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綠光]拐入豪門【一門貴婦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11
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00:19:10
第八章

  「我餓了。」

  喵喵兩聲,主人餓了,就連在羽乃冬腳邊磨蹭的小冬似乎也餓了。

  她瞇眼瞪著他。

  他是故意的吧,在這種時候、這個地點,這個她等待他解釋的時間點上?

  「不能怪我,我晚餐都還沒吃呢。」方曜久一臉無辜地看著害得他到現在尚未用餐的罪魁禍首。

  他起身,先是替小冬準備了貓食,隨即又繞回她身旁。

  她抿了抿唇。「你想吃什麼?」無奈地歎口氣,放下包包,她走向廚房,打開冰箱一看,發覺裡頭又多了不少速食包。

  「那是我小阿姨拿來的,就是你看到的那個女人。」他跟著摸進廚房,很自然地從背後環抱著她。

  「你小阿姨?」她眉間微皺。「太年輕了吧……」

  不是她不信,而是那個女子的年歲似乎不足以成為他的阿姨。

  「確實是挺年輕的,畢竟她大我沒幾歲,她是我媽最小的妹妹,我媽沒空理我,所以偶爾會叫我小阿姨來探視我。」氣息溫熱地灑在她敏感的雪白頸項。

  羽乃冬回頭瞪著他。「等等,劉憶琳說你父親早逝,母親也在幾年前去世了。」若真是如此,那麼,他母親是怎麼要他小阿姨來探視他的?

  「她說的是我二阿姨替我假造的個人資料。」

  「你二阿姨?」怎麼突然冒出這麼多人?

  「手別停,我要吃蛋包飯。」他窩在她肩上,像只渴愛的無尾熊,極無恥地撒嬌著。

  「你二阿姨又是誰?」她的肩上扛了只無尾熊,隨著她東移西動準備食材鍋具。她的腦袋已經是一片混亂,不知道到底要相信誰的說詞。

  心思煩躁,但她還是依著本能炒飯,先盛到盤中,將蛋汁淋到平底鍋上,邊搖晃邊撥動,等到蛋汁半凝固時,將整個平底鍋拿起,擱在濕抹布上頭,再回到爐上。

  「你在幹麼?」方曜久依舊偎在她肩上,像個孜孜不倦的學生般提問著。

  啊啊,她出現在他的廚房裡,看起來就像是這一扇風景裡最契合的主題,彷彿這個位置是為她所預留的。

  有她在,他的廚房豐富了起來,房子不再只是房子,開始有了家的感覺。

  「為了避免把蛋煎得太老,降溫一下,蛋皮才會嫩。」她隨口回答著,輕敲握柄,把蛋皮翻面,推到鍋子邊緣,呈葉子狀後,把炒飯倒進去,而後再整個包起倒在盤子上頭,加上番茄醬,香得令人肚子咕嚕咕嚕叫的蛋包飯總算大功告成。

  「你不準備你的嗎?」他端著盤子。

  「我已經吃過了。」她極力地將急躁的心思壓下。

  他真以為她的神經有那麼大條嗎?都什麼時候了,她哪可能會餓?

  「那陪我吃吧。」他理所當然地把她拉到客廳坐下。

  羽乃冬坐在他的對面,看他吃得眉飛色舞、贊下絕口,若是今天以前,她會笑得像個小女人,但現在她笑不出來,因為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答案。

  可是,他一晚沒吃東西,她實在不想在這當頭催他吃快一點。

  「我二阿姨就是旭曜百貨的董座夫人,不過你不要以為我進旭曜是靠關係的,我可是經過一般面試程序進去的。」儘管滿嘴都是食物,但他還是不忍心讓她等太久。

  誰在乎他是怎麼進旭曜的?「你二阿姨?會不會太年輕了?」難不成他方家的人都是天生娃娃不老妖?

