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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綠光]誘妻要在晚餐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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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15 00:21:04
  第九章

  丁宅的五門大冰箱裏頭,想得到的基本食材全部都有,種類非常豐富:

  「那這道菜要不要?還有這個呢?」

  丁子毓瞪著蹲在冰箱前挖寶的李則天,有股衝動想罵她雞婆,可是當她擡眼揚笑時,他的心就軟了,怎麽也氣不起來。

  他知道她想制造他和父母相處的機會,可是她不知道,有些事情隱藏著,就像是傷口藏在完好無缺的表皮上,只要不碰觸就不會痛,如果硬是拉扯掀開的話,只會看見一整片的血肉模糊。

  「你拿這麽多菜,是要我煮滿漢全席是不是?」看著她幾乎把食材搬空了,他沒好氣的挑了幾樣菜丟回去。

  「多煮一點嘛,丁爸跟丁媽一定沒嘗過你的手藝,你要好好露一手。」她露出討好的笑,用力眨眼裝傻,賣力地笑著。

  他的爸媽就坐在客廳裏等著,要是能夠品嘗他的手藝,他們一定會很開心。所以不管怎樣,她都要拜托他同意不可。

  「太雞婆了你。」

  「幹麽這樣?」她裝可憐的扁起嘴。「我也不是常常雞婆。」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所以呀,要化解冷凍層,也需要多一點時間。」

  丁子毓拿蔥往她頭上一敲。

  「你真的生氣啦?」她絞著手指。

  「下不爲例。」

  李則天雙眼一芫,知逭他爲目己讓步了不少,忍不住蹭到他身邊撤嬌。丨我來幫忙,讓丁爸你一絕的手藝。」

  「叫得還真順口——」

  「那是你爸媽啊……」她扮無辜,開始幫他洗菜。

  丁子毓沒回答,站在開放式的廚房,他感覺很陌生,沒有半點歸屬感。

  這裏和他印象中的家有點不太一樣。

  當初事發之後,他不曾再和父母接觸過,也不在乎他們到底要不要離婚,那些都無所謂了,因爲他已經不需要他們了。唯有沒有交集的相處模式,才是最適合他們的。

  「你都沒跟我說,原來你是小開。」她小聲道。

  「我跟你說過,私飨所在的那片山都是我家的地」

  「我又沒有聯想到。」她扁了扁嘴,又問:「對昀,那你也受了家裏很多照頓嘛,怎麽可以不抽空回家陪父母。」

  「那片土地是我爺爺給我的,跟我父母無關。」

  她無言了,這話說得夠狠,仿佛跟父母早已經恩斷義絕。

  「我警告你,真的下不爲例。」

  「也不是我自願來的,是你爸媽來找我……我有跟他們說,我是你的女朋友。」她害羞的低頭,順便遞盤子顧爐火。

  「不用跟他們說那麽多。」雖然他喜歡她以女朋友的身分自居,但是沒必要跟他們報備。今晚當他到極色工作室接她下班,總機小文說有人帶她離開,並大略描述了對方的長相時,他便猜到找她的一定是他的父母。

  「他們問我的啊,哪能不回答。」

  「他們還說了什麽?」所有食材被丁子毓快速的切段切丁,已經准備要下鍋了。

  他不希望他們跟她說多余的東西。對她,他沒有把所有過往的細節交代仔細,因爲有些部分他認爲不必多說,免得她擔心。

  李則天的眸子轉呀轉的,開口:「沒有。」

  他既然沒說,代表他不想讓她知道,那她就繼續假裝不知道。

  丁子毓微揚起眉,不怎麽相信。「總之,往後不要再跟他們接觸。」他不信,她要不是聽到了什麽,不會突然變雞婆。

  李則天垂著眼,沒給正面答複,反倒轉了話題。「對了,我今天本來是想要去問以前訪問過的大廚們一些鹵肉的制作方法。」

  「千萬不要。」

  「爲什麽?」

  「你問的是別人的經驗,不會是我想要的。」他的腦袋清晰,將所有食材分門別類,有的擱進微波爐,有的煮湯,有的則是放進烤箱,其他的逐一下鍋快炒,並使個眼色要她把盤子准備好。

  「但是也許問著問著,就可以問出當初牧晴的做法呀。」

  坐在客廳裏的湯沛蘭聽著,將目光移向廚房,想了下,跟身邊的丁立淮說了聲便起身走向廚房。

  「那是不可能的,就像我,再怎麽摸索也做不出她的味道,反倒是開創了其他的口味——

  「那怎麽辦?還是你要用自己的口味去挑戰?」

  「再看看吧,我再想想。只要你不要再給我添亂,我就會有多一點時間可以想。」

  李則天吐了吐舌頭,余光瞥見湯沛蘭不知道什麽時候移駕到開放式廚房旁的小吧台,一臉興味的看著他倆。

  「丁媽,是不是渴了?要不要喝什麽?」她笑問著。

  丁子毓毫不客氣地往她額頭一拍。「這裏不是你家,你不用問得那麽自然。」

  「那你也不用打我吧,我要跟丁媽投訴你家暴。」李則天撝著額,繞到湯沛蘭身後,笑得一臉小人得志。

  丁子毓橫睨她一眼,蓋鍋悶煮湯頭,拿著刀開始將食材雛花,來道離花手卷。

  面對丁子毓的冷處理,李則天不禁笑得尴尬。「丁媽,我可以喝咖啡嗎?」她指著角落的三合一咖啡機。

  湯沛蘭輕拍她的手,從櫃子裏拿出研磨咖啡粉倒進咖啡機裏,狀似漫不經心地問:「你們剛剛提到牧晴……是在說什麽?」

  「喔,那是……」雖瞥見丁子毓警告的目光,李則天還是硬著頭皮說:「就是牧庭要子毓去參加鹵肉比賽,可是子毓說想要做牧晴以前做過的味道,但是怎麽也做不出來,所以……」

  「那應該問我。」她說。

  「爲什麽?」

  「因爲牧晴的廚藝是我教的。」

  丁子毓聞言,不由瞪大眼

  「如果你想學,明天我把食材准備好,你再過來一趟。」

  

  下午時分,丁子毓倚在私飨露台欄杆抽著煙。

  「子毓,三點了!」遠遠的,李則天騎著機車過來,把機車一停好就准備要拉他走——

  「你幹麽跑回來,你不是要工作?」丁子毓沒好氣地摁熄煙。

  「我已經提早完成所有主拍攝工作,其他的交給小亮就行了。」她知道如果不押著他去,他是絕對不會去的。

  昨天在他家,他連問都沒問,飯也是隨便吃了兩口就走人,態度之冷漠,真的讓她很看不過去。

  「幹麽這麽熱心?」

  「因爲那是你要找的味道不是嗎?」

  「就這麽單純?」

  李則天嘿嘿笑著。「嗯,該怎麽說咧,我知道你們親子之間有很大的問題,可是站在我的角度,我是羨慕的。」

  「羨慕?!」他哼笑。

  「因爲我沒有爸媽啊。」李則天苦笑。「我的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因爲意外去世,我是奶奶帶大的,小時候我很羨慕我的堂姐妹們可以跟我叔叔鬥嘴生氣甚至是冷戰,而我……連一個可以讓我鬧別扭任性的對象都沒有。」

  丁子毓看向遠方。她的心思,他也不是不懂,只是……「你知道嗎,我對她說的話存疑。」

  「怎麽說?」

  「在我的記憶中,我沒看過她做菜。」

  「是喔……」

  「從小,我總是一個人上下學,他們都不在家,有誰會開夥?而他們只要回家就是不停爭吵,吵死人了,讓我只想逃開那一切,可是到最後,他們還摧毀了我的避風港……小天,天下無不是的父母,這句話是騙人的,如果你看過他們對待我的方式,你就會明白我心裏的恨有多深。」

  李則天摸摸鼻子。「嗯……對不起,有時候我真的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看事,可是人不能一直活在過去,你不能等到有一天發生了一些事,才感到後悔,那個時候就來不及了。」

