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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
漆黑的深夜中,我呻吟著.
似乎是腦袋著地,後腦很痛,除此之外都是擦傷而已,傷得不重.先不提這個,向原呢.我四下張望.
「喂,向原!!」
「痛痛痛,我沒事」
只見大紅絲帶都是泥.可是,沒看到她受傷,本人雖然「嚇了一跳」精疲力竭的樣子,也還是露出了笑容.我松了口氣.
「滑下來……了麼?我們」
黑暗之中,我確認身後,不算陡的山崖從很高的地方一直連接下來.
「……聽得見水聲麼?」
「啊,真的」
只見附近有一處小型的泉水.潺潺的水聲十分悅耳.與此同時,聽到了踩到落葉的腳步聲.
……動物麼?
我迅速擋在向原其那面.
腳步聲慢慢向我們靠近,我咽了口口水.
「你們……真把我嚇一跳」
聽到熟悉的聲音,我們相互看了看.
「月島!」
「月島同學!!」
黑暗的夜色里,朦朧地浮現出嬌小的身體和齊頸的短卷發.可能是放心了,力量飛快地喪失掉,我當場癱坐在地.
而向原猛地向月島沖過去,不由分說的抱了上去.
「喂,搞什麼!住手啊!!」
「太好了……擔心死我了!!!!!」
她感動至極,聲音顫抖起來.
「你……在這里干什麼啊」
「……稍微休息哦」
被向原緊緊抱著的月島倏地背過臉去.仔細一看,她頭發很亂,運動服上也全是泥.大概和我們一樣掉下來了吧.
疲憊之色明確的刻在了繃緊的側臉上.
「倒是你們在干嘛啊?」
「當然是在找你啊!」
「在那之後,我們立刻來追月島同學了,可是怎麼也找不到……對不起,這麼晚才來……」
「誰讓你們找了?再說了,這樣的狀況找我干嘛?結果3個人一起在深山里遇難了吧?笨死了」
「……也對呢.我們3個,一定都是笨蛋呢」
說著,我思考今晚的事情.
只要過上一晚,明天就會有大人來找我們吧.雖然肚子很餓但也沒有辦法,幸好有泉水,飲水不愁.最不濟也不會死.需要害怕的,是勉強行動導致受傷.
今晚最好是在這里靜靜地呆上一晚.
「姑且問一下,你手機有信號麼?」
「……沒有」
月島搖搖頭.我也試過了自己的電話,同樣沒有信號.向原也一樣.
「沒辦法了呢,要在這里等到明天早上麼……這樣沒問題吧?」
「嗯」
「隨你便」
結果,我們3個集中在了相對平坦的地方,決定度過一夜.
話雖如此,我們沒有火,只有將身體相互靠在一起.到了深夜,氣溫下降,皮膚感覺涼颼颼的.有時鳥或者動物的叫聲讓空氣產生怪異的震蕩.說真的,連我也開始不安了.向原和月島完全陷入沉默.
「電量耗盡,沒事了麼?」
「……嗯.感覺比剛才好一些了」
「說起來,你說肚子餓了吧?月島呢?食物的話,我大概有帶著吧」
我在登山包中摸索,找到了一塊巧克力.這是之前月島的媽媽給我的,所以在合宿前一天隨手扔了進去.
我將巧克力分成兩半,遞給兩人.
「……你的呢?」
「吃吧.我不怎麼喜歡甜食」
「這可不行哦!」
「吃你的吧」
「新木場君不吃,我們也不會吃的.對吧?」
結果,向原和月島分別分了一些給我.向原和月島一點點的吃著小小的巧克力.
兩人的側臉,漸漸恢複生氣.
可是,這也僅是一瞬間的事情.巧克力吃完後,凝重的沉默再次降臨.
過了一會兒,月島可能有些不安,呢喃起來
「如果沒人來救,這樣下去,我們會死麼?」
「會來的.再說,在這種小山里遇難怎麼會死啊」
「對呀!人不是那麼簡單就會死的哦!!」
「我……死了也好」
月島將臉埋進膝蓋,呢喃起來.
「反正……就算活著,我也已經結束了」
「月島同學不會死的,別說這種話哦」
表情很柔和,語調卻少有的強烈.向原咳嗽之後,接著說道
「死了就什麼也沒有了哦?」
「我知道啊!」
月島抬起臉,狠狠的瞪向向原.
