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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決明]賭輸別耍賴【賭徒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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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20 00:39:11
  第九章

  
  “悠悠,喝一口。”
  
  紅酒慢慢灌進她口中,滑入喉頭,暖意從胃部泛開,她始終被藍冬青抱在懷裏,身上包裹著他的黑襯衫,把她密密包住,她深呼吸,牽動兩邊臉頰都痛。
  
  “我的臉腫起來了嗎?”她有些大舌頭地問。
  
  “對,比之前你在Bluestar被打的那次還嚴重,這次腫兩邊。”藍冬青不安慰她,反而落阱下石。
  
  “那好醜……”她又被他喂一口酒,整個人都熱起來了。
  
  “你現在就像蠟筆小新一樣,臉大身體小,兩頰鼓鼓的。”
  
  她無奈地呻吟,瞥見藍冬青交疊在她胸前的手臂上青筋浮凸緊繃,她直覺地抬頭,明明語氣是在和她說笑的藍冬青,卻有著一張陰沈的臉孔。
  
  “藍?”是她被打暈了嗎?她怎麼覺得藍冬青看起來……好生氣。
  
  她觸摸他的臉頰,想安撫他,但不確定他是為何生氣,不知從何安撫起。
  
  “還好阿火在那裏抽煙。”他平穩的口氣中帶著她沒聽過的顫抖,抱著她的手臂更加收緊。
  
  還好火燎原就在那裏,不然他簡直不敢想像後果。
  
  接到火燎原的通知,他及尹夜、孟虎飛奔到案發現場時,火燎原扭住元司晨的手臂,將他制伏在地,他看見范悠悠呆坐在牆角的模樣,她的肩膀留下元司晨撕扯衣服時粗魯的指痕,鮮紅的線條印在雪白的膚上,脖子上還有一個醒目刺眼的牙印,都咬出血來了,怵目驚心。
  
  他好想衝上前去將元司晨痛毆一頓,要那個混蛋為他所做的事付出代價,但他忍住了,揍人不是那時最重要的事,有孟虎和阿火代勞,足以將元司晨扁得連他家養的狗都認不出來,她嚇壞了,可憐兮兮地蜷縮在那裏,他跑過去將她摟住,感覺她在他懷中逐漸鬆懈,他以為她會哇哇大哭,但她也沒有,只是揪緊他的衣服,呼吸緩緩均勻。
  
  她平靜下來,但他還沒有,他骨子裏流竄著滿滿的憤怒還沒發洩,元司晨被扭送到警局,但礙於他們的身分及職業卻又不方便讓員警到場采證,加上元司晨的父母動用人脈替他脫罪,這件事最後只會不了了之,真教他不甘心。
  
  “你要幫我跟火先生說謝謝。”否則她掙不過元司晨的蠻力,他帶給她的討厭觸碰都讓她難受,元司晨的第一個失策就是將她拖進了自以為空蕩無人的樓梯間,第二個失策便是沒料到心情不好的火燎原躲在那裏吞雲吐霧。
  
  “我知道,我會。”豈止謝謝,叫他開一張空白支票給火燎原隨便填數字他都甘願!
  
  “藍,你不要生氣了。”她輕拍他的手背。
  
  明明最該被安慰的人是她,她卻只惦記著他的情緒。
  
  “如果殺人無罪,我絕對不會跟他客氣!”
  
  范悠悠給他一記笑靨,“他也受夠了教訓,火先生在你們來之前狠狠打了他好幾拳。”
  
  阿火,幹得好!
  
  “……當我跟他說不訂婚時,他的反應好激動,我弄不明白,如果我愛的人跟我說他不愛我了,我一定二話不說,放他離開,不會對一個我喜歡過的人口出惡言,將他一切的好都說成了不好,那不是好像在打自己嘴巴,代表以前的自己瞎了眼,愛上差勁的人嗎?”范悠悠滿臉迷惑,說著她的想法。
  
  “如果我愛的人不愛我了,我也會乾脆放她離開。”藍冬青在這一點和她有相同的觀念,他討厭藕斷絲連,若要分開,就明明白白、篤篤定定,不需要為一個心已經不在自己身上的人牽腸掛肚。“但是……若她明明是愛我的,只為了達成某些小目的就騙自己也騙我愛情不存在,我不會放手,讓兩個人都抱著遺憾分開,我會握她握得更牢。”他意有所指地凝視她,讓她看見他的堅持。
  
  她聽完,眨了眨眼。“你是在說你的前女友?”表情好認真。
  
  他應該先翻個白眼還是先蹲在牆角反省一小時?
  
  她遲鈍到讓他很無言耶。
  
  “我說的是你,范悠悠!”他撂下話,擒住她的臉,直接朝她的小嘴用力啾下去。
  
  咦?!他、他說了什麼?
  
  她想思考,他卻不讓她有機會思考,只准她在他溫暖的唇舌之間悠遊,呼吸著他的氣息,滿腦子只能想著他。
  
  “不對呀……這不是你應該說的臺詞。”范悠悠在良久之後才回過神來,一開口,卻不是被感動的回應。
  
  “不然我的臺詞是什麼?”難道他想說什麼話,她還替他編好劇本了?
  
  “應該……至少也會是……反正不會是……”她含糊說著,卻根本不能算是答案。
  
  他那句話,應該是作戲的一部分,她若當真,就是她太入戲了。
  
  不過聽見他這麼說,她好高興。
  
  “你在說什麼?聽都聽不懂。”男人來自火星;女人來自金星,她說的是金星的母語嗎?
  
  她搖頭,帶著微笑不多作解釋。
  
  “藍,你真的是個好人。”她有感而發,連作戲也願意這麼溫柔,她真想知道他會愛上哪樣的女人,好羡慕。
  
  “你在發好人卡給我嗎?”男人最討厭女人對他說:你真是個好人。
  
  “什麼是好人卡?”她沒聽過。
  
  “你是原始人嗎?連好人卡都不知道?”
  
  “你跟我說呀。”她很有求知欲望的。
  
  “好人卡就是女人在拒絕她不喜歡的男人時最常用的理由‘你是個好人,但……’,後頭可以接任何一句‘我們不合適’啦、‘你會遇到更好的人’啦,一句很不想傷人但實際上並不特別婉轉的狠話,男人得到這種回答一次,就算是領到一張好人卡,集越多行情越低。”他頑皮地笑道,他這輩子的第一張好人卡就是她送給他的。
  
  “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你真的是好人,而且我也沒有不喜歡你……”范悠悠看見他在笑她,不禁臉紅了,她突地想起火燎原與她在樓梯間的短短對談。
  
  你什麼時候會對一道菜肴覺得膩?
  
  常常吃。
  
  她低頭,用眼角餘光瞄他,決定再“餵食”他一次,而且……她也想碰觸他,藉著他的擁抱讓她忘卻在樓梯間的壞印象。
  
  她挨近他,放軟嗓音,“相反的,我喜歡你,好喜歡好喜歡你……”她現在已經能將這種話說得臉不紅氣不喘,原來時常磨練還是有差別的。
  
  “你是在挑逗我嗎?”他低頭輕抵她的額心。明知道他對她吐露心意時的俏模樣完全沒有抵抗力,她那麼可愛迷人地說喜歡他,撩撥得他毫無招架之力,她甜得像蜜,香甜誘人,讓他上癮。
  
  “對。”范悠悠被他環抱著的高度正好能將臉頰枕在他的肩窩,他的黑襯衫現在套在她身上,遮掩住大半的嬌軀,襯衫讓給她,他只穿著短汗衫,V字領露出明顯的鎖骨——也是最靠近她嘴唇的部位,她吻了吻那裏,看見他喉結劇烈滾動。
  
  她知道他是渴望她的,他喜歡她的身體,這是她最近的大發現,不然他不會在上過床之後還願意摟著她一塊睡,而不是冷漠地背對她,各睡各的。
  
  她悄悄在心裏想著——如果他一輩子對她都不會膩,那說不定就可以和她演一輩子的戲。
  
  一輩子……
  
  * ********
  
  元司晨的事件就此落幕了嗎?
  
  至少范悠悠以為“是的”。
  
  過了兩個多禮拜的平靜生活,她幾乎忘掉這號人物的存在——就像之前他從沒有在她思緒裏多停留超過五秒一樣。
  
  范悠悠難得不淑女地大打哈欠,踩著藍白色的夾腳拖鞋,白T恤黑短褲,幫小庭院裏的盆栽澆水。
  
  藍冬青一個小時前才回到家,吃完她微波好的早餐後便小睡片刻去了,睡前特別跟她說今天中午他會帶她回范家一趟,她只問他“賭輸進不去怎麼辦?”,不是她觸自己楣頭,而是連日的失敗讓她看透人情冷暖,他咧嘴笑,回她一句一點也不有趣的“涼拌炒雞蛋”,摸摸她的頭,吩咐她打扮打扮,明明是回她自己的家,還打扮什麼呀?
  
  澆完花,從信箱拿出報紙,回到屋裏,端著新鮮果汁邊看報紙邊喝,報紙上刊登好幾道料理的食譜,有義式蔬菜湯、漢堡肉、黑胡椒牛小排,平時的她絕對是直接跳過賢妻良母才會有興趣剪下來收集的專刊,但她好反常,她認真的將材料做法看好幾遍,不是炒就是燉,想想似乎也不難,說不定她能挑戰成功——這念頭突然竄進腦子裏。
  
  不知道冰箱裏有沒有食材?
  
