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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安祖緹]小雞黏踢踢【宅女不急婚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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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2 00:19:47
  第十章

  「你沒有失去記憶?」管寧君的音調雖冷,胸口的怒氣卻是有如火山。

  「有,我當然有失去記憶。」他著急的解釋,「我是剛才想起來的。」

  「你剛才的電話內容不像剛才想起來而已。」

  「呃……是……是我拿到聯繫人資料時突然想起全部的。」

  「你打電話回日本時還是沒記起的樣子。」她咄咄逼人。

  「我那時還……」

  她的目光越見凌厲,荒川日恍然曉得他再說謊下去,他的人生就要變黑白的了。

  「對不起。」他只好道歉並坦承。「我早就恢復記憶了。」

  「什麼時候的事?」她感覺得到她的身子因為難以置信而微微顫抖著。

  「是……來這裡的第、第一天晚上就想起來了。」

  第一天晚上他就想起來了?!

  「你裝了這麼久?」瞞騙了她這麼久?

  「那是因為……」

  「騙子!」管寧君再也克制不住怒氣,將手上的衣服往他身上丟去。

  她這輩子從來不曾這麼生氣過,沒想到第一個發火的對象竟然是她生命中第一個男人。

  她完全被玩弄了!

  不甘心與屈辱的淚水滾落,她轉身便走。

  「寧君妹妹,聽我解釋。」荒川日急急追上去,「我不是故意要騙你,我發誓我沒有惡意……」

  「放開我!」她抬手甩掉纏上細腕的大手。

  「我真的沒有任何惡意,我是真的喜歡你的……」

  「騙子!」他說的話她再也不會相信了。

  她不想再看到他,不想再聽到他說的一字一句,她對這個人的信任度已經完全降到零。

  「我會繼續裝失憶,是因為我怕我恢復記憶你就要叫我走了,這樣我就沒有機會接近你。」

  「你只是在利用我的愧疚感!」管寧君轉頭低吼。

  真要繼續留下,有得是方法,她家經營民宿,不是一般住家,直接投宿便行,他根本是在耍她!

  「我不是……好,也許也有這樣的原因,因為這樣我可以更快接近你,更方便親近你,我只有七天的假期,時間到我就得回日本,所以我必須速戰速決,我喜歡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我不聽!」她抓住樓梯扶手下樓。