「就是因為不知道,所以才會說這種話哦」
「那你是什麼意思?你死過了?」
「死過哦.正確的說……心肺停止過兩次」
向原嘴角微微翹起.心肺停止……這,真的是差點死掉啊.月島也僵住了.
「我以前也對新木場君說過,我的身體非常虛弱.那個時候,心肺停止了.爸爸媽媽還有醫院的醫生,似乎都以為我真的要死了.可是,我總算活過來了.徘徊在生死邊緣……就是這種感覺吧」
我直直的注視著向原凜然的側臉.
「所以,我明天會死麼,後天會死麼,我每天都在害怕.睡覺的時候,我害怕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會再也醒不過來.于是,這樣活著讓我很辛苦,我開始覺得,隨時死去也無所謂,反正我一定會死……正好就像現在的月島同學說的那樣呢」
向原害羞似的伏下眼睛.
「啊,還要更加痛苦呢.明明是小學生,卻唱出辭世之句.『春之盛 滿月下 願在花下死』什麼的」
「……這也太早熟了吧.西行法師都要嚇一跳呢」
「對吧.啊,不只是辭世之句哦.我偶爾還會去學校對吧?然後呢,我對同學們也說過我快死了哦」
「你真這麼想的?」
月島徐徐問道
「現在想來,我那個時候是不是想到得到同情,成為悲劇的女主角呢.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那就是要死要死欺詐呢」
向原噗嗤一笑,同時,能看到難掩的疲憊.
我和月島什麼也沒說,可是,我們所想的事情是一樣的.
向原盡管說得很平靜,但話題非常的沉重.然而,她為什麼能笑著講出來呢?
「剛才月島同學說我很怪,我不知道月島同學是怎麼知道我的過去的,可是,我有一點要說.不是我被改變了,而是同自己的意志改變了自己哦」
表情盡管痛苦,言辭卻堅定不移.向原的視線直直的投向月島.
「有個人給了我語言.是一個叫Takashi君的同齡男生.那個人讓我全力以赴的活下去.可是,之後要如何活下去,是我自身意志的問題.于是,我相信Takashi君的話,活了下來.所以,我現在才能像這樣出現在這里」
向原的話擺在面前,月島咬緊嘴唇.湧上的感情,讓她身體微微顫抖.
「那你是什麼意思?我沒有意志?我要是能被改變,也想改變啊!可是,已經太晚了啊!什麼也不會改變,什麼也不會被改變啊!事到如今才告訴我怎麼做麼!?再說了,改變的話,我又要便會原來的我!?」
「……剛才的,是月島同學的語言吧?」
聽到向原的話,月島吃驚地睜大雙眼.
「誒?」
「將月島同學的事……再多說一些吧」
「你,在說什麼?」
「什麼都不說,什麼都無從開始.說給我們聽吧.然後,我們一起……」
話音未落,向原的身體突然傾斜.我連忙將她抱住.「喂」回答我呼喊的,只有微弱的呼吸和強行做出的笑容.月島也不安的湊過來.
「我沒事……電量耗盡……而已……」
她一定非常疲憊吧.向原就這樣,開始在我懷中昏睡.
或許從山崖摔下來所產生的驚嚇讓她多少有些繃緊了一些,明明沒有好好充電,真虧她能堅持到現在.
「喂,向原真的沒事麼?」
月島舉足無措.
「……本人也說,就跟平時一樣,電量耗盡了吧」
「感覺……我好像做了不好的事情」
「既然這麼覺得,那就說吧」
我視線落向懷中的向原.
「這家伙想讓你說哦」
「為什麼?我的事,和向原又沒關系」
「誰管啊.我要說的是,你可以相信這家伙.她大概比任何人,可能比你自己都更擔心你.她,就是這樣的家伙」
說完,我後悔了.
……她聽到了麼?
換做平時,這種話,我就算把嘴撕開也不會說的.
沒聽到麼.祈禱剛才的話在她迷離的意識中已經消逝.
「……總之就是這樣.這家伙要全力以赴的直面你.所以,你也全力以赴的說出來吧」
「……真了解向原呢」
這是話中有話的口氣.月島微微偏開眼睛,一時陷入沉默.
此時,向原的肚子「咕嚕嚕」叫了.
我們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
這家伙,真有意思啊.
我緩緩的讓向原精疲力竭的身體在地面上躺下,解開大紅絲帶,代替枕頭放在她的腦袋下面.我將運動服的上衣輕輕搭在她身上後「唔唔」她不知在說什麼夢話,發出莫名其妙的聲音.