  她打開冰箱,很好,沒有,只有好幾袋的水果。
  
  她記得距離藍冬青家裏約八分鐘步行路程有一家頂好超市,就到那裏去採買食材好了,她在紙上寫下要買的材料和數量,口袋塞好兩張千元大鈔就出門去了——錢是藍冬青放在酒櫃抽屜裏,吩咐她有需要儘管拿去用,她不客氣了。
  
  在藍冬青起床之前,她可以煮一桌好料的嚇死他,嘿。
  
  到了超市,她快速將好幾樣食材放在購物籃中,遇上兩顆瞧不出來誰新鮮誰不新鮮的馬鈴薯,她遲疑好幾秒鐘,最後決定大顆的獲勝。
  
  紅蘿蔔、洋蔥、牛小排、麵包粉、牛奶——還缺一罐黑胡椒醬……
  
  尋找放置醬料類的區域費了她好一番功夫,早上的賣場裏顧客是很少的,她彎過餅乾區,停下,被草莓夾心餅吸引,外包裝的圖片真的拍得好美味,她買下了預定之外的第一項零食,接下來又在大冰箱前看到藍冬青常買的義大利面微波包,如果她下廚煮不出能吃的玩意兒,微波食品還能應應急,她買了藍冬青喜歡的口味,低頭看看籃子,已經快滿出來了,卻仍是沒找到黑胡椒醬,她想直接找賣場服務人員來問問,抬頭望了周遭,看見遠遠有條身影,她才正想上前,那身影卻咻的一下就閃到走道轉彎處不見。
  
  她直覺跟過去,明明看到了影,才一眨眼,那身影又繞到別條走道。
  
  這賣場的服務人員是練過輕功嗎?閃得速度太快了吧?
  
  她只是要問黑胡椒醬放在哪裡而已呀。
  
  不知道哪來的堅持,她略過許多個擦肩而過的服務人員不問,腳步加快,但追著追著還是在大冰箱前追丟了人。
  
  “算了,找別人問好了……”她扶著大冰箱的玻璃門微微喘氣,放棄和身懷絕技的服務人員周旋,眸子不經意掃過正前方的玻璃,它反射出她背後的走道,以及半具身體藏在貨架後頭的人影——元司晨?!
  
  她迅速回過頭,走道後空無一人。
  
  冰箱透出的寒意讓她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全數立起,她盯著空走道好久。
  
  “小姐?小姐?”
  
  她被人拍拍肩膀,轉回視線,叫她的人是位四十歲出頭的女服務人員。
  
  “小姐,你在找什麼東西嗎?”她看見范悠悠剛剛在賣場疾行的模樣,好心地主動上前詢問。
  
  “呃,黑、黑胡椒醬。”她說話的同時,又瞄向走道好幾眼,還是空的。
  
  “黑胡椒醬放在那裏。”服務人員指著不遠的貨架。
  
  “好……”范悠悠這次輕易找到黑胡椒醬,不敢停留地捉著它就奔去結帳。
  
  一結完帳,她頭也不敢回地出門攔下計程車,直到計程車駛動,她才鬆口氣,心想說不定是她看錯了,可能只是和元司晨身形相似的男人……她緩緩轉向車外,看見那道身影也追出賣場,站在人行道上瞪她。
  
  是他。
  
  她的心裏有種子在萌芽,那種子,名為“不安”。
  
  * ********
  
  元司晨的事件就此落幕了嗎?
  
  藍冬青並不這麼認為。
  
  他的手機最近時常接到無聲的騷擾電話,都是未顯示來電,但對方犯過一次錯,他用了范悠悠遺失的手機直接從通話紀錄中找到他的電話,粗心地撥給他,雖然只響一聲就切掉,已經讓藍冬青心裏有底。
  
  姓元的傢夥還不死心。
  
  像現在,床頭上的手機又響了,吵醒他的睡眠,一接通,對方卻又死不開口講話,他掛掉後,對方總會不死心再打來,所以他也有應對的方法,讓沈默的對方和空氣去要冷好了,沒斷訊的手機隨手擱在床上,藍冬青起床,沒看到范悠悠的身影,他屋前屋後找她。
  
  “悠悠?”
  
  桌上的鮮果汁喝掉一大半,報紙草草收在桌下,院子裏花花草草的葉片上還沾著晶瑩水珠子,就是沒見到她。
  
  太習慣她徘徊在視線周遭,突然屋子裏只剩他一個人,他才發現原來自己的房子好大好空曠,她明明是個嬌小纖細的小女人,還比不上客廳的沙發或廚房的冰箱來得體積大,存在感竟然巨大到他也很驚訝的地步,少了她,冷清。
  
  “這就是老虎說的,沒得到過,就不會知道以前的自己活得這麼貧瘠,是嗎?”藍冬青低語。
  
  孟虎很難得才會說人話,第一句名言就讓三個男人哈哈大笑,笑他這頭魯老虎也開始學起人類風花雪月耍惡爛。
  
  孟虎被笑也不在意,他容光煥發,嘴咧咧的——你們這群男人不懂的啦。每天回到家裏,都有盞燈亮著,躺在床上被窩裏暖暖香香的,吃飯的時候有人坐在你對面,聽你講一些芝麻綠豆的小事還一直對你笑,嘿嘿嘿,你們不懂的啦!
  
  他懂了,開始懂了。
  
  懂了牽腸掛肚,懂了“你快樂於是我快樂”這種他曾嗤之以鼻的謬論,懂了原來看到一個人就會眉開眼笑是什麼滋味,懂子這些日子以來的點點滴滴就是他夢寐以求的生活。
  
  他不想再等待下去,他要牢牢捉住這些。
  
  計程車停在門口,范悠悠提著購物袋下車,他站在院子裏,覺得自己的心情比腳邊那盆綻放的小雛菊還要燦爛。
  
  “悠悠。”他替她開門,看見她一副居家生活的打扮,身上穿的還是他的衣服,長髮用鯊魚夾隨意盤夾住,少掉精心打扮的嬌豔,卻多了更平易近人的小女人味道。“你去買東西怎麼不叫醒我?”察覺她臉色有異,他低頭看得更仔細些。“怎麼了?”
  
  “藍,我剛剛好像在超市看到元司晨……”
  
  “哦?”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了……”
  
  “有可能,上回你被他嚇壞了,才會覺得他無所不在。”他輕拍她的背,低聲安撫,她雖然看起來沒有太多的恐懼,平靜的小臉上仍閃過藏不住的擔心。
  
  “可是我覺得有點不安……”
  
  “有我一直跟在你身邊,他有本事就跳出來,我正好打他一頓,出一出上回的氣。”上回在樓梯間就只有他沒揍到元司晨,心理很不平衡。
  
  他的表情讓她發笑,因為他好認真。
  
  “嗯。對了,我去買食材,我想煮蔬菜湯和黑胡椒牛小排給你吃。”甩開元司晨帶來的陰霾,范悠悠揚揚手上的提袋。
  
  “你想燒了我的廚房嗎?”他故作驚訝地問。
  
  “我才不會!報紙上有教做法,看起來很簡單。”她朝他招招手,要他蹲低一點點,他照做,她將他翹起來的頭髮撫平。“你剛睡醒對吧?去洗個澡,出來就有好料的可以吃。”
  
  “你到底是哪來的自信?”他實在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待在廚房。
  
  “我如果煮不出來,你再笑我好了!”現在笑未免太早了點。
  
  “好呀,你讓我開始期待了。”他也不說明是期待她煮成功讓他大開眼界,還是期待她失敗而他能大大取笑她一番。
  
  “你快去洗澡。”范悠悠將他推往浴室方向。
  
  “你沒忘了我跟你說今天要回你家一趟的事吧?”藍冬青提醒她。
  
  “沒忘。”
  
  “別花太多時間在燒焦我的鍋子上。”有空不如好好去打扮自己。
  
  “你可惡——”她漲紅臉。
  
  “哈哈哈哈……”
  
  他帶著笑,揚長而去,她氣呼呼地叉腰目送他進浴室,之後抱持著絕對要藍冬青對她刮目相看的決心,開始動手處理食材。
  
  藍冬青當然不會放心讓她一個人面對瓦斯爐及鋒利菜刀而自己悠哉地泡澡,他敢打包票,她在一個禮拜之前還不知道菜刀長什麼模樣!
  
  他用最快速的速度沖洗好身體,悄悄站到她身後察看。
  
  哇靠,她拿刀的樣子會不會太搖搖晃晃了點?!
  
  等等!她的菜刀落在砧板同一位置剁剁剁卻沒剁到半塊紅蘿蔔,讓他高度懷疑她現在根本是閉著眼睛的吧;:扣除掉這些危險舉動,她穿著藍色圍裙的打扮就有滿分的黃臉婆味道。
  
  鯊魚夾夾不住如瀑的黑長髮,好幾絲都垂到脖子和肩膀上,黑短褲下的兩截小腿細直勻稱,大一號的白T恤松垮垮地,遮掩她的好身材,只有他才知道那堆布料下的嬌軀有多讓人愛不釋手。
  
  她不時抬頭看著臨時掛在壁架上的剪報食譜,研究步驟,再繼續低頭對付老是會自動滾到洗碗槽裏的頑皮洋蔥,她用功的神情很迷人,想煮出美食的欲望強烈到連他都感受到了,但煮菜不能光靠用功或是欲望,她白嫩嫩的手指被菜刀剁下來的話,他會比她更心疼的。
  
  藍冬青上前,握住她拿菜刀的手,左手則是帶領她按著不聽話的洋蔥。
  
  “你現在準備先煮哪一道?”他的胸膛貼在她背脊上,不留空隙,說話時,胸口的起伏她都能敏感察覺。
  
  “義、義式蔬菜湯。”
  
  “我看看。”他瞄一眼報紙圖片。“洋蔥切片備用,紅蘿蔔切塊,起油鍋,爆香蒜末——”很基本的料理步驟。
  
  “我聽說切洋蔥會流眼淚。”
  
  “是呀,遇到辣一點的洋蔥,還沒切完就滿臉眼淚鼻涕的。洋蔥就是藉著這樣小小的報復來抗議被人屠殺分屍。”好,開始殺洋蔥。
  
  “那你站後面一點呀,我自己來就好。”她用肩膀頂他。
  
  “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反正你站得比我前面。”哈哈。洋蔥迅速變成十幾小塊,廚房裏彌漫著洋蔥特有的辛香味。“辣的話把眼睛閉起來。”
  
  “不辣。”只是有點嗆,她不討厭這種味道,雖然洋蔥的味道這麼重,但仍蓋不過藍冬青身上淡淡的肥皂香,那是乾淨的味道。
  
  食材在他的輔助下一項一項處理好,他拉著她的手,將食材下鍋爆香,她根本只是被安置在他胸前,看他表演單身男人的好廚藝。
  
  “牛腱要氽燙去血水,再一起加入鍋裏,加水,大火煮滾。”他蓋起鍋蓋,等蔬菜湯大滾後還要小火煮九十分鐘才算好,很費時間。“下一道?”
  