  丁子毓沈著臉,不發一語——

  「唉,小天,你不懂啦,有的人一出生就擁有很多,是不會珍惜,甚至想要溝通的啦,只有像我們這種孤兒才會懂得個中滋味。」林保惠走了過來,很帥氣的叼煙要點火。

  「餵,誰准你抽煙的!」李則天不由分說地搶過他的煙。「你今年幾歲啊?你可以抽嗎?子毓,你應該阻止他才對,要當廚師的人怎麽可以抽煙?」

  「餵,我今年已經二十三歲了耶,你要不要看我的身分證?」可惡,娃娃臉就是這麽吃虧。「還有,說到抽煙,他也抽呀,又不是只有我抽,你爲什麽不說他?」

  丁子毓冷冷看著林保惠,伸出手往頸間一劃,他立刻氣急敗壞地跳了起來。

  「太過分了,誠實有錯嗎?」林保惠真的很想開扁。「好啦,既然已經被扣到沒東西可以扣,我就幹脆把話說到底,反正你就是少爺脾氣啦,你就是不懂人間疾苦啦,不懂我們這些孤兒有多渴望有個可以吵架的對象,不懂我們無家可歸的感受!你不戀家,是因爲你有家,你知道你的家就在那裏,就算你不要,把家丟在那裏,可是那個家還是永遠開著門等待你回去,可是我們沒有,就算我們想得要命,還是沒有人會爲我們留下一盞燈!」

  X的!今天他是不吐不快,反正都已經要喝西北風了,他就多說一點。

  「你哭啦,這麽激動?」丁子毓微詫地看著林保惠:

  「X的!誰哭啦!」他用力地抹著眼。

  「小惠,不要激動。」李則天趕緊安撫著。

  「我沒有激動,我只是不爽!」

  「有什麽好不爽的,我都收留你了不是嗎?想要一盞燈,我每天幫你點,可以了吧?」丁子毓說得很理所當然。林保惠瞪著他,不知道要氣還是要笑,這家夥真的很討人厭,可是有時候又溫柔得讓人很想哭。

  「對呀,小惠,私飨的門永遠會爲你打開,不要怕。」李則天拍拍他。

  林保惠紅著眼眶,真的會被這對笨情侶給氣死。

  他是來當和事佬的,爲什麽最後被安撫的人卻是他?

  「我不要管你們了,要走就趕快走啦。」林保惠連煙也不抽了,扭頭就走。

  「對了,我給你的考古題背好了沒?你要是連丙級筆試都沒過,就准備當我的二廚一輩子吧。」

  林保惠回頭,嘴抿得死緊,想到他說的一輩子,像是給了自己無形的靠山,害他脆弱的淚腺眼看又要決堤。

  「趕快回家吧你。」最後他只能這麽說,轉身走了。

  李則天看著丁子毓——「走吧,很多事!不需要存疑,直接用你的雙眼去確定你媽媽到底會不會做菜吧。」

  丁子毓抿緊嘴,像在考慮。

  「很多事一旦存有成見就很難扭轉觀念,可是只要有一點疑惑都應該要問清楚,別讓彼此心裏留下疙瘩。」

  丁子毓不禁歎口氣,「走吧。」

  她和小惠說的,他都懂,可是一旦要執行……對他來說,真的不是那麽簡單。

  

  再次來到丁宅,丁子毓看得出父母因爲他的到來有多驚喜和欣慰,這也是他多年來第一次正眼看父母,突然發現父母的外表盡管光鮮亮麗,卻抹不去歲月留下的深刻痕迹。

  「這些就是總材料,我的做法是很簡單的。」

  丁子毓長這麽大,第一次看見母親穿上圍裙,站在瓦斯爐前,不免有些發怔,在這當頭,湯沛蘭已經先把紅蔥頭爆香,再添入肥瘦各五分的大絞肉拌炒。

  他仔細看著,余光瞥見父親正在煮咖啡,還從烤箱裏拿出一盤千層派,在料理台上切開之後,先遞一塊給李則天,再遞一塊給他。

  「吃吃看,你媽媽的拿手絕活,不過已經二十幾年沒做過了。」丁立淮自個兒也拿了一塊。

  「餵,不要趁我在做菜的時候,偷吃千層派。」湯沛蘭沒好氣地說。

  「分你吃一口。」丁立淮用叉子叉了一塊,送到她嘴裏。「要不要咖啡?」

  「等一下。」她微笑道。

  丁子毓皺起眉,對眼前這一幕感到不可思議。

  是他的記憶出了問題嗎?爲什麽他從沒見過的父母恩愛畫面,竟會如此自然地在他面前上演?

  正疑惑著,又瞧見李則天那一臉向往的表情,他不禁垂眸深思,這些年來他到底錯過了什麽,父母之間起了什麽變化,他一無所知。

  就像小惠說的,他活在自己的傲慢裏,根本沒有用心看待身邊的人。

  「子毓,你有沒有仔細看?」湯沛蘭側眼看著他。

  「……有。」

  他的回答讓湯沛蘭愣了下,隨即感動地抿笑。「等一下你再吃吃看,看和你記憶中的味道像不像。」

  她的兒子在闊別十二年後終于和她對上話,回答了她的問題,這是她最不敢奢望的夢想。

  「好。」回答完,感覺手被緊緊挽著,低頭瞧見李則天笑眯的眼噙著淚,丁子毓不禁沒好氣的掐她鼻子。

  真是的,搞不懂她在跟人家感動什麽。

  等了一會,將鹵肉鏟進瓷鍋漫炖,一夥人才到客廳一起享用咖啡和千層派。

  「丁媽,這千層派裏頭的奶油好爽口,一點都不膩。」李則天不是狗腿,而是真被奶油千層派給迷住了。

  「那要自己打,才不會有外頭賣的那種合成奶油的甜膩味。」

  「丁媽聽起來很有研究呢。」

  「我本來就喜歡做菜,更喜歡做甜點,只是後來工作忙,沒有多余時間做這些事……」湯沛蘭不禁歎氣。她在兒子上小學之後便隨著先生一起到公司上班,沒想到這一忙竟忙出了許多問題,忽略了兒子。

  「只是……丁媽怎麽會教牧晴做菜?!」李則天試探地問。

  丁子毓垂眼,第一次嘗到母親的手藝,心裏五味雜陳。

  「這說來話長。」湯沛蘭看了先生一眼,仿佛陷入沈思般地道:「那年子毓還沒上幼幼班,而牧晴好像已經小六了。」

  「小六?」李則天不禁看了丁子毓一眼。

  哇,這歲數差得有點大呀。

  「那時候牧晴的母親生了牧庭之後,身體變得很差,牧晴那孩子非常貼心,想要學做菜,所以我就帶著子毓到隔壁去教她。我沒生女兒,因此很疼這孩子,後來她的母親去世,我還是常到隔壁教她做菜,但也是因爲如此才會引起我先生的誤會,以爲我和牧先生……那時剛好子毓要上幼幼班,所以我先生便要求我一道到公司上班,想藉此徹底疏遠牧家。」可誰知盡管這麽做,那份疙瘩還是存在兩人之間,隨著一次次的爭執不斷地翻攪再爆發。

  丁子毓靜靜地聽著,完全不知道原來還有這段過去。

  所以他記憶中的爭吵,是起源于牧家。

  丁立淮接著道,「兩家其實在那時候就已經交惡,只是維持著表面上的友好,直到子毓的事暴發,因爲我的關系,讓牧先生指控子毓欺負了牧晴,而……」

  「我爲了保護子毓,也爲了證明我和牧先生沒有任何關系,指責是牧晴誘拐了子毓——」湯沛蘭說著,沈痛地閉上眼。「我沒有想到事情最後會變成那個樣子……我疼那個孩子,最終卻是我傷了她,如果不是我阻止他們交往,她也不會……」

  「不要再說了。」丁子毓沈聲道。

  瞬間,客廳靜默下來,只剩湯沛蘭壓抑的低泣聲。

  李則天突然發現自己掀開了一道血淋淋的傷口,讓看似痊愈實則怵目驚心的傷痕展露出來。

  這是所有人共同的傷,悔恨的人並不是只有丁子毓,只是大夥都有共識絕口不提罷了。

  如果丁家人抱持著這麽重的罪惡感,那麽隔壁的牧家呢?