「確實……和新木場君說的一樣的呢」
「嗯?」
說完月島把下巴搭在了膝蓋上,露出平時沒有的恬靜微笑.
「好吧,我說」
*
「其實呢,人是會輕易遭到背叛的哦」
話題從意外的方向切入,讓我有些吃驚.
「人氣,轉瞬即逝.新人不斷地湧現出來,將我超越,然後所有人都會漸漸從我周圍消失呢.開始不接電話,開始對我疏遠……當模特的就不用說了,大人也是哦.大家喜歡的是人氣雜志模特小千,對單純的女孩子——月島千景完全沒有興趣哦,從一開始就是這樣」
「這會不會是出于顧慮和關心……」
「我不需要這種無聊的後援」
月島用銳利的眼神,厲聲打斷我的話.我噤口不語.
「……我好害怕.這比當面對我說不需要還要讓我難受.可是……正因為這樣不干不脆,我才沒有完全放棄哦.我想再次成為小千,想要變回那個時候的小千」
說到最後,她在微微顫抖.
不知不覺間,月島哭了起來.
「另一方面,我覺得如果不去做什麼小千,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能夠更加輕松的活著.所以,從現在起,我不要去做什麼小千,想要完全將小千遺忘.可是,在大家心中,都是做小千的我.就算我忘掉,大家都還記得,都記得曾經大紅大紫的小千」
不論如何也無法舍棄過去.
我也是如此.高仔,聖托馬斯學園……過去會一直束縛著人.
雖然單純,卻是痛苦的事實.
「初中的時候也是.大家一直小千小千的喊我,我那個時候也暗自尋求著相同的東西.我覺得這可能是自我意識過剩,可這就是真實.『最近在做什麼?拍電視麼?』被這樣問道,我怎麼可能『我已經不是那時候的我了』這樣回答?這樣豈不是在謊言之上又加上謊言」
月島將臉埋進膝蓋,嗚咽起來.
顫抖的肩膀,非常痛苦.
「所以呢,我想高中進入不會問這種膚淺問題的名門進學學校,于是我拼命學習考入了新之宮.可是,我不管去哪兒都是一樣.大家還是滿口小千小千.到頭來,我還是逃不過小千」
「我是這樣想的……」
我戰戰兢兢的插嘴進去.
換做向原,這個時候一定會說些什麼.
向原依舊閉著眼睛,不知聽得到還是聽不到,只是反複的微微吐出氣.
這事和我沒關系,我只是受到牽連罷了.靜靜地聽她講述應該不壞.可是,我忍不住不用自己的方式去說.這一點也不像我.我很清楚.
……只是,我覺得此事沉默不語,非常卑鄙.
「到頭來,你還是月島千景啊」
「哈!?莫名其妙!!」
月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不加理會,接著說下去.這個時候,我不能輸.
「總之,小千什麼的根本就不存在啊.存在的只有一個月島千景,只不過對于某些人來說是小千,對于某些人來說是月島千景,僅此而已.所以說,你按你想做的去做就可以了.小千那種東西明明不存在,你干嘛要被耍得團團轉?堂堂正正的做為月島千景活下去啊.既然如此,作為月島千景再次登上電視不就好了」
「要是做得到的話,就沒那麼辛苦了啊!」
「也對呢.所以,這就是剛才向原所說的意志吧?」
「……」
濕潤的眼睛,在半夜里閃閃發光.
「剩下的,由你的意志決定吧?」
「我……沒那麼強」
「你曾立于頂點之上吧?這麼厲害的家伙,怎麼可能會弱啊!」
不知月島明白了沒有,她茫然的,呆住了.
一時間,沉默在我們之間彌漫開.
……我的說話方式或許不太好.
我苦思冥想尋找其他的表達方式,而月島卻流著眼淚,突然對我呵呵笑了出來.
「……怎麼了啊.你這是在笑還是在哭啊」
「才沒有哭!」
月島用衣袖擦拭著眼睛,可還是笑個不停.
不久,月島喃喃私語.
「新木場君,真會說呢」
「……也許吧」
「那個……其實我也知道Takashi君的事」
月島將臉貼向抱著的膝蓋,視線稍稍從我身上移開.
「咦?」
突然而然的發展,讓我瞬間困惑起來.