  “黑胡椒牛小排。”
  
  “吃這麼好?”他笑。
  
  “它的圖片看起來很好吃。”
  
  “你喜歡?”
  
  “嗯。”她猜他也喜歡。
  
  “我也喜歡。”他證實她的猜測,“你越來越瞭解我的喜好了。”他熟知的范悠悠是一個對感情遲鈍到被人誤解為冷漠的女人,通常她不會對誰花費心思,更不會去牢記誰喜歡吃什麼喝什麼,他真高興自己成為例外,在她心裏擁有傲人的地位。
  
  “它說牛小排要先用醬油醃五分鐘,再放進油鍋煎到五分熟。”范悠悠念著料理步驟。
  
  “牛肉太老就不好吃,稍微煎到表面變色就起鍋備用。來爆香蔥末辣椒末。”
  
  看他在煮,好像都很容易。
  
  “你好像很會煮東西?”
  
  “一個人嘛,自己不煮誰煮呢?不過我平常情願去吃外食或是微波冷凍食物,快又省時。”男人當自強。
  
  “為什麼呢?你煮的東西看起來不輸外頭賣的。”至少他現在盛起來的黑胡椒牛小排賣相極佳,不輸給報紙上的食譜照片。
  
  “一個人辛苦地煮出一大堆食物,再一個人埋頭吃乾淨,感覺很淒涼。”
  
  “會嗎?”她偏頭看他,他正將下巴擱在她肩膀上,黑眸眯眯笑。
  
  “如果今天單純只有‘你’想吃蔬菜湯和牛小排,你會不會覺得直接花個兩、三百塊到西餐廳去吃就好,你會想上超市提著大包小包回來,又要洗又要切,還要炒還要燉,煮完之後端到桌上,累癱的情況下再把東西吃完而得到所謂的成就感?”
  
  是因為想煮給藍冬青吃,她才會挑戰做菜,要是只有她一個人,她絕對不會把自己弄得滿頭滿臉的油煙,他想說的意思她明白,所以點點頭,同意。
  
  “不過我一點都不討厭煮東西,如果有人吃得很高興,然後跟我說‘好好吃’,我就會很願意多煮。”
  
  她懂,如果等一下他喝完湯,也對她說一句“好好吃”,她會立刻上網路書店將中式西式泰式日式的食譜全都買一疊回來,從下一餐開始狂煮。
  
  “……我想下一次我們來包水餃,好不好?”她提議。
  
  “水餃呀,我也喜歡。”
  
  “你有什麼是不喜歡的?”
  
  他想了想。“苦瓜吧。”他對於“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的苦瓜名言毫不苟同。
  
  “偏食。”
  
  “你最沒資格說我吧,是誰老將冷凍蔬菜夾到我盤子裏?”當他是垃圾桶,專門替她收拾廚餘。
  
  “我只是不喜歡它們的口感,新鮮的玉米紅蘿蔔我都吃的。”她不承認是偏食,只勉強同意是挑嘴。
  
  藍冬青用她多買的洋蔥切成粗絲炒了蛋,絞肉和了剩下的紅蘿蔔屑沾麵包粉炸,因為沒煮白飯,主食的重責大任還是只能靠微波炒飯來擔任,一樣一樣的菜色上桌,她負責擺盤放筷子,蔬菜湯等不及它燉足九十分鐘,半途就端出來享用。
  
  兩人才坐定,她迫不及待夾起牛小排,好嫩好軟,甜鹹都剛剛好,肉香好濃。
  
  “好好吃……”可能是因為自己有參與它的製作過程——雖然她只是站著看,沒提供任何實質幫助——所以食物顯得更美味。
  
  就是這種表情,讓藍冬青願意為她洗手做羹湯。
  
  他看著她吃,食欲也被激發起來,舀口炒飯送入嘴裏。
  
  吃飯的時候有人坐在你對面,聽你講一些芝麻綠豆的小事還一直對你笑……
  
  原來這樣的小幸福唾手可得,他若放掉它,就枉費孟虎他們老給他聰明到滿肚子壞水的誇獎。
  
  本來打算帶她回范家才說的,但他已經迫不及待。
  
  他的停筷,讓范悠悠也跟著停下用餐的動作,不解地看著他,以為是哪一盤的味道不好,不合他的胃口。他注視著她,在她開口詢問他怎麼了之前,他淡淡地、認真地說話了——“悠悠,我們結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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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20 00:39:46
  第十章

  
  范悠悠的臉上沒有被求婚的驚喜或愉悅,相反的,她瞪大眼,握在手裏的筷子及湯匙全匡啷地落在桌上,她的反應讓藍冬青驚訝,雖然他不認為范悠悠會表現出多瘋狂的情緒或是開心尖叫地抱著他直嚷“好”,但至少給他一個笑容也行呀,露出這種嚇到的神情著實打擊他的信心。
  
  “我是說我們結婚吧,不是說我們分手吧,你的表情好像有一些搭配錯誤?”藍冬青說笑道,她卻沒被逗笑,眼中有的只是不知所措。
  
  如果他是說“我們分手吧”,她還比較知道應該如何反應,她已經演練過好多次,她會笑笑地點頭答應,笑笑地將最後一頓一塊吃的餐點吃完,笑笑地把碗盤洗好,笑笑地說謝謝這段日子以來的收留,笑笑地離開他的房子、離開他的視線、離開他的世界。
  
  他卻說了她意料之外的話,而且那句話是真的是假的,她完全分辨不出來。用雙眼看,看見他臉上的認真,但是用心眼看,她不知道這句話是不是也是作戲的臺詞之一,若是,那就太可悲了,尤其是那個竟然會想用力頷首說願意的自己,太可悲了……
  
  是不是她應了“好”之後,他就會立刻結束他的遊戲,跟她說他是在騙她的,只是想看看她會有什麼好笑的反應?
  
  他想要看的,就是她傻傻踩進他布下的網中,對吧?所以她應該要順著他的語意走下去,讓他有機會將戲演足了……
  
  可是她控制不了雙唇頻頻發抖,她深深吸氣好幾回,止住聲音顫抖,命令自己開口,“好,我們結婚……”說完,她的眼淚就滾下來,再也抑止不住,眼淚一滴一滴聚積在桌上。
  
  這是喜極而泣?不,一點都不像,藍冬青不會用這四個字形容現在坐在他對面,雙肩癱垮,因為哭泣而可憐顫動著的女人。她忍著不讓哭泣聲逸出唇間,抽鼻聲卻藏不住,劉海遮住了低垂的雙眼,但遮不住水珠子下墜的軌跡。
  
  藍冬青推開椅子站起。“我想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
  
  來了,要來了,他想談什麼?談她已經知道的那個結果,是嗎?
  
  范悠悠被他拉著來到客廳,安置在沙發上,他就坐在距離半步不到的桌面上,長腳形成最自然的屏障,加上他傾身向前,將她鎖在中間。
  
  “悠悠,你如果不願意結婚,就拒絕沒關係。”
  
  她沈默幾秒,又點頭。“我願意呀……”
  
  哭有分傷心的哭和喜悅的哭,雖然都是掉眼淚的動作,心境卻會嚴重影響表情,喜悅的哭,好美,淚珠都是晶瑩閃亮,七彩炫目,再配上唇間那抹飛揚;而傷心的哭,淚珠暗沉凝重,兩道眉纏成麻花,想擠出一點點笑都很難很難。
  
  哭成這副皺包子臉說願意,很難令人信服哪。
  
  “願意為什麼哭呢?”感覺好像他在逼良為娼似的。
  
  “……喜——”
  
  “別跟我說喜極而泣這種屁話,我有眼睛會看。”而他在她身上完全沒有找到半點喜悅的跡象。“你並不開心,也不是真心想答應我,你以為我在跟你開玩笑嗎?”
  
  她只是哭,雖然她是那麼努力想控制淚腺,但它就是不聽話呀,她的耳朵沒辦法將他的話聽得太仔細,頭痛帶來了耳鳴,腦子裏鬧烘烘的。
  
  他說話時夾雜無可奈何的歎息,“我不會逼你,你不用緊張,拒絕我也不是多大的事,不想結婚就不結婚,嫁給我會讓你這麼害怕的話,你就當我沒問過那句話。”
  
  藍冬青是失望的,她親口說喜歡他,他以為那樣的喜歡是有和他牽手一生的打算,至少他是這麼奢望的,顯然他自作多情,她的“喜歡”不如他的深刻。
  
  “好了,再回去吃飯吧。”他又把她拎回餐桌,將湯匙塞到她的右手。“多吃點,我幫你舀湯。”他拿了空碗,盛滿蔬菜湯,也沒忘掉多撈些湯裏的食材給她,湯碗緩緩推到她手邊。
  
  她沒吃,他也毫無胃口,他乾脆走到廚房去抽煙,還怕煙味飄到飯廳而打開抽油煙機,一根接一根,直到口袋那包煙抽光,他回到客廳拿煙,范悠悠仍維持同樣的姿勢坐在飯廳不動,盯著桌面發呆,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她沒繼續掉眼淚。
  
  “悠悠,別餓肚子,菜涼了就不好吃。”
  
  他催促她吃飯,自己的那盤炒飯卻沒再動過半口,她直勾勾地看著他,他也是。
  
  “藍,我想跟你結婚……”互視好半晌,她開口央求,他扯笑,拍拍她的肩。
  
  “不談這件事了,來。”藍冬青拉著她握湯匙的手往盤裏舀,滿滿的炒飯抵向她唇邊,誘哄她張嘴吃下。
  
  “藍……”她嘴裏塞著飯,含糊喊他,仍有話想說。
  
  藍冬青很慶倖此時茶几上的家用電話響起,否則范悠悠泫然欲泣的模樣,就會讓他點頭同意結婚——即使她並不心甘情願,說不定只是單純害怕他生氣而作下錯誤的決定。
  
  藍冬青放開她,接起話筒。
  
  “阿夜。”他停頓,聽完尹夜說話才又接下去說:“好,我過去。”結束通話。
  
  是該讓她與自己都冷靜一下。
  
  沒關係嘛,只不過是自己心愛的女人沒那麼愛他,只不過是求婚失敗,只不過受了點小小打擊,不痛的,他只要用一個小時……不,半個小時就能調整好情緒,恢復成求婚之前的藍冬青。
  