  兩家人的傷痕始終沒有治愈,而是放任傷口化膿。

  十二年了,他們的痛沒有減緩,只是被掩藏起來——李則天不禁自問,她這麽做是不是錯了……

  她不知所措地看著丁子毓,卻見他的神情不如想象中的凝滯,反倒是淺嘗著咖啡,吃完了最後一口千層派後站起身。

  「好了,我去做兩道菜。」丁子毓說著,拉起李則天。「幫我。」

  「喔,好。」李則天二話不說應了。

  他快動作地做了幾道清爽的菜,等著瓷鍋炖的鹵肉好時,一起上菜。一嘗到那味道,他倏地紅了眼眶。

  這就是他尋找的味道,沒想到繞了一圏之後,才發現這是屬于母親的味道。

  這一天,他內心的衝擊極大,還不能和父母有更好的互動,但是他想,只要有小天在,總會有那麽一天的。

  兩人臨走前,夫妻倆送他們到門口。

  「子毓,有空再和小天回來坐坐。」

  「嗯。」他輕點著頭。

  離開之際,正好遇見剛回家的牧庭。

  牧庭難以置信地看著丁家夫妻送著他倆到門外,丁子毓連跟她打招呼都省了,直接開車離開。

  牧庭盯著那遠去的車影,神情恍惚地喃喃自語著:「不可能的……你永遠只爰姐姐,你怎麽可以忘了姐姐……那是不對的,你只能愛著姐姐。」

  

  幾日之後,鹵肉大賽隆重上場。

  「納思,我把圖片檔都弄好了。」李則天將隨身碟交給韋納思,拿起自己的相機包准備走人。

  「才十點而已,這麽急。」韋納思懶懶的擡眼。

  「比賽已經開始了。」

  「又不是你要比。響她沒好氣地啐了聲,從抽屜裏取出一張名片交給她。「足迹雜志的歐董事長似乎對你的作品很有興趣。」

  「走秀還是寫真?」

  「都不是。」韋納思真的很想敲她。「你嘛幫幫忙,足迹要的照片全都是最原始未加工的各類風景,要你的時尚照做什麽?」

  「他怎麽會知道我也拍一些風景照的?」

  「他前兩天過來說他在孟培勇的婚禮上聽到一些耳語,所以就來詢問你,我把你以前一些作品拿給他看,他還滿喜歡的,問我你有沒有興趣接拍一些原始風貌的作品,因爲他想要出一系列的風景百科。」

  李則天不禁張大嘴。「我沒想過有人會邀我拍時尚照以外的作品。」這一點讓她非常受寵若驚。

  「一些風景采樣細節什麽的我是沒跟他談,不過他有提到大概是用一年的時間,目標鎖定全世界的各定點地區,因爲他怕環境汙染太嚴重,不趕緊拍的話,將來恐怕再也看不到那些原始景觀。」

  「一年?」她怔住。

  這對她而言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可是出國一年……

  「他說他會全額補助,而且開出的價碼也非常誘人,不過我沒替你接下,我想要先詢問你的意見——」韋納思托腮問著她——

  如果是在小天和丁子毓交往之前,她會二話不說幫小天接下,但現在不一樣了,現在是熱戀甜蜜期,她不一定走得開。

  「我……」李則天猶豫著。

  她最喜歡拍攝的就是自然界的各種生命脈動,如今有這個機會,她當然心動,可是一想到丁子毓,她很是掙紮。

  「你不用急著告訴我答案,你大概還有一個星期的時間漫漫考慮,到時候再告訴我你的打算,我會回複對方。」

  「好,那就先這樣吧,我先過去比賽場地。」李則天決定等丁子毓先完成今天的比賽再跟他商量,還得打電話問奶奶的意見。

  韋納思點點頭,她便像陣風般的刮走。

  來到比賽場地,比賽早已經開始,參賽人數遠超過李則天的想象,在場守候的媒體也比預計中多,外頭還有不少民衆觀望,等著待會試吃投下選票。

  「小天!」

  聽見喚聲,她擡眼望去,見是黃仲華便朝他揮手。

  「過來這邊。」黃仲華拉著她穿過人牆,走到離丁子毓最近的位置。

  「哇,參賽者好多。」她說著,雙眼專注看著正在料理的丁子毓。

  對于做菜,他非常講究,這些天也反複研究,就連絞肉也親自切丁而非用機器絞碎,每一樣調味料也是親自調配,就只爲了贏得這場比賽。

  他專注的眼神讓她的手好癢,好想拿起相機捕捉他這光采照人的模樣。

  「那當然,今天是由西國食品公司主辦、觀光業贊助的比賽,只要贏得冠軍,自家經營的店就會被列在觀光行程內,包證知名度大增。一黃仲華解釋著。

  「是喔。」她微揚眉。

  她猜子毓肯定不知道這件事,他才不管得冠軍有什麽獎賞,他要的只是牧晴的食譜筆記。

  雖說有一些菜他可以向母親討教,但她明白他想要的其實是一份回憶。食譜筆記裏頭有許多他們的共同回憶,那是他的聖域,她不會破壞,甚至願意幫助他。

  「仲華,是誰允許她進入這裏的?」

  背後突地響起牧庭的冷嗓,教李則天渾身一陣戰栗。

  「有什麽關系。」黃仲華笑道。

  「她不是工作人員,當然不能進入這裏,」

  「我到外頭等就好。」爲免兩人爭吵,李則天決定到外圍等候。

  「我勸你還是離子毓遠一點。」就在她要轉身離開時,牧庭忽然冷不防的說。

  她頓了下,勾笑道:「除非是子毓這麽說,否則我不會這麽做。」

  「你的臉皮還真厚。」

  「牧庭!」黃仲華勸阻她。

  「光看子毓今天這麽用心比賽,就知道他很想得到我姐的食譜筆記,那就代表他對我姐的感情永遠都不會變,就算你介入也永遠不可能成爲子毓心中的唯一。」

  李則天摸摸鼻子道:「他爲什麽要忘?」

  牧庭皺眉瞪著她。

  「牧晴是他的最愛,不管是過去還是未來,我也這麽認爲。我喜歡他,並沒有想要爭什麽,我只是希望我的存在可以讓他快樂,那就夠了,我不需要成爲他的唯一。」

  牧庭怔愕地看著她,一時間說不出半句話。

  「不好意思,我到那邊等他。」李則天朝黃仲華點點頭,先行離開。

  「牧庭,都已經過了那麽久,你該放下了。」黃仲華苦口婆心地勸道。

  牧庭緊抿著嘴,腦袋一片空白,直到主持人宣布冠軍是私飨的丁子毓時,她看見他牽著李則天一起上台領獎杯,看見他眉眼間的溫柔笑意,但她感覺不到溫暖,反而凍進了骨子裏。

  她不能接受……絕不!

  丁子毓只能愛著姐姐,他只能愛著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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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15 00:21:33
  第十章

  當天,丁子毓婉拒了將私飨劃入觀光旅遊路線的提議。

  先前,他參賽是爲了牧晴的食譜筆記,但在和父母逐漸改善關系之後,他已經漫漫放下原本的執著,小天教會了他珍藏記憶中的美好,即使不能得到牧晴的食譜筆記會有些遺憾,但已無所謂了。

  重要的是,他想跟牧庭把話說清楚。

  從此之後他不再爲了愧疚,接受西國食品的任何委托。

  「你千萬不要跟她起爭執,要好好說。」李則天叮咛。

  私飨爲了比賽一連休息兩天,此刻店裏半個客人都沒有,就爲了等待牧庭到來。

  「你放心,我會斟酌。」他把玩著她粉嫩的小手。「倒是你,沒必要躲到樓上去吧。」

  「我覺得我至少要躲進廚房裏。」今天她可是見識過牧庭的冷酷,不希望自己在場引發她更多的情緒。

  丁子毓悶笑著。「有必要這麽做嗎?況且我不管橫看堅看,都不覺得牧庭喜歡我。」她每回見到他總像見到仇人,哪有半點喜歡他的感覺

  「以前,她對你也是這種態度嗎?」她不敢說自己的直覺靈敏,但她就是敏感的發覺這件事了。

  牧庭對她的敵意不純粹是因爲她搶走了姐姐的情人,更有著心上人被搶走的妒恨。

  「當然不是,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他已經記不清楚,但也許是他一直不曾認真看待過牧庭才沒印象。

  「所以啦,就……」話未完,看見一輛車子停在店門外,她趕忙抽回手。「我先進去了,你要好好跟她說。」

  「瞧你嚇的。」他好笑地看著她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然後就靠坐在吧台邊,直睇著牧庭挺直背脊踏進店內。

  「就你一個人?」牧庭環顧著四周。

  「牧晴的食譜筆記。」他伸手,等著。

  「你還要姐姐的筆記做什麽?你不是有那個女人就夠了?」

  丁子毓微揚起眉。「算了,反正今天要你過來,只是想跟你說,從此以後我不會再接受西國食品任何的委托。」

  西國食品進口許多國外食品,爲了在國內推廣,會先找廚師擬出各種烹調方式,在外包裝印上食譜,增加銷售量:他以往基于愧疚,總是無條件幫忙研發。

  「……爲什麽?」

  「沒有爲什麽,原本我就沒必要接受,不是嗎?」

  「你……不爰姐姐了?」她掐緊手中的提包,神色冷厲。

  「這件事跟小晴無關。」

  「怎會無關?你不愛姐姐了,所以你要跟我們劃清界線!」

  「難道因爲小晴,我就應該無條件接受你的無理要求?」他不悅的皺起眉。

  「本來就應該這麽做!這是你欠我們的!」

  「我沒有欠任何人!」如果要說他對誰有虧欠,他也只虧欠了小晴,除此之外他誰都不欠!