  「你聽我說,我的出發點真的沒有任何惡意……」

  「放開我!」

  她試圖甩掉纏上的手腕,但堅持要說清楚講明白的荒川日不肯放手。

  「聽我說,拜託你冷靜點聽我說……」

  「我不要!」她奮力掙扎,「放開我……啊!」

  腳下突然踩空,管寧君人整個往下墜。

  「寧君妹妹!」見到她摔下,荒川日全身血液都要凝結了。

  他迅速撲了過去,抱住管寧君,成了她的肉墊,摔在樓梯平台。

  摔得七葷八素的管寧君一張眼,就發現自己是躺在荒川日身上。

  「荒川……先生?」她吃驚的喊。

  他微微張眼,看到她無恙,嘴角微微上揚,隨即閉眼,頭軟軟的撇往一旁,像是暈厥了。

  「荒川……」管寧君忽然發現自己的手正浸在濕熱的紅色液體上。

  那是他的血,正從他的頭部下方蔓延開來。

  「荒川先生!」她驚恐的吼著,「荒川先生……」

  救護車將受傷的男人帶到醫院,經過緊急搶救,總算無性命之憂,就等人清醒了。

  管寧君坐在床沿,殷殷等待荒川日清醒的時候。

  她的心緒紛亂,事情接踵而來,讓她措手不及,可回到源頭,她曉得她只有兩個選擇--相信或不相信。

  相信他是真的愛她。

  相信他的出發點都是善意。

  相信他不是存心愚弄,出發點只是為了得到她的愛。

  或是,將以上全部推翻。

  管寧涓走進病房。

  「他真倒霉,一次被你撞,一次為你摔下樓梯。」

  老姊是不是荒川日命中的災星啊?管寧涓忍不住這樣猜測。

  才沒幾天的時間,就上醫院兩次,而且這次更嚴重,差點連小命都丟了。

  管寧君沉默以對。

  「你們是不是有吵架?」管寧涓好奇的問,「媽說好像有聽到你們兩個在爭吵。」

  她也是聽到姊姊的慘叫聲才衝上二樓的,一看到樓梯平台都是血,嚇得軟坐在地上,渾身發抖,牙齒「叩叩叩」地打顫,老半天說不出話來。

  而她那個平常都面無表情,就連自個兒老媽都偷偷說她是橡皮臉的老姊模樣更是出乎人意料的不僅淚流滿面,而且充滿驚恐的抓著母親,吼叫著快叫救護車。

  相對於第一次撞傷荒川日時的冷靜,真是天壤之別,也讓她覺得--老姊貨真價實跟荒川日有一腿。

  雖然她是有點不甘願,畢竟她對荒川日一見鍾情咩,但想想老姊可能過了這村就沒那店了--錯過荒川日,可能就找不到人娶她了,那她就大方一點把人「讓」了。

  誰教她是她姊姊呢,唉。

  管寧君垂睫,「他恢復記憶了。」

  「真的嗎?」管寧涓詫異,「這不是很好嗎?他總算想起自己是誰了。」

  「嗯。」

  「你怎麼看起來一點都不高興……」管寧涓豁然開朗,「他把你忘了?」

  她搖頭。

  「他恢復記憶時還記得你?」怎麼跟電視上演的不一樣?

  她還以為恢復記憶的人一定會把失去記憶時發生的事忘光光呢。

  管寧君遲疑一下下,點頭。

  「你剛是不是有猶豫一下?」管寧涓察覺到了,「還是他有忘記過,但後來又記起來?」

  「他一直記得。」

  「那到底是怎樣啦?」

  老姊真討厭,每次都問一句答一句,有沒有這麼被動啊?

  管寧君未再回,兩手迭放在膝上,怔怔望著仍昏迷的荒川日。

  管寧涓陪在一旁坐了好一會,管媽帶著晚餐過來,管寧君默默吃了幾口就還給母親了。

  「寧君,你還好吧?」管媽關心的問女兒。

  管寧君點點頭,看上去像是魂又不知飄到哪去了。

  管媽曉得女兒是悶葫蘆,她如果不想講話,拿鉗子都掰不開。

  管媽只好把管寧涓拉到一旁詢問。

  「你姊還好吧?」

  「姊都不講話的,問三句才答一句。」管寧涓抱怨道。「後來我都自己玩手機,沒理她了。」

  「小日日摔成重傷,到現在還沒醒,她一定很擔心吧。」

  「我猜,小日日摔下樓梯前一定跟姊在吵架。」管寧涓跟著管媽喊人小日日。

  「你姊說的?吵什麼?」

  「小日日已經恢復記憶了。」

  「真的假的?」管媽驚喜掩口,「什麼時候的事?」

  管寧涓聳肩,「我不知道,姊又不講,但他恢復記憶姊看起來一點都不高興,搞不好他們因為這件事吵架了。」管寧涓靈光一閃,「說不定他沒跟姊說他恢復記憶了,所以姊不高興,兩個人就吵架了。」

  「恢復記憶是好事,為什麼要不高興?」管媽不懂。

  「我怎麼知道!她又不講!」管寧涓以埋怨的口吻應道。

  「你先回去吧,我陪你姊。」

  「喔。」管寧涓回來病床前拿包包。

  拿起擱在地上的托特包,直起身來時,管寧涓面對的正是荒川日那張閉著眼還是帥氣逼人的臉。

  這麼帥如模特兒的帥哥真是難得,可惜不是她的。

  管寧涓暗自歎息。

  瞧那睫毛多長多翹,睫毛濃密到可以放十根牙籤都不會掉落……他剛睫毛是不是有顫動了一下?

