉回椅子上。「你有了身孕,要小心點,不管怎麼樣,女兒能平安回來就好。」

  「你不相信我說的話嗎?」孟夫人生氣地道。

  「我沒說不相信,只是要怎麼開口請人家出去呢?總不能說,你一來,咱們府裡就鬧怪事,所以請你走吧!這樣妥當嗎?若他真是個來者不善的人,我們這樣豈不是會把他給激怒?到時他要是真對咱們不利,咱們能怎麼辦?」他實事求事地道。「連瑞驊都動他不得,咱們府裡這些老的小的能奈他何?」

  「但總不能這樣耗著——」突然,孟夫人臉色大變。「韓……韓大夫該不會是妖怪吧!」

  「別胡說。」孟遷搖搖頭。

  「但那兩具屍體恐怖的模樣是不爭的事實。」她愈想愈有可能。「我……我們請人來作法吧!瞧瞧他有什麼反應。」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只怕會打草驚蛇——」

  「不會的。」她打斷丈夫的話。「就說府裡發現兩具屍體總是不吉利、晦氣,請人來作作法也是正常的。」她愈想愈覺得可行。

  「這樣好嗎?」孟遷顯得有些遲疑。

  「我不覺得有任何不妥之處,道長來也能幫咱們瞧瞧,若韓大夫真是人,便是我多心;若他不是人,道長也能趁此收了他,否則讓他害了女兒啊!」她最擔心的就是這點。

  「好吧!就這麼辦!」

  ★★★

  夜後,孟府如往常般靜,卻透著不尋常的詭譎氣氛,如意倚在窗前,仰望著皎潔的明月,悅耳的樂聲穿透黑幕悄悄進駐她的心田。

  「小姐,夜深了,你還不睡嗎?」阿香抖了抖被子,為如意鋪床。

  「待會兒。」她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仍為白天的事而心神不寧。其實,不只是她,全府上下沒有人不驚惶的,深怕自己會成為下一個受害者。

  爹娘也為此憂心忡忡、驚恐莫名,尤其是娘,臉上驚駭的表情讓她不知該如何為她擔憂解愁,她想告訴她,只要韓殤在,便不會再有事發生,可她如何開口說明呢?

  也不知這樣的事是湊巧,抑或那妖怪真是如此神通廣大,正好算準韓殤不在的時間作案,只要一想到昨晚的受害者有可能是爹娘時,她的一顆心就靜不下來,想要求韓殤為雙親施法保護,像她一般頂上有銀光護身,但……唉!如意歎口氣,她知道他必定不肯,每次只要提到雙親,他就大發雷霆,怎麼可能會為他們施法?

  「小姐,你可不要睡到一半又不見了。」阿香叨念著,順手拿起枕頭拍了拍,卻突然叫道:「小姐,這是什麼?」

  如意回頭,就見阿香手上正拿著兩把匕首端詳、面露異色。

  她急忙奔上前,奪下匕首。「不……沒什麼,我……我在街上見人賣這些古玩,一時好奇,所以買了下來。」她差點都忘了還有這兩樣東西。

  阿香古怪地看她一眼。「小姐什麼時候對這些刀呀劍的感興趣?」

  「最近。」如意含糊地應了一聲,隨手將兩件匕首收入盒內。

  阿香眼尖地瞧見盒裡有個小錦盒。「小姐,那是什麼?」

  「沒什麼。」如意將盒關上,這才想起盒裡還有韓殤父親送給她的定魂丸。

  「是嗎?」阿香盯著盒看了一眼。「小姐近來真有些怪異呢!」

  「怎麼會。」

  「這可不是奴婢一個人這麼覺得,連夫人都這麼說。」她拍拍枕頭後,將之放回原位。

  如意輕蹙眉宇,沒說什麼,她心裡明白,母親對她近日的行為舉止有諸多揣測與懷疑,今天她莫名其妙不見,又突然出現更教雙親疑惑,雖然她找了些借口搪塞,但她知道爹娘根本不信,若不是有兩具屍體轉移他們的注意力,她根本不知該怎麼自圓其說。

  白天時官差曾來府上瞭解情況,卻也無能為力,因為這已不是城裡的第一宗案件了,近日出現了許多乾枯怪屍,卻是一點線索也沒有。

  下午連道士都請來驅鬼辟邪,想安定僕人們懼怕的心理,可效果似乎不大,原本她還擔心道士來府上是否對韓殤不好,他卻不以為意。

  「那些三腳貓的牛鼻子老道,連個妖怪都收不了,還能有什麼作為?」

  作法時他還站在一旁冷笑,若不是她阻止,恐怕他還反過來想收拾人家呢!

  「夫人還說那韓大夫看起來怪怪的。」

  阿香的話猛然竄入她的腦海中,如意回神道:「怎麼會?娘多心了。」

  「小姐,奴婢也覺得韓大夫怪怪的,你不覺得自他來了以後,府裡就不安寧,連小姐的臉色都愈來愈差?」阿香說道。

  如意並未對她說的話有所響應,只是道:「你去歇息吧!」

  「是,小姐。」阿香走出內室。

  她則長歎一聲,疲倦地在床沿上生了下來,事情好像愈來愈複雜,愈來愈不受控制,她真擔心會出什麼事。

  「為什麼歎氣?」

  如意抬起頭,就見韓殤站在她面前。「沒什麼,只是為了妖怪的事煩心。」

  「我在這兒,她不敢出來。」他將藥丸遞給她。「吃下。」

  如意一瞧見,便忍不住想嘔吐。「我好得很,不要再吃了。」她搖頭。

  「不行。」他薄怒道。「你早晚都得服一次。」

  「可我真的很好。」她蹙眉。「你別再逼我,我真的不喜歡那種腥味。」

  「由不得你。」他拉起她,硬要將藥丸塞入她口中,卻見她緊咬牙關,不由得火道:「你真的那麼想死嗎?」

  她凝望他,歎息地道:「不是,可那腥味真的讓人難受。」她偎向他,伸手環著他。

  「等會兒再吃好不好?」

  他皺眉,拒絕的話就是說不出口。

  「今晚不知怎麼地,靜不下來。」她緊摟著他,合上雙眼。「今天發生了好多事呢!