  牧庭怔愕的退了兩步,不敢相信他竟如此震怒地對待自己。「你……」

  她突地掀唇苦笑。「也對,因爲你根本就不爰姐姐……你當然不覺得虧欠。」

  「我不想跟你談論這個問題,你可以走了。」他不耐地站起身,下達逐客令。

  牧庭難以置信極了。這些年來他對她冷淡,但還不曾無視她的存在,甚至面露怒氣趕她走……他無情的話語清楚地劃下界線,仿佛從此以後他都不會再見她——

  「因爲她嗎?」她問。

  「出去。」

  「她到底對你說了什麽?!」她聲嘶力竭地吼著。

  躲在廚房的李則天聽見聲響,不由偷偷拉開一條縫,偷觑外頭的動靜。

  「出去!」

  「你真的喜歡那個女人?!」

  「是。」他聲薄如刃,不給她任何期待。

  「不可能,你如果愛著姐姐,又怎麽會爰她?你的心裏怎麽可能同時住著兩個女人?」因爲他的眼裏只有姐姐,所以她不敢追求什麽,可是沒想到原來他還能再愛,姐姐在他心裏根本就不是唯一!

  「我不想回答你的問題,出去。」

  「如果你是愛著姐姐的,你就不可能對我這麽無情!」

  「那是兩碼子事,」他惱怒低咆。「你給我出去!」

  「還是說,你當初根本是把姐姐當成避風港,你是借著她逃避,你根本就不爰她?」她聲淚倶下,面對他的無情,便用最剌耳的話反擊。

  「你在胡說什麽?」

  「如果你爰姐姐,你怎麽可能還能再愛那女人?你根本就不愛姐姐,你只是利用她而已,更可惡的是,你還害死姐姐!」

  她的話語尖銳如刃,毫不留情地刺入丁子毓最脆弱的心版上,讓他無法反駁。

  「你害死了姐姐,如果不是你,姐姐今天還活著!」牧庭不能原諒他竟然還能得到幸福,她無法接受。

  「你把我姐姐害死了,你以爲你還能擁有幸福嗎?你別作夢了,你永遠都不可能得到幸福!」

  李則天沈痛地皺緊眉,緊抓著門把忍住不衝到外頭,以免自己的出現更火上加油。

  「那個時候,你眼睜睜地看著姐姐倒在血泊中,如果你停下腳步,你就能救到她,但足你沒有,你錯過了……是你害死姐姐的!」

  丁子毓握緊拳頭,十二年前的那一夜在腦海中不斷地重複播放,令他高大的身子踉跄了下。

  「夠了,不要再說了!」這一幕,令李則天終于忍不住地衝出來,緊緊牽住丁子毓的手。

  「你傷害子毓,對你到底有什麽好處?」

  「我傷害他?是他傷害我!」牧庭泛紅的眸張得大大的,近乎癫狂的歇斯底裏大吼。

  「你以爲他爲什麽會有創傷症候群?!那是因爲他們相約私奔,他在前往這座山的路上,路旁有人出了車禍,他急著上山所以沒有幫助那個車禍的人……」

  「不要再說了!」丁子毓放開了李則天的手,顫栗地撝著雙耳。

  「子毓……」李則天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結果他在山上等了一夜,以爲姐姐失約,回家之後才知道,原來路上那樁車禍的傷患就是我姐!他本來有機會可以救的,可是他沒有停下腳步!他讓我姐在血泊之中失去了呼吸!」

  原來真正引發創傷症候群的,竟是這一段過往。

  「夠了!」李則天吼著。

  「他害死了他最愛的人,說不定我姐還對他招手請求他幫助,但是他沒有停下……所以他想死,想用死來解脫,他逃避著這一切,他孤獨地封閉自己躲在這座山上,他以爲這麽做就可以得到救贖,但我告訴你,沒有用的!你要抱著對我姐的愧疚感到死,你別想再躲到別人的背後,閃避你的罪惡!」

  啪的一聲,牧庭錯愕地瞪著李則天。「……你打我?!」

  「我說夠了!你不該用這種態度去傷害你喜歡的人!」李則天惱火的斥罵著。

  從小到大,她生氣的次數屈指可數,這一次是她空前絕後失去理智的怒火中燒,否則她不會動手打人。

  「我沒有喜歡他!」牧庭倔強地吼著。

  「我才不管你到底要鬧別扭到什麽時候,但我警告你,給我適可而止。」李則天回頭緊握著丁子毓,驚覺他的雙手冰冷得可怕。

  他的神情緊繃,像是在和無形的什麽抗衡著。

  「我告訴你,就算你喜歡他也沒有用,他那個人不懂愛,根本就沒爰過任何人,他只是想從別人身上得到安全感,他不過是利用我姐去填補他內心渴望得到的爰,現在,他也是利用你消弭他內心的罪惡感罷了,他不是愛你……他只是想要解脫而已!」

  「閉嘴,你還要我動手打你嗎?」李則天惱火的罵道。

  可惡,她不應該讓小惠放假的,要是小惠在場,至少還能幫她趕人。

  「他沒有愛人的權利,像他這種人就要守著罪惡到死,永遠也別想要解脫,永遠也別想要得到幸福,因爲他沒有資格!從他眼睜睜地看著我姐死的那晚開始,他就喪失了幸福的資格!這是老天給他的懲罰!」

  「出去!」

  李則天吼著,注意到掌心裏緊握的大手傳來不尋常的顫抖,她大驚回頭,看見他臉色蒼白,雙眼失焦地飄移著。

  「子毓……子毓,你不要嚇我……」她輕拍著他的頰,他的眼神空洞得教她心驚膽顫,她趕忙向牧庭求救——

  「餵,你趕快打電話叫救護車。」

  「他死了最好!」牧庭轉頭就走。

  「你!」李則天不敢相信她竟然一走了之,只能無助地緊擁著渾身顫抖不休的丁子毓。

  「子毓,你不要緊吧,要不要我帶你去找醫生?」她想起他爸媽提起過的創傷症候群,很怕他過度激動,會産生什麽可怕的致命問題。

  「不用……我可以上樓……」他氣若遊絲地喃著:

  「我扶你。」她堅持著。

  關好了大門,她扶他上樓,要進房門前,他卻擋在門口不讓她進入。

  「我要一個人靜一靜。」他抿著嘴道。

  牧庭的話像是一種暗示,一種引導,讓那晚怵目驚心的畫面在他腦海中不斷地播放,引發出他內心最沈痛的罪惡感,他像是回到了十二年前,像個無措的少年找不到生命的出口,只想用死解脫。

  仿佛只有死,才能彌補他犯下的錯。

  李則天直睇著他,仿傍看穿了他內心的打算,硬是闖入他的房間。「你想要做什麽?」他太冷靜,表情太冷漠,藏著自殘的意圖。

  「你不要再靠近我。」他笑著,輕輕拉開她——

  「你怕什麽?」她捧著他的臉,強迫他直視自己。「難道你不相信自己?這麽容易就被牧庭的三言兩語給說動?」

  「你不懂,」拉開她的手,他無力地往床上一坐,雙手緊捂著臉。「她說的一點都沒有錯,如果那時我停下腳步……也許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悔恨,不知道多少次祈求老天讓一切重來,讓他重回到那一刻,讓他有機會可以救小晴,可是時間不會爲他倒轉,就算他心碎得不能呼吸,地球還是繼續轉動,時間不會爲誰停留……可是他卻將小晴的時間停留在那一夜。

  「一切都過去了,你……」

  「沒有過去,不會過去!」他吼著,露出猩紅的眼。「那一晚,我在山上聽到陣陣的救護車鳴笛聲,那聲音像是鬼差的勾魂聲,不斷不斷地在我的腦袋裏盤旋著……小晴的時間因爲我而停止轉動,我爲什麽還活著……我爲什麽還在這裏?」