  管寧涓瞪大眼,趨近,好看得更仔細。

  「寧涓?」管媽納悶小女兒怎麼臉往荒川日臉上湊近,好像要偷親人家似的。

  管寧涓往後揮了下手,要母親閉嘴。

  「動了!」她幾乎快驚喜跳起,「他的睫毛動了,他快醒了!」

  管寧君聞言迅速抬起臉、站起身,彎著腰好能避開管寧涓的阻擋,看清楚他是否真的要清醒了。

  只見荒川日長睫果真快速顫動,過了一會,緩緩張開眼來。

  他像是難以適應突如其來的光線,瞇著眼眨了幾下,才完全張開來。

  「你醒了?」管寧涓喊。

  荒川日望著先擋住他視野的管寧涓,眼色有些迷茫。

  「你是誰?」

  一聽到此問句,大家都傻眼了。

  「我是誰?」管寧涓誇張的喊,「你不知道我是誰?我的天!你又失憶了?這頭怎麼長的,一撞到就失憶!那不就要每天都戴安全帽出門?」

  「別吵……」管寧涓尖銳的音調讓他的頭好痛,「我的頭好痛……」

  「我去叫醫生。」管媽迅速跑出病房。

  「姊,他又失憶了啦,怎麼辦?」管寧涓轉頭問因過度驚愕而呆住的管寧君。

  他又失憶了。

  他把她們也忘了嗎?

  那麼……他是不是也忘了她是誰了?

  「荒川……先生?」驚慌的管寧君繞過管寧涓,切切詢問,「你記得自己是誰嗎?」

  荒川日捧著發痛的頭,「我頭好痛,不要逼我……」

  「姊,他一定統統都忘記了啦!他這次撞得比較嚴重,你看他連我是誰都記不起來了!這下可好了,又要想辦法幫他恢復記憶,這個人怎麼這麼麻煩……姊?你要去哪?」

  管寧君不理會妹妹的叫喚,直衝出病房。

  「媽已經去叫醫生了,你根本不用去啊!」管寧涓碎碎念著,拉過椅子一屁股坐下。「小日日,我跟你說,你叫荒川日,我叫管寧涓,你是日本人,不過是台日混血的那種……」

  管寧君並非去找醫生,而是直接衝回家了。

  正在顧家看電視的管爸看到管寧君回來,關心的問,「小日現在怎樣?」

  叫「小日日」,管爸嫌噁心,他本來想叫「阿日」,被管媽嫌俗氣,只好折衷叫「小日」。

  管寧君沒有回應父親的話,事實上,她根本沒注意到父親問了她問題。

  她直衝上二樓,推開管寧涓的房門,拉開梳妝台的抽屜。

  他說過,他有寫日記,只要他忘了這一段時間的事,那就把日記給他看,就算沒記起來,至少他會曉得他曾在這發生過什麼事,他喜歡上了一個女孩……

  她慌亂的尋找著。

  梳妝台一共有三個抽屜,她每個都尋了一遍又一遍,但別說日記本了,連個便條紙樣的東西都沒有。

  他根本沒寫日記!

  管寧君恍然。

  他早早就恢復記憶了,他根本不需要寫這個日記,那只是借口、只是一個欺瞞她的謊言!

  他說的話,到底有幾句是真實的?

  還是說,他從頭到尾都在騙她?

  欺她是花蓮鄉下一個單純的女孩,玩弄在鼓掌間,毫不費力……

  不爭氣的淚浮上眼眶,她像洩了氣的皮球般往地板坐下,虛攤的手滑過梳妝檯面,掃落了上頭的物品。

  一本薄薄的記事本子掉在她的腳掌上。

  她瞠目瞪眼,迅速拿起翻開封面。

  橫列的記事本上,寫滿了日文,第一行都標注了日期。

  日記?!

  水眸湧入了些許希望之光。

  可詭異的是,已經寫了數篇的日記卻都被打了大×,想是完全否定了內容似的。

  她被大×所吸引,引起好奇心,她想知道他把內文否定的理由,會不會是……跟她有關?

  她一篇一篇的看下去,裡頭寫的是他自第一天在下暴雨的路邊被車撞後,在管家民宿生活的一點一滴。

  他絲毫不害羞的在上頭寫滿他對她的情意,他的暗戀與追求,照理,她應該看得臉紅心跳,但,卻有種違和感在心頭盤旋不去。

  直到她翻到昨日那篇日記,她才幡然明白那違和感打哪來。

  這是一本他失憶狀態下的日記本。

  也就是說,這是一本編出來的日記本。

  這該不會是特地編出來要騙她的吧?