  還有,下午假寐時,腦海裡老是瞧見一個女人的笑臉,好詭異。「她打個顫。

  「女人的笑臉?」

  「是啊!」她抬起眼,望著他,比了一下自己的臉。「只瞧見鼻子以下的部分,擦著嫣紅的胭脂,嘴角是上揚的,好怪呢!」

  「還有呢?」他表情凝重。

  「沒了,我像是由下往上瞧她,所以更覺詭異。」如意想了一下。「她好像穿著綠色的襦裙。」

  「綠色?」韓殤蹙眉,部分記憶開始躍出,在他腦海裡飄來飄去,卻抓不到。

  「嗯,笑臉有點熟,卻不知在哪兒見過。」如意也陷入深思,這夢是什麼意思呢?

  韓殤蹙眉更深,一個模糊的臉孔慢慢成形。

  「有件事你一直未對我說。」如意突然想起一件事。

  「什麼?」

  「你父王的事,為什麼他不知道有你的存在?」她一直記掛著這件事,但今天始終找不至適當的時機問他。

  一提及此事,他的臉便垮了下來。「沒什麼好說的。」

  她歎口氣,忽地輕咳起來,他立刻拉開她,與她保持些距離,擔心自己的寒氣傷了她。

  「若他真不知曉,你何必怪他!所謂不知者不罪,不是嗎?」如意抓著他胸前的衣棠。「畢竟你還得與他長長久久的相處下去——」

  「那又怎麼樣!」他惱火地打斷她的話。

  「他將你帶至魔城,就表示他想彌補,不是嗎?」她望著他憤怒的臉。

  韓殤冷哼一聲。「彌補?我不需要。」

  如意的雙眸湧上一抹哀愁。「對你而言,再多的彌補都是於事無補的,對嗎?」她緩緩鬆開雙手。「錯了便是錯了,負了便是負了,再怎麼做都是惘然,所謂既定事實,又如何能扭轉乾坤,改變你的心意?」

  他盯著她,沒應聲,如意長歎一聲,眼中又添幾分心傷。「是我強求了。」她輕咳幾聲,緩緩移至窗邊,望著明月,呢喃道:「獨上江樓思悄然,月光如水水如天,同來玩月人何在?風景依稀似去年。」她淺淺一笑。「不管怎樣的物換星移,明月始終皎潔,千百年來不變,該是有情抑或無情呢?」

  如意感覺到他的靠近,放鬆地往後偎在他的胸膛上,而後發現自己的身上多了條毯子,她在心裡輕歎了一聲,他該是有情或無情呢?

  她握著他的手,感覺到他冰涼的體溫。「若是泡熱水,有效嗎?」她仰起頭問道。

  他微揚眉宇,黑眸盯著地無瑕的臉。「沒有,我說過了,與你親熱時才會。」

  如意漲紅臉,不知該說什麼,她急急轉開視線,粉頸低垂,卻感覺他的唇印在她的頸後,他的手掌覆上她的胸脯。

  「這樣會不舒服嗎?」他低聲問道,她的話讓他想起昨晚未細究的一件事。

  「不會。」她的肌膚上染著粉暈。

  他的手探入她的衣內,而後忽地轉過她的身子,低頭覆上她的唇,黑眸觀察著她。

  如意在感覺到口中的血腥味時,蹙了一下眉宇,他……他在餵她藥,她不自覺的掙扎了一下,身上的被子滑落到地。

  韓殤扯開她的單衣,隔著褻衣覆上她的心口。「會難受嗎?」他在她的唇畔低語。

  「不會。」她的身子正因他的血而逐漸暖和。

  他攏起眉。「奇怪。」他卸下她的肚兜,指尖輕觸她胸口上的血紅胎記。

  如意顫顫地倒抽一口氣,他立刻抽手。「很疼?」

  「不、不是,只是冷。」她的雙頰泛著桃紅,因裸露而倍覺尷尬。

  韓殤這才放下心,黑眸直盯著她的胎記,指尖不由自主的在她白嫩的胸前游移,腦中的畫面又開始飄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想將唇印上她的心口,試試看她是不是又會發病,但如此一來她或許會……他甩開這個想法,他絕不拿她冒險。

  「怎麼了?」如意輕觸他的臉,他的表情很凝重,不知在想什麼。

  「沒什麼。」他俯身覆上她紅潤的唇,心底卻陡地靈光一閃,突然,他明瞭這是怎麼回事了——

  有人封了他的記憶!

  「可惡!」他抬起臉,大怒道。

  如意被他嚇了一跳。「怎麼了?」

  「那個該死的人封了我的記憶。」他厲聲道。

  「你說什麼?」她仍是一頭霧水。

  韓殤握緊拳頭,那個該死的人竟敢封住他的記憶,他非殺了他不可。

  「怎麼了?」如意輕撫他的手臂。

  「我要回去一趟。」他氣憤難平。

  她蹙眉。「魔城?為什麼?」

  「他封了我一部分的記憶,我要找他問清楚。」他面孔嚴峻,臉色鐵青。

  「你父親封了你一部分的記憶?」如意眉心輕蹙,這是怎麼回事?正想問下去,卻忍不住咳了起來。

  韓殤急忙拉開她,為她穿上褻衣。

  「我沒事。」如意因兩人的親暱而暈紅雙頰。

  他為她繫上衣帶,一面道:「等會兒我會吩咐魍鬼來守這兒。」

  「你真的要回去?」她蹙眉。「我想你陪著我,今天晚上我老覺得心神不寧,不知要發生什麼事?」

  「你想太多了。」他拉好她的單衣,撫過她嫣紅的雙頰。

  她覆上他的手。「回去有用嗎?你父親既然封了你的記憶,就不可能讓它回復。」

  她頓一下又道:「別忘了他同你一樣固執,而且說一不二,更何況,你怎麼能肯定他真的這麼做了,說不定只是你一時想不起來,畢竟那已是百年前的事了,多少總會遺漏,不是嗎?不過,不管是哪個原因,我只想你留在我身邊,我怕……怕你一回去便回不來了……」