  倏地,房間的電話鈴聲響起,丁子毓瞬間變得瑟縮恐懼不已。

  李則天想也沒想地拔掉電話線,回頭安撫他——

  「聽著!」她用力地捧著他的臉。「牧晴是你最愛的人,她也是最爰你的人,否則她不會赴約,所以她是你的守護天使,不是你的枷鎖,請你不要用愧疚的心面對她,那是對她最大的汙辱!」

  丁子毓怔愣地看著她,淚水噙在眸底。「可是,我卻讓她的時間……」

  「在鏡頭面前,快門調到最快,你可以看到時間的一瞬間,快門調到最漫,你可以看到時間流逝的痕迹,牧晴的時間沒有停止過,因爲她一直在你的記憶裏,你必須要跨越內心的罪惡感,記得她教導你的愛,連她的份一起去愛,擡頭挺胸的得到你的幸福!」

  「我可以幸福嗎?是我害她……」

  「子毓,沒有誰害誰,那只是命運的安排,她在那個時間走到那個關卡,不全是因爲你,而是所有人陰錯陽差所引導出的結果。」她努力揚著笑,不讓眸底的淚水滑落。

  「牧庭說對了一句話,這確實是老天給你的懲罰,因爲你沒有試著溝通,導致失去所愛。」

  丁子毓錯愕地看著她,沒料到她竟然會指責自己——

  「你不能像個少爺一樣耍賴逃避,你必須面對曾經犯下的錯誤,跨越痛苦,回想牧晴是怎麽和你相處,怎麽愛你,帶著她的爰去學習奉獻,再痛都必須去執行,因爲……這是你的課題,是老天給你的最大考驗。」她笑著,淚水卻悄悄滑落。

  「如果你需要我,我會陪在你的身邊,陪著你一起面對。」

  「就算我是在利用你?」

  「利用又如何?就算我不是那個陪你到老的人也無所謂,我只要你好好地活下去,尋找一個你想愛的人。」她愛他,希望他過得好,就算她無法陪在他身邊都沒關系。

  「我還能愛?」他突然笑了。

  牧庭說對了,他確實是想要得到救贖,所以才會如此貪戀小天的笑容……他爰她,他無比確定,也只有這樣的她才能打動他死寂的心。可是她卻如此卑微,說就算他爰的不是她也無所謂……可他怎能不爰她?

  「當然,愛是人的本能,就像靈魂不會中斷,牧晴的爰會在你的體內繼續延續下去,在你愛的人身上傳承。」

  「你會陪在我身邊?」

  「只要你需要我——」

  「抱我。」

  李則天毫不猶豫地擁抱著他「傻小天。」他低喃著。

  「嗯?」她沒聽清楚。

  「我好累。」他啞聲喃著,拉著她一起倒在床上。

  「睡吧,我在這裏陪你。」

  「好。」

  閉上眼,有她的陪伴,他漫漫放松了緊繃的神經,讓隱忍許久的淚水滑落。這一滴淚,不是因爲他逃不開過往,而是他感謝老天的眷頤,願意給這樣的他,一個如此美好的女人。

  李則天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以爲他還被困在過去掙脫不開,不禁爲他心疼,卻不知道自己能爲他做什麽。

  突地,救護車的鳴笛聲尖銳的響起,他蓦地張開眼,她立刻用雙手塢住他的耳朵,附在他耳邊低語。「子毓,要不要聽我唱首歌?容祯誇過我歌聲不錯,你想不想聽?」

  她隨口說著,爲了讓他只聽得見她的聲音。

  丁子毓笑柔了眼。「吻我。」

  她是如此貼心,永遠記得她給過的承諾,在他脆弱的時候給予他最大的支撐,讓他不再恐懼。

  李則天羞怯地看著他,輕柔地吻上他的唇,像雨點般落下,教他不由勾唇回應著,兩人唇舌糾纏,衣料摩挲,一點一滴地滲進彼此的最深處,安撫彼此不安定的靈魂。

  

  李則天蓦地張開眼,看著熟悉的天花板,腦袋還有點混沌,翻過身,見身旁的人早已不見蹤影,忙不叠地起身穿衣,直接衝到門外尋找他的身影。

  她來到一樓,聽見廚房有聲響。

  「要叫小天起來吃早餐了嗎?」

  「再讓她睡一會吧,現在還早。」

  「呦,體貼喔,毓哥。」

  李則天走到廚房門口,剛好瞧見丁子毓似笑非笑地瞪著小惠,她湟湟的心總算安定下來。

  「子毓。」她輕喚著。

  還以爲他跑去哪裏了,原來就在這裏。

  「醒了。」丁子毓回頭,漾開溫柔笑意。「過來。」

  「嘔……我還沒吃早餐,是打算讓我先吐一回,待會吃多一點是不是?」林保惠不住地拍著胸口。丁子毓笑咪咪地看著他,看得他頭皮發麻,直接走人。

  「我弄了簡單的沙拉和現榨果汁,吃一點,待會陪我出去走走。」

  「你想去哪?」

  「待會你就知道了。」他賣著關子。

  李則天沒有多問,吃著丁子毓准備的早餐,看著他臉上猶如雨過天青的笑,她不由笑眯了眼。飯後,丁子毓帶著她到後山散步,來到了那片鹹豐草前。

  「小天,你要記住今天。」他說。

  「今天是什麽日子?」她不解地想著,不是他們的生日,也不是……「我們相遇的日子?」

  「對,每年的今天,我們就一起到這裏來慶祝。」

  「慶祝什麽?」

  「慶祝我們相遇,謝謝小晴讓我遇見你。」

  李則天怔住。

  「說什麽不是陪我到老的人也無所謂……你不用這麽大方,我要的只有你。」

  他忍不住捏她的鼻頭。

  「我……我才不是大方,我只是希望你快樂……」她眼眶泛紅了。

  「要我快樂,你就要待在我的身邊,不要離開我。」他緊緊擁著她。「記住今天,不只是我們相遇,也是我徹底重生的日子。

  「嗯——」她掉下喜悅的眼淚,和他緊緊相擁。

  陽光點點,微風徐徐的早晨裏,她仿佛聽見了有人說:要幸福喔。

  然而,等到他們回到店內時,卻瞬間風雲變色。

  「毓哥,有位牧先生打電話過來說什麽牧小妲車禍,目前還在加護病房觀察,你……要過去看看嗎?」

  丁子毓臉上的笑意倏地消失不見,愁緒凝滯得化不開。

  沒多加遲疑,兩人立刻趕到醫院。

  加護病房外,牧天磊不住地來回徘徊,瞥見丁子毓前來,劈頭就問:「昨天到底發生什麽事?」

  「我……」闊別幾年再見牧天磊,丁子毓胸口只有化不開的悶痛,但他不再逃避,正面地迎接任何考驗。

  「小庭的手機,最後一通撥出的號碼是你店裏的號碼,爲什麽你不是第一個趕到車禍現場的?地點就在山腳下,你應該可以第一時間趕過去不是嗎?」牧天磊臉色疲憊,雙眼泛紅。

  「我?」丁子毓一頭霧水。

  李則天不由輕呼了聲,想起昨晚他房裏的電話響起,是她動手拔了電話線。

  「你到底想怎樣?害死了小晴不夠,就連小庭也不放過?我們牧家到底是哪裏得罪你,非得要你這般淩遲?」

  「不是的,跟子毓無關,他不知道,是我拔掉電話線的……」李則天通體發寒,沒想到那通電話竟會是牧庭發生車禍之後打來的求救電話。

  「是你?!」

  「小天……」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李則天深深地鞠躬道歉。

  「你道歉有什麽用?能救得了小庭嗎?!如果你有接到那通電話,早一點打電話叫救護車,也許她就不會失血過多,昏迷指數就不會那麽低!」

  「對不起!」李則天豆大的淚水滑落她不殺伯仁,伯仁卻因她而死……這感覺不就是子毓所承受的罪惡感嗎?

  「這不是小天的錯,是我……是……」丁子毓捧著頭,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事情的糾葛,到底要從何說起?其中的誰是誰非,又該如何論定?

