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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季薔]公主的願望【金星女人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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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30 00:49:51
  第九章

  
  「我不要走!爸爸、媽媽,我不要走。」小小的雙手向前伸出,小小的身軀因恐慌而顫抖,「我要留在家裡,讓我留在家裡!」
  
  「你必須走,修一,送你去研究中心是為了好好學習,學習怎麼樣控制你的力量。」爸爸對他說。
  
  「可是……你們上次讓我去醫院,他們給我吃奇怪的藥,還拿繩子綁住我。」他哀號,想起來就心有餘悸,「我不要去,那裡的人都好奇怪。」
  
  「不會的,修一,這次你不是去醫院,是去研究中心。」媽媽對他說,「他們不會給你吃藥,會好好教你。」
  
  「真的嗎?媽媽,那我放假的時候可以回家嗎?」
  
  「嗯,如果你乖乖地學,學會了老師就會讓你放假的。」
  
  「真的嗎?」他顫聲問,直覺地不相信媽媽的話。因為她哭了,她以為他沒看見,可他知道她流眼淚了。
  
  媽媽為什麼哭?爸爸的表情為什麼那麼悲傷?是不是他這一定就不能再回來了?
  
  「我不要去!我不要!」他又開始抗拒了,拚命想從兩個架著他的大男人手中掙脫,逃向他的父母,他的家。「爸,媽,我不要!」
  
  「不能不去,修一,這是為你好!」外公突然說話了,他看著他,就像每一次抓到他淘氣時嚴厲地看著他,「如果你不學會控制你的力量,你會一直傷害別人。」
  
  「我會……會傷害別人?」驚慌的眸越過外公,落向站得遠遠的一群人。
  
  是表哥、表妹,還有舅舅、舅媽。
  
  他想起來了,想起去年表哥欺負他最心愛的小狗,他拉它的耳朵,還在它的尾巴綁鞭炮,表哥把狗狗嚇壞了。
  
  他知道了很生氣,非常生氣,然後不知怎地,表哥就從樹上掉下來了,還折斷了一隻腳。
  
  舅舅痛罵他,可他很不服氣,結果舅舅也被石頭砸傷了。
  
  他們說,是因為他的力量,他的力量讓他們受了傷。從此以後,他們都躲他躲得遠遠地,像看著被詛咒的人一樣看著他。
  
  難道他真的是被詛咒的嗎?
  
  他想起很小很小的時候,當他第一次發現自己擁有奇特的能力時,他好高興。
  
  那是聖誕節的早晨。當他坐在餐桌前吃早飯時,忽然發現自己可以折彎湯匙,還可以任意移動杯盤。
  
  後來,這力量愈來愈強大,他可以推動好重的石頭,還可以將一棵樹連根拔起。
  
  他一直以為,這是聖誕老公公送他的禮物,只有他得到這麼特別的禮物。
  
  表哥、表妹,還有其他的孩子都沒有,是他才有的禮物。
  
  他好得意,好開心。
  
  可後來,當爸爸媽媽看他的眼神愈來愈奇怪,當外公對他愈來愈凶,當舅舅一家人遠遠地躲開他時,當他終於明白這世上根本沒有聖誕老人,他才領悟,這神奇的力量不是禮物。
  
  是詛咒,最可怕的詛咒。
  
  因為這樣的詛咒所以爸爸媽媽不要他了,他們要把他送走,送到好遠好遠的地方,遠到他再也回不來了,再也認不得回家的路--
  
  ***
  
  他在冒冷汗。
  
  冷汗自他前額不停泛出,片刻便縱橫整張臉,而那張平素看來俊朗的臉,此刻,痛苦地扭曲著。
  
  他在作夢嗎?一定是很可怕的惡夢。
  
  在夢裡,他是不是感覺到疼痛?
  
  葉盼晴蹙眉,擰乾了毛巾,為他拭去汗水。她的動作很輕、很柔,深怕弄疼了他,深怕在滿身傷痕的他身上再添上一筆。
  
  他的傷不輕,全身上下都有淤血,膝蓋、手掌嚴重擦傷,嘴角咬破了,還有輕微的骨折現象。
  
  可譚梨說沒關係,她說,這樣的傷對他而言並不嚴重,他早習慣了。
  
  她知道譚梨想安慰她,可她聽了,心反而更痛。
  
  這樣的傷,他竟然早就習慣了?他從前究竟承受了多少折磨、多少苦痛?
  
  他們將他關在密閉房間時,他害怕嗎?恐慌嗎?在極度的慌亂下,他是不是也像某些精神病患那樣會傷害自己?
  
  他那時候還只是個孩子啊!怎麼受得住這樣身心雙方面的折磨?
  
  他怎麼受得了?怎麼熬過來的?
  
  「嗯--」低啞的申吟聲忽地逸出他的唇。
  
  他醒了嗎?
  
  「修一?」她試著輕喚,注視著他蒼白的唇辦。
  
  他沒回答,眉尖忽然蹙緊,然後一陣急促喘息。
  
  「怎麼了?很痛嗎?」她慌亂了,可以感覺到他突如其來的痛苦,「哪裡痛?你哪裡不舒服?」
  
  她必須叫人來!
  