  「不可能——」

  「有可能。」她略顯激動地打斷他的話。「你父王不想我倆在一起,他准你來找我的原因是想你對我斷情,可如今卻與他想的有所出入……」她歎口氣,想起漆罐內的藥丸:「再加上你又打壞了魔城的大門,他定是怒上加怒,你一回去,說不定他就不讓你再來見我了。」她的面容顯得憂心忡忡。

  他原本怒火漫燒的心情因她的話而漸熄。「你真的想要我陪在你身邊?」他的黑眸深沉而熾熱。

  她迎著他的目光。「你仍是不信我的話?」她長歎一聲。「我該怎麼說、怎麼做,你才會明白呢?我想同你一起生活,想伴著你,做你的妻子,我說了好多遍好多遍,可你總是不信、總是懷疑,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做,你才會真正聽進我的話、看見我的心……或許你永遠不相信,只認為我是來騙你……但我騙你什麼呢?我能騙你什麼?

  我真的不知道,難道……我前世真的傷你如此之重,重到再也無法彌補,無法讓你相信我的話?「

  「很難。」他也想相信,但……被她傷害的痛苦實難癒合。「以前我相信你的每句話,從沒懷疑過,可我最後得到了什麼?你告訴我。」他的聲音不自覺的上揚。

  她的淚滑下,只能搖頭。「對不起,是我的錯……」她歎口氣。「或許前世我們不該相遇,我害苦了你……若我放手,不再執著,來生是否就不會再相遇?」

  「什麼意思?」他的聲音緊繃。

  她顫顫地深吸一口氣,穩住自己的情緒。「原本我想今生還了一切對你的虧欠,來世兩人再重新來過,可如今我不知該怎麼想,或許我該斷了對你的情念,讓我們之間的聯繫切斷」

  「不可能,我們的聯繫絕不會斷!」他怒聲道。

  她淚眼矇矓地望著他,並不應聲。

  「我說過你永遠逃不開我。」他扣住她的雙肩,面孔嚴厲。「聽見沒有?」

  她搖頭。「我不知道,我愛你,我真的愛你,可是……可是你不想要,我……」她忽地猛咳起來。

  「別說了。」他眉頭深鎖,手掌撫著她的背。

  「我想補償你……可是你不要,我不知道怎麼做你才會原諒我,我……咳……我不知道,你告訴我呀!」她絕望地哭泣。「你恨我,我明白,但我心裡的苦你可曾為我想過?我不是存心要殺你,只是不知道還有什麼方法能救娘,若我有其它的選擇,又豈會這麼做?若我真對你無情,又豈會隨你而去?又豈會對你念念不忘……咳咳……」