  沈默之中,加護病房的大門開了,醫生走了出來,大略地講解著牧庭的狀況,傷勢非常嚴重,多處骨折外加內髒出血之外,最糟的是她的昏迷指數相當低,如果在七十二小時內沒有好轉的話,恐怕救回的機率更低了。

  「如果可以,找一些她在意的人對她說些話,也許有點幫助。」最終,醫生如此提議。

  牧天磊聞言,緊抓著丁子毓。「算是牧伯伯求你,請你留下來,對小庭說一點話,我……已經不能忍受再失去親人了。」

  「我會的,牧伯伯。」

  「謝謝你,救救小庭,救救小庭……」

  丁子毓神情沈重地看著他,良久說不出話。

  說也奇怪,就在丁子毓進入加護病房之後,牧庭的昏迷指數竟奇迹似的不斷升高。

  原本她和丁子毓約定好,要好好照頤牧庭,直到她完全康複爲止。

  但是她卻害怕,要是牧庭永遠不醒呢?

  像足看穿她的心思,丁子毓緊握她的手安撫著。「不會有事的,醫生不是說牧庭的狀況正在好轉中?」

  李則天勉強笑了笑,望向加護病房的那扇冰冷鐵門。

  「希望她可以趕快好起來。」只要牧庭一天不醒,她的心永遠不會安心。

  她這才知道,原來背負著罪惡感竟是如此可怕的事,那龐大的壓力幾乎要將她壓培,讓她食不下呀,就算睡著了也會在夢中不斷出現牧庭躺在血泊中、撥打手機求救的畫面。

  她不經意的錯,幾乎造成無法彌補的罪,那麽他呢?連帶的,如今壓在他心間的壓力又有多巨大?

  「子毓,小庭醒了、醒了!一牧天磊突地跑到加護病房外喊著。

  這個消息讓李則天松了一口氣的同時,淚腺也跟著松了。「太好了、太好了……」她緊懸的心終于可以放下,望向丁子毓,就見他正看著自己。

  如果可以,她真想要緊緊地擁抱他,告訴他,他們跨過了一個關卡,不用被愧疚綁架到永遠。

  牧庭清醒後,轉進了普通病房,但是——

  「她失去了記憶,現在只粘著子毓,其他人的靠近都讓她恐懼,猶如驚弓之鳥,所以有件事要拜托你……」牧天磊趁著李則天暫時離開病房時,由衷地請求她。

  「如果有什麽我能幫上忙的,我一定不會推辭。」李則天輕聲說著。

  牧天磊頓了下,深吸口氣道:「李小妲,我年紀大了,只剩下這個女兒,我也不知道她會不會有恢複記憶的一天,如今她只接受子毓……」

  聽至此,李則天隱隱約約猜出他想說什麽。

  「如果子毓願意留在小庭身邊,那麽過往的仇恨,我會一並都忘了,你……可以成全嗎?」

  李則天恍惚地看著他,唇角動了動,竟笑了。

  這是什麽樣的命運,非得要這麽七拐八彎地折磨人……她想拒絕,但她不能,因爲牧庭的傷重與她有關,如今她真的可以完完全全地體會到子毓的罪惡感了。

  況且,牧晴的死是一個共業,只要一個契機,也許就可以改變所有人的命運,讓他們忘卻傷悲,不再心存怒恨,如果關鍵就在她身上,那麽……她怎能推卻?

  只要她退出,每個人都可以獲得救贖,這很簡單的,她不會不願意。

  緩步走到病房外,從微敞的門縫中,她聽見牧庭開心的聲音。

  「真的喔……然後呢?」

  「然後我就成了個大廚師,要不然你以爲你吃的那些東西是誰准備的?」

  「哇,等我的傷好了,你一定要煮一大桌好料給我品嘗。」

  「那有什麽問題——」

  那對話聽起來非常輕松自然,壓根不像他們以往針鋒相對、唇槍舌劍的模樣。

  「那等我的傷好了,你還會不會陪在我身邊?」

  「當然……」

  李則天離開了病房,走到醫院之外。

  醫院外的天空很藍,可是她的眼卻模糊得有些看不清。

  在牧晴的事發生之前,其實他們是和平共處,只有喜樂沒有悲傷憤恨,只要她離開,就可以還他們最葭本的生活,這樣很好,對不對?坐在醫院外的石椅許久許久,她掏出手機打給了韋納思,

  「納思,足迹雜志的那件委托,我現在接會不會太遲?」

  「今天剛好是最後一天,你跟子毓談過了嗎?」

  「嗯,他也很贊成,因爲他知道那是我的夢想。」她笑著,眼淚卻不斷地掉落。

  她不能留在台灣。她沒有想象中的大方,她不能忍受子毓對自己以外的女人那麽好,可是她沒有立場要求他什麽,這一切是她自己造成的。

  她想她應該離開台灣一段時間,讓自己冷靜一點。

  于是,李則天委請韋納思幫她辦理各種手續,再回南部一趟將委托一事告訴奶奶,最終再回私飨帶走她的私人物品。

  站在熟悉的空間裏,每個角落都有她的記憶,她卻必須逼迫自己遺忘。

  拿著行李下樓時,適巧遇到了林保惠。

  「小天,你要去哪?」看她拿著行李,他皴著眉問。「毓哥問我你最近在忙什麽,爲什麽都沒到醫院……工作很忙嗎?」

  她笑而不答——「小惠,好好加油。」

  「等等,你還沒有告訴我你要去哪。」她微笑的表情太空洞,眼神太飄渺,仿佛要去很遠的地方,再也不回來了。

  「小天,你不能不負責任,明明是你把我撿回家的,你卻把我丟給毓哥,太沒責任感了吧!」

  林保惠追過去,她卻騎著車,頭也不回地走了,氣得他直接衝到醫院,把她離開的事告訴丁子毓。

  丁子毓立刻打給她,但電話不通,他轉而撥給韋納思,

  「哇咧!她居然騙我,她還跟我說她跟你談過,你很贊成。」韋納思趕緊將李則天接受足迹雜志委托的拍攝工作告訴他——

  「她搭哪一班飛機?」丁子毓問著,舉步往外走,卻被牧庭給拉住衣角。

  「她搭的是十一點四十分飛往匕的班機。」

  丁子毓拉開牧庭的手,飛也似地往外狂奔。

  趕到機場時,班機已經起飛,他只能隔著玻璃帷幕看著飛機載走他心愛的女人。

  「李則天,你竟然丟下我!」他憤怒地重捶著牆面,壓根不管是否引起旁人的側目。

  坐在飛機上的李則天,心尖一顫,不由看向窗外,看著城市離她愈來愈遠,淚水終于不受控制地成串滑落。

  她不是逃避,而是……這個時候,她適合安靜地離開。

  有一天,等她更勇敢更堅強的時候,她會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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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15 00:22:00
  尾聲

  一年後。

  「怎麽會這樣?我的天啊……叔叔,我知道了,我會馬上回台灣。」

  人在澳洲拍攝原始草原和自然海景的李則天,接到了叔叔的越洋電話,告知奶奶重病,李則天立刻將手邊的工作完成趕回台灣。

  澳洲的拍攝原本就是計劃中的最後一站,之前傳送回去的照片聽說已經聚集了約莫六冊的量,經由文字編輯透過她的筆記紀錄撰寫成文章,已經推出了第一集。

  一回到台灣,在機場等候行李時,莫名的,李則天感受到非常多的注視,她懷疑是自己自我意識過剩,但當她領了行李准備離開時,有人走了過來。

  「請問你是不是李則天?」

  李則天呆住,直看著眼前兩個空姐。

  「呃,我是……」怪了,爲什麽她們會知道她是誰?

  「可以請你簽名嗎?」空姐已經拿出小冊子。李則天雖然一頭霧水,但怕太引人側目于是趕緊簽了名後離開航站,打算搭高鐵南下。

  同樣的狀況,竟然在高鐵站也發生了。而這一次,她得到了些許的資訊——

  「因爲足迹雜志出版的作品集裏,有你的照片啊。」那熱情的粉絲說。

  她的照片?誰把她的照片放進去了?