  發現後面尚有文字,她再繼續翻閱下去,之後的篇幅未再打×,同樣以日記形式進行。

  六月十八號。

  暴雨,晚晴。

  我是荒川日,今年三十四歲,職業漫畫家,筆名荒川聖。

  荒川聖……

  她詫異瞪大眼,心跳在瞬間停止了。

  他是荒川聖?

  他是畫「魔師獵人」而大紅的荒川聖?

  她震驚的掩嘴,繼續看下去。

  今早,我用先斬後奏的方法,把未跟羽鳥編輯討論過的稿子托給助手C幫我交付,人就逃來台灣了。

  五年來第一次的休假,實在讓人非常期待啊!

  飛機在早上就到了台灣,三個小時的飛行時間,我絲毫不浪費的從起飛睡到降落,一踏上台灣土地整個人立刻神清氣爽起來,搭了火車又轉搭公交車再轉taxi,來到父母長眠的寧馨墓園。

  五年沒來掃墓了,不過這兒的管理員照顧得挺好,至少我不用撥開比人高的草才看得到墓碑。

  管理員是我的FAN,不過我沒告訴他我是誰,我是來遊玩的,不是來辦簽書會的,不過我把「魔師獵人」的日文版設定集送他了,他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

  墓園離我要去的民宿只有二十分鐘距離,所以我決定用走的,誰知才走沒多久,竟然就下起大雷雨了。

  我很快的淋了一身濕,附近又沒遮雨的地方,我非常狼狽的行走,直到看到前方不遠處有燈光,應該是車子,我開心的衝上前去攔車,哪知距離沒算好,直接往人家車子的引擎蓋翻滾上去再翻滾下來,頭一撞地,就不省人事,清醒時,啥都記不得了。

  但除此以外,我的語言功能並未受損,中文、日文的聽說讀寫都沒問題,這真是太神奇了。

  我被一對姊妹救回,妹妹我沒啥印象,只記得她好像比姊姊高一些,因為我比較注意姊姊,她雖然不苟言笑,但她會木著一張臉吐槽她妹妹,這讓我覺得很有衝突的喜感。

  姊姊是個家事萬能的女孩,而在生活方面我大概只有六十分,就是會做,但做得一點都不好的程度,所以遇到家事萬能的,長得又漂亮的,我這個王老五要不傾心實在難(我就是個膚淺的男人呀)。

  姊姊很喜歡漫畫,還搜藏了很多漫畫,這更令我大心了,我是漫畫家,如果老婆不喜歡漫畫、討厭我的職業,這日子要怎麼活下去?

  對,老婆,我已經把姊姊設定為老婆的對象了,一個樣子長得是我的菜,興趣與我相符,又能彌補我不足的女孩,要我不喜歡上也難。

  我曾經也煩惱萬一我恢復記憶時,把我曾經愛上這樣一個女孩的事給忘了該怎麼辦?哪知我當天晚上看到自己的漫畫,竟然就全部想起來了,而且今天的經歷一件也沒忘掉。

  這時,我不免怪力亂神的想,這八成是我爸媽的意思,他們帶著我去撞車,認識了寧君妹妹,又用非常快速的方法讓我恢復記憶,就是要我把人帶回家照顧我……不,是我來照顧她。

  我這先斬後奏得來的假期只有七天,所以,我一定要用比火箭還要快的速度把寧君妹妹追上,所以我把臉皮裹上水泥,厚到連子彈都穿不透。

  寧君妹妹,嫁給我吧!

  除了第一篇直接揭穿自己身份而完全不同以外,後面幾篇其實大同小異,只是把他的心情說得更詳細明白,唯一不同的就是修車那件事--舊篇說是車子拋錨,但新篇卻坦承那是騙人的,是他為了讓她意識到他、擔心他,故把車子開到荒郊野外,呆候了一個多小時,才開車回民宿。

  他每一個跟在她身邊的行為全都是經過算計的。

  他秉持著「烈女怕纏郎」的精神,一直黏在她身邊兜轉,而她竟以為,那只是一個破殼小雞把第一眼見到的當成了母雞……

  她好笨!