  「別說了。」他拭去她臉上的淚,黑眸緊鎖著她哀戚的雙瞳,低頭覆上她顫抖的唇。

  如意勾上他的頸項,雪白的肌膚染上一層醉人的嫣紅,身子因他的冰涼而輕顫,她緊緊摟著他,彷若要將暖意全過繼給他,感覺他的體溫緩慢升高。

  她的淚水沾濕他的臉頰,韓殤稍離她紅嫩的雙唇,眸子細看著她。

  如意的雙手移至他的臉龐,撫過他每一吋嚴峻的線條。「該怎麼做才是對的呢?我已經完全沒了主意。」她歎口氣。「情字好傷人啊!」說完,她輕咳了幾聲。

  「別再說了。」他皺眉,每次聽這些他就心煩意亂,而她悲傷的模樣使他更加煩躁不堪。「你真想我陪著你?」他只想確定這一點。

  她凝視著他,堅定地點了點頭。「是。」

  「好。」他陡地抱高她,與他平視。「我要你永遠陪著我。」他漆黑的眸閃著熾熱的光芒。

  「永遠?」她圈著他的頸項,眸子裡滿是疑惑。

  「永遠。」他攬緊她的腰。「我要你生生世世都陪著我。」他的雙瞳露出火花。

  如意愕然。「可是我……我沒辦法……」

  「我要你同我一樣變成魔。」他的眼中升起邪魅之色。

  她錯愕。

  「你不想?」他瞇起雙眼。

  「不……不是……但你父親說了,我不可能同你一樣,那是不可能的……」

  「誰說不可能?我偏要讓它成真。」他充滿怒氣的說。

  她看著他,不知該怎麼想,她沒有想到他會如此,這表示他對她仍有情,仍有愛戀,否則他不會想要她永遠伴著他。

  如意激動地摟緊他的頸項,她一直知道他捨不得她離開人世,可沒有想到……

  「我會將百年的功力傳給你。」他的話打斷她的思緒。「可前提是你必須受得住才行。」他蹙一下眉。

  「什麼意思?」她困惑道。

  「你沒有邪惡之氣,亦無恨,無怨,這樣根本無法吸收陰邪的力量,你排斥它,它也排斥你,屬性不一樣時根本無法兼容。」他皺眉更深。

  「可我不想恨任何人,也不想怨任何人啊!」她一聽便搖頭。

  他怒目而視。「你想成仙嗎?」

  她愣住,隨即又搖頭。「我只想同你在一起,可我沒辦法有怨氣,我做不來。」

  「你——」韓殤正要發火,卻忽然沉下臉,轉向房門口。

  「怎麼了?」她立刻問道。

  「有人來了。」他皺眉。

  「有人——」

  如意正納悶,話還沒說完,便見房門被衝撞開來,她驚愕地望著衝進來的第一個人,失聲叫道︰「馮大哥——」

  ★★★

  「如意,你沒事吧!」馮瑞驊急忙衝向她。

  還未近她的身,他就被一股力量彈開,撞上後面的孟遷。

  「啊——」孟遷狼狽地叫了一聲,摔跌在地。

  「別這樣。」如意抓著韓殤的衣袖,瞧見父親身後站了兩個人,一個是今天下午來過的道長,另一個是上次在廟裡見到的住持。「這是怎麼回事?」她納悶道。

  「事已至此,請現身吧!」住持捻著鬍子,長歎道。

  馮瑞驊與孟遷瞪大雙眼,就見如意的身旁突然冒出一個身影,雖然已有心理準備,但親眼目睹仍是讓人不寒而慄。

  「你……你真是妖怪!」孟遷大驚失色,實在是無法相信。

  今天下午道長一做完法便將他拉到一旁,說韓殤不是善類,以他目前的道行根本無法相比,所以要找人幫忙,本來他聽了猶是半信半疑,可如今眼見為憑,他不得不信。

  「不是的,爹,他不是妖怪。」如意連忙解釋。

  穿著灰色袍服的高瘦道長厲聲說道:「不管他是鬼也好,妖也罷,這陽間不是他該待的地方。」

  韓殤冷哼一聲。「好管閒事。」他揚手一揮,只見一道疾風打向道長,他頓時飛了出去。

  「別傷人。」如意拉著他的手,一臉焦急。

  「如意,別待在他身邊。」馮瑞驊叫道,一手按在劍柄上。

  韓殤怒道:「多嘴——」

  「不要。」如意立刻抱住他,叫嚷道:「馮大哥重傷末愈,他禁不起你再傷他一次——」

  「你又為他說話!」他暴怒道。「我偏要他死。」

  「不要,你答應過我的,我們離開這兒,離開這兒。」她大喊。「我們回湖邊去,再不回來。」

  他冷冷地瞅著她,一會兒才道:「好,我們走。」

  「不要啊!如意——」

  孟夫人大叫,踉蹌地自門口奔進來。

  孟遷急道:「你怎麼來了?不是叫你待在房裡嗎?」

  「我怎麼待得下去?她是我的女兒,我心頭上的一塊肉啊!你要我怎麼放心!」她淚眼縱橫。

  如意紅了眼眶。「爹娘,女兒不孝,不能再伺候你們,你們要保重身子。」她跪了下來,淚水滑落。「女兒叩別雙親。」

  「如意——」

  「別過去。」孟遷攬住妻子,深怕韓殤一揚袖會傷到她。

  「你放開我。」孟夫人掙扎著。「韓大夫,我求求你,你放了如意吧!」

  「為什麼要我放了她?」他面孔嚴厲,氣憤難平。「前世她為了救你,狠心殺我,今世我為什麼又要因為你而讓步?」他怒道。

  孟夫人震懾在當場,難以置信,他……他在說什麼?

  如意慌道:「別說這些。」她急急起身,卻因氣血不足而晃了一下。

  韓殤連忙伸手攬住她。

  她輕靠著他,呢喃道:「我沒事。」她見馮瑞驊又要衝過來,急道:「馮大哥,勿再上前,如意是心甘情願隨他走,沒有半點強迫,是如意對不起你——」

  「我不相信,你一定是中了他的邪術。」馮瑞驊怒道。「你清醒一點啊!」他衝上前,抽出長劍。

  「施主,請留步。」一旁的住持突然拉住他。「再過去,施主這條命便要不保了。」

  「放開。」馮瑞驊揮開他。

  「施主,勿激動。」住持避開他的拳,扣住他的手腕後轉向韓殤。「閣下不是一般的妖鬼,恐怕連老朽都鬥不過你,只是有一言相勸,孟姑娘若與你在一起,只怕活不過一個月,難道施主真忍心如此嗎?」

  韓殤上下打量他一眼。「你倒是知道不少。」看不出這老頭有真本事。

  「略知一二而已。」住持摸摸白鬍鬚。

  「求你救救小女。」孟夫人幾乎要跪下了。

  住持長歎一聲。「唉!看來老朽只能盡力了。」

  如意大驚,聽見韓殤道:「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本事!」他揚袖讓所有的傢俱升起,猛地一揮,全飛向住持。