  一念及此,她立刻站起身,正準備按下喚人鈴時,沙啞的嗓音揚起。
  
  「盼晴?」
  
  「修一!」她回過頭,難抑驚喜,「你醒了。」
  
  「這裡……是哪裡?」
  
  「醫院。聖天使醫院。」
  
  「聖天使?」
  
  「嗯。譚梨說你受這樣的傷不方便把你送到別的醫院,她說你們認識這家醫院的院長,所以就把你送到這裡來了。」
  
  「嗯。」石修一點頭,一面試圖撐起上半身,痛楚牽動了他臉部肌肉。
  
  她連忙扶住他,「你別動啊,你受傷了呢,還是好好躺著吧。」
  
  「我……沒事。」他咬著牙,「這沒什麼。」
  
  「你……」她望著他,心臟一緊,「你渴嗎?要不要喝點水?」
  
  他點點頭。
  
  她斟了一杯溫開水,餵他飲下。
  
  暍完水後,他揚起一雙幽深的瞳,默默看著她。他似乎有話想說,卻說不出口。
  
  「你想跟我說什麼嗎?」她柔聲問。
  
  他依然不語,良久,才啞聲開口,「對不起。」
  
  她靜靜睇他。
  
  「對不起,盼晴,我騙了你。」她的沉默讓他緊張,「傷害了你我真的很抱歉,我……我……」
  
  她□地微笑,那笑宛如陽光,一下照進他的心。
  
  他震顫了,「你……肯原諒我嗎?」
  
  「譚梨已經跟我解釋過了。」她溫柔地說,「我現在明白你為什麼那麼做了。」
  
  「她告訴你什麼?」
  
  「不多,她只告訴我一些你小時候的事。她說,你是在七歲那年被家人送到ICSR的。」
  
  「她……告訴你這些?」冷汗又開始從他前額泌出了。
  
  她憐惜地看著,拾起毛巾,再度為他按去。
  
  「修一,你剛剛……作惡夢了嗎?」
  
  他一愣。
  
  方才歷歷如繪的夢境如今已朦朧,他幾乎想不起來究竟是什讓他忽然驚醒。
  
  「你是不是夢見小時候的事了?」
  
  小時候的事?
  
  他神經一繃。
  
  不,那些不是夢,是最真的現實。他被迫離家,在ICSR接受嚴苛的訓練。那些,可不是夢埃
  
  「我沒作夢。」他搖頭,「那不是夢。」
  
  是的,對他而言,那些都不是夢。
  
  葉盼晴深吸一口氣,壓抑著胸口那威脅氾濫的浪潮。那是什麼?她不明白,只知道自己忽然好想緊緊抱住他,把他擁在懷裡。
  
  她想替他抹去這些悲傷的記憶,如果可以,她願意幫他抹去!
  
  「盼晴,你怎麼了?」倉皇的嗓音拂過她耳畔,「你怎麼……怎麼哭了?」
  
  是嗎?她哭了嗎?
  
  抬手撫上眼眸,她才發現那裡不知何時已是一片濕潤。「我沒哭。」她眨著迷濛的眼,試圖以一個微笑說服他。
  
  帶淚的笑顏震撼了他,他忽地展臂,將她擁入懷裡。
  
  「你別哭埃我跟你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不,不是因為這個。」她搖頭,珠淚卻紛紛,「修一,你……放開我吧,我會弄痛你的。」
  
  他驀地放開她,深眸閃過一絲類似受傷的表情。
  
  她看見了,急忙解釋,「我不是……不是不讓你碰我,是真的……怕弄痛你。」
  
  他不語,眸光沉黯。
  
  「是真的!」她喊,怯怯地看他好一會兒後,忽然怯怯地伸出手,輕輕環住他的腰,「我覺得心好痛。」她盯著他裹著紗布的胸膛,低低說道:「當我跟譚梨趕到那裡的時候,我看見他們把你摔下來,我真的好難過。我覺得……自己可以感受到你的痛苦,我想你一定很痛很痛,我好恨……好恨他們這樣折磨你……」
  
  「所以你才不顧一切擋到我面前嗎?」
  
  「我覺得……不能再讓你受苦了。這些年來,你一定很累很累了,小時候被關在密閉的房間,後來又接受一連串訓練,這些……夠多了,你一定累了。」說著,她仰起容顏,很沉痛、很哀傷地望著他。
  
  他迎望她滿是淚痕的容顏,心口揪緊。
  
  她為什麼要為他哭泣?為什麼要為他心疼?已經好久好久不曾有人為他哭了,自從七歲那年,自從母親流著淚與他道別那年……
  
  已經很久很久了。
  
  那一年,他被送入ICSR,被關在一間小房間裡,房裡除了棉墊什麼也沒有。他慌亂、迷惘、恐懼,在一次次傷害別人與自我傷害後,他決定他再也不關心任何人,也不需要他人的關心。
  
  他要學會控制力量,控制這可惡又強大的力量,讓它變成自己的奴僕,聽從自己號令。
  
  他再也不哭了,也不需要任何人為他哭--
  
  「譚梨說,你後來好像就不曾回過家了,是真的嗎?」
  
  他木然點頭。
  
  「為什麼?你不想再見到自己的父母嗎?」
  
  「不需要了。見了面也不知說什麼。」
  
  她又落淚了。
  
  「怎麼又哭了?你是淚娃娃嗎?眼淚像水龍頭流不停的。 怪不得有人說女人是水做的。」他以嘲諷掩飾真心。
  
  「我……對不起。」她尷尬地層袖拭淚。
  
  又道歉了。
  
  「我不是說過嗎?不要動不動就對我道歉!你又沒做錯什麼。」
  
  「修一。」她哽著嗓音,不情願地微笑,「你為什麼對我老是這麼凶?」
  
  他沒說話,只是直直瞪著她。
  
  為什麼對她凶?
  
  因為她實在對他太好了吧。因為他受不了她對他好,更受不了她為他哭。
  
  因為這樣的關懷他承受不起,因為他好像--
  
  愛上她了。
  
  ***
  
  開完會後,葉盼晴便匆匆收拾東西,關上電腦,提起公事包。
  
  魏元朗看著她幾乎可說是急促的動作,俊眉一挑,「這麼急?盼晴,有事嗎?」
  
  「嗯。」她點頭,「趕著去醫院看一個朋友。」
  
  「哪家醫院?」
  
  「聖天使。」
  
  「聖天使嗎?我載你去。」他自告奮勇。
  
  她有些猶豫。
  
  他卻不容她拒絕,「走吧。正好也有些話想跟你談談。」
  
  他想跟她談什麼呢?
  
  望著身旁正專心倒車的男人,葉盼晴承認自己還是有點緊張。雖然近來她有不少機會與他獨處,雖然他對她而言不再像從前一般遙遠不可及,但,當他笑望她時,她偶爾……還是緊張。
  
  他究竟要跟她說什麼呢?工作上的事嗎?
  