「在雜志的活動中我去慰問過兒童醫院,不過,那只是無聊的偽善呢.于是,在拜訪某家醫院的時候,我利用拍攝的空擋上屋頂透透氣,于是聽到了.一個男生和一個女生的對話」
「那麼,那就是……Takashi君和向原麼」
「對.我藏在曬干的床單後面,把兩人看得清清楚楚.所以我嚇了一跳,那時候的人竟然和我在同一個班.年齡雖然有些差距,面容完全變了,可我畢竟是活在演藝圈的人.基本上,見過一次的人,臉是不會忘的」
……于是她才會知道向原的變化麼.
「那個時候,我的人氣已經開始慢慢下滑了,非常焦躁.可是我有立于頂點的自尊心,沒有對任何人說,獨自煩惱.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了Takashi君『用自己的語言講述自己』『全力以赴的活下去吧』這些台詞.說真的,當時我雖然覺得『啥?他在說什麼?』,可是內心躁動不已」
月島看著遠方,訥訥地講述
「那個Takashi君啊,在信心十足的時候有點囂張……可是,非常帥氣呢.……那個時候,我也照Takashi君說的去做,像向原那樣改變的話,一定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吧……」
「既然這樣……從現在開始改變不也可以麼?」
「……謝謝」
月島似乎在害羞,眼睛沒有看我,只是堅定地說道.
感覺鬧得我也快害羞了.
此時,向原的身體突然動了一下.
是在翻身吧.
這家伙,聽到剛才的話了麼……我好整以暇的看到她的臉,嚇了一跳.
她面無血色,胸口激烈的起伏,呼吸也很亂.
我連忙搖晃向原的身體.
「喂!怎麼了啊!?」
「……」
沒有聲音,取而代之是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
「怎麼了?」
「我不知道.但是……感覺和平時不一樣」
雖說中途我背過她一陣子,但今天走的路實在太多了.而且還在咳嗽.
這不是單純的電量耗盡!!
而且,雖說是她自願這麼做的,但沒有阻止她的我也有責任.我應該預料到會變成這種情況.我對自己非常惱火,恨不得痛揍上去.
可是,我無能為力.
「振作一點!」
我只能茫然地看著痛苦的向原,束手無策.
我在做什麼啊!?
這樣下去,萬一向原有什麼三長兩短……我搖搖頭,揮除這種想象.
可是,眼前向原的狀態,讓這樣的想象再次占據我的頭腦.
我完全喪失了冷靜.
「我去叫人」
突然,月島站了起來.眼淚也已經完全干了,表情十分堅毅.
「叫人,你怎麼叫!?」
我近乎宣泄憤怒地吼過去.
「下山,或者與救援的人合流,總之我去叫人」
「什麼!?這麼黑的夜里你要行動!?」
「可是,總不能放著她這樣不管吧?」
「話是這麼說……可你要是迷路了,不就麻煩了麼!」
「能不能不要小看曾經立于頂點的人?」
月島背起登山包,露出呵呵呵的壞笑.
「我可沒有弱到會被這種山給困死.因為今後,我還要以頂點為目標」
月島撩起其頸的短卷發,理直氣壯的一口咬定.我噤若寒蟬.
「你就陪在向原的身邊.我一定會把人帶過來的」
說完,月島不等我的回答,緩慢的沿著山崖走去.然後,她一度轉過頭,將手放在嘴邊,大叫起來
「下面就拜托你了,Takashi君!!」
……Takashi君?
誰?我是Koushi哦.
不知她在開玩笑還是別的什麼,我摸不著頭腦,目送著月島,直到小小的背影從視野中消失.
*
黑夜漸漸地失去那份濃重.
月島出發之後,經過了多久呢.
我想是不是能夠讓向原好受一些,將水壺的水讓她喝進去,可向原嗆了出來,沒能喝下去.我只能坐在她的身邊.
時間一分一秒都感覺那麼漫長.
說真的,我快被不安壓垮了.
所以,向原迷迷糊糊的恢複意識的時候,我放下心來,幾乎要癱倒下去.
「你……沒事吧?」
從她的臉色還有雜亂的呼吸就能看出她很嚴重.可是,我還是忍不住對她這麼去說.
「……月島同學呢?」
她緩緩看了圈周圍,然後無力的問道.
這種時候倒是顧及一下自己啊.
你要關心別人到什麼程度才甘心啊.
我從上方注視向原的臉,拼命擠出笑容.
「你說餓了,要我去找點的樹果麼?話說,那家伙的事你別管了,先睡吧,行麼?」
「……嗯.可是……月島同學的話我聽到了一半……月島同學會被改變麼?」
「不是被改變吧,大概」
「……是麼」
不知是不是這樣就安心了,向原呼吸雜亂,還是露出微微的笑容.