  「小心啊!夫人。」孟遷連忙拉著妻子往牆角閃,卻撞上了人。

  「啊!」阿香叫了一聲。

  「你怎麼躲在這兒不吭聲?」孟遷急忙以身子掩住孟夫人。

  「奴婢方才在睡覺,聽你們『碰』地一聲闖進來,就嚇得躲在這兒了。」她說道。

  孟遷沒費神響應她的話,只瞧見住持輕易的躲開飛來的傢俱,結果他們全撞上牆,引來巨響。

  「你們別打。」如意喊道,她拉著韓殤的衣袖。「我們走吧!」她臉上儘是急切的表情。

  「如意,讓開。」馮瑞驊揮著長劍衝上前。

  「煩人的傢伙。」韓殤大喝一聲,週遭的氣流旋轉,將他震開,他手上的劍也飛了出去,在空中斷成兩截。

  馮瑞驊倒退數步,一口血噴了出來。

  「馮大哥」如意不假思索地便要衝上前,卻讓韓殤抓住手。

  「你就這麼關心他?」他厲聲道。

  「他就像我的親人啊!」她落下淚。「不要傷害他們,我們走吧!求求你。」

  韓殤還未答話,就聽見一聲大喊:「哪裡走——」

  只見被震飛的灰袍道長狼狽地站在門口,手上拿著一個鋼製八卦,中央有個巴掌大的鏡面,他傾斜鏡面,讓月光集向銅鏡,而後折射向韓殤。

  只見韓殤皺一下眉,大吼一聲,屋頂上的瓦片全被震碎;如意大驚,連忙擋住自銅鏡折射而來的月光。

  「不要傷害他。」她叫道。

  住持以極快的速度拉開她,也自懷中掏出一面八卦銅鏡,折射向韓殤,將他困住。

  韓殤大喝一聲,全身的衣袖飄動,黑髮也揚起。

  「快將其它的銅鏡也拿出來。」灰袍道長叫道。

  馮瑞驊與孟遷立即將原本藏在胸前的銅鏡拿出來,對準韓殤,欲將他定住。

  「不要!你們別傷害他。」如意大叫,就要奔上前,卻讓孟夫人抓住。「放開我—

  —」

  「你別過去——」

  如意使力掙扎。「不要這樣對他」她淚如雨下,瞧見韓殤的雙臂冒出了些微的白煙。

  只見他一聲大吼,房子開始晃動。

  「阿香,你愣在那兒做什麼?快來拉住小姐。」孟夫人大叫。

  「是,夫人。」阿香走上前來。

  如意掙脫母親,奔上前,正巧看見阿香臉上泛起的一抹笑,那微揚的唇角,彷彿……

  她大驚失色,無法自己地回過頭。

  她與阿香對視,阿香的雙眸裡滿是笑意,嘴角也是笑意……

  如意彷若被人擊中後腦勺,聰中閃過自己倒在小船上,胸口插著利刃,滿身是血,一個身穿著綠衣裙的女子浮在半空中,冷冷地嘲笑著她。

  「看來你還真是愛他,殺了他後,自己也跟著自盡,何苦呢?我只想他一人死而已。」

  她滿是笑臉地說著冷酷的話,讓人心驚……

  如意瞪大眸子。「你……」

  阿香仍是笑,目光忽地瞥向地上的斷劍。

  如意大叫:「不要——」她衝上前,猛地撞入韓殤的懷中,劍身在同時沒入她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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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27 09:43:58
  第十章

  當韓殤瞥見那冰冷的寒光時,如意正好撞入他懷裡,而利刃也在同時刺入她的背。

  他狂亂地咆哮出聲。「不——」

  四面銅鏡頓時碎裂,牆壁整個倒塌,揚起漫天的灰塵,所有的人全倒退一步。

  「展眉——」韓殤嘶吼,她背後的衣棠一片血紅,他控制不了自己心中的憤怒與哀痛,四周的空氣開始旋亂,房子晃動不已。

  如意抬頭望他。「你……有沒有事?」她氣若游絲、臉色異常慘白。

  「我沒事。」他憤怒地掃向在對抗旋風的人。

  她明白他的心思,立刻道:「別……別傷害他們……」她嘔出一口血,顫抖地舉起手。「求求……你……」

  「別說話。」他的臉色第一次顯得如此蒼白。

  「我……」如意雙腿癱軟。

  他扶著她,讓她坐在地板上,靠在他懷裡,她的背後是一片濕黏血液,讓他心急如焚,再這樣下去她會死。

  他不假思索地以銀光封住她的天靈蓋,將她的魂魄鎖在身體內。

  「我好冷……」如意渾身打顫。「我是不是……快死了?」她好累、好倦。

  「你不會死的。」他憤怒地駁斥。

  她微笑。「方纔我瞧見我躺在小船裡,握著你的手……咳……我說……來世要與你再做夫妻……我……」

  「別說了。」他扶好她,右掌貼在她的背上。「你等一下就會沒事了。」他的眼神急切狂亂,將她與自己罩在銀光內,準備將功力過給她。

  突然,一朵烏雲遮住了月亮,四周頓時漆黑一片,更顯得銀光突兀。

  一個低沉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還不住手!你一施法,她連最後一口氣都保不住了,告訴過你她不屬於魔道,為什麼你就是聽不進去?」

  「我就是要保住她。」韓殤勃然大怒。

  「是……是你父親……」如意的臉色比方才更加慘白,她閉上眼,吐出一口血。

  「展眉——」他大吼,再也顧不得什麼的將陰氣導入她體內。

  她立即噴出一大口血,韓殤一驚,連忙收手。

  突然,自半空中射出一道金光,打入她的體內,她大喊一聲,往後倒進韓殤的懷中。

  「這股氣能讓她再支持一刻鐘,過了時辰,她便要到地府去報到——」

  「我不會讓她去的。」韓殤厲聲道。

  「這事由不得你,時辰一到,我會將你帶回魔城,你們兩人再無瓜葛。我曾警告過你,她有她的命數要走,你不聽,非要強求,那她只好一業還一業,一劫應一劫。」

  「我不要聽這些廢話,我要你救她。」他大吼。

  如意握住他的手。「別這樣。」她輕咳,胸口一陣劇痛。「有些事……是無力回天的啊!」

  「我偏不順天。」他滿眼狂怒,箍緊她。「我絕不放手。」

  她抬手撫著他焦急、暴怒、狂亂的臉龐。「今生總算無負於你,前世欠你的,都還清了……」

  「我不要你還,聽到沒?我不要你還!」他嘶吼道,眼中佈滿紅絲。「我從來沒要你死!」

  她的淚滑下。「我……知道……是我心甘情願,我心甘情願……」

  「你不需要替我擋那一劍,我即使受傷也不會再死一次。」他緊緊摟著她,胸口彷若被人撕裂,痛楚由心底擴大,使他幾乎要發狂。

  「我沒想……那麼多,我怕……我不要再見到有利刃刺穿你的胸膛,我好怕……」

  她淚流不止。「我不要再看到那一幕,每回在夢裡瞧見自己拿著匕首刺向你……就心疼……如今……再也不用這樣擔心受怕了,只是對不起,我不能再伴著你,你要好好地……過日子……」