  “悠悠,我去阿夜家拿東西,三十分鐘內我一定會回來,你替我留菜,別全都吃光了,當然——如果你很餓的話,不在此限。”他維持著慣有的微笑,輕聲細語。
  
  他特別托尹夜代買煙熏滷味,之前在孟虎家聚餐,范悠悠啃掉好幾根煙熏雞翅,其餘的煙熏米血豆幹豆腐她也都吃了不少塊,他想她是喜歡那些食物的滋味,才特別讓南下辦事的尹夜順道帶回來。
  
  “別單獨出去,待在家裏等我,好嗎?”他擔心她會因為求婚一事而想逃避他,他不放心她自己一個人出門,畢竟元司晨的威脅仍沒解決。
  
  她蠕蠕唇,想再說些什麼,而後抿了抿嘴,點頭答應他。
  
  得到她的保證,藍冬青才出門開車。
  
  屋子裏剩下范悠悠一個人,她捂住臉,覺得自己好糟糕。
  
  為什麼要哭呢?要是不哭的話,就不會把情況弄得一塌糊塗,還讓藍生氣——她不確定他有沒有生氣,因為他沒有罵她,也沒有咆哮,更沒有像元司晨那樣指著她厲聲羞辱,他只是淡淡的笑,要她多吃些飯,要她不想結婚也可以直接拒絕他,要她當作他沒問結婚的那句話……
  
  她弄砸了一切,她在這出戲裏NG了……
  
  對不起,可是她好害怕,害怕聽見他接下來會說出口的話,真的好害怕。
  
  腦子裏像要炸開一樣,好痛好痛。
  
  她抱著混沌的頭,蹣跚地踱回房裏,她必須再想想等藍回來之後,她要怎麼做才好……
  
  她要再想想……
  
  將身子跌進床裏,伏趴著,手掌卻摸著了冰涼堅硬的東西,定睛一看,是藍冬青的手機。
  
  他的手機螢幕顯示正在通話中,計時器上的時間是一個小時又三十七分鐘十六秒,算算幾乎是從她開始做菜之前,這通電話就沒掛斷。
  
  下意識將耳朵貼近手機,另一端沒有講話的聲音,但隱隱約約還是聽到背景傳來的音樂聲——咚咚咚咚,叭啦叭叭叭啦,OHYAYAYAYAYA……
  
  好像在哪裡聽過……
  
  咚咚咚咚,叭啦叭叭叭啦,OHYAYAYAYAYA……
  
  “喂?”
  
  她發出了詢問的單音——
  
  *********
  
  “阿夜,謝啦。”藍冬青接過一大袋煙熏滷味,從皮夾裏掏出錢給尹夜。
  
  “冬青,怎麼一臉被甩了的孬樣?”尹夜只是隨口從藍冬青臉上怪異的僵笑做出猜測,沒想到藍冬青一句“你為什麼知道?!”的驚呼,證實了他的胡說八道。“咦?真的被甩?”
  
  “沒那麼糟糕啦……只是求婚被打回票而已。”藍冬青苦笑。
  
  “哦?來,慢慢講、慢慢講。”尹夜將藍冬青連拖帶拉地帶回屋內沙發坐定,拆滷味盒,開冰啤酒,聽故事的事前準備都OK——來,藍叔叔說故事,請開始。
  
  “我求婚,她哭,全劇終。”八個字解決。
  
  “聽眾抗議,故事沒頭沒尾。”尹夜噓他。
  
  藍冬青抓來一罐啤酒,雖然想起自己等會兒還得開車回去,但鬱悶的心情沒灌幾罐冰涼的玩意兒下肚,實在是無法消火。
  
  “頭就是我覺得天時地利人和都適合求婚,覺得我們根本就像對小夫妻,我想一輩子這樣下去也真不賴,所以忍不住脫口而出‘悠悠,我們結婚吧’,尾就是她聽完,一臉驚嚇,好像我是哪個魔窟來的禽獸要硬搶她當老婆,然後她說‘好,我們結婚’,接著狂哭十分鐘。”
  
  “她可能是高興吧?”
  
  “你看到她哭的樣子絕對不會將‘高興’這兩字套上去。”
  
  “但她同意結婚了呀。”哪算是求婚被打回票?
  
  “我只覺得我像個逼婚的惡霸。我跟她說就當我沒提結婚這件屁事吧。”
  
  叮咚。
  
  “是阿火吧,另外那一包滷味是他要買的。”尹夜去開門,果然是火燎原。
  
  “喔,你們兩個嗑起來啦?”火燎原當然不會拎著東西就走,看到滿桌子有吃有喝,哪能少他一個?他一屁股坐下,先撈來雞翅和啤酒開開胃。
  
  尹夜也坐回來,繼續和藍冬青談論原先的話題。
  
  “范大小姐該不會是不婚主義者吧?”
  
  “沒聽她說過。”原來求婚之前還得先做足功課,他就是少了這步,光憑感動和滿肚子想將她占為已有的衝動,才會踢到鐵板。“如果她是直接搖頭拒絕我,我可能還不會這麼在意,但是她為什麼一面答應結婚,一面又像天塌下來一樣絕望?我是知道女人心海底針啦,但她這根針未免也紮得我莫名其妙。”
  
  “你們在說什麼?”中途才進來的聽眾火燎原還沒進入狀況,但也能看出藍冬青心情很糟。
  
  “冬青向范悠悠求婚,范悠悠口頭上答應,卻不情不願又不給面子地大哭出來。”尹夜幫忙做前情提要,火燎原啃光雞翅,應了一聲“哦”。
  
  “她到後來還一直哭著說她要跟我結婚,可是她的表情讓我不能相信她和我有同樣的喜悅,我以為她很喜歡我,至少……她一直是喜歡我的,跟我結婚很可怕嗎?我還滿有自信可以當個好丈夫好爸爸呀,老虎做得到的事,我也都可以做到,但她為什麼會哭成那副模樣,我真的很想知道……”
  
  “她沒有心理準備走入婚姻,嚇到了,但心裏又很想跟你結婚,才會產生嘴上答應而臉上苦惱的矛盾反應。”尹夜這樣說,是想安慰好友而做的假想。
  
  “是嗎?”藍冬青可沒這麼樂觀。
  
  尹夜和藍冬青還沒能想出合理的解釋,火燎原倒是有些訥訥地插嘴:“我想……我知道她心裏是怎麼想的。”
  
  這句話,沒得到尹夜和藍冬青的認同,因為太薄弱、太沒有說服力,火燎原和孟虎是同一等級的粗性子,沒細膩的心思去分析女人的心情,說他知道范悠悠心裏是怎麼想的,誰信?
  
  “老實說啦,這件事我也有錯。”火燎原不用得到兩人的注意也能滔滔不絕地繼續說:“我本來只是覺得還滿好玩的,所以也不解釋她對冬青的誤會,我想要是她和冬青坐下來好好聊開的話,一定會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嘛,我怎麼知道你們兩個都沒談?”
  
  藍冬青終於完全專注地望向火燎原。“阿火,你什麼意思?說清楚,我和悠悠有什麼誤會?”為什麼他一點都不知道?!
  
  “就是那天去老虎家吃飯呀,我們四個男人不是在廚房抽煙嗎?我還問你是不是在玩弄范悠悠,想玩完她就甩。”
  
  “這件事情我跟你解釋過了。”
  
  “你是解釋得很清楚啦,但是她沒聽到你的解釋——也就是說,她只聽完我說的那部分,漏聽掉你的那一句重點。”
  
  “……繼續。”
  
  “後來有一次我在樓梯間抽煙遇到她——就是姓元的想強暴她那一次嘛,幾分鐘之前我和她還小小的閒聊一下,她問我,你有沒有告訴我們幾個人,什麼時候會結束這場遊戲,還問我為什麼床也上了愛也說了,你還要忍受她,你應該要開口跟她說‘我只是玩玩而已,不跟你認真’這類的狠話,將她甩得遠遠的,她……好像在等你這麼說。”火燎原有些不好意思,撓撓臉,不管手指有煙熏的油膩,他本來只想逗逗這對小情侶,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藍冬青恍然大悟。
  
  明白了她之所以每次說喜歡他時,眼中產生的迷蒙淚光。
  
  明白了為什麼當他明示愛意時,她會迷惑地說:這不是你的臺詞。
  
  明白了當她聽到他求婚時,是抱持著怎樣的心情說好,又是抱持著怎樣的心情哭泣。
  
  她以為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玩弄她而設的局,她心甘情願陪他一塊演,她在等他傷害她;等他出完氣,覺得夠了,無情地將她踢到一邊去。
  
  她並不享受他的付出,她以為他所說所做的都是假的,他的愛情,他的心意,都沒有傳達給她,難怪她好幾回都像在等待他說些什麼。
  
  藍,我喜歡你。
  
  好,我們結婚……
  
  當一個人說出喜歡,說出結婚時,預料到對方會給的答案將是嗤笑,那是一件多麼恐怖的事情,她一直待在他身邊,在他以為自己給的是疼愛時,她感受到的又是什麼?!
  
  該死的他竟然還曾和范老太爺嘲笑過她的演技差,結果連她這些心事都看不出來!
  
  悠悠、悠悠……念著這個傻女孩的名字,他幾乎都要替她覺得難受起來。
  
  笨女人!呆子!傻瓜!蠢蛋!無可救藥的大豬頭!
  
  藍冬青像陣旋風似的掃出尹夜家,他再也沒有辦法待在這裏,放任她一個人在家胡思亂想,以為他的求婚是另一種報復她的手段!
  
  可惡!他一定要馬上告訴她,他對她是真心的,沒有半點虛假,什麼報復遊戲全是她自己想的,他沒有這種下流無恥的想法,他想保護她都來不及,又怎麼會想傷害她?!
  