  更何況,她現在跟之前的樣子差很多呢。算了,不管怎樣,還是先回老家探視奶奶最重要。

  然而,當她回到家時,卻見奶奶正坐在四合院的門口前喝綠豆湯,看來身子硬朗得很。

  「奶奶你怎麽……叔叔騙我!」李則天恍然大悟,沒好氣地蹲在她面前。

  「小天哪,怎麽瘦了這麽多?」李奶奶心疼地拍拍孫女的臉。「是不是在國外過得很辛苦?既然這樣就不要再去了。」

  「奶奶,我的工作還沒做完,明天一早我就要回去了。」她確實瘦了很多,現在就連穿七號的衣服都覺得太寬松。

  「那你今晚不留下來陪我?」

  「不了,晚一點我就回北部,有點事要處理。」她至少要先回去搞清楚,到底是誰把她的照片放到作品集上的,「連吃頓飯都不願意?你叔叔說你要回來,特地請人來煮了外燴耶。」

  「好吧,那我吃飽之後再回去。」奶奶的央求,她怎麽可能說不。

  等到晚上,堂姐妹們回來,把她最新的攝影集拿給她,李則天總算茅塞頓開。

  「子毓好帥喔。」她的堂姐翻開作品集內的最後一頁。

  李則天一目十行,快速地把內文看過,再看向封底自己的照片……那照片的背景是在山上,而她唇角的笑意是只給那個人的……那是他拍的,爲什麽這裏頭會有他拍的照片,還有她在四年前初遇他時拍下的照片?

  更扯的是,這篇內文寫的竟是她和子毓的愛情故事,編寫的人還是韋納思……

  他們到底在搞什麽?

  這一年來她鐵了心不過問子毓的消息,所以也不曾主動和納思她們聯絡,通常是納思找她居多,沒想到她竟然瞞著自己策劃了這些事……

  而他……還在等她?

  那牧庭呢?她怎麽辦?

  「好了,先吃飯吧。」李奶奶吆喝著。

  收起攝影集,李則天心不在焉地吃著菜,雙眼蓦地一亮,再看向桌上的十菜一湯,發現滿桌都是她最爰的菜色,更重要的是這味道——

  「叔叔,這是誰煮的?」她急問著。

  「就……廟口的阿善師啊。」叔叔說完,埋頭狂嗑。

  「是喔。」她失望地垂下臉,掀唇苦笑。她想到哪去了?一年前她不告而別,他一定氣炸了……如果這桌菜是他准備的,他又怎麽可能不見她?

  雖然她說是要等自己堅強再回來,但事實很清楚,是她逃走了,或許她沒資格再回頭,可是……她還記得明天是他們曾經相約過的曰子。他們重生又相遇的日子,他還記得嗎?

  忍不住的,她想回去看看,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也許再見面,他們能像麻吉一樣地打招呼。

  想著,她苦笑連連。

  當晚,李則天還是婉拒了奶奶留宿的要求,提著行囊離開。

  目送她搭計程車離開,奶奶不禁低歎著。「子毓,你不趕緊追嗎?」

  一抹高大的身影從四合院的一隅走出。「奶奶,你覺得我要這麽快就原諒她嗎?」

  「你如果沒原諒她,幹麽要她叔叔撒謊騙她回來?」李奶奶沒好氣地推推他——「快快快,趕緊把我孫女娶回家,把她綁在身邊,別再讓她出國了。」

  丁子毓不由勾笑。「奶奶的命令,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一年了,他日夜盼望著她歸來,沒想到她鐵了心不給任何消息,他又氣又惱偏偏又捱不過思念,在約定的日期之前,硬是將她給逼回來——

  她瘦了好多好多,他好想要緊緊地擁住她,但還不是時候,因爲他還不確定她到底在想什麽。

  如今,他只想知道,她還記不記得約定。

  

  當晚,李則天回到北部,當初租的套房早已退租,又不想打擾朋友,所以便找了間飯店住了一晚。

  可她根本睡不著。

  重回這塊熟悉的土地,那人的身影不斷地纏繞著她,讓她夜不成眠,甚至等不到天亮就已經搭了計程車重回故地——這裏還是她記憶中的綠意蔽天,未開發的原始山林,到處充斥著盎然的生命力。

  順著記憶,她繞過步道轉向棧道,一步步走到那片鹹豐草前。

  石碑還在,在那片綠白相間的鹹豐草之間。

  「牧晴……對不起,我失約了。」她啞聲喃道。

  當初她允諾給子毓幸福,可是最終卻逃得遠遠的,如果不是叔叔的越洋電話,她想,今年她是肯定不會回來的。然而,如今回來了,她無法克制自己的思念跑來這裏,卻不敢前往私飨,只好坐在石椅上對著石碑說話。

  「不知道,他現在過得好不好……」她低語著。

  「與其問石碑,問我不是更快嗎?」

  一道低啞的嗓音從身後傳來,李則天不敢回頭,圓瞠的眸瞬間蓄滿淚水。

  是他……他還記得約定的日子嗎?

  「我過得不好,因爲有人爽約了。」

  她聽著那嗓音伴著卸步聲逐漸靠近,近到她可以感覺到他的胸膛就貼在她的背後,他的氣息就在她頸間。

  「想我嗎?」他問。

  「我好想你。」喃著,他的雙手在她睽前交握著。

  豆大的淚水不斷地滑落,她以爲她可以像尋常朋友那樣和他打招呼,假裝他們之間不曾發生過什麽,但她不能,她好想他,想要緊緊地擁抱他,可是——

  「牧庭呢?」她垂著眼問著。

  「她過得很好,也恢複了記憶,我也跟她把話都說開了,我們算是達成和平協議,以兄妹相稱,現在她和仲華正穩定交往中,所以我和牧伯伯也算是前嫌盡釋了,還有……這一年來,我被我爸媽給罵慘了,說我怎麽讓你給跑了……你要不要去跟他們解釋一下,要不然他們不准我回家。」

  她聽著,顫巍巍地轉過頭,看著他瘦削的頰,看著他變長的發,唯一不變的是那雙溫柔的眼,正深情的與她對望,

  「我以爲你會對牧庭負責,我不想給你壓力,所以……」

  話未完,她已經被他緊緊地擁入懷中。「笨死了,不是跟你說不要那麽大方嗎?你竟然丟下我,害我被小惠那臭小子嘲笑,我跟你有好幾筆帳可以慢漫算,我勸你死了再出國的心,因爲從今天開始,我會拿繩子綁住你,讓你哪裏也去不了。」

  她哭著,也笑著。

  她不需要繩子,就算她人在國外,她的心也被思念栓得死緊。

  「不准哭,否則待會他們看見了會說我欺負你。」他一道命令著,卻輕柔地吻去她的淚。

  「他們?」

  「奶奶、叔叔,我的爸媽還有牧庭、仲華和納思他們,他們等著你歸來,要當我們的見證人,我爸媽已經向你的家人提親,小惠也准備了一桌菜等著你去打分數。」

  李則天呆住,恍然大悟。「原來攝影集和叔叔……根本就是你策劃的!」

  「不這麽做,怎麽把你拐回來?」

  她愣了一下,忍不住環著他的頸項。「子毓,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他滿足地緊擁著她,感覺風從耳邊呼嘯而過。

  鹹豐草被風吹拂得輕柔搖擺,歡欣鼓舞,隱隱約約之中,他好像看見牧晴坐在鹹豐草間,笑睇著自己說:要幸福喔。

  番外魔鬼專治幸福肥

  一如往常的夜晚,丁子毓倚著店門外的露台抽著煙。

  遠遠的一盞燈,猶如星子般照耀著他。

  「子毓!」騎著機車,李則天單手揮舞著。

  丁子毓濃眉微攢,直到她將車子停靠在露台邊的停車位後,他才沈聲道:「說過幾次了,不需要揮手,用你的大嗓門一喊,我在一公裏外都聽得見。」

  李則天吐了吐舌頭。「對不起嘛,我習慣了。」這是沒辦法的事,只要一看到他,她就忍不住開心啊。

  「再有下次,你就沒有肉可以吃。」他摁熄了煙,下了最後通牒。

  「啊……可是你說今天有准備醬燒蹄膀給我的……」她是肉食動物,一日不食肉,就會全身虛軟無力——至于那可怕的禁斷症狀,她一點都不想再經曆。

  「有。一瞧她那讒樣,他唇角不禁微勾。

  李則天歡天喜地的跟著他踏進私飨裏,發現裏頭高朋滿座,還有不少熟面孔都是這家店的常客。

  「小天,你最近看起來很福氣喔。」有人如是說。

  「真的?」她疑惑,卻還是揚著笑意。

  福氣……也能從她身上看見?

  真要形容的話,應該是說她幸福啊,不是嗎?

  「白話文叫做胖。」林保惠陰冷地從櫃台丟來一句話。

  剛好端菜來的丁子毓濃眉微揚,林保惠立刻識趣地閉上嘴。

  「喔……是喔,我也有覺得,可那是因爲我太幸福了。」

  胖?她不怎麽在乎的,可以吃得快樂才是重點。

  不過……打從她回台灣之後,她發現之前買的衣褲都不能穿了,似乎真的是……福氣了不少。

  但,那又怎樣呢?