  「她大我十歲,保養有方。」他挑起眉,一舉狂掃盤中物,把最後一口飯送到她嘴裡。「劉憶琳還跟你說了什麼?小白臉與貴婦人?」

  不需要她回答,他光是看她的表情就猜得到答案。

  哈,那個女人還是一樣沒創意。

  她蹙眉思忖片刻,嘴巴努力地嚼了又羈。「好,就算董座夫人真的是你二阿姨,可她為什麼要幫你製造假資料?」裡頭還是有很多疑點,不是嗎?

  「因為我的身份不方便曝光。」他勾起笑意,探手在她唇角拈下飯粒,往自己嘴裡送。

  「為什麼?」顧不得他的動作有多曖昧,她只想知道答案。

  「我是私生子啊。」呵呵,她該不會是忘了吧。

  「……」就因為是私生子?有這麼嚴重?

  方曜久站起身,倒了兩杯茶。「我剛才說過我小阿姨送了速食包來吧。」

  「嗯。」看著他,羽乃冬發覺自己頭一次跟不上他的邏輯,又或許該說,以往他總是會配合著她的思考速度和方向。

  「是統華的。」

  「喔。」眉頭絞得更凝重了,她真的跟不上他的思維。

  「我媽是統華集團總裁。」

  「是喔。」她輕輕點著頭,過了一分鐘──

  「嗄?」她反應超大,杏眸圓瞠。

  「呵呵,有必要這麼驚訝嗎?」他呵呵笑著。

  「真的假的?」他總是在笑,她搞不清楚他話裡的真實性有幾分。「你之前為什麼不說?」

  「怎麼能說?你說男人有權有勢就會搞七捻三,我要是跟你說我的真實身份,說不定你就不理我了。」

  她確實說過這樣的話。

  「我外公總共有三個女兒,我媽是最大的女兒,所以總是跟著我外公出入商界各大宴會,我媽十六歲那一年遇到了一個男人,一時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因此而有了我。」把茶遞給她,讓她喝口茶,壓壓驚。

  羽乃冬心裡有不少疑問,但比對劉憶琳的說法,竟有多處吻合。

  「對方是有頭有臉的集團負責人,早已娶妻生子,所以我的存在變得很尷尬。」他依舊笑著,伸手撫平她眉問的皺折。「幸好,我外公把這件事給壓了下來,所以知道的人並不多。」

  「哪會尷尬?」她氣呼呼的脫口道。

  每個人都有其存在的意義,怎能說是尷尬?她討厭這種說法。

  方曜久抓起她的手把玩,湊到唇邊親吻著。「我外公不准我媽生下我,但是我媽極力爭取,甚至跟外公談條件,說她一輩子不嫁,會永遠守著統華集團,我外公答應了,卻不允許我在眾人面前曝光,所以我是在英國出生,二十歲以前都住在英國,回國之後則是住在鄉下,一直到一年前才到旭曜上班,累積職場經驗。」

  羽乃冬聞言,氣得渾身發抖。「難道他們要把你一輩子都藏起來嗎?」他才沒有這麼見不得光,倘若他們不要他,送給她吧。

  「並沒有,我下個月就要回統華了。」發覺她握緊的拳頭顫慄著,他細密地吻著她。「你願意跟我一起回去嗎?統華是老字號的食品集團,從零食、飲料到各種速食包的開發,如今準備搶攻連鎖餐廳市場,我覺得你是我心目中最理想的主廚。」

  她錯愕。「你只是要我的手藝而已?」她記得他就是這樣跟董座夫人說的。

  「不,我是要你的人,之所以想拉攏你,一方面是希望你別那麼累,老是一個人準備那麼多的食材,你不累,我光是用看的就覺得很累。」他的吻從她的掌心一路吻上手臂、肩、頸,來到她柔嫩的唇。「乃冬,我是真的愛你,不要懷疑我,關於我的一切,我都可以告訴你,請你不要討厭我。」

  「……我怎麼可能討厭你?」她心疼得要死,不捨得要命,纖瘦雙臂環住他寬實的肩頭。

  她無意逼他說出他不想說的身世,而此時此刻,她百分之百相信他。

  她這才知道,他令人著迷的特質竟是源自於他的身世,想必他從小就擅於觀察,才培養出他如此細膩的心思,是不?