  她把他當成小人,這一點他一定會好好教訓教訓她。
  
  她懷疑他的情意,這一點他也不會跟她客氣。
  
  然後,再認真地跟她求一次婚,這一次,他希望再聽到她說“好,我們結婚”,但是搭配上的是漂亮的笑容而非眼淚……
  
  * ********
  
  范悠悠從藍冬青的手機裏聽見了元司晨的笑聲。
  
  “雙宿雙飛,過得很幸福吧?已經直接和藍冬青同居起來?你讓他碰你嗎?他嫌不嫌棄你的性冷感?你在床上該不會像根木頭一動也不動吧?”
  
  “你為什麼知道藍的電話……”元司晨的粗聲劣語她不想多聽。
  
  “哼哼哼,你的手機電話簿裏只有儲存五個號碼,藍冬青的電話就在裏頭。”最可恨的是他的手機號碼並不在裏頭,她竟然忽視他到這種地步!
  
  “你找他做什麼?”
  
  “他搶走我的未婚妻,我不該打電話問候問候他嗎?哼哼哼……”
  
  “我不是你的未婚妻,他也沒有搶走你的任何人,請你不要再打擾他!”
  
  “好呀,你出來陪我喝杯咖啡、吃頓飯,我保證不再打給他。”
  
  “我不要。”她又不是白癡,在發生樓梯間事件後還單獨和他出去,想都別想!
  
  “我現在正在藍冬青的家門外,我等你,悠悠。”他不理會她的拒絕,逕自冷笑道。
  
  “我不會去。”
  
  “你想不想知道我手上帶了一罐什麼?你讓我一直在門外等,等到很煩躁的時候,我不保證藍冬青回來,一下車之後,我會忍得住不將那東西潑到他臉上……嘖嘖嘖,他應該很自豪他的外貌吧,他在賭場裏也就是靠那張臉在騙吃騙喝,要是毀掉了,一定很精辨……”
  
  “你不要亂來!”
  
  “悠悠,打扮漂亮點,我不喜歡你今天逛超市的穿著,看起來真邋遢,我還是喜歡你穿著名牌黑洋裝,長髮飄逸,化些淡妝,配上鑽石首飾,那才夠資格成為坐在我身旁的名媛,快點,我等你。”
  
  “……”報警捉他,她應該趕快掛掉電話,報警來捉走他,不然萬一藍回來了,元司晨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他笑得那麼得意,若不是胸有成竹,他不敢這麼囂張。
  
  “想報警嗎?哼哼哼……那正好,順便跟員警說藍冬青他們在經營賭場好了,看他們是覺得聚賭嚴重呢,還是一個男人癡心守在心愛女人的家門口期待和她吃一頓飯嚴重——”
  

  “給我十五分鐘!”說完,范悠悠就掛掉電話。
  
  不能報警,一追查起來會帶給藍他們麻煩的……
  
  她脫掉T恤和短褲,換上真絲的黑洋裝,單顆的鑽石耳環穿過細如發絲的耳洞,撲上蜜粉,畫上淺紅色的唇蜜,拿下發際的鯊魚夾,將長髮放下,坐在梳粧檯前與自己對望發呆。
  
  雖然藍交代過她別單獨出去,但她更害怕元司晨的威脅,若讓他和藍冬青打照面……她不敢想下去。
  
  她挺直腰杆,調勻呼吸,打開大門,隔著小庭院外的矮牆看到元司晨。
  
  他笑,朝她伸手。“來,悠悠。”
  
  她防備地看著他,一步一步走近,將庭院的矮鐵門打開。元司晨一手扶在打開副駕駛座車門的車頂,一手背在腰後,看不出是否藏有東西。
  
  “把我的手機還我。”之前還抱著手機不還也無所謂的心態,但他竟然用她的手機騷擾藍冬青,下回不知道又要用她的手機做什麼,不拿回來不行!
  
  “喏。”元司晨大方的連同她遺忘在車上的皮包都遞給她,她緊緊握住皮包提帶,有股想轉身就跑的衝動,但她強忍下來,他催促道:“上車吧。”
  
  她遲疑很久沒動,他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想拖時間呀?進去。”他直接動手要押她。
  
  嘰——藍冬青的車子一記旋轉,停在元司晨的車頭前十幾公分。
  
  “悠悠!元司晨,你想幹什麼?!”藍冬青下車喊住她。
  
  元司晨迅速擋在他與范悠悠之間,出聲喝止:“你別過來!我只不過是邀請我的未婚妻吃個飯,你這個第三者少出來破壞!”
  
  “他手上有鹽酸!”范悠悠警告藍冬青,兩人視線交會時,她向他搖了搖頭,要他別靠近。
  
  “悠悠說了不嫁給你,少將未婚妻掛在嘴邊。”未婚妻這三字由另一個男人口中聽見,藍冬青老大不爽。
  
  “如果不是你擋路,她當然會嫁我!悠悠,你說是不是?!”元司晨拉起范悠悠問,范悠悠不回答他,因為他想聽的答案,不是她的本意,但元司晨卻當她是默認,“悠悠跟著我,才會像朵花越來越美麗,你只會搞得她變醜,不用半個月她就變成黃臉婆,而我不一樣,我喜歡她漂漂亮亮的,我也會讓她打扮成眾人眼中最精緻的娃娃,你只會毀掉她!”
  
  “你是笨蛋嗎?”藍冬青不想跟元司晨廢話,但聽見他發表的豪語,他嗤之以鼻,“你要她一天二十四小時都用這副模樣面對你?晚上睡覺不能卸妝,浮現第一條皺紋時就去拉皮,變胖就去抽脂,等到老到無法再靠人工手術恢復她的美貌,你就換一個能取代她的‘范悠悠’繼續愛?”
  
  “這樣有錯嗎?!”元司晨吼他。
  
  “你他媽的幹嘛不乾脆去找個充氣娃娃一輩子不老不變不死還不用吃不用喝不會外遇跟別的男人跑!”真是讓人火大的扭曲價值觀!將范悠悠打扮成最精緻的娃娃?!她總有一天會變老,再怎麼美的花朵都會結束盛開期,如果元司晨的愛只能保持那麼短暫,就給他滾離范悠悠遠遠的!
  
  “你自己還不是迷戀她的美!”元司晨不甘被罵,反駁他,男人都是美色至上的視覺系動物,他是,藍冬青也一定是!
  
  “你沒有見過她剛睡醒,嘴也不遮就大大打哈欠的模樣;也沒有見過她吃到不新鮮海產而全身過敏的模樣;更沒見過她哭得五官全扭曲起來,跟梨花帶淚半點也扯不上關係的醜模樣,那些對你來說絕對歸類在‘不美’上頭,但我都喜歡。她穿洋裝或是套件我的衣服,長髮到髮廊去精心設計或是隨便用夾子夾起來,腳上穿著五、六千塊的長靴或是夾腳拖鞋,對我而言都沒什麼不一樣,對我而言都很美。”
  
  藍冬青邊說邊笑了,范悠悠覺得他在取笑她而微微臉紅,但聽見他這麼說,不管是不是為了氣死元司晨,都令她很開心。
  
  “肉麻話誰不會說!”元司晨無法理解那些醜模醜樣有什麼讓人喜歡,又有什麼資格叫美,藍冬青的審美觀異於常人才會說出那些屁話!
  
  “把她還給我。”藍冬青懶得多說,直接討人。
  
  “她是我的!”元司晨這輩子還沒有搶輸過人,這次也不會退讓!
  
  “把她還給我。”藍冬青的聲音越來越低沉,耐心也越來越少。
  
  “她、是、我、的!”元司晨眼一紅,五官猙獰起來,從身後拿出一個瓶罐,使勁將瓶裏的東西全朝藍冬青潑過去,動作快速得在一瞬之間——范悠悠早在元司晨臉色大變時就有了警覺,她一個箭步上前,想用身體將元司晨的手撞開,卻正面迎向大把嘩啦而來的液體。
  
  灼熱感在臉上熱熱辣辣地擴散開來,她雙手捂住臉,發出尖叫,痛得只能將自己蜷成蝦米,瑟縮在地。
  
  好痛!好痛!身上沾到液體的部分像燃燒起來一樣!好痛——“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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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20 00:40:10
  第十一章

  
  “范克謙是故意的!他不讓我見她——”後頭緊接著一連串的粗話。
  
  藍冬青氣得一拳一拳往台桌上招呼,將滿腹火氣發洩出來。
  
  “你又輸了?”賭場開工之前還有一頓下午茶時間,今天是85度C的招牌咖啡和藍莓大理石蛋糕、德式黑森林蛋糕、天使櫻桃蛋糕,孟虎雖然沒有很愛吃甜,不過最近時常陪老婆吃,也越來越好養不挑食,甜滋滋的東西照樣吃得快快樂樂,一個三角形的藍莓大理石蛋糕只花了兩口就消失在他嘴裏,他咀嚼著,邊問出大家用眼睛都能看見的事實。
  
  就是輸了才會一臉大便呀!
  
  “也就是望著范家大鐵門卻進不去。”尹夜不是有心說風涼話,只是陳述實情。
  
  “范克謙代替看門的人守著第一道關卡,鬼才進得去!”藍冬青咬牙切齒,那感覺就像在角色扮演的遊戲裏,在等級一時就遇到遊戲中的最後大魔王,只有被大魔王秒殺的下場,還能有什麼奇跡發生?!
  