  「我不要聽這些。」他宛如一頭受傷的野獸般嘶喊、狂吼,四周的花草樹木幾欲被暴風連根拔起。

  她哭泣道:「不要生氣,讓我同爹娘說最後幾句話,求求你」她又嘔了一口血。

  他著急地抹去她不斷淌下的血。「好,你不要激動。」他勉強自己靜下心,收回法力。

  只見四周的暴風漸漸止息,所有的人全躲在住持的身後,衣冠不整、髮絲凌亂,對於這突如其來的寧靜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娘……」如意虛弱地喚了一聲。

  「如意。」孟夫人與孟遷奔向前,卻又在中途停下,戒備地看了韓殤一眼。

  「他不會傷害你們的。」如意咳了一聲。「女兒……不孝,讓爹娘傷心,還請爹娘多保重,別為女兒悲傷,這是女兒自己選的路……不怨任何人……咳……只盼未出世的弟妹能代女兒盡孝道……」

  「如意,你為什麼這樣?」孟夫人悲痛難掩,哭倒在丈夫懷裡。「為何這麼傻?」

  「女兒不覺得傻,為他,值得……」她扯出一抹淺笑。

  「為什麼?」孟遷也只能搖頭落淚。

  「都是你害了如意。」馮瑞驊大叫著衝上前。

  「滾開——」韓殤揚袖揮開他,滿腔的怒氣與恨意同時爆發出來。

  「小心——」灰袍道長接住他,兩人同時撞上樹幹,馮瑞驊吐了一口血。

  「不要這樣。」她對韓殤搖頭。「是我對不起馮大哥。」

  住持搖頭歎息。「唉!孽緣啊!你們三人的恩怨糾纏歷經兩世,再不徹悟,將沒完沒了,苦的只是你們自己。」

  馮瑞驊勉強站起,因住持的話錯愕不已。「什麼意思?」他走向住持。

  「你與孟姑娘在前世本有一段姻緣,卻為韓施主所壞,他忘不了孟姑娘,今生來糾纏,你同樣放不下,又與孟姑娘續了前世姻緣,卻仍為他所壞,如此一來,你們三人都離不了這苦海,掙不脫這宿命啊!施主莫要再執著了。」他長歎一聲。

  馮瑞驊驚愕地立於原地,無法動彈。

  住持轉向韓殤說道:「施主乃魔道中人,本無宿緣,不沾紅塵,沒想到卻為情所困,動了凡心,可你該知人魔殊途,無法強求——」

  「不要你來向我傳道。」韓殤怒斥。「我偏要強求,誰也別想要我放手。」

  如意輕咳,淚水無法抑止,他對她是真的不捨……真的有情……「是我沒福氣……」

  她蒼白的指尖撫過他的臉。「我沒福氣與你長相廝守,我好想……好想回到湖邊……」

  「我現在就帶你去。」他將她緊緊的攬在懷中。

  「如意,別離開娘——」孟夫人奔上前大叫。

  如意嘴邊帶著一抹滿足的笑容。「保重——」她話未說完,已和韓殤消失在黑幕中。

  「如意——」孟夫人暈厥過去。

  「夫人。」孟遷急忙抱住她。

  「為什麼——」馮瑞驊仰天大叫。「為什麼我留不住她?為什麼輸的總是我?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

  點點的螢光在湖邊飛舞,像萬家燈火,像黑夜的星空。

  「好美。」如意綻出一抹嫣然笑意,兩人坐在草地上,看著湖光鄰鄰,螢火閃爍。

  韓殤無心於眼前的美景,他只擔心她,眼睜睜地看著生命一點一滴自她臉上消逝,幾乎要使他瘋狂。

  「我死了之後,將我葬在湖邊……」

  「不許說這些!」他怒吼。

  「我知道你不喜歡聽這些,可是我……咳……」她握住他的手。「我好累、好冷……」她合上雙眼。

  他扣住她的下顎,狂怒道:「不許你閉眼睛。」

  她輕咳出血,勉強睜開眼。「我愛你……我……我愛你……」

  「我知道、我知道。」他攬緊她,冰冷的雙唇印上她的髮際。

  如意的臉偎在他的下顎上,嘔出的溫熱血液沿著他的頸項而下,她冰涼的手顫抖地探入他的胸膛,撫著他的胸口,眉心輕蹙起來。

  「疤呢?」她虛弱地問,右手輕扯他的衣裡,想看清楚。

  韓殤扯開衣裳,如意低頭,卻驚訝地發現……「不見了……為什麼?」

  「它癒合了。」他撫著她毫無血色的臉龐。「我不需要它了。」他箍緊她,想將她揉入自己的身體裡。「我什麼都不要你償還,你聽到沒有?不要你還。」他嘶啞道,心裡的空虛愈來愈大,怎麼也填不滿。

  她咳了幾聲。「別這樣……我無怨無悔,你也毋需自責,將該你的都還給你後,來生……來生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我不要來生,我尋了你一百年,好不容易才找到你,那種遙遙無期的日子我不想再重來,你若真的愛我,便留下來陪我,聽到沒有?」他嘶吼。「我不要再來一次。」