  翻閱到後面,他開始在衡量該在什麼適當的時機要假裝恢復記憶了。

  尤其當她說她不想跟漫畫家來往時,他更是小心謹慎。

  日記的最後一篇時間,是昨日。

  看到這篇日記,她才曉得,原來這一整本日記都是在昨天晚上熬夜寫出來的,就怕遇有萬一時好發揮作用。

  他原本編了一套「失憶的荒川日」,寫好之後他就上床去睡覺,但不知為何,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

  或許是一而再、再而三為了追求而說謊,良心過意不去,他決定全數劃掉,重寫了真實篇。

  也許,他有著要跟她坦承的一天。

  看完說明他所有心境的日記,管寧君不只未因此腦袋清明,反而更亂了。

  她不知該把重點放在哪。

  欺騙。

  還是愛情。

  為了愛的欺騙,可以原諒嗎?

  她不曉得。

  「寧君!」管爸的嗓音從樓梯口傳上來,「你在不在啊?」

  管寧君連忙擦掉頰上的淚,清了下喉嚨後方應,「我在妹的房間。」

  「寧涓打電話回來,你接一下。」

  「好。」

  管寧君拿起床頭櫃上的電話。

  「喂?」

  「姊,我跟你說,他又恢復記憶了。」妹妹興奮的嗓音傳來。

  「什麼?」她懷疑自己聽錯了。

  「他剛才好像是因為腦子受到撞擊,清醒時有短暫的失憶,但是他現在又想起來了,你快來醫院!」

  他又恢復記憶了。

  管寧君鬆了口大氣。

  至少,這荒誕的欺騙劇目,不會再來一遍……

  也因他什麼都還記得,這本日記不需要拿給他翻閱了。

  他,荒川日,筆名荒川聖的漫畫家。

  她說過,她不想跟喜歡的漫畫家有所交集,其實最怕的是幻想遭受破滅。

  而他,的確破了她的幻想。

  不如不相識,那麼他在她心中的完美形象就永遠不會改變或扭曲。

  管寧君放下電話,看著手上的筆記本,良久,她終於做下決定。

  管寧君回到醫院,荒川日已經閉眼休息,沉沉睡去。

  管媽見她來,立即朝她露出輕鬆愉悅的笑。

  「他完全沒事了,不用擔心了。」管媽回首看著荒川日沉睡的模樣。

  「嗯。」

  管寧君在來醫院前已經先打過電話詢問醫師他的狀況,也曉得他情況順利的話,後天就可以出院了。

  「那我跟你妹先回去,你在這看顧他?」管媽問。

  管寧君點點頭,面無表情的。

  「那我跟你妹先走了,你飯要記得吃完。」

  「媽,」管寧涓小小聲問母親,「他們兩個在吵架耶,放他們單獨相處好嗎?」雖說在醫院的好處是,萬一打起來,受了傷,馬上可以救助就是。

  「人都摔成這樣還能吵什麼?」管媽白了小女兒一眼後,對管寧君揮手道別,拉著管寧涓走了。

  管寧君坐在病床旁的椅上,呆愣了好一會,看到一旁桌上,管媽帶來的便當盒,這才想起自己因為過度擔憂他的傷勢,飯才吃幾口就停筷了。

  但她毫無食慾,完全找不到伸手拿起便當盒的慾望。

  約莫半小時後,護士過來提醒休息時間已到,並替他們將燈給關了。

  這間是雙人病房,旁邊的床是空的,聽說明天才會有人入住。

  雖然沒人睡,但管寧君並不會因此就跑去睡那張床,寧願窩在給親友睡的窄小折迭床,委委屈屈的窩著。

  她從小就是這樣,循規蹈矩的活著,連紅燈都未闖過(不是不敢,而是認為不應該),所以,她無法容忍荒川日的欺騙--不管是為了什麼理由。

  窗外的路燈光線透進室內,她睜著眼望著天花板,時間太早,而且她忘了帶漫畫來--睡前沒看漫畫她是無法入睡的。

  「寧君妹妹。」

  以為正沉睡中的男人忽然出聲,她一骨碌坐起來,晶亮水眸直視看起來沒啥元氣的荒川日。

  「原諒我,好嗎?」

  她低眸,數秒後抬首。

  「我打電話給你的編輯了。」她是在被遺留在客廳的聯絡人資料中,找到唯一一位姓羽鳥的人。

  他在日記中寫過那位羽鳥先生就是他的編輯。

  「你是說……羽鳥先生?」他訝異瞠目。

  「他後天會親自或找人過來台灣帶你回去。」

  「你這……你的意思是……你不會隨我回日本?」她要跟他分手?