  「記住,不要理劉憶琳說的任何話,有些事是我故意在她面前製造的煙霧彈,為的是要逼退她的糾纏,所以她的話僅供參考,千萬別信。」他可不希望他細心栽培的愛情毀在一個不識相的女人手中。

  「嗯。」她答應他。

  水眸微掩,她享受著他攻勢漸密的吻,喜歡他輕柔舔吮,猶如柔柔細雨將她團團包圍,極細的分子涓滴滲入她的血液裡頭,使她迷醉,令她迷亂。

  她的呼息漸亂,感到他的吻轉為狂野激揚,幾乎令她招架不住。

  「等、等等……」她氣虛低喃著。

  「怎麼了?」他低嗄輕問,長指以朝聖的心情膜拜著她如脂玉般柔滑的每寸肌膚。

  「我、我……」一整天下來的情緒起伏太大,她沒辦法接受眼前這突然的變化。

  「你不該是這樣子的。」他語帶埋怨,唇角卻帶著笑。

  「嗄?」

  「你上次是這樣子的。」方曜久褪去上衣,抓著她無骨似的柔軟小手,覆上他的唇,逐一往下滑過喉結、精鑿的胸膛、肌理分明的腹部,甚至是……

  「啊!那不是我、不是我!」她拔尖聲音喊著,死命踩煞車。「你明知道我喝醉了,我以為我在作夢,我是無意識動作!」

  救命啊!

  「是下意識動作吧。」他嗓音低啞了起來,輕佻的笑已不復見,黑邃的魅眸氤氳著慾念。「要不,我們來喝點酒吧,你覺得如何?」

  「不!」她堅決的喊著,卻很孬地閉上眼,只覺得指尖傳遞回來的是屬於他的熾熱和剛硬。

  「你不愛我?」他吐露著誘惑氣息。

  「不是,我、我只是還沒洗澡。」她羞赧欲死。

  「真巧,我也還沒洗,一起洗吧。」他說到做到,立即將她打橫抱起。

  「喂,等、等一下!」太突然了,她還沒有辦法接受。

  「不能等。」

  踏進浴室,他轉開水龍頭,適溫的水兜頭落下,他的吻兇猛覆上,像頭甦醒的猛獸般激情渴求。

  她被強硬卸下防備,投入他似火的熱情裡頭,讓烙鐵般的烈焰焚燒著彼此,激迸在兩人密不可分之處……

  「少卿,我要出去一下。」

  卓少卿看了羽乃冬一眼,目光定在她手上的特製便當。

  「唉,又開始了。」歎口氣,繼續忙。

  「喂,什麼意思啊?」她秀顏泛起桃紅。

  「沒什麼意思,只是認為女人心海底針,昨天明明還又哭又罵的,今天倒是笑逐顏開準備送愛妻便當,我幾乎要以為我昨晚看到的都是幻覺。」

  「就跟你說已經都解釋清楚了嘛。」厚,難不成她很喜歡看她失戀嗎?

  「劉憶琳給的地址呢?你接到的電話呢?」還有兩大疑點哪,小姐。

  「劉憶琳說的話不足採信,僅供參考,至於電話,我改天會再問他。」處理的方式就是這麼簡單。

  「算了,你覺得開心就好,到時候又想哭的話,隨時來找我。」

  「你在詛咒我?」她瞇起杏眸。

  「是在提醒你。方曜久人不差,但總覺得神秘兮兮的。」卓少卿想了下。「好啦,你覺得沒問題就好。」

  羽乃冬抿起嘴,心微微發沉。

  推開門,等著紅綠燈號志變換,走過斑馬線,像識途老馬般地來到企劃部門,然而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卻沒瞧見他的人。

  啊咧,跑去哪了?