  她哭泣。「是我福薄,對不起……咳……」她吐出一大口血。

  「展眉——」他大吼。「我……」她舉起手,讓他握住。「我從沒聽過你……你叫我如意,喚我一次好嗎?」她困難地仰起臉,望著他。

  他將臉埋在她耳際。「不管是展眉或是如意,我愛的都是你。」

  「我知道、我知道……」她合上雙眼。「不管是展眉或如意,我對你的情始終如一。」她扯出一抹微弱的笑意。「我……我瞧見我們兩個人在這兒玩得好開心……」

  韓殤猛地抬頭,她的話讓他心驚。

  「你要好好照顧自己……還有……小心青蛇……」她的聲音愈來愈小。

  「如意,你睜開眼。」他大吼,猛地搖晃她。「不許你走。」

  她勉強動了動睫毛,目光矇矓中,瞧見他的黑眸蓄著淚光,她難過地落下淚。

  「我……愛你……」她嘔出最後一口血,雙眼緩緩合上。

  「如意——」他咆哮,湖面起了陣陣漣漪。「不許你死。」他將陰氣輸入她的身體裡,卻不見她有起色。

  一道金光在他跟前現身。「我說了她不屬於魔道,她連妖都成不了,何況是魔?就算你封住她的魂魄也沒用。」

  「滾開——」他狂吼,整個山間開始晃動,他不死心地繼續將陰氣送入她的身體裡。

  「不要再胡鬧了。」魔主大喝一聲,將他的氣壓下。「跟我回去。」

  韓殤沒聽見他的話,只是不停的試。

  「你再不聽,我便毀了她的屍身。」他的聲音冷酷而不留情。

  韓殤怒火中燒。「你滾——」他狂嘯一聲,四周的竹林樹木開始傾倒,他抱緊如意,冰涼的唇貼上她冰冷的額際,淚水滑了下來。「為什麼上天要這樣對我?我不服,我就是不服!什麼人魔殊途、永遠不得在一起,我偏不信,我偏要強求!」他抱起她,將她緊摟在懷中,目光癡戀地望著她。「你是我的妻,我生生世世的妻,我們起誓過:執手相偕,死生不離,我絕不?下你一人。」他又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魔王心中一凜。「你在說什麼?」

  「我要同她入輪迴。」他眼神堅定。「同她一起生老病死——」

  「你在胡扯什麼!你是魔,生死簿上沒有你的名字,如何入輪迴?」他嚴厲地道。

  「我不管,我就要入輪迴。」他管不了這麼許多了。

  「你——」魔王忽地一頓。「鬼差來了。」他當機立斷,金光打向如意,欲將她的魂魄釋出。

  韓殤大怒,咆哮一聲,擊回他的氣。「誰都不許動她!」他揚袖一揮,將銀光護在她身上,人也在下一瞬間來到湖心,山脈劇烈晃動,湖水捲起波濤。

  他回頭望了父親一眼。「我要同她入輪迴,你若阻止我,我會更恨你。」他的黑髮揚起。「我從來就不想當什麼妖魔,可我沒有選擇的餘地,因為我的身上流有你的血,我改變不了,可我一定要改變我跟如意的命運,我不信我無法與她廝守,我絕不放開她,絕不!誰也別想說服我,孽緣也好、情債也罷,我統統不管,我只要她,只要她!」韓殤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毅然絕然地轉過身,一吋一吋沒入湖裡。

  「我就來陪你,不管你在哪兒,我都會找到你。」他眷戀地看她最後一眼,而後抱著她沉入冰冷的湖內,再也不分離。

  山石巖壁開始崩落,落於湖面,濺出漫天水花,魔王揚掌欲將兒子救回,卻始終無法下定決心,韓殤的話不斷地在他耳邊圍繞。

  我從來不想當什麼妖魔……

  我只要她,只要她……

  最後,他長歎一聲。「她對你真有如此重要,你寧願同她入輪迴受苦,也不肯獨活於世?」

  不到半晌,落下的岩石幾乎將湖面封住,此時,兩團光球忽地竄出,他當機立斷,一揚袖便將之納入袋中。

  「王有何打算?」魍鬼忽然現身。

  他瞥了魍鬼一眼。「去把其它三人喚來。」

  「王的意思是……」

  「就讓他入輪迴吧!」他長歎一聲。「畢竟這是他想走的路,也是他的選擇。」

  「是。」魍鬼抬手輕按於額際,喃念了幾聲。

  只見黑、白、青三道光同時出現。

  「王。」三人浮在半空中,喚了一聲。

  只見魔王仍是望著月亮,歎道:「早知如此,也不用封住他的記憶,本想他會因恨而斷了情緣,沒想到卻更是糾纏不清。」

  其實韓殤一直不曉得他被刺殺後,仍活了一段時間,在那段記憶中,他親眼目睹了如意在他面前自盡,所以對於她的恨也因她的生死與共而消弭了許多;本來想封了他這一小部分記憶會讓他只記得恨,可誰想到……

  「唉!情根若種便難以拔除。」他眉頭皺起,頓了一下後冷道:「魍鬼,你去收拾那只蛇妖,她現在附身於一個小婢女身上,一旦她現身,立刻除掉她。」

  「是。」

  「那青蛇雖然道行不深,但城府卻是極深,別著了她的道。」他的眼神迸射出一道冷光。

  「為何那青蛇這麼恨少主?」魍鬼忽地開口。

  「當年韓殤曾殺傷她,她逃回樹林後屢思報復之法,遂化為韓殤的模樣到村子裡吸取人氣,而後附在孟姑娘的妹妹身上,交給孟姑娘一把施了法術的匕首,要她回來殺人;孟姑娘臨死前知道被騙,所以心中愧疚極深,轉世後忘卻不了,才會作夢,只是沒想到過了百年,他們三人機緣巧合又碰在一起。」他皺眉,事情的發展也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又望了月色一眼後,收回心神。「時辰到了,入地府。」

  「是。」

  他凝視被封住的湖面,心裡忖道:這就是你的心願嗎?與她一起,不被人打擾,沉於冰冷的湖底,再也沒有人能拆散。

  若真是如此,為父就成全你。他雙掌一擊,只見整座山再次晃動,他隨即消失於夜幕中。

  不到片刻,整座湖已被岩石、樹堆覆蓋於上,再也無人能進入,唯有月光依舊照耀著這一片山土——沉靜安寧、與世隔絕。
匿名
狀態︰ 離線
13
匿名  發表於 2014-4-27 09:44:20
正文 緣定