  “哦……他擋在大門口哦?那沒辦法幫你。”孟虎馬上放棄,繼續喝他的冰咖啡。
  
  別怪他毫無兄弟道義,他和范克謙交過手,清楚范克謙是什麼樣的狠角色,他這輩子也只不過贏范克謙那麼一次罷了,藍冬青,好自為之吧。
  
  “大門進不去,就翻牆吧。”火燎原提議。
  
  “最好別,”孟虎出聲阻止,“我老婆說范家的圍牆上除了鐵柵加鐵網,她的一干變態表哥表弟還在鐵網上塗麻藥或是什麼神經毒的來玩,爬過去不用幾秒就昏過去。”至於有沒有機會清醒過來,就得看個人體質和運氣。
  
  “嘖!”藍冬青已經無計可施,范家的詭異家規在此時變成最大的障礙,以賭為勝負,贏了才能有辦法要姓范的人乖乖聽話。
  
  他見不到她,心浮氣躁,爬牆這種事他老早就試過了,還用得著火燎原建議嗎?!他被鐵絲網刮得小腿全是傷,鐵絲網上頭塗的不是什麼麻藥或神經毒,而是讓人發癢難耐的怪東西,只要接觸到皮膚就會發紅起泡,越捉越癢,在你還沒搔到破皮出血之前,十幾隻的狼犬已經齜牙咧嘴把你團團圍住,揮拳打退第一隻,其他九隻像要復仇一樣跟你拚了——“冬青,別太擔心,范克謙一定是氣你沒好好保護范悠悠,他好好的一個妹妹待在你身邊,結果卻是橫著抬回去的,換成你是當哥哥的人,你會輕易放過這種傢伙嗎?等范克謙氣消一點,應該就比較好商量吧,到時再拜託虎嫂幫忙,又或者范悠悠主動吵著要見你,說不定最後還會是范克謙親自來邀請你進范家——”尹夜遞上咖啡要藍冬青消消火。
  
  “屁啦,姓范的才不會咧。”孟虎馬上吐槽。
  
  “老虎,我是在騙冬青讓他安心一點。”
  
  他聽到了啦,這種事講小聲一點。
  
  現在任何言語上的刺激都不會讓他有感覺,隨便他們愛笑就笑,他滿腦子只存在著想見她想見她想見她的念頭,從那天元司晨拿不明液體潑他而她跳出來擋算起,到現在已經邁進第十八天,她送進醫院之後,范克謙就不准他見她,她出院也立刻被范克謙塞進賓士車裏帶走。
  
  “這種事講出來有什麼好安心的?我講的比較能讓冬青安心啦——我老婆向范老傢伙探過口風,范悠悠沒毀容,那張能看的臉保住啦。”孟虎很自豪。
  
  “這件事冬青已經知道了,你講幾百次啦。”火燎原不給面子,“我講的才會讓冬青叫好,元司晨那個孬種呀,敢潑不敢當,那天連夜想逃到國外,我和老虎半途把他攔下來,他嚇得跪下來直道歉,說這輩子都不敢再招惹范悠悠,保證永遠離范悠悠十公里遠,我們還沒揮拳打他哩,另一組人馬就跳出來,十個人十把槍抵住他的頭,一句‘以後敢再動我家大小姐就把你打成蜂窩’!我想元司晨應該沒膽再踏上臺灣這塊土地。”爽吧,以後不會見到那討厭的傢伙。
  
  “拜託,你說的這件事冬青也聽爛了好不好!”沒比他孟虎講得好到哪裡去呀!
  
  范悠悠沒毀容。
  
  不是鹽酸會轉彎,也不是元司晨手殘潑歪了,而是瓶子裏裝的根本就不是腐蝕液體。該說幸好嗎?被一大罐的辣椒水潑到眼睛,也夠讓范悠悠難受。
  
  不知道有沒有傷到她的視力?她那時痛得直流淚……
  
  該死的戀妹狂范克謙,他到底還想阻撓多久才肯甘休?就算是氣他沒能好好保護悠悠,了不起讓范克謙毆打到爽行不行?!打完至少拖著奄奄一息的他去看悠悠一面……不,就算只看一眼也可以呀!
  
  “喂,冬青,手機響了啦。”孟虎伸出長腿,踹踹發呆歎氣的藍冬青。
  
  “等—下它自己會斷掉。”他沒心情去應付路人甲乙丙丁的來電。
  
  “冬青,你手機上顯示著范悠悠的名字。”
  
  “什麼?!”藍冬青立刻捉過手機,果然瞄見她的名字,快速掀蓋,抵在耳邊出聲:“悠悠;:悠悠嗎?!”還是范克謙拿范悠悠的手機打來戲耍他,如果是後者,他和范克謙的梁子就結大了!
  
  “嗯……是我。”她的聲音小小的,帶點遲疑。
  
  “悠悠!你怎麼樣了?還會痛嗎?醫生有沒有再去你家看過?”他有一肚子的問題想問她,她好不好?有沒有受其他的傷?在范家有好好休養?范家掌廚的人有沒有特別替她熬些調養身體的藥膳——“我……藍,我毀容了,臉……變得又皺又焦,沒救了,所以……我想,你別再來了,是我求我哥別放你進來,我不想讓你看到我現在的樣子……你別再來范家,我想說的就是這樣……那、那我不說再見……”
  
  她在說謊,尤其他已經知道辣椒水是沒有辦法讓人毀容,她的謊言薄弱得一戳就破。
  
  “悠悠,你是在跟我談分手?”她的用意真是讓人一眼就看穿。
  
  “對。”
  
  “你覺得我會因為你毀容就不要你?”
  
  “……你說過我全身上下只剩這張臉還可以騙人……”
  
  “所以臉毀了,我就不要了?”
  
  “……不是嗎?”
  
  “范悠悠,你最好是把我藍冬青看得這麼扁!”他生氣地吼她,心裏又急又怒。
  
  從火燎原嘴裏聽見范悠悠對他的誤解,他還找不到機會向她說清楚講明白,她卻又出招,想騙他毀容這種事,以為他會立刻很嫌惡地甩掉她——她錯了!他可以在電話裏吼出所有解釋,但他不要,他非得當著她的面說,讓她看清楚他臉上所有情緒,看清楚他對她的認真,還有對她的不放手。
  
  “你聽著,我馬上要見到你!你讓范克謙擋住我也沒關係,我現在就要再殺到范家去,管你們范家祭出多少家規,我姓藍不姓范!大門進不去我就翻牆過去,了不起再跟十隻狼狗幹架,咬出狂犬病我認了!”
  
  “藍!”范悠悠驚呼,被他的氣勢嚇壞了,但緊接著就聽見手機摔在桌上的巨響,她一直喊著「喂喂,藍別做這種傻事——“,都沒得到藍冬青的回應,直到手機另一端傳來尹夜的聲音。
  
  “他衝出去了,以我對冬青的認識,他真的會這麼做,建議你最好叫人把狼狗綁起來,不然冬青會被咬得很慘,嘖嘖嘖,他前幾天被咬的傷還沒結痂哩。”尹夜火上添油,故意將藍冬青的情況講得很慘很慘。
  
  范悠悠倒抽一口涼氣,匆匆切掉手機。
  
  藍冬青受到傷害是她最不樂見的事,她奔出房間,找到老管家,拜託他將這些天借來守圍牆的狼狗全數退還回去,並且讓人將圍牆鐵絲網上塗的怪東西全清洗掉。
  
  “大小姐,與其這樣做,不如讓藍先生從大門進來不就好了?”老管家聽罷,微笑地提出更好的建議。
  
  “但我哥不讓他進來呀……”她對藍冬青說是她求范克謙不許放他進門,實際上卻是范克謙對於孟虎那一掛的兄弟全存著厭惡,私心在惡整藍冬青。
  
  “如果藍先生賭得贏的話,大少爺就沒有理由不放他進來。”
  
  “就是賭不贏呀……”
  
  “藍先生賭不贏,大小姐卻不一定會輸呀。”
  
  “花伯伯,你在說笑吧。”她沒有韓三月的賭術天分,雖然也從小學賭學到大,在外頭勉強能殺遍天下無敵手,但遇到自家人,她的賭技絕對排不進前三名,更何況是在賭王接班人范克謙面前。
  
  “你知道抽牌時,克謙少爺的自傲性格讓他絕對不拿黑桃K以外的牌,因為他不允許自己輸給任何人。”撲克牌大小足以黑桃最大,紅心其次,方塊第三,梅花最小,而范家規則中又以老K當最大的牌。
  
  “我知道。”
  
  “所以他身上絕對會藏著黑桃K,那張K呀,習慣放在西裝前胸口袋,方便手一舉就順勢換牌——”他都說得這麼明白了,大小姐還不懂嗎?
  
  范悠悠一開始的確不懂,但老管家又點醒了她:“大小姐的賭技確實不是范家少爺小姐們當中最好的,但說到換牌,我和老爺倒認為大小姐的手法最漂亮,乾淨俐落,加上克謙少爺最不會防的人正是大小姐你,所以……”再聽不懂他老人家也沒辦法囉。
  
  呀,對,換牌,她最自豪的不正是這個嗎?!
  
  之前在藍冬青場子裏遇見纏著他撒嬌靠近的女人時,她就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那女人的底牌換走,又心情惡劣地連莊家的牌都換,她爺爺曾誇她手巧呢。
  
  “花伯伯,我明白怎麼做了,謝謝你。”范悠悠露出笑容,轉身就找范克謙去了。
  
  “原來大小姐還是會笑會道謝的嘛……”老管家欣慰地直點頭,嘴裏喃喃笑著:“藍先生,上回賭輸你時欠你的賭注,我老花可是還清囉,克謙少爺那關,你得靠悠悠小姐的好本領,至於你贏老爺那次,要求把他大孫女的幸福交給你一事,就得看你自己做不做得到。”
  
  * ********
  
  
  范克謙手中翻出紅心二時,他那張撲克臉微微扭曲起來。
  
  是誰動的手腳,他心知肚明,而當范悠悠這麼做時,她的心意已經讓范克謙清楚明白了。
  
  她的心,是向著藍冬青的。這是他頭一次看到自己的妹妹幫助外人,那個對任何人都冷冷淡淡的范悠悠,將藍冬青看得這麼重要。
  
  “既然我輸了,我無話可說,進去吧。”范克謙臉色雖難看,但也絕不囉唆,輸贏對他而言說一是一、說二是二,沒有模糊地帶,他輸,自然會服輸。
  
  藍冬青沒有像野狗奔向肉堆時的饑渴魯莽,相反的,他站在與他等高的范克謙面前,深深吸口氣,突地朝范克謙九十度鞠躬。
  
  “我是真心喜歡悠悠,讓她受傷是我的錯,沒保護好她是我的不對,但是不會再有下次,誚你相信我。”
  
  “這番話跟我說有什麼用?”他聽完也不會感動,哼。
  
  “因為你是她哥哥,更是從小把她帶大的人,我相信悠悠和你的感情最好,我必須向你做出保證。”若是他藍冬青也擁有一個像范悠悠這麼美麗的妹妹,他大概也不會給追求妹妹的男人任何好臉色看。
  