  「請問……是不是這個案子出了什麼問題?」
  
  察覺到她不安的心情,魏元朗轉過頭,朝她暖暖一笑,「放心,這個案子很好,客戶目前為止對我們都很滿意。」
  
  「那麼你要跟我談什麼……」
  
  「我想跟你談談私人的事。」
  
  「私人的事?」她心一跳。
  
  「你這幾天心情似乎好多了,盼晴。前陣子看見你總是無精打彩的,我還怕你做不好案子呢。」
  
  「這個……」
  
  「不過你做得很好。」他立刻鼓勵,「最近你在工作上的表現不錯。上台報告也有條理多了,非常好。」
  
  「謝……謝謝。」她有些臉紅,能夠得到上司的讚賞總是讓人飄飄然,何況這個人還是她一直仰慕的。
  
  「那天……就是公司週年酒會那天,你記得嗎?」他忽地問道,「那天我們被迫玩了一個遊戲。」
  
  「埃」想起那個蜻蜒點水的吻,她臉頰更紅。
  
  「晶晶後來還半開玩笑地跟我說,她說,你說不定從此以後都不敢面對我了。」
  
  「哪有……哪有這麼嚴重?」她尷尬地絞扭著手。
  
  「是沒那麼嚴重。」星眸含著笑,「不過如果是以前的你,說不定真的會連續幾天躲著我呢。」
  
  她一怔。
  
  是啊,如果是以前的她說不定真會好一陣子不敢面對元朗,可事實上,雖然之後也曾經被幾個同事拿來開玩笑,她卻不認為有什麼大下了。
  
  「你變了哦,盼晴。」他微笑,「你姊姊也這麼覺得。」
  
  「姊姊?」
  
  「亞菲告訴我,她能感覺到最近在你身上發生一些事。她很想問你,卻不敢問。」魏元朗頓了頓,意味深長的眸光瞅住她,「有沒有想過跟你姊姊好好談談呢?」
  
  跟姊姊好好談談?
  
  葉盼晴望著他,有些怔忡。
  
  那麼,這就是元朗今天特別要跟她說的話了,他試圖拉攏她們姊妹倆,希望改善她們之間的關係。
  
  是這樣吧?
  
  正當她思緒朦朧間,車子也抵達聖天使醫院,直直穿過庭園,在醫療中心門前停定。
  
  兩人剛剛下車,一身俐落套裝的葉亞菲立刻迎上來。
  
  「怎麼了?元朗,為什麼約我在這裡見面?」眸光一轉,落向葉盼晴,「盼晴也在?」花容一變,「怎麼?你生病了嗎?」說著,她急急握住妹妹的手,檢視她的神色,「你的臉有點蒼白呢,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焦慮的、真誠的關懷震動了葉盼晴,她心一扯,「姊姊……」
  
  「告訴姊姊,你哪裡不舒服?你來看醫生嗎?究竟怎麼了?」
  
  姊姊很為她擔心。一向堅強鎮靜的姊姊竟也有如此倉皇不安的時候。
  
  她翻轉手腕,緊緊握住姊姊的乎,「我沒事,姊姊,別擔心。」唇角揚起淺笑,「我是來這裡看一個朋友的。」
  
  葉亞菲一怔,「你……沒事?」
  
  「嗯。」
  
  「真的?」
  
  「真的。」她柔聲道,唇畔微笑加深,「看,我很好。」
  
  「可是你的臉似乎有些蒼白……」
  
  「那是你多心了。」她安慰姊姊。
  
  可後者仍無法完全放心,疑惑的美眸瞥向魏元朗。
  
  「沒事的。」他微微一笑。
  
  「那你為什麼……」
  
  「是我想見你,姊姊。」葉盼晴搶先開口,「所以我請元朗把你約來這裡。」
  
  「啊,是這樣埃」葉亞菲點頭,總算定下心了。
  
  「姊姊,你先等等我好嗎?等我看過朋友後,我想跟你聊聊。」
  
  「哦,好,當然好。」
  
  與兩人暫時分手後,葉盼晴立刻趕往石修一住的特等病房。他正在睡,跟護士確認過他情況OK後,她帶著微微不安的心情,走向與葉亞菲約定的地點。
  
  那是一座可愛的噴水池,掩在一面薔薇花牆後。
  
  她穿過花牆,一眼便望見了葉亞菲與魏元朗的身影,他們並肩坐在一張雕花椅上,背對著她。
  
  葉亞菲優雅的倩影繚繞著淡白的煙霧。
  
  她聽見魏元朗不贊同的聲音。
  
  「……還戒不了抽煙的習慣?該不會跟以前一樣一天一包吧?」
  
  「放心吧,現在已經減量了。」葉亞菲低低地笑,「現在我每天只抽半包。」
  
  「瞧你好像還一副很得意的樣子。」魏元朗無奈地說。
  
  「沒辦法,抽煙是癮,很難戒的。而且Virginia的味道很好,我喜歡。」
  
  「從大學時就是抽這個牌於吧?」
  
  「對埃你還記得?」
  
  「當然。經常要幫你買,怎麼可能忘?」
  
  「呵呵。」她又笑了,可笑聲裡,不知怎地似乎蘊著某種倜悵況味。
  
  「你最近好像很累。」他柔聲道,「黑眼圖都冒出來了。」
  
  「工作上的事。」她淡淡地說,「有個客戶很難纏。」
  
  「就是那個過年還讓你飛美國的客戶吧。」
  
  「嗯。」她熄掉煙,歎口氣,「知道嗎?有時候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拚了命地工作,我到底想要什麼?」
  
  他默默望著她。
  
  「元朗。」她回凝他,「當初我為什麼要跟你分手呢?」
  
  「因為你想要自由,更甚於要我吧。」他微笑,替她拂了拂被風吹亂的髮絲。
  
  她定定望著他,「你說我們還能重來嗎?」
  
  他沒回答,只是靜靜回望她。
  
  「不,你別說,我懂。」見他沉靜的神情,葉亞菲□地笑了。她放鬆上半身,背靠著雕花椅,仰首望天。「我到底想要什麼呢?那時候的我,不想要一個男人來把一切放在金托盤上送給我。我想自己成為王子,自己去取得一切……可是,我拿到了嗎?我好像到現在還搞不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幽微的話語像來自亙古的石子,輕輕投入葉盼晴的心湖,盪開一圈圈漣漪。
  
  原來就連姊姊,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原來外表看來那麼自信的姊姊,內心也藏著煩惱。原來姊姊,也需要別人的鼓勵與關懷。
  