「我覺得,那家伙是因為你才說的哦.你可真厲害啊」
「……謝謝」
「所以就是這麼回事,你慢慢睡吧.啊,要喝水麼?」
「下面……輪到……新木場君了呢」
「誒?」
虛弱的視線直直的盯著我.
「……說說新木場君的事情吧」
「我……並沒有什麼……好說的」
對著別開視線的我,向原不住的咳嗽,可還是繼續說道
「新木場君,為什麼會從聖托馬斯學園……回到這邊的學校的?」
「這件事……」
我不想說.
再說,我根本沒必要對她說.
我不像月島那樣追求改變.只要我能繼續過我的座山空生活,我就心滿意足了.
現在,然後還有將來,我都不會奢望任何東西吧.
然而……向原的話動搖了我的心.
到了這個時候,將我的事……
「我想聽新木場君……用新木場的語言……來說新木場君的事.可以講給我聽麼?」
「聽了又能怎樣?」
「不怎麼樣.我只是想聽」
「我的事情,可是很無聊的哦」
「不會的.因為……新木場君不是一個無聊的人.所以,新木場君的事也不會無聊的哦」
向原的嘴唇微微舒緩.
「這算什麼啊」
我哼著笑起來.
……說出來,就行了吧.
此時不管是有氣無力的說還是不說,也解決不了問題.為了早點讓她睡覺,說出來可能更輕松.
我並不是想說給她聽,只是為了讓她閉嘴我才說的.沒有其他意思也沒有其他理由.就算說出來,也不會改變任何東西.
我依舊是我.
不是過去的高仔,而是決定作為座山空活下去的新木場高志.我不會回到原來,也無法回到原來.
想著這些,我歎了口氣.
「真的很蠢很蠢,你可別笑哦」
「……我不笑」
向原輕輕點頭.
「我啊,在學校曾經是個神童」
從這里開始,語言紛紛流露出來.
「周圍也這麼說,我自己也深深的誤解.我覺得自己前途無量,無所不能,只要努力,任何事情都不在話下.我曾經就是這樣一個讓人傷不起的小鬼哦.然後,我進入了聖托馬斯學園,被挫折折磨得體無完膚」
我將滑稽,悲傷……說出來後,自己都想笑了.
「將全日本的神童集中起來再一看,我就不是什麼神童了,只是一個小鬼而已.……不論學習還是什麼,比我優秀好幾倍的人比比皆是,我這種人在里面能當個劣等生就不錯了.不論我如何努力都追趕不上,反而差距只是被越拉越大」
努力會輕易地辜負人.勝敗從一開始便已塵埃落定.
于是,發生了那起事件.
「然後,我不明不白的在初中2年級第2學期的期末考試里,抄了同班同學的答案.是我太拼命了吧,想要稍稍提高名次……于是,立刻就被老師發現了.可是之後,我特別沒辦法接受」
有生以來第一次作弊.
我戰戰兢兢的偷看周圍,悄悄地偷看了答案.
作弊的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那個時候……發生了那件事.
「那個被抄的人為我說情『我沒有被抄』,于是勉強收拾了局面.那時候的那個人應該是出于善意,想要安慰我.可是其他的同學都用冰冷的目光看著我.于是,我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感覺支撐不下去了.一切都結束了.我漸漸的不去上學,從那之後過著宅在宿舍里的生活」
我覺得很滑稽,抽搐地笑起來.
可是向原什麼也沒說,只是注視著我,用柔和的表情傾聽我說話.
……你真是好得沒救啊.
神童作弊了哦?可是被悲慘的揭穿了.太拼命了吧?還被同情了哦?很好笑吧?聽到我這麼滑稽的故事,要笑噴出來了吧?你倒是笑啊.
不然的話……我會想哭的.
「于是,我被校長神父叫了出去,那時的我雖然那個樣子,可還是懷著一絲夢想還是希望,所以我鼓起勇氣向神父咨詢,我對神父說,我開始迷茫了,請幫幫我.你猜神父怎麼說?」
我這麼問道,可向原沒有回答.
沒辦法,我自己揭曉了答案.