  應該先打通電話給他的。想著,她站到外頭長廊撥打電話,對方卻是正在通話中。

  「乃冬?」

  身後有人喊著,她緩緩回頭。

  「你好。」唇角微漾笑意。

  「找曜久對吧?」小陶笑問道。

  「是啊,可是沒瞧見他的人。」

  「有人打電話給他,他應該是到樓梯邊接聽。」

  「我去找他。」

  羽乃冬點點頭正要走,卻又聽小陶說:「你知道曜久要辭職的事嗎?」

  「什麼?」

  「你也不知道?」小陶有些意外。

  「呃,我有稍微聽他提過,但沒想到這麼快。」昨天才說的呢。

  「是不是有其他公司挖角?我就知道,像他這麼優秀的企劃人員老是升不上去,最後肯定會想跳槽的,只是不知道他要去哪家公司?」小陶一臉期待,彷彿只要知道他的落腳處,便打算跟著一起跳槽似的。

  「我不是很清楚。」她僵著笑。

  太多事是不能提的,所以她也只能虛應著。

  「這樣子啊。」小陶搔搔臉苦笑著。

  羽乃冬點點頭,趕緊閃人。她實在不擅長這種對談。

  她快步往樓梯方向走,然而人未到,便已經聽到他的聲音──

  「想你、想你、想你,過不過癮?呵呵~」

  血液瞬間被凍住,她踉蹌了下,背貼在牆上,緊抓著快要抓不住的便當。

  突覺,手中為他精心設計的便當沉重得快要拿不動。

  「好,今晚去找你總可以了吧。」方曜久開心地笑著。

  她自牆角探出,看著他抹在唇角刺眼的笑,彷彿化為刀劍剮進她的心間,刺出一片血肉模糊。

  他怎能如此?

  難道他昨晚的告白全都是騙她的?

  倘若不是騙,那麼,這些對話又算什麼?

  再親暱不過的口吻,那寵溺的笑聲,對方若不是他珍惜至極的女子,又會是誰?

  顫慄息髒劇烈收縮間進裂,呼吸極度困難,她幾乎是貼著牆才有辦法再踅回企劃部門口。

  她不要再聽了,不想再聽了。

  對他,她掏盡了情意,然而他的行為卻比黃朝陽還要令人髮指。

  戲弄她真的那麼有趣嗎?動機呢?戲弄她對他而言有何利益可圖?也許,她又誤會他了?

  「乃冬?!」

  背後傳來方曜久的喚聲,她整個人狠狠顫了下,說服自己挺直背脊,回頭給他一個再自然不過的笑。

  她忍不住要佩服自己。

  「便當。」她將盛滿情意的便當遞給他。

  「謝謝。」他很自然地在她頰上親了下。「陪我一道吃。」

  「不了,店裡很忙,我得趕緊回去。」她表面平靜無波,內心卻是暗潮洶湧,掙扎猶豫著該不該問清楚。最後,她說:「晚上有空嗎?」

  是,她沒種,沒有勇氣開門見山地問,會的只有再迂迴不過的試探。

  方曜久的眼神飄動了下,很抱歉的笑著,「對不起,我媽要我晚上回去一趟,你想跟我一道去嗎?」

  他母親?尋常人跟母親對話會是如此?「不好,你自己去,明天晚上再約你去逛夜市。」

  「好。」

  「就這麼說定了。」她首度主動親他一下。

  方曜久有些意外,貼在她耳邊道:「快走。」

  「嗄?」她的心抽痛了下,不敢置信他竟然趕她走。

  「不然我就吃了你。」寓意瞭然。

  羽乃冬垂著臉,這一回怎麼也笑不出來,微推開他後,轉身離開。

  這一次,他應該解讀不出她的心思、看不出她的試探了,對吧?