  原來姊姊,也需要她--
  
  胸口忽地漫開某種酸酸澀澀的滋味,喉頭好像也哽住了。
  
  這麼多年來,她總是自怨自艾,總是顧影自憐,她只看到自己的孤獨與寂寞,可她卻從來沒有看到姊姊的,從來不肯去真正瞭解她。
  
  她從沒想過,當姊姊形單影隻在異鄉求學的時候,該要多麼堅強。
  
  她從沒想過,當姊姊為了工作在一個個城市問飛來飛去時,該有多麼疲倦。
  
  她從沒想過,當姊姊對她燦爛地笑著時,也許心裡也正舔著自身的傷痕。
  
  她的姊姊礙…
  
  忽地,一股衝動攫住了她,她再也忍不住了,提起步履奔向那個微微頹然的身子,緊緊地、緊緊地抱住她。
  
  「姊姊!」
  
  「怎麼了?」葉亞菲嚇了一跳,從來不曾見過妹妹這般模樣。她從來不曾像這樣抱著她,內斂的她怎會如此放縱自己?「沒事吧?盼晴,你還好吧?」
  
  「我沒事。」她揚起頭,明眸瑩瑩,微笑清甜,「只是忽然……很想抱抱你而已。」
  
  「哦。」葉亞菲聽著,鼻尖也紅了,「傻瓜。」
  
  ***
  
  他們在聊些什麼呢?
  
  透過玻璃窗扉,石修一可以看見在霞光夕影下,噴水池旁的三條人影。
  
  他看見葉盼晴激動地抱住她的姊姊,還看見魏元朗在一旁微笑看著。然後,姊妹倆說了好一會兒話,接著,葉亞菲便跟著魏元朗一起離開了,而她若有所思地凝望著兩人的背影。
  
  距離太遠,他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但他可以感覺到,那亭然獨立的身影帶著點感傷的意味。
  
  為什麼感傷?因為魏元朗嗎?
  
  她是否還迷戀著魏元朗?
  
  紛亂的思緒如海潮,一波波衝擊著他。他懊惱地坐在床畔,焦躁不安。好一會兒,他從口袋取出一直帶在身邊的藍色鑽石,怔怔瞧著。
  
  「公主的願望」,究竟是什麼……
  
  「修一,你醒了埃」輕快的嗓音忽地揚起,跟著,是葉盼晴輕盈的身影。她來到他面前,朝他淺淺地笑。
  
  他抬頭,神色複雜地望著她。
  
  她一愣,接著,發現了他握在手中的藍鑽,容色一白。
  
  「我想我應該把這個還給你。」說著,他抖落項煉,輕輕替她掛上頸項,「之前那個不是你真正的願望,我也沒能替你實現。」他苦笑,「所以我現在把它還給你,如果傳說是真的,那它會幫你實現願望的。」
  
  「你把它……還給我?」她愣愣地瞪著胸前正綻放著詭異亮芒的寶石,「你不想要了嗎?你不是一直很想解開這顆鑽石的秘密嗎?你不是說它有種神奇的力量嗎?」
  
  「那些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想知道她究竟想要什麼。他願意為她取來所有的一切,可他不知道,什麼對她才是最珍貴的。
  
  也許對她而言最珍貴的,對他卻是最傷痛的吧。
  
  他再度苦笑,「其實我的傷已經好多了,再過幾天應該就能出院了。你也不必天天來看我,耽誤你的工作就不好了。」
  
  「你……不要我來看你?」她有些受傷。
  
  「不是的。」他搖頭,「我只是不希望你因為工作被魏元朗責備。」他頓了頓,「你下想被他責備吧?」
  
  「當然。」
  
  明快的回答扯痛了他的心。他瞥她一眼,「盼晴,你……還是很喜歡他嗎?」
  
  「埃」對這個問題她一時之間似乎有些茫然,猶豫好一會兒,才點點頭。
  
  他的心更痛了。「有沒有想過對他表白?」
  
  「表白?」她臉紅了,「表白什麼?」
  
  「告訴他你喜歡他。」
  
  「為什麼?」
  
  「為什麼?」他蹙眉,嗓音變得粗魯,「難道你要一輩子暗戀他嗎?一輩子像這樣遠遠看著他嗎?」
  
  「你不明白。」她搖頭。
  
  「我怎麼不明白?」他惱怒了,「我明白你根本就是膽小鬼,葉盼晴!」
  
  她怔愣數秒,「你又罵我了。」輕輕歎息。聽來不像是抱怨,倒像一個母親對孩子的無可奈何與寵溺。
  
  他一窒,「我……我當然要罵你!我看不慣你這麼畏畏縮縮的樣子!」
  
  「你不懂。我不是畏縮,也不是膽校」相對他的憤慨,她神態顯得平靜,「我只是突然明白了,元朗對我而言,就像偶像一樣,我很崇拜他,很仰慕他,也很喜歡他,但我不愛他。」
  
  「你不愛他?」他傻了,「難道你愛上別人了嗎?」
  
  「我……」她的臉又紅了,這一次,甚至蔓延到細膩的頸部。「總之,我不愛元朗。」她宣稱,「而且我要繼續來看你。你也不准太快出院,譚梨已經替你向總部請過假了,你就安心在這裡養傷吧。」
  
  「可是……」
  
  「你不要跟我爭辯。」她打斷他的話,「我……我不聽。反正你乖乖待在醫院就是了。
  
  他愕然。
  
  這是怎麼回事?她命令他?
  
  雖然她說這些話時雙頰染紅,嗓音輕細,卻毫無疑問是命令的口氣。
  
  她竟也有如此霸道的時候?
  
  他眨眨眼,心頭忽然五味雜陳。
  
  原來當一個女人想要時,她是可以像個公主的。
  
  可他從沒想過眼前這軟弱的祈晴娃娃有一天也會像公主一樣對他下令。她的命令,聽來好溫暖,好可愛。
  
  想著,他不覺笑了,笑聲清朗。
  
  『你笑什麼?』她微微噘起嘴。
  
  他比了個手勢,正想說些什麼時,手機鈴聲忽然響了。他接起。
  
  『修一?是你嗎?』
  
  『譚梨?』他微笑,『有什麼事嗎?你已經回到英國了吧。上頭怎樣?有為難你嗎?』
  
  她沒回答他的問題。N口訴我,盼晴還好嗎?」
  
  「她?很好埃她現在就在我身邊。」
  
  「那就好了。」譚梨彷彿鬆了一口氣。
  
  他不禁皺眉,「怎麼回事?」
  
  「我又看到了,修一。」她嚴肅地說。
  
  他神色一變,「看到什麼?」
  
  「是盼晴。我看到她飄浮在空中。」
  
  「什麼?」
  
  「還有,關於周盈潔,我那個網友查到一些資料。」
  
  「什麼資料?」
  
  「他說周盈潔來過英國,而且曾經跟一個男人交往密切。」
  
  「誰?」
  
  「是你跟我都認識的人——」
  
匿名
狀態︰ 離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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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30 00:50:23
  第十章