「神父說『聖經上說,神不會將無法跨越的考驗賜予人.跨越過去吧』.我就是辦不到才會退縮的.我感覺自己被推落萬丈深淵.神童從神之國被推落下去.于是,因為高度差實在太大,所以沒辦法再次站起來……就是這樣」
「于是……新木場君就離開了聖托馬斯學園,回到了這里?」
向原總算慢慢地開口了
「正好在升上高中之前,時機不錯哦.不過就算回去,好不容易考入的聖托馬斯學園不上了,我還是會遭父母以及周圍的白眼,基本上沒什麼改變.以現在進行時感受著幾乎沒有容身之所的感覺哦」
「……難過麼?」
「要問我難不難過,當然難過,但那也是一段不錯的經曆.我不是什麼大人物,只是一介凡人.不需要抱著夢和希望之類無聊的東西,安安穩穩的過活就行了.這樣又輕松又不會受傷.我學到了這樣的生活方式哦」
這不是吹噓,是我的心聲.
幸運的是,就算在聖托馬斯學園是劣等生,在社會上也能不錯的活下去.不抱任何期望與期待,過上獨善其身的生活並不困難.這就是我的結論.
唯獨這件事,誰都無法反駁.
因為,這是我通過自身的經曆學到的東西.
這份痛楚,終生難忘……也忘不掉.
「新木場君從一開始就是新木場君吧?不是神童也不是別的什麼,就是一介凡人的新木場高志哦.所以……我覺得不需要回首那些事情,沒必要糾結過去」
「……對啊」
我嘴角放松,露出微笑.
向原所說的話,與我說給月島說的幾乎一樣.能夠好好的傳達給月島,真是太好了.那家伙似乎也重新振作起來了,我的任務也結束了吧.
只不過,一想到向原也只是說出了這樣一番話,總覺得有種類似寂寞的感情在胸口彌漫開.我明明那麼堅定的讓自己不去期待,卻在不知不覺間對向原產生了期待.
她能夠救我麼.
可是……我知道回眸過去的我很蠢.即便如此,也不會改變.于是,她反正會說意志之類的話吧?如果可以憑著意志改變,早就改變了.再說,我已經見識過了意志這種東西根本無法撼動的現實.
我已經不行了.
所以,別來管我.
「可是……話是這麼說,不過新木場君從一開始也明白,我也覺得新木場君自己也做過很多努力.所以,不會僅憑這樣的話就全盤接受吧?」
「誒?」
我的內心仿佛被看穿,吃了一驚.
向原咳了起來,然而她還是將當要傳達的話傳達出來一般,對我講道
「如果是深思熟慮之後成為了座山空,我覺得這樣就可以了.可是……我還是不想聽到新木場君說出不抱夢想和希望這種悲傷的話」
「那……」
「就算是座山空,靠存款生活,也還有利息對吧?偶爾回應一下吧」
向原嘴上浮出虛弱的笑容.
「所以呢,希望新木場君能夠至少帶上『如果有好事利息就會增加』的心情,稍微樂觀一點.就算偶爾利息減少,存款基本不會減少吧,把這些也包含在內,生活下去,我覺得也不賴哦」
可能是意識正在遠去,向原和相互打架的眼皮抗爭,仿佛留下寄托一般對我講述.然後,我用手心包住她給我話語一般,輕輕的放在她的臉上.
利息麼……
的確也有這樣的生活方式.
不去固執任何事.
將好事壞事一並接受就可以了.
僅此而已.
神父曾經引用的聖經的一節,沒有打動我,反倒讓我走投無路.可是向原的話深深地感染了我的心.如果那個時候能夠遇到她的話……不,思考這種事情也毫無意義,這不對吧.我撫摸著向原的臉.
我們如今的相會是有意義的.
我感覺是這樣.一定是這樣.
「心肺停止2次的我所說的話……大概不會錯哦」
「……你啊」
「新木場君……水……能給我麼?」
「等等哦」
聽到向原的微弱的聲音,我立刻倒起水壺.
可是,她可能又一次失去了意識,水沒有流入她的喉嚨,從嘴唇流了出來.我將耳朵帖上去,在雜亂的呼吸聲中,能聽到喉嚨抽搐一般的雜音.
在這種狀態,說了那麼多話,喉嚨一定很渴吧.
都是因為我.都是為了配合我那無聊的話.
我將水壺里的是含在口中,稍稍抱起向原的身體,將臉湊近她的臉.這絕對沒有什麼奇怪的意思!另外,別醒哦!
「謝謝」
我心中呢喃著,將嘴唇貼上去,慢慢將水送了進去.
她的喉嚨微微動起來,水一點點的喝了下去.
不久後,向原或許平靜了下來,呼吸平緩了一些,開始發出安靜的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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