  「不會。」她堅決道。

  「你知道我的心意的。」他急道,「我是真的很喜歡你,我的出發點都是為了愛!」

  「我不想一輩子都懷疑你。」說完,她拉被背對著他躺下。

  信任一旦被摧毀,就如同鏡子一樣,即使重圓裂痕依舊在。

  未來他的一言一行都將受到懷疑,她不想在這樣沒有安全感中過日子。

  「我發誓我以後都不會再騙你了。」他舉起手來。

  她沒有回應。

  「我是說真的,我也不是故意要騙你的,」他急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我是順水推舟,我只是想等到你也喜歡上我時才告訴你實話,我的出發點沒有絲毫惡意。」

  「不用解釋了,我心意已決。」

  「但是……」

  她直接拉起被子蓋住頭臉,擺明不想再跟他交談。

  他咬緊牙根,這動作引發頭痛,他只好放鬆。

  「我沒有打算一直瞞下去,就算你沒發現,我也會坦承的。」這是昨晚他寫完「失憶篇」日記後,又毀掉重寫時下的決定。

  他天真的以為她知情後必能體諒跟理解他「以愛為名」的欺騙,事實證明,這只是一個蠢蛋的自以為是。

  他實在是悔不當初啊!

  所以他才重寫了日記嗎?

  管寧君一直想不透既然日記也是作戲的一部分,為什麼他要重寫一份,現在她明白了,那日記是寫給她看的,等著有朝一日,他會親手送到她面前,坦白他曾有過的欺瞞。

  這是為了自己良心的開脫嗎?

  「我雖然已經三十四歲,但我心底還是住著一個幼稚的男孩,為了追求喜歡的女孩,極盡所能、不擇手段。」不管她聽不聽,他還是堅持把想說的話說出口,「也許在你眼中這不是追求的手段,而是一種欺騙,無法原諒的過錯,但如果時光重來……時光重來我也許還是會這麼做,但若是我保持這個記憶回到過去,那我就會曉得,你會生氣我的欺騙,我就會換個方式來追求你。嗯……既然是你撞到我,那我於情於理要求一下賠償也可以吧?我就免費住在你家民宿,然後要求你當我的專屬女傭,不管什麼要求你都得聽,因為朝夕相處,你也會對我日久生情,像這樣的少爺跟女傭的方式似乎也不錯。」

  他竟然開始編起故事來了?

  管寧君有些難以置信的眨著眼。

  而且還是少爺與女僕的故事?

  「不過好像俗套了點。」他很快的否決,「雖然你說過你會跟出現在現實中的漫畫家保持距離,但那是因為你沒有真正的遇到一個真正的漫畫家的關係吧?如果我直接跟你坦白,我就是荒川聖喔,說不定你反而會大大的動心!像我上一部作品改編成動畫時,女主角就是我最喜歡的聲優戶松遙配音時,我覺得我再一次愛上我的女主角,那一陣子一直處於戀愛狀態。」

  你到底是愛上女主角還是聲優戶松遙啊?

  管寧君忍不住在心中吐槽。

  「說不定我一開始就坦承我是荒川聖時,你也會對我一見鍾情。」他開始幻想,「就像木村拓哉跟他的偶像結婚,你跟你喜愛的漫畫家結婚,不也是一種幸福?」

  這男人想娶她的心意到底有多堅定?

  他不斷的重複重複又重複,害得她又有些動搖了。

  「也許我該跟你說說我的感情路,這樣你就會知道為啥我會這麼急的原因了。」

  說了太多話的他,喉嚨有些不適的輕咳了下。

  「你別說了。」她忍不住阻止,「你才受重傷。」

  「再重的傷還不是沒事,但你若不要我了,連醫生都沒法救。」

  「……」她想她還是乖乖閉嘴好了。

  「我想喝水。」他以可憐兮兮的聲調要求,「可以幫我弄點水來嗎?」

  這點小忙她沒什麼好不能幫的,就算心裡還是氣著他,她還是會下床去幫他倒杯水,要不她也不會留在醫院過夜了。

  拿著杯子,她到調理室的飲水機倒了杯水進來,交給他時,他霍然握住她的手。

  「放開,不然我就不聽你說話。」她威脅。

  他用小鹿般的無辜眸色瞅著她,放開的手寫滿哀怨兩字。

  他還真的很會做戲。

  不愧是畫漫畫的。

  他該不會邊畫邊演吧?