  她取出依舊放在包包裡頭的那張紙條,仔細看過之後,暗自下了決定。

  是夜,自助餐店提早打烊之後,羽乃冬跟大姊借了車,早早開車來到劉憶琳給她的那一處地址,來到目的地之後才發覺,原來是高級的獨棟豪宅。

  她把車停放在斜坡上,就在那扇鏤花鐵門的斜對面。

  心裡有數種方案。

  他也許會來,只因,這裡可能是他母親的住所。

  如些想,緊繃的情緒舒緩了不少。

  但,也許他根本不會來,這個地址不過是劉憶琳挑撥他們感情的工具罷了,而他真的是回家和母親相聚。

  若是這樣,她會為自己再次誤會他而感到抱歉懊惱。

  也有可能……不,剩下的可能性她不想推測,反正她會在這裡等,十點以前,她是不會離開這裡的。

  她耐心等待,時間黏膩而難捱地凝滯不動,一分鐘在等待之中拉到一個鐘頭般的長度,像是一種酷刑,折磨著她。

  每當有車子經過,她的心便高高懸起,直到確認不是他之後,才又蕩回胸口。

  就如眼前,又有一輛外型、顏色極為相似的車子……羽乃冬坐直身子,瞇眼直瞅著那輛車的車牌,確定那是方曜久的車,且大剌剌地停在那扇鐵門前,鐵門自動打開,車子滑了進去。

  她立即發動車子,略微前進一些,企圖看見門內的狀況,只見車子停在建築物前,一位女子從屋內走了出來,他一下車,她便立即給他熱情的擁抱,甚至還親他,而他竟不閃避!

  「喵喵,別玩了。」他喊著笑著,依然沒避開。

  「為什麼不能玩?」被喚做喵喵的女子嬉笑反問。

  眼前的畫面撞擊著她,她聽見血液逆沖的聲音,閉上了眼;畫面卻在她眼前慢動作微格播放著,一格格地撞痛她、傷著她。

  她像是處在世界之外,掉進了另一個時空。

  倘若旭曜百貨董座夫人真是他的二姨,那麼,屋外那個女人絕不可能是他的母親,她比董座夫人還要年輕!

  劉憶琳說對了,撒謊的人是他。

  他騙她、竟然騙她!
匿名
狀態︰ 離線
12
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00:19:37
第九章

  「結束營業?!」

  等了一個中午,等不到愛妻便當,方曜久手頭正忙著交接,倒也不以為意,到了下午,想打電話詢問她逛夜市的時間,卻發現她的手機關機,他還是沒有多想,直到下班後來到「小品」,看見貼在店門口的字條,他才隱約感覺不對。

  再撥她的手機,卻始終呈現關機狀態,想了下,他快步趕回住所,沒先回家,反而先來到她家門前。

  按下門鈴,等了一會,便聽到有人不耐地回應,「誰啊?」

  「你好,我是方曜久,請問乃冬在嗎?」

  門驀地打開,露出一張凶狠、欲殺他而後快的嘴臉,他不及防備,領口已經被對方揪起。

  「好傢伙,你還敢出現在我面前啊?」羽必夏瞇起麗眸,狠勁橫生。

  「發生什麼事了?」他愣了三秒才回神。

  「你還敢問我發生什麼事?」她緩緩地握緊拳頭,拳風虎虎。

  「等等,我真的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就在拳頭落下的前一秒,他驚聲喊著,「就算要打我,也要給我一個罪名吧!」

  「遺棄罪。」話落瞬間,及時停住的拳頭直往他高挺的鼻子招呼過去。

  方曜久痛得發不出聲音,眼睛酸楚得張不開。「我遺棄了誰?我才是被遺棄的那一個好嗎?」好痛啊,真是太不留情面了。

  「說!你昨晚到底做了什麼,為什麼乃冬會哭成那個樣子?」不採信他的說詞,羽必夏再次揪著他的領子,用兇惡的目光寸寸絞殺他。

  「我?我昨晚回去跟我媽說乃冬的事啊!」他喊冤。

  「嗄?」她貓眼般的大眼轉了一圈,回想著妹妹昨晚的唸唸有詞。「噢喔,難道她是誤會了?」

  「什麼意思?」

  羽必夏放開他,簡單地告訴他,乃冬昨晚跟她借車外出,但到底去哪不知道,回來之後整個人如行屍走肉,回到房間痛哭一場。

  方曜久聽完之後,立即迅速地將昨天曾經發生過的點點滴滴想過一遍。

  「不會吧……」該不會是她又誤會他講電話