  
  「究竟怎麼回事?」葉盼晴蹙眉,驚疑不定地望向身旁開車的男人。「為什麼急著出院?」
  
  一掛斷譚梨的電話,他像是發了狂似地拉著她就往外跑,不肯多待醫院一分一秒。她再遲鈍,也明白事情有異。
  
  「發生什麼事了嗎?我們要去哪兒?」
  
  「我不知道。」握著方向盤的指節泛白,「如果是『那個人』要抓我們的話,我們是無路可逃的。」
  
  「那個人?誰啊?」
  
  他沒回頭,只是忽然瞥她一眼,目光急切,「盼晴,你告訴我,那天究竟是誰告訴你我的真實身份的?」
  
  「那天?」她一怔,「是一個老人。」
  
  「老人?」
  
  「一個老紳士。」她偏著頭想,「嗯,穿著很筆挺的三件式西裝,頭髮有些泛白了。他看來風度很好,可眼神也很銳利。」
  
  他聽著,俊容逐漸蒙上暗影。
  
  她注意到了,「怎麼?你知道他嗎?」
  
  「我知道。」他咬牙,「除了告訴你我的身份,他還說了些什麼嗎?」
  
  「他……只說你是為了『公主的願望』才接近我的。」
  
  「然後呢?」
  
  「然後他就走了。」
  
  「走了?」他揚眉,似乎有些意外老人的反應,陷入沉思。
  
  「怎麼了?修一,告訴我怎麼回事?他究竟是誰?」
  
  他沒回答,謎樣地看了她一眼。
  
  她呼吸一顫,「究竟……有什麼不對嗎?」
  
  「盼晴。」他喚著她,嗓音低沉,「譚梨告訴我,你的母親曾經去過英國,而且跟一個男人交往密切,那個人……似乎就是將藍鑽送給你母親的人。」
  
  她聞言:心跳一停,身子緊繃,「誰?」
  
  「ICSR的所長,EdwardChang。」
  
  「ICSR?」她驚怔,「是你們的所長?」
  
  「沒錯。」
  
  「他……他……」十指緊緊抓住椅墊,「他是我的……」
  
  「這個我們還不能確定。」石修一明白她想說什麼,「因為我們現在搞不清楚他的目的。他警告過我不准動『公主的願望』,也警告你遠離我,我想上次那兩個黑衣人也是他派來懲戒我的,可是……」
  
  「可是什麼?」
  
  「譚梨看到你有危險。」
  
  「她『看到』我有危險?」她不敢置信,「是不是就像她上回感應到你有危險一樣?」
  
  「是的。」他點頭,「那是一種預知能力,就像一般人說的『第六感』。」
  
  「第六感?」她迷惑地眨眼,回思一想,水眸忽地銳亮,「難道是因為那個男人?是他要……對付我?」
  
  不!她不敢相信!如果那個老人真是她親生父親,他為什麼要傷害她?又或者他不是,他的目的是為了想奪回「公主的願望」?
  
  這到底怎麼回事?她的母親跟那個老人究竟是什麼關係?他們真的曾經是情人嗎?
  
  「別害怕。」察覺她的驚慌,石修一伸過一隻手,緊緊握住她冰涼的手,「不論怎樣,我都會保護你的。我不會讓你有事。」他堅定地說,宛如立誓。
  
  她心一緊,「修一?」
  
  他不語,瞇著眼直視前方,將方向盤轉了個彎,開離市區。
  
  他的下頷緊凜,面部線條比平日更為剛硬,深邃的眸底似乎孕育著某種風暴,那像是一種決心,一種不顧一切的決心。
  
  為了她,他打算跟那個老人抗爭嗎?那人是帶領ICSR的龍頭,他的能力想必卓爾不凡。
  
  他也會有危險吧?
  
  她急了,「不,修一,你別這樣,他可能也只是想要我身上這顆鑽石而已,給他就好了。沒關係的。你千萬不要為了我冒險……」
  
  「如果他敢傷害你,我絕不放過他!」他打斷她的話,語聲凌銳,「任何人敢傷害你,我都不會放過。」
  
  「你……」她怔然,似喜似憂的滋味傾壓過胸膛,好半晌,她才尋回說話的嗓音,「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什麼?」他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擰眉望她一眼。
  
  她心跳一亂,「我是說……我是指……」
  
  「說啊!」
  
  他又開始不耐煩了。她想,唇角不禁一揚,鼻尖卻微微一酸。
  
  「修一,你……」老天,給她勇氣問出來吧。「你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
  
  「你說什麼?」他驀地扭頭瞪她,一副不敢相信她說了什麼的模樣。
  
  這樣的反應幾乎擊垮她好不容易堆砌的勇氣,事實上,已經坍落得差不多了--
  
  「我說……我是說……」
  
  「我聽見了。」他再次打斷她的話。
  
  她感覺全身虛軟,「那……怎樣?」
  
  他沒說話,良久,良久,幾乎讓她全身冰凍那樣久,才緩緩搖了搖頭。
  
  她全身一凍,這一瞬,失去所有知覺,宛若跌落地獄。
  
  「……不只一點點。」他說,語音黯啞,「我喜歡你,很多很多。事實上,我想我愛上你了。」
  
  「嗄?」好片刻,她的神魂依然輾轉於煉獄,迷惘黯然,然後,驀地捉到他話中含意。
  
  他喜歡她?他……愛她?
  