  她雖然對漫畫家生活充滿好奇,但她不會因為好奇就原諒他,然後跟他回日本去「徹底瞭解」。

  她扶他起身喝了半杯水,他人躺下後又繼續說。

  「我交了很多任女朋友。」他扳指很認真的數了數,「十七、八任應該跑不掉。」

  十七……八?

  他是從小到大平均兩年交一個嗎?

  「打從我成為漫畫家後,大概交了十五個。」

  就算他大學畢業之後才開始畫漫畫,那也是不到一年就一個。

  好個花心大蘿蔔。

  這年頭漫畫家有空這樣花心的嗎?

  她忽然覺得一股氣堵上了,讓她非常氣憤。

  「交往時間最長……應該是,我知道我被甩的那一天,大概是兩個月吧。」

  這……算交往?

  愕愣的她幾乎要蹙起困惑的眉頭了。

  「你一定覺得很納悶,兩個月就分手算哪門子的交往。」

  她不得不在心中點頭。

  「因為我每次想到我有個女朋友存在時,人家不是已經另結新歡,就是直接把我設為黑名單了。」他歎氣,「我太忙,抽不出空談戀愛,所以你就知道,為什麼當我遇到你時,我會這麼急,因為我真的真的真的很怕你跑掉。」

  她知道他真的真的真的很愛一再的重複重複又重複他有多心急把她人拴在身邊。

  「我印象最深的那一個喔……」

  他開始講述起那些女朋友的故事,她聽著聽著,不知不覺把自己置身事外,就像在聽床邊故事一樣,眼皮竟開始沉重了,意識逐漸無法集中,最後竟睡著了。

  「……她直接把我列為黑名單,讓我好傷心……」她是不是很久都沒有變換姿勢了?「寧君妹妹?」荒川日喚她。「醒著就動一下。嗯?醒著嗎?」

  荒川日屏氣凝神,靜謐的房間中隱約可以聽見她規律的鼻息。

  她睡著了。

  唉。

  他的話她聽進了多少呢?

  他忍著頭痛,一直想改變她的心意,有沒有起作用呢?

  他心底一點把握也沒有啊。

  「你可以氣我,不原諒我,但我會等你等到你接受我歉意的那一天。」他堅定的說出自己的決定,為今晚做了一個ending。

  兩天後,助手A領羽鳥翔的意思而來,要把受傷但已無礙的荒川日帶回日本。

  這兩天時間,荒川日費了極大的勁不斷的遊說遊說再遊說,就是無法改變管寧君的心意,只好黯然回日。

  他走了之後,管寧君身邊一下子清閒了起來,再也沒人像只小雞般跟前跟後,黏人程度比三秒膠還要誇張。

  她以為,隨著時間流逝,她會慢慢將他淡忘,怎知,那天她在YouTube看著電影預告影音時,不期然點了蘇打綠的「我好想你」MV,聽著聽著,竟然崩潰的淚流不止。她沒有忘記。

  她一直沒有忘記。

  她只是假裝無視,假裝淡忘,假裝無所謂。

  但,其實,她好想他。

  就算她刻意迴避他的作品,甚至將其改收藏到最邊邊的角落去,她還是會想到他。

  在刷牙的時候、在吃飯的時候、在清洗被單的時候、在彈琴的時候、在畫著新菜單的時候……

  什麼時候,他這麼完整的侵入她的生活,讓她無法將他遺忘?