  “保證這種事,不是嘴上說說就算了。”范克謙的口氣仍沒多熱絡,但藍冬青的態度比起沒教養的孟虎真是好上太多太多太多,用心裏天秤一秤,有禮貌的藍冬青自然取勝,他也肯多看藍冬青一眼,多看這個讓他妹妹一心全傾向他的男人。
  
  “我知道,我會證明給你看,還有,我知道是你特地放水讓我贏,謝謝你,大舅子。”又是一個鞠躬,藍冬青才甘願地跑進范家大門。
  
  “呿,誰放水了,誰又是你大舅子,八字還沒一撇哩……”
  
  范克謙看著手上的紅心二,兩顆並排的心,紅通通的,這張牌的涵義,一清二楚。
  
  *********
  
  讓藍冬青進來之後,她應該跟他說什麼,她還沒有想到,只是害怕他衝動地真的爬圍牆過來而受傷。
  
  這些天,她思考了很多,想他,也想兩個人的糾葛。
  
  她可以將元司晨事件當作不重要的插曲,繼續回到藍冬青身旁陪他演戲,等待戲的落幕,可是她越來越難以忍受,明明不斷告誡自己他做的事都是作戲,她卻還是深深陷進去,想欺騙自己他也是有一些些喜歡她的,當這種自我膨脹開始發酵,她的得失心也越重,要她無動於衷地待在他周遭,對她變成了一種折磨。
  
  看見藍冬青的身影出現在眼簾,急促地奔過大庭臺階,她站在二樓的落地窗簾後頭瞧得仔細,一分鐘後,她的房門傳來劇烈敲擊。
  
  “悠悠!開門!”
  
  她還沒想好見到他的第一句話是什麼,還有她騙他毀容那件事,只要一見了面就曝光,她怎麼圓謊?
  
  “悠悠,我知道你在裏面,開門好嗎?有什麼話當面跟我說。”
  
  “有什麼好說的?我想說的,剛剛電話裏都說了……”
  
  敲門聲停止,門外只剩安靜,范悠悠坐在床邊,愣愣地看著門板,下意識想挨到門邊聽動靜。
  
  喇叭鎖卻在她靠過去的同時被打開,藍冬青憑著贏來的房間鑰匙登堂入室,范家家規真是讓人又恨又愛,恨的是想進大門時賭不贏就進不來,愛的卻也是想進范家哪一扇房門,只要能贏,老管家就會立刻雙手奉上鑰匙。
  
  她靠得太近,想逃時已經來不及,藍冬青手長腳長,腿一伸,臂一揚,她就落在他的懷裏。
  
  “這麼漂亮的臉蛋兒,像顆剝殼的白煮蛋,光滑細嫩,哪裡毀容了?”藍冬青用臉頰去輕蹭她的,一點也沒吃驚的表情讓范悠悠不解,他捧起她的臉。“眼睛呢?看得清我嗎?”
  
  看得清清楚楚。她頷首。
  
  “那就好。”他將房門關上,“來,過來。”
  
  她被他攬著腰,帶往床邊,他按著她的肩,要她坐下,她沒有掙扎,乖順地等待他開口。
  
  “我真的很想試試把你按倒在腿上,打你屁股的滋味。”
  
  她瞠眸,不知道他說真說假。
  
  “但是不行,那樣一來絕對不會只是很單純地懲罰你。”他沒有自信面對迷人緊俏的臀兒而不想入非非,他也不認為自己有定力只准自己的手拍擊俏臀而不做些其他色情的事。
  
  “……我做了什麼該打的事嗎?”
  
  很好,還天真無邪地問他——我做了什麼該打的事嗎?
  
  “當我掏心挖肺地對待你,你卻把它當成驢肝肺,我跟你談情說愛時,你當我在說謊演戲,半個字也沒擱在心頭上,你說,你該不該打?”
  
  “……慢著,你說什麼?”范悠悠聽得清楚,但無法理解,他在生氣,但又不歇斯底里,數落她罪名時扣來的大帽子讓她一頭霧水,怎麼聽來像是她辜負他、玩弄他,但實情不是這樣呀!
  
  她以為……
  
  “我擁抱你的時候,你也是抱著應付我的心情?我親吻你的時候,你是不是覺得忍一忍就過去了?跟我做愛……還是你覺得那不能稱為做愛,只把我當妓男用用,解決你的生理欲望?”
  
  “我沒有……”
  
  “沒有嗎?”
  
  她咬咬唇,突然生出勇氣反駁他:“那是你吧……”
  
  “嗯?”他挑眉,就是在等她這句話,“大聲點。”他還鼓勵她。
  
  “在應付的人,是你,在忍耐的人,是你,解、解決生理欲望的人,也是你才對吧……”
  
  “我聽不懂,說清楚。”他裝傻。
  
  “我們都心知肚明的事,不用說得多清楚。”她低頭不看他,也不想說更多。
  
  “悠悠。”換藍冬青歎氣了,“我對你沒有一點虛假,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真的,你誤會我了,你在老虎家聽到的話並不完整,我不是在玩弄你,也沒有設計任何遊戲,我不相信你看不出來我是真心還是作戲,如果從頭到尾我帶給你的都只是後者,那麼我真覺得自己是個失敗的男人。”
  
  “我誤會你了?”她吃驚地覷他,覺得他講了個天大的奇怪玩笑,但隨即又咕噥低語:“可是不對呀……我不是你會喜歡的女人,你不喜歡我——”她直搖頭,他從來沒跟她說過半次喜歡,以前又好討厭她的任性,他每次都只是在忍受她,他是因為賭輸給她爺爺才不得不照顧她……
  
  他大掌擒住她的臉頰,定住不動,命令她看著他,牢牢的,不准在這種時候逃避。“范悠悠,我愛你,你對我的不信任,我好難過,而你以為我會以傷害你為樂,我好震驚,我要怎麼做你才會感覺到我每一分的情意?我要說多少次我愛你,你才會相信我比喜歡還要更喜歡你?”
  
  “我以為……你是假裝的……我以為你只是想報復我……我以為你最後會跟我說都是騙我的,甚至於你剛剛講的那些話,我都以為你會不會等我高高興興抱著你也說愛你的時候,再跟我說‘是假的,騙你的而已,你又當真了’……”她訥訥地輕喃。
  
  “所以就連我的求婚,你都不當真了。”害他受到的打擊超大的。
  
  “我一直覺得很納悶,你對我好好,又溫柔又有耐心,我時常迷惑地看著你想,為什麼你的演技這麼好,就連擁抱不喜歡的女人還能那麼熱烈入戲,我還偷偷佩服過你……”她總是在被他抱過之後得到難以忘卻的溫暖,他親吻她時從不敷衍,把她當成美食,吻得好深好徹底,她以為自己會被他吞吃下腹,他帶給她的暈眩,就像漩渦,每每當她提醒自己該冷靜下來,但在結束之後反而都是她緊緊攀附在他身上,她是因為喜歡他才如此入迷失控,他呢?
  
  “不管男人是多麼欲望的動物,腦子被下半身支配得多徹底,不是真正心愛的女人,絕對得不到完完全全的體貼。身體的勃起靠的是性欲,隨便一支A片也能做到,可是要男人甘願為女人歡喜、煩惱、操心、想念、生氣,氣完又不顧窩不窩囊地挨回她身邊,想逗她笑,要她別跟他計較,最好是忘掉他說錯的話、做錯的事,怕她記恨他一輩子,再也不肯理他,要等她終於破涕為笑,寬容地說‘好吧,原諒你這一次’,整個人才如獲特赦——”藍冬青的嗓音轉為輕軟,“悠悠,我不是一個溫柔的男人,要我對我厭惡的女人假裝多癡情,我做不出來,我沒這麼高的本領,你和我是同類型的人,你一定懂我的意思,我們不浪費溫柔在我們不在乎的人身上,不是嗎?”
  
  范悠悠是形於外的冷漠,美麗的臉上永遠鑲著「生人勿近“的撲克表情,對人愛理不理,不對討厭的人多說半個字。
  
  而藍冬青是隱於內的冷漠,外表看起來和善好相處,俊秀的臉龐永遠掛著一抹溫和的笑,但他讓人靠近他身邊,卻摸不透他的心,用笑靨包裹淡漠。
  
  他們都自私,所以她漠視元司晨炙熱的追求,無法忍受他碰觸她半根頭髮;所以他能無情利用喜愛他而他卻不愛的女人,這樣的他與她,卻肯為彼此放下自私,那是對任何人都吝嗇給予的。
  
  她不說話,只是看著半跪在她面前的藍冬青,漫長的凝視。她想從他眼中看到心虛或是繼續不信任他的理由,他的雙眸深如潭,清澄、明亮,奇特的是,她在這樣的眸光中看到了屏息以待,微微惶恐的、淡淡不安的情緒,他在害怕她不接受他的說服,不相信他付出的真心嗎?
  
  當一個人說出了“愛”,卻害怕對方回應了否決,很可怕的,她知道,她也總是以為他會這樣對待她,說著喜歡他時,聲音發抖,胸口都會跟著疼痛起來,多希望他給的答案和自己一樣,可是又無法確定自己想聽的話等於對方想說的話,心因此而變成海上起伏的小舟,隨著不安的浪潮翻騰,幾乎隨時會翻覆滅頂。
  
  “藍……”她朝他張開雙臂,他主動靠過來,像頭乖貓枕在她柔軟的胸口,她梳摸著他比一般男人還要長的黑髮。“你討厭我這樣叫你嗎?”
  
  “不討厭。”他愛死了。
  
  “我以為你討厭……因為你每次接到我的電話,聽到我叫你,你都會歎氣。”
  
  “那是因為你又惹禍了,你知道你打來求救時,嗓音都放得特別軟嗎?”
  
  “有嗎?”她毫無自覺。
  
  “‘藍,來幫我……’、‘藍,我在Bluestar’、‘藍,我有麻煩了……’、‘藍,快點……’。”最後那句的發生地點通常都是在床上,他特別偏愛她那時這樣喊他,他沒聽過比這更甜蜜更醉人的聲音了。
  
  “那你討厭我嗎?”
  