  是真的嗎?是真的嗎?迷亂與狂喜讓她全身發起顫來,呼吸:心跳,這一刻彷彿全不聽從她號令了。
  
  「你怎麼又哭了?」他懊惱地瞪她一眼,可那張俊朗的臉,不知為何微微泛紅。「真是個淚娃娃。」
  
  她又哭了嗎?想著,她伸手探上自己的臉頰,果然發現又是滿臉淚痕。
  
  她真傻啊,竟然又流淚了。
  
  她望著他,透過迷濛的淚眼望著這老是譏刺她、嘲諷她、讓她心痛卻也讓她心疼、讓她哭卻也讓她笑的男人。
  
  她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他啊,她想,她一定也愛著他的。
  
  「……那你呢?」他突如其來問道。
  
  「我怎樣?」
  
  「你……」這一回輪到他提心吊膽了。「你對我的感覺怎樣?」
  
  「我……」她只是凝睇他,淺淺笑著睇他。
  
  「到底怎樣?」他語氣粗魯,臉卻更紅了。
  
  她微笑加深,張口欲言時,車子忽然一陣劇烈搖晃。她嚇了一跳,雙手連忙撐祝
  
  他迅速瞥了一眼後照鏡,神色一凜。「抓好!」他命令,「他們追上來了。」
  
  話語一落,他踩下油門,將速度飆到最高。
  
  可後頭的黑色跑車並不容易擺脫,緊追不捨,再加上下時擾亂著他們前進的強烈念動力,石修一發現自己愈來愈難控制車子。
  
  「該死!」他低聲詛咒,暗自凝聚體內能力,試圖穩住車子。
  
  就在這時,一束銳亮的藍光忽地自葉盼晴胸前激射而出,直直衝向天際。
  
  「啊--」
  
  隨著一聲倉皇的尖呼響起,兩輛車子激烈碰撞,在一陣無法控制的打滑後,雙雙衝向臨路的山崖。
  
  往下墜落--
  
  ***
  
  天啊!他們死了嗎?
  
  恍然從極度震驚中回神,葉盼晴眸光倉皇,「修一?修一?」喚著讓她一心掛念的名字。
  
  「我在你身邊。」沉靜的聲音應道,跟著,一隻手撫慰地拍拍她的肩。「我們沒事--目前。」
  
  目前?
  
  她茫然眨眼,這才認清他們依然在車廂裡。
  
  「坐好,不要動。」他命令她,「讓車子保持平衡。」
  
  保持平衡?
  
  她倒抽一口氣,眸光一轉,愕然發現他們的車子正卡在一棵臨崖伸展的粗壯老樹間,以一種詭異的角度維持車體平衡。
  
  這角度只要一變,也許便會連車帶人墜落山崖。
  
  「怎麼……怎麼辦?」她驚慌失措。
  
  「我們必須出去。一直待在車廂裡不安全。」
  
  「出去哪裡?」她環顧四周,有任何可以出去的地方嗎?
  
  「打開車門,爬到樹上。」
  
  「什麼?」
  
  「出去後,我再想辦法送你落地。」
  
  「可是……可是難道你不能讓車子飄浮起來嗎?」她希冀地問,「用你的念力?」
  
  「沒辦法。」俊唇扯開自嘲,「作用力不能用在自己身上。」
  
  「那……」
  
  「快出去吧,盼晴。」他沉聲道,「我怕這棵樹很快就無法承受我們的重量了。」
  
  「可是我怕……」她怕只要一動車子便不能維持平衡,她也怕高,如果攀在樹上往下看,她一定會嚇得心跳停止。
  
  這下頭可是深達數丈的山谷埃
  
  正猶豫間,一陣碎裂聲傳來,跟著,車體一晃。
  
  「啊--」她容色一白。
  
  石修一亦是面色一變,「樹枝開始斷了。快!盼晴,再不快點就來不及了。」
  
  「好、好。」她點頭,顫著手打開車門,在盡量不移動重心的情況下,攀住一根樹枝。
  
  他也打開另一邊的車門。
  
  她轉頭望著他,眸光滿蘊不捨。
  
  她好怕,好怕逃不過這一劫,怕之後再也見不到他。「修一……」
  
  「別擔心。」他安慰她,「你出去後我也會馬上出去。緊緊抓住樹枝,什麼也不要想,我一定會托住你的。」
  
  「可是……」他說這力量不能用於自身,如果他施展力量救她,那他自己呢?難道就這麼留在樹上嗎?或甚至不幸墜落?
  
  一念及此,她只覺全身的血液都凍結了,驚怔無語地瞪著他。
  
  他回迎,眸光卻是溫柔的,嘴角也跟著淺淺揚起溫柔的弧度。
  
  「Iloveyou。」他啞聲一句。
  
  她愣然。
  
  在她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前,他繼續說道:「現在我數一二三,數到三的時候你就快點爬出去,懂嗎?」
  
  「懂不懂?」他提高嗓音。
  
  她心神一震,「懂,我懂。」
  
  「好,深呼吸。」
  
  她依言深吸一口氣。
  
  「抓緊樹枝。」
  
  抓緊了。
  
  「一……二……三,出去!」
  
  她咬緊牙,右手緊緊抓住粗枝,回過身鑽出車廂,右腳踩住另一枝,然後,讓自己卡在枝蚜間。
  
  跟著,在她還沒來得及回神的時候,車子便一陣傾斜,連續壓斷幾根樹枝,往下直墜。
  
  天!
  
  她心跳一停。修一沒事吧?
  
  「我在這兒。」彷彿感受到她的驚懼,他及時揚聲喊道。
  
  她調轉眸光,發現他在離她下遠處,雙手抓著樹枝,正想辦法讓自己踩上崖壁上某個凹處。
  
  不一會兒,他踩穩了,揚起頭來望向容色雪白的她。
  
  「好了,盼晴,我送你下去。」
  
  「怎麼……怎麼送?」她語音發顫。
  
  「我會讓你飄浮在空中,然後慢慢讓你落地,你不會受傷的。」
  
  「可是……」下面好深。「我怕高。」
  
  「不用怕,大概只有幾十公尺吧。」
  
  幾十……公尺?
  
  天啊,她不敢看。她更加用力抓住樹枝,掌心開始冒冷汗。
  
  「準備好了嗎?」
  
  不,她永遠也不會準備好的•
  
  「我……如果我下去了,那你怎麼辦?」
  
  「你下去後,就可以找人來救我了。」
  
  可萬一來不及怎麼辦?萬一在救援還沒來到之前樹枝便折斷了怎麼辦?
  
  「我……我不要,我要跟你在一起。我……」
  
  「盼晴!」他厲聲喚她,「難道你要我們兩個都困在這裡,然後一起死嗎?」
  
  「我……」她鼻尖一酸。
  
  他為什麼那麼凶?
  