  兩掌貼在額上,她哭得無法自制。

  急促的敲門聲傳來,她過了一會才發現,急急忙忙擦掉眼淚,卻避不掉嗓音的瘖啞。

  「什麼事?」

  「你怎麼了?」母親的聲音隔著門板透過來。「我聽到有人在哭。」

  「我在看影片,是女主角在哭。」

  「喔。有人找你啦,快出來。」

  「誰?」她拿起鏡子審視自己的眼,雙眸果然紅腫,無法掩飾。

  如果她有近視就好了,至少還可以戴眼鏡擋一下。

  她歎氣。

  「你出來看就知道了。」

  管寧君抽出濕紙巾在臉上擦了擦,將額上的瀏海壓扁一點,讓長度過眉,能遮多少算多少了。

  但,那都是徒勞無功,因為她一出房門,就被等候在門外的管媽發現她哭過了。

  「你眼睛怎麼腫的?你剛哭喔?」

  「影片太感人。」原諒她說了兩次謊。「人呢?」

  「在樓下。」

  想不起來會有誰在晚上八點多過來找她,她似乎也沒這樣親密的好友,母親又賣關子--說不定她也不認識。

  走下樓梯,來到客廳,卻不見人。

  「啊人呢?」管媽問管爸。

  管爸下巴朝外努了努。

  「在外面啦!」管媽朝外揮了揮手,「你去看看吧。」

  管寧君走出屋子大門,就看到庭院草皮中央站著一個男人--背影高大挺直,目測身高至少有一百八十公分。

  她的呼吸,瞬間中止。

  那是化成灰她也認得出來的男人。

  他轉過頭來,瞧見她,面帶孩子般的燦爛純真笑容。

  「今晚月亮好圓。」

  因為剛過中秋啊。

  她默默走上前,不知該怎麼開口說第一句話。

  不過她的寡言,一直有個男人會為她補上沉默的空檔的。

  「你眼睛怎麼腫腫的?剛哭過?」

  她沒回。

  「該不會是因為想我的關係吧?」

  被說中的她心臟陡地跳了好大一下。

  「不過應該不可能吧。」他垂眸歎氣。

  為啥不可能呢?你已經對自己這麼沒信心了嗎?

  她自瀏海下方偷覷滿臉落寞的男人。

  她沒想過他會再回來,真的真的從未想過。

  她以為兩人之間的緣分已經到了盡頭,從此成為陌路人,怎知,他堅定的決心,不因為這一段挫折而放棄。

  「但我是不會放棄的。」他仰頭望著月亮道,「我這次弄到兩個星期的假期,我要回來重新追回你。」

  「我不……」她差點就衝口說出自己真正的心意。

  我已經不怪你了。

  在他再次出現時,她就已經原諒他了。

  他是犯了錯,但並未罪大惡極,她何必將兩人的關係推入絕路?

  他還是那麼愛她,而她亦然。

  她的心胸不該這麼窄小的無法寬容一個全心愛她的男人。

  那樣太可惡、也太不識好歹了。

  「你不讓我追也沒關係。」誤解了她的意思的他心痛的說著,「反正我下定決心了,我會想辦法再擠出假,一次一次回來,直到你點頭願意跟我去日本為止。」

  月光清柔照在五官分明的俊臉上,那有柔焦效果的光線卻遮掩不住他眼下的陰影、憔悴的嘴角跟疲憊的雙眸。

  他的工作滿檔,要一次擠出兩個星期的假期,一天不曉得只能睡幾小時,該不會跟拿破侖有得拼吧?

  張嘴想告知她已經原諒,卻又覺得既然他有這兩星期可以休息,那她也不用在第一天就托出真心。

  不是她要折磨他,但這麼輕易的,才幾句話就意念轉換,好像她之前的堅決都變笑話似的。

  不過,還是要給他堅持下去的希望。

  「看你表現。」丟下富有極大空間的一句話,她轉頭回屋。

  看他……表現?

  這表示他有希望囉?

  他開心衝上前,大手直接就想伸入她的掌心內。

  她反手甩開。

  他不放棄再纏上。

  她彎起拇指與食指,朝他手背狠狠捏下。

  「喔!」他痛喊放手。

  才沒那麼容易就讓你得逞。

  細緻的嘴角揚起淡淡的奸詐微笑,一腳踏進屋。

  後頭那只認了就死心眼的小雞自然巴巴的黏上了,鐵了心纏到底。

  大門關上,天空中那枚散發金黃光芒的圓月彷彿在微笑,默默注視著情侶的歡喜重逢。

  好個月圓人團圓哪……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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