  “曾經,只是曾經,現在我愛你,以後我愛你。”他實話實說,不否認以前對她的確頗為感冒,但相處過後才知道她只是一個心思單純的女孩子,不做作,沒心機,不懂得保護她自己,愛他比愛她自己還要更多的笨蛋。
  
  “如果哪一天你告訴我,今天你說的每一個字都是謊言,我也不會後悔信任你……”范悠悠不要再懷疑他,她要將他的告白全部深深地鑿在腦海裏,這些是她想也不敢想的回應,從他漂亮的嘴唇間說出來,她不想忘。
  
  “笨蛋,要是有那一天,請你用力開扁我,不要這樣寵壞我,需要的話,我把老虎和阿火借給你,你指揮他們來圍毆我,他們知道怎麼打到讓我斷光肋骨。”他就是知道她會寬待他,寧可自己受傷,也不跟他翻臉,笨女孩,這樣是不對的,對待負心漢用不著手軟!
  
  她幾乎要被他逗得開懷大笑,他好認真,一點也不在乎他現在在交代的,極可能是他未來的下場。
  
  “好。”她答應以後會善用孟虎和火燎原。
  
  “不過你不會有機會,我保證。”
  
  因為他絕不騙她。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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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匿名  發表於 2014-6-20 00:40:29
  尾章

  
  孟虎家的廚房。
  
  四個男人又在製造空氣污染。
  
  “……我想范大小姐進不了家門,跟你脫不了干係吧?”尹夜呼出白煙。
  
  “你上次那句話是真的還是假的?”火燎原的手肘掛在藍冬青的肩膀上。
  
  “哪句話?”藍冬青笑問。
  
  “就是我們替你慶祝甩掉范悠悠的那一次,你嚇死我們的那句話呀。”火燎原提醒他。
  
  “當然是真的。”
  
  “你你你……你不是很討厭她嗎?”孟虎有些結巴,表情相當僵硬不自然。
  
  “不討厭呀。”
  
  “我看你是不討厭她的身體吧。撇開她的怪脾氣,她倒是貨真價實的大美女。”火燎原有話直說。
  
  “我是很覬覦她的身體沒錯。”藍冬青笑得有些淫,說話時眸光瞟了過去,往廚房門口拋媚眼。
  
  “終於露出真面目了吧!你這個壞心的傢伙,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會這麼簡單就原諒她以前奴役你的事,甩開她很簡單,但是要甩得讓她瞭解你的切膚之痛才是你的目的吧!”火燎原指著他的鼻子斥責他。
  
  “你在說什麼呀?阿火。我是那種卑鄙小人嗎?”
  
  “你是。”火燎原不給面子地直接回他,突然忘詞,他從口袋摸出小抄,照著念:“高中時不是有個女老大看上你,還向大哥明示要把你當禮物送給她,結果不知道是誰哦,表面一副什麼都聽她的乖乖小男人模樣欺騙她的感情,暗地裏卻將她的地盤一塊一塊全吞掉,她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你現在把這一套用到范大小姐身上了,是不是?也打算玩弄她的感情之後再甩掉她,才能發洩你的不滿鳥氣吧。”念完,小抄折回口袋。
  
  “阿火,我只能說你的聯想力不錯。”煙灰彈進流理台。
  
  “你打算跟她演戲演到什麼程度才罷手?上過床之後?還是等她愛上你之後?”
  
  藍冬青雙臂勾住火燎原及孟虎,聲音輕快爽朗:“基本上,我跟悠悠是玩真的,所以你們要開始習慣以後兄弟的聚會裏會出現這個美麗小女人,還有,我話先說在前頭,她的個性比較害羞怕陌生人,你們的嘴臉別給我太猙獰,嚇到她就等於惹上我,我是怎麼樣的人,你們兩個應該都很清楚。”
  
  廚房內,停格。
  
  廚房外,兩個女人從頭到尾看完。
  
  “整體來說,虎哥演得最糟糕,只有一句臺詞還吃螺絲,對不對,表姊?”韓三月站在廚房門口,丟了幾顆奶油爆米花到嘴裏,對自己的親密枕邊人做出殘忍評語。
  
  若范悠悠最適合演植物人或屍體,那麼孟虎也有最棒的角色可選……嗯,路燈或大型變電箱。
  
  廚房裏的孟虎聽見了,跳過來反駁:“我本來就不是演戲的料呀!要不是冬青叫我們重現一次那天的場景我才不用像個白癡背那句臺詞背他媽的一整晚!”孟虎此時又恢復他轟人的好口才,果然他只有說髒話順口。
  
  “你那句臺詞才八個字耶!”噓!噓!噓!身為觀眾,韓三月給他用力的噓聲,“尹先生也只有一句,但他抑揚頓挫都捉得剛剛好,拿來當開戲頭句話無懈可擊!火先生演得最好,臺詞又多又順又不NG,安可安可。”報以熱烈掌聲。
  
  “你敢當著我的面誇別的男人?!”孟虎打翻醋罎子。
  
  “老虎,虎嫂只是實話實說啦。”火燎原帥氣地撥撥頭髮,他很有演戲天分的。
  
  “看小抄有什麼好驕傲的?!”敗筆!敗筆啦!孟虎吠他。
  
  “我的臺詞要是讓你背,你背三年也背不出來啦!”
  
  “靠!你說什麼屁話?!”孟虎卷袖子衝向他,火燎原挺胸頂回來。
  

  “不是嗎不是嗎?不然你現在把我小抄的這幾句背來聽聽呀!”
  
  “……”孟虎五官扭曲,瞬間消氣,他做不到,做不到呀呀呀呀!
  
  尹夜按熄煙,走向廚房外的范悠悠,拿起託盤裏的一杯冰水潤潤喉,也給了范悠悠一記笑容,火燎原是第二個跟進的,端走冰水往客廳移動,廚房太小,尤其是塞滿四個巨大生物,擠死了!
  
  孟虎與韓三月則是最後離開的人,韓三月私底下還是安撫老公,誇他不是靠演戲吃飯的,不用演得太好,她不喜歡太會演戲的男人,因為那代表著男人極可能會騙她,男人呀,像他這樣就很好很可愛她很喜歡啦!
  
  孟虎被誇得茫酥酥的,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楚,所有被笑的怒氣連一咪咪也沒剩。
  
  藍冬青慢慢踱步出來,范悠悠將冰水遞給他。
  
  “聽見最後那句你漏聽的重點了嗎?”他可是為了讓她補聽到,付出不少代價請求兄弟們絞盡腦汁重現當時對話的每一句每一字每一個逗號每一個句點,重謄劇本,排練,再一次演給她看,絕對不讓她抱持著任何一絲疑慮。
  
  她對於這件事已經不介意,但藍冬青卻比她還在乎。
  
  他害怕她還對他不信任,害怕她心裏還有懷疑的種子沒根除,害怕她因此而不敢放心愛他,害怕他的愛情沒能傳達給她。
  
  “嗯。”正是因為聽見,她臉頰及耳根都是紅的。
  
  原來自己漏聽掉的是多麼重要的話,是她讓自己和他兜了好大一圈,多走了冤枉路,多流的眼淚全都白費掉了。
  
  他明白她此時心裏對她自己的取笑,但他倒有不同見解。
  
  “事實上讓你誤會也不算太糟糕的事,至少那次聚會之後,你很主動撲過來,我喜歡那樣的發展……”他刻意在她耳邊吹氣,提醒她做過的大膽事蹟,“不如,我們回家繼續演後半段的部分?”
  
  “……好呀。”她鼓起勇氣回視他,迎戰他,他一定以為她不敢這麼回他,故意想看她被逼得羞窘,哼哼,她可不是青嫩嫩的小女生了!
  
  “好氣魄!等會兒在床上別忘了維持住呀。”
  
  藍冬青垂首,在她唇上落下響吻,啾。
  
  她不服輸,親得比他更用力,啾!
  
  真神奇,她怎麼會這麼喜歡他呢?
  
  當初站在爺爺房裏的大落地窗前,看見他和尹夜、孟虎離開的年輕身影時,她的心平平靜靜,聽著爺爺問她“三個當中最俊的那個,你看順不順眼?”,她搖頭,不是回答,而是不明白爺爺問的是什麼意思。順眼?在她眼中看到的任何人任何事,都沒有什麼差別,無關順不順眼,她全都沒放在心上過。
  
  只記得他那時頭髮就比同齡男孩還要長,柔柔亮亮的垂在肩膀,唇邊有笑,雖然好看,但是感覺好遙遠、好不真實,她不認為自己有朝一日能如此靠近那抹笑靨,甚至還能觸碰到、親吻到。
  
  她以為她沒把他放在心上過,但是卻又能輕而易舉地在記憶中挖出那麼久之前的畫面,清晰得仿彿他賭輸爺爺離開范家只不過是前一分鐘的事情。
  
  那時的他,那時的她,早就產生了交集。
  
  “藍,我愛你。”這一次,終於可以毫無負擔地對著他說這句話,而不用再心痛著。
  
  “怎麼又突然冒出這句話?”藍冬青撫額呻吟,他咧開的笑容苦苦的。“你明明知道你說這句話就會讓我很失控耶……但是在老虎家的廚房……”想做什麼都很綁手綁腳,而且還得做好被死黨們嘲笑半年以上的心理準備。
  
  他苦惱的模樣換來范悠悠的大笑,她的笑聲,讓客廳中幾個配角以為自己聽錯了,那女人的笑容最近常常看到,是開始有些習慣啦,但她從來沒有笑出聲音過呀,廚房裏到底在上演什麼後續發展呀?
  
  “很高興我成為讓你開懷大笑的誘因。”藍冬青沒好氣地說道,他明明很認真在苦惱這件事,她反倒還笑他?真壞心。他扯著她的袖子,不讓她戲弄完他就拍拍屁股走人,雙唇精准地抵住她的耳朵,像在喂她悄悄話,不給路人甲乙丙丁偷聽見的大秘密,“我也愛你。”
  
  第一次,她在告白時得到了同等回應。
  
  他的口中不是說出殘忍的傷害,而是好甜好甜的蜜。
  
  她知道,他沒有騙她。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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