  「聽話。」他嗓音又一柔。
  
  淚水瞬間被催出。一顆一顆,逃逸她眼眶。
  
  「我要開始了。」他柔聲道。
  
  「……嗯。」她哽著嗓音點頭。
  
  「我數一、二、三,你就放鬆身子。」
  
  「好。」
  
  「一……二……」他沉聲數數,正欲吐出最後一個宇時,枝□斷裂的聲音驀地響起。
  
  那清脆的聲響,像來自地獄的合雷,揪扯兩人的神經。
  
  然後,又一聲,葉盼晴的腳懸空了,身子搖搖欲墜。她尖叫一聲,緊緊抓住頭頂的樹枝,可那不夠粗壯的枝伢撐不住她的重量,逐漸折彎。
  
  她要掉下去了。
  
  她絕望地驚喊,絕望地閉上眼。
  
  可想像中的加速直墜並沒有發生,相反地,她似乎飄起來了,軟軟地、輕輕地,飄浮著。
  
  風在她耳邊呼嘯。
  
  是修一托起她的嗎?
  
  她深呼吸,鼓起所有勇氣展眸。
  
  果然是他,他正看著她,神情堅決。他用眼神告訴她,他會平安送她抵達地面。
  
  她相信他,心酸地朝他點點頭。然後她揚起眸,因為不敢往下看,所以選擇往上看。
  
  因為這一抬眸,她忽然看到山崖邊站著一個男人,蒙朦朧朧的,她有些看不清他的臉,可那筆挺的西裝,挺拔的身軀,以及從他身上透出的冰雅氣韻卻讓她驀地呼吸一凝。
  
  是那天那個老人,是ICSR的所長,是……跟她母親有過一段的男人。
  
  他想做什麼?他是否想對修一不利?
  
  驚懼再度攫住了她,她瞥向那個正一心一意救她的男人,愕然發現他右手抓住的樹枝已經折了一半,快斷了。
  
  他專心將她緩緩往下送,根本沒注意到自己的處境。
  
  他沒看到老人,也沒注意到即將折斷的樹枝,他只是看著她,只想著保護她,只掛念著她的平安。
  
  為了救她,他完全不顧及自身,也許竟會因此犧牲一條命。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
  
  淚水忽地迷濛了葉盼晴的視線,胸口緊緊揪著,緊得讓她無法呼吸。
  
  為什麼他要這樣為她?為什麼他要為了救她失去自己的性命?
  
  不要!她不要這樣!
  
  她不要只等著人來救,她不要她愛的人為她犧牲生命!
  
  她不要只當一個等待騎士來拯救的女人,她不要等待所謂的白馬王子!
  
  她該做點什麼,可她能夠做些什麼?
  
  「啊--」痛徹心肺的呼號驀地在山谷間迴旋,激昂的、痛楚的、用盡全身力量的呼號。
  
  那是一個女人的吶喊,是她的吶喊。
  
  風,忽然停了,世界一片靜謐,就連她的呼號,也瞬間被吸入某個沉寂黑洞。
  
  然後,一陣溫柔的藍霧在霞光中漫開,輕柔地裹圍住她,以及那個正擔憂瞧著她的男人。
  
  ***
  
  藍。
  
  裹圍著她的是一片幽幽濛濛的藍,溫柔的藍。
  
  它將她緩緩送回來,將她從某個沉閣的世界送回這個光亮的地方。她眨眨眼,一時間覺得刺目。好一會兒,酸澀的眸終於習慣了亮光,也認清了週遭的一切。
  
  她在某個白色房間裡,面前是一張寫著關懷與焦慮的俊朗瞼孔。
  
  是石修一。
  
  「你醒來了。」看得出來他鬆了好大一口氣,緊緊地握住她冰涼的手,「我好擔心。」
  
  「怎麼……怎麼回事?」
  
  「你暈過去了。」他輕柔地說。
  
  「暈過去了?」
  
  「救了我們兩個後你便暈過去了。」
  
  「我……救了我們倆?」她茫然。
  
  「應該是它的力量吧。」說著,他捧起躺在她胸前的藍鑽。隨著他的動作,扣住藍鑽的銀煉喀一聲,斷了。
  
  他愕然睜大眼。
  
  她卻忽然明白了,直起上半身,看向那個正靜靜吐斂著光芒的美麗鑽石。「因為它實現了我的願望,所以要離開我了吧。」
  
  「是嗎?」
  
  「是的。」一個溫煦的聲音加入。
  
  兩人同時調轉眸光,望向那個忽然出現在病房門口的男人。
  
  他,正是葉盼晴見過的男人,那個帶著英國紳士般冷峻風度的白髮老人。
  
  她驚恐地瞪大眸,「你想做什麼?」
  
  「請放心,我沒有惡意。」他急忙高舉雙手,安撫她。
  
  「他就是我們的所長,盼晴。」石修一輕聲解釋,「EdwardChang。」
  
  「就是他……就是他派那兩個黑衣人教訓你的嗎?還有今天追我們的車子也是他派來的嗎?」她問,落向老人的眸光滿是敵意。
  
  老人輕輕歎息,「是的,都是我。」
  
  「你!」她憤怒地瞪著他。
  
  「請相信我並不想傷害你,我完全不想。」
  
  「你以為我會……」她剛想反唇相稽,便被石修一一個安撫的手勢打斷。
  
  「不,盼晴,是真的。」他溫聲解釋,「他派人教訓我是因為我欺騙了你,今天派車子追我也是以為我會對你不利。所長會做這些事其實都是為了保護你。」
  
  「保護我?」她愕然。
  
  「是的,保護你。」他溫柔地望著她,「我們之前猜得沒錯,所長正是那個把藍鑽送給你母親的人,也就是--你的親生父親。」
  
  親生父親?
  
  她倒抽一口氣。
  
  這男人……果真是她父親?
  
  僵著身子轉頭,她神色複雜地望著老人。他是她的親生父親?那個送她母親藍鑽的男人?
  