  她毫不在意的往吧台一坐,夾起了一塊Q軟的醬燒蹄膀,正要大快朵頤時,坐在旁邊的客人又問了。

  「你們什麽時候要結婚?」

  「喔,這個……」她羞怯地看了丁子毓一眼。「我是都可以啦,可是奶奶說她希望我再瘦一點,拍婚紗照比較好看。」

  話落,就在她要咬住醬燒蹄膀時一蹄、膀、不、見、了!

  她呆愣地低頭看,然後發現,一整盤的醬燒蹄膀都不見了!

  「咦?!」誰偷了她的蹄膀?

  「從今天開始,你只能啃菜喝湯。」丁子毓冷沈道。

  她擡眼看著走進吧台裏的他。「爲什麽?」

  爲什麽還要讓她過那種慘無人道的生活?他答應過要好好照顧她的!而且是一輩子的吃到飽耶「因爲,」林保惠像阿飄般的飄過來,附在她耳邊低啞喃著。

  「你胖了?!」

  「可是,你不是說過你不在意的嗎?」她扁起嘴,哭喪著臉,心酸的控訴著丁子毓。

  「我是不在意。」他愛的是她的內在又不是她的外在。

  「那……」

  「等你嫁給我之後,我承諾你,只要是你想吃的都讓你吃到飽?!」

  「我們明天去結婚。」她毫不猶豫。

  「可是你胖了?!」

  「我胖了又怎樣,臭小惠!」她不滿的偏頭罵道。

  「我警告你不要再叫我小惠!」林保惠也跳了起來,擺出凶狠表情。

  「小惠小惠小惠小惠小惠!」

  「啊!我懶得理你這個胖子!」

  丁子毓眯起眼,林保惠立刻見好就收,馬上閉上嘴巴,閃到一邊去。

  「奶奶說要看你美美的婚紗照,難道你不覺得應該要稍微收斂一點,等拍完婚紗照再狂吃?」照她這種吃法,他要等到西元哪一年才能娶她?

  「可是……」

  「你乖,一個月而已,很快就過去了。」他循循善誘著。「等到拍完婚紗照之後,你就可以隨時吃到飽喔,不管是牛排、蹄膀、排骨甚至是我的獨門晻肉,你知道我晻肉的本事一流,用碳火微烤個兩分鍾,香味四溢……」

  說著,吞口水的人不只是李則天,所有在場的客人都跟著猛吞口水。

  這道菜,晻制的方式非常費時費工,所以除非必要,丁子毓是不肯動手的,這一點大夥都知道,然而有幸嘗過的人莫不魂牽夢萦,就盼能再吃一次,所以那了肉稱爲銷魂肉,一點都不爲過。

  「我要吃……」李則天覺得自己快要被口水給淹死了。

  「好啊,等到你可以穿下七號禮服時,我就天天做給你吃。」丁子毓笑眯眼,一字一句說得緩漫,像是惡魔的誘惑。更可怕的是,他還不惜動用群衆的力量:

  「而且婚禮當天,我會無限量的供應給各位。」

  「減肥!小天,你給我馬上減肥!」

  「我要把你的照片po上網絡,讓我的親友們都認識你,盯著你,幫助你減肥!」

  霎時,群衆暴動了起來,就爲了那一世難尋的銷魂肉。

  「餵餵……」李則天肩負重責大任,覺得自己快要喘不過氣,而且她今天沒有吃到最愛的醬燒蹄膀,好空虛好無力……

  爲什麽……爲什麽要這樣對待她?

  她會變胖也是他造成的啊!

  是他說她太瘦,一直幫她補的,現在卻把後果留給她承擔……嗚嗚……把她餵肥後才要她減肥……

  「可是毓哥,你結婚當天,誰烤啊?」林保惠搖頭晃腦的走過來。

  「當然是你。」他回答得理所當然。

  林保惠看著他,想起「無限供應」四個大字,那就意味著在毓哥婚禮當天,他很有可能會被操到天亮……

  「小天,你還是繼續當胖子好了。」這是他的結論。

  「嗚嗚……」李則天掩面痛哭。

  不是胖子兩個字傷到她,而是她又要進入可怕的禁斷症狀裏了。

  「乖,不哭,我陪你。」丁子毓不舍地摟著她安撫。「可是記住,我只等你一個月,逾時不候。」

  「啊——」她嚎啕大哭著,魔鬼!這男人是魔鬼啦!

  ——全書完——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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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15 00:22:32
  消失的舊時光  綠光

  三月了,距離過年己經過了一陣子了,不知道大家年節過得如何?

  我呢,不太好。

  健康問題?不是。紅包?我臉皮很厚的,只要有人敢給,我一律收下。

  所以?

  唉,大年初四的時候,被我家大白熊弟弟拖去租書,一口氣跑了兩家,結果來到第二家時,才剛停好車就看見租書店的玻璃門上貼滿手寫海報,心裏就隱隱感覺不安。

  一到店裏,看見裏頭正在整理書籍的狀況,心都涼了,因爲店裏真的開始准備拆賣了。

  打從幾個月前這家租書店進書進得很挑時,就覺得實在不是什麽好事,畢竟這家租書店的書相當的齊,一直以來幾乎是不挑書的進,我在那裏可是看了不少電影原著小說呢。

  我跟老板稍稍聊了一下,理由除了房東漲房租之外,最主要還是客源的流失。

  「尤其是這兩年,學生幾乎很少來了。」老板如是說。

  我回想了下,似乎真的是這個樣子。

  「平板手機就能看小說漫畫,還有誰要來租書?」老板苦笑著:「幾年前撐過了網路盜版,現在卻被處處打敗,真的讓人無奈。」

  「嗯……」說真的,當下我還真不知道怎麽安慰老板。

  開店十一年了,不算太長但也絕對不算短,一路上我都陪伴著,所以很清楚老板一直很用心地經營,店員也很懂依照客人需求介紹書單,我也常在那兒跟店員妹妹討論哪個作家和漫畫家特優……記得當初我的第一本書進租書店時,那妹妹就跟我推薦,當時真的讓我不知道要怎麽反應呀,盡管我沒租,妹妹還是繼續推薦下一個客人,當那個客人收下書時,默默的,我朝那位客人獻上致敬禮。

  我覺得作者和出版社、租書店,是最完美的金三角。由出版社鞭策教導作者出書,由經銷商鋪貨行銷上市,送到書局和租書店。

  但是一直以來,我對租書店的感情就比較深,因爲大半的人在接觸作者作品時,通常都是先從租書店入門的。

  我就是這樣啊。

  在我小的時候,電腦還沒那麽普及〈可惡,透露我的年齡了嗎〉,更遑論是手機平板,所以當我身體不好在家靜養時,我總是會拜托父母幫我到租書店租書。

  呵,我很幸福吧,就是這樣的,小時候有好長一段時間都是泡在圖書館和租書店裏,紙張翻開的聲音,滑過指尖的觸感,每個封面設計、文字編列,對我而言都充滿著有趣的探索。

  所以,一直以來,我是摸著書長大的,我就是喜歡書的印刷味,喜歡把書拿在手裏的充實感,那是在我孤單的生病生涯裏最寶貝的記憶。

  也許有人會義憤填膺地說電子書是未來趨勢,可以減少紙張使用,就可以多讓幾棵樹存活,可以讓整個世界更環保。這些,我完全認同,但是,難道紙張就不能利用再生嗎?有好多好多的方式都還沒嘗試的,不是嗎?

  況且……平板手機裏的羅曼史小說下載,是合法的嗎?

  如果是合法的,我摸摸鼻子,順應潮流;如果沒有合法,那麽請問,誰該保障合法工作的作者、租書店、書局和出版社呢?

  眼前,似乎沒有人能給我答案,而我也只是純粹在看到近來許多租書店收起來,發些牢騷罷了。

  因爲拆賣後,消失的其實不只是書,而是人情味,還有令人懷念的舊時光。

  我不太喜歡寫這種沈重的後記,可是實在是有感而發,請大家多多忍耐吧。

  只是……真的有時候覺得無奈也很無力。

  其實,小說界要是失去一個綠光,根本不足爲惜,可是當有一天,我再也找不到租書店租書,再也找不到書局買書,甚至,再也找不到我喜歡的作者的書……我覺得,那真的是非常非常悲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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