  緣定

  「小夜,聽說隔壁班今天轉來一個大帥哥。」俞美琴興奮地抓著她的手。

  雲小夜收回望著窗外的視線,轉向她。「什麼?」她方才沒注意在聽。

  俞美琴歎口氣。「你今天是怎麼了?老是心不在焉。」

  「對不起。」

  「算了,我是說隔壁班轉來一個大帥哥。」她高興地一拍手。「等會兒上體育課時我可要看個仔細。」他們兩班都是同一時間上體育課,所以她等會兒可以看個夠。

  「嗯!」小夜顯得並不熱中。

  「你怎麼了?這麼沒精神,是身體不舒服嗎?我去告訴老師說你不上體育課了。」

  她立刻道。

  「不用,我沒有不舒服。」小夜急急的搖頭。「只是今天沒什麼精神」。

  「真的?不舒服可別不說,你的身體本來就不好,若是逞強我可會生氣。」她對她橫眉豎目。小夜淺笑。「快打鍾了,我們走吧!」

  「嗯!別忘了看帥哥。」俞美琴不忘叮囑。兩人走出教室,班上的同學也陸陸續續往操場移動。

  一至烈陽下,小夜便蹙了一下眉宇,原本蒼白的臉,慢慢泛出粉暈。

  「好熱。」俞美琴受不了地說。「想到等一下要先跑操場暖身,我就覺得要中暑了,小夜,你還是在陰涼的地方休息比較好。」

  「沒關係,我現在覺得很好。」她微抬手,遮住高張的艷陽,瞧見操場上已有不少人在打棒球和跑步。

  兩人走到操場中央集合時,上課鈴聲也在此時響起,俞美琴還沒細瞧場上的每個人,老師便吹了口哨,示意他們開始跑步。

  「雲小夜。」老師喚了一聲。「今天太陽大,你不用跑,就坐在陰涼的地方休息。」

  小夜上前說道:「我很好,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那好吧!你也跑一下,不過別勉強。」

  「是,老師。」她綻出笑容,隨著班上的隊伍慢跑前進。

  沒多久,她開始有些喘,遂慢下步伐。

  俞美零立刻道:「你去樹蔭下休息,別逞強。」

  「嗯。」她輕拭額上的汗,踱過跑道。

  「小心——」

  突然一聲大吼,讓她不明所以地轉過身,還沒會意過來發生什麼事,一個不明物體已撞上她,她只覺得天地一陣旋轉,身子不停地滾著,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尖叫、是否有大喊?在那幾秒鐘內,她只有暈眩的感覺。

  等到她終於停下來,她已氣喘不休地平躺在跑道上。

  「沒事吧!」

  小夜聽見聲音而仰起頭,望進一雙深邃幽遠的黑眸,時間在瞬間靜止下來,她震驚地凝視著他,胸口發疼。

  他牽出一抹笑,黑眸閃過一絲邪魅,低沉道:「找到你了。」

  她無法反應,天地間彷彿只剩下他,而她被困在他的懷抱、他的黑眸、他的眼神裡,她喘不過氣,只覺一陣黑暗向她襲來,整個人便昏了過去。

  小夜輕蹙眉心,睫毛顫動了一下,雙睜緩緩張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白色的天花板與吊扇,她立刻明瞭這裡是保健室。

  「醒了?」

  小夜轉頭,就瞧見他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眸子不覺睜大。「你……你是誰?」她一瞧見他,心口便不舒服。

  「你的身子不好?」他望著她蒼白的臉色。

  「嗯!你方才為什麼撞我?」她自床上半坐起身。

  「球差一點打中你。」他簡短地說明,黑眸鎖著她。「你的心臟不好?」

  她詫異地點了點頭。「你怎麼知道?」

  他突然伸手握住她的纖指,她又急又慌。「你……放開我……」她想抽手,卻掙脫不了,自皙的臉龐浮現紅暈。

  「你忘了我?」他的眸子深沉黝黑。

  她愣住。「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他坐在床沿,瞧見她驚慌地想下床,便扣住她的下巴。「還作夢嗎?」

  她又愣了一下。「你再不放開我,我……我要叫人了。」她的臉漲得通紅。

  他的眸子鎖著她。小夜被他瞧得慌亂,胸口泛著疼。「我……我要走了。」

  「你身體弱,多歇會兒。」他仍是握著她的手,沒有鬆開的打算。「我今天剛轉來這兒,等會兒你再帶我到處逛逛。」

  小夜愣了一下。「你就是那個轉學生?」

  「你知道我?」他盯著她。

  「不……」她搖頭。「我……我要去上課了。」愈是和他說話,她愈心慌。

  「老師要你好好休息。」他抬手撫上她的臉頰。

  「你……」

  「就算你忘了我也沒關係,我們重新來過。」他的黑眸轉熾。「這一生我絕對不會讓你再溜走。」

  她愣住,心底莫名地難過起來,淚水不自覺地溢出眼眶。

  他輕輕拭去她的淚水。「我們就做一對平凡夫妻,白頭到老。」他沙啞道。

  「我……」

  他將她攬入懷中,溫暖的體溫沁入她的肌膚,小夜又慌又怕,可是心底卻又有莫名的感動,淚水怎麼也止不住,濕了臉頰。

  他輕輕鬆開她,黑眸熾熱而深情,細細地凝視她,不放過每一吋肌膚,她望著他,意識有些恍惚迷離,在他眸中瞧見某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你是誰?」她呢喃。

  他嘴角微扯,眸子閃著火花。「我會用一輩子的時間來回答你這個問題。」

  她一怔,雙眼更顯迷濛。「一輩子?」

  「一輩子。」他又呢喃了一次,雙唇溫熱的印上她,他們永遠不會分開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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