  老人回望她,神色同樣複雜,許久,他才歎了一口氣。「修一說得沒錯,我的確……是你的父親。盈潔跟我是在英國認識的,我們同時去看一場音樂劇,『悲慘世界』。」他低聲道,神情遙遠,彷彿正緬懷著過去。「她是一個很美的女人,非常非常有魅力。我幾乎一見到她便被她吸引了,在連續失眠幾天後,我知道自己淪陷了,我知道自己非得到她不可。可她……實在太受歡迎了,在她身邊圍繞的男人實在太多太多,我能跟她約會,跟她跳舞,甚至跟她上床,可是我得不到她的心,怎麼也得不到。她說,她的心不是屬於任何男人的,她的心是她自己的。」話說到這,他停頓下來,嘴角牽起苦澀弧度。
  
  葉盼晴凝眉望著他。
  
  他也回望她,眸光慈藹。好一會兒,他繼續說道:「藍鑽是我們家的傳家之寶,雖然價值連城,可它本來也只是顆普通寶石而已。是我的母親給了它力量,她在臨死前,將自己的力量全部封印在鑽石裡,她說,這顆寶石只能屬於女人,因為它擁有的是一個女人的力量。」
  
  「所以它才會抗拒我的力量嗎?」石修一插口。
  
  「是的。」所長點頭,「男人不能操控它,能控制它的,只有女人。」
  
  「你為什麼要將它送給我媽媽?」葉盼晴顫聲問。
  
  「因為我太愛她了。因為我知道自己永遠也得不到她。」他苦笑,「所以我送給她這顆藍鑽。我想知道她究竟在追求什麼,我希望它能幫她實現願望。」
  
  「你……」葉盼晴心一扯,望著老人苦澀的神情,簡直不能置信。
  
  這個人竟如此珍愛她母親,愛得那麼癡,那麼狂……
  
  「可藍鑽的力量從不曾為她開啟,因為她一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麼。」老人悵然歎息,「到死都不知道……」
  
  室內一片靜寂。
  
  所有人都是思緒紛呈,在心底靜靜咀嚼老人的話。
  
  「盼晴,你能原諒我嗎?」忽地,老人遲疑地開口了,「我知道你母親的丈夫對你很好,他完全把你當成親生女兒,他才是你真正的父親,但我……我……我畢竟生下了你,你能不能……能不能……」他沒說下去,可望向她的祈求眼神已說明了一切。
  
  她喉頭一哽。
  
  「盼晴,請你原諒我。」
  
  她沒說話,凝著淚眼,瞥了石修一一眼。後者對她微微一笑,輕輕捏了捏她的手。
  
  於是她得到了勇氣,揚起瑩瑩水眸,朝那個深愛她母親的男人淺淺地、淺淺地微笑。
  
  「爸爸。」她啞聲輕喚。
  
  老人聽了,欣喜若狂。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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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匿名  發表於 2014-5-30 00:50:44
  尾聲
  

  英國威爾斯
  
  山巒疊翠,清溪潺潺,芳草優美。
  
  「哇!好漂亮哦。」葉盼晴喊,一面伸直手臂,暢快地呼吸一大口新鮮空氣,「英國鄉間的風景果然漂亮,真的跟在電影裡看到的一樣!」
  
  「你喜歡嗎?」石修一一面開車,一面笑瞥一眼身旁神情愉悅的女人。
  
  「我太喜歡了。」明眸晶亮,「我們一定要在這裡多住幾天。」
  
  他不語,神色驀地一沉。
  
  「怎麼?怕他們不歡迎我們?」她柔聲問,明白他的心情。
  
  他緊緊掃住方向盤。
  
  「你很久沒見他們了吧?」
  
  「……唸書的時候他們偶爾會來看我。」他繃著嗓音。
  
  「可你從來不肯見他們吧。」她歎息。
  
  「……」
  
  「放心吧。」她伸手輕輕覆住他的,「他們一定會歡迎我們的。」
  
  「你怎能確定?」他懷疑地撇撇嘴。
  
  她沒說話,只是微笑。
  
  因為她事先打過電話了,因為她聽得出在電話裡兩個老人的嗓音嚴重發顫,一種興奮又慌亂的發顫。
  
  他們一定期待這一天很久了,期待他們離家的兒子主動歸來的這天……
  
  「到了。」他低沉的嗓音□地拂過她耳畔。
  
  她眨眨眼,瞳眸映入一棟藍頂白牆的木造房子,前庭栽著玫瑰花叢,窗台也一片綠意盎然。
  
  是一棟非常可愛的鄉間小屋。
  
  兩人下了車,還來不及邁出步履,前門便推開了,風鈴叮咚聲響後,一對老年夫婦急急跨出。
  
  那就是他的父母嗎?
  
  老人鬢髮早斑白,嘴唇激動地顫著;老婦撫住喉頭,眼眸淚水滿溢。
  
  葉盼晴鼻尖跟著一酸,明眸瞥向身旁的男人。他定定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眼神深沉。
  
  「修一!」老婦首先奔過來,她蹣跚著雙腿來到高大帥挺的兒子面前,含淚仰頭,「你終於……終於肯回來了。」
  
  「你媽媽一直在等你。」老人也跛著腿跟上,「她一早就在廚房裡忙了,準備了好多菜。你們肚子一定餓了,進來吃飯吧。」
  
  他沒有反應,依然直直站在原地。
  
  「修一。」葉盼晴捏了捏他的手。
  
  接收到她的暗示,他才彷彿恍然回神,凜著下頷開口,「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葉盼晴,我的未婚妻。」
  
  「什麼?」她一驚,惱怒地瞥向他。
  
  哪有人像這樣先斬後奏的啊?
  
  「難道你不想嫁給我嗎?」他對她痞痞地笑,「還是嫌我沒先準備好玫瑰花跟戒指?」
  
  「你……」她窘得雙頰泛紅。
  
  「你不愛我嗎?」
  
  「我……」她睨他一眼,正欲大發嬌嗔時,卻在他眼底看見一絲緊繃。
  
  他很緊張,全身肌肉緊繃,就連與她交握的手也微微汗濕。
  
  因為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父母,所以才故意逗弄她以緩和緊張的心情吧?
  
  這個令人無奈又心疼的男人呵!
  
  她悄然深吸一口氣,接著轉頭望向他同樣神態緊張的父母,甜甜一笑。
  
  「伯父、伯母,你們好,我是盼晴,修一的……未婚妻。」
  
  「真高興見到你,盼晴。」兩個老人立刻熱情回應,「你喜歡這裡嗎?」
  
  「喜歡。」
  
  「那一定要在這裡多住幾天埃」
  
  「嗯。」她微笑,一隻手撫了撫發燙的臉頰,另一隻手拉著石修一,踏進小屋的門。
  
  風鈴搖曳一串清脆,跟著,門扉掩上。
  
  關住一室溫馨。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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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8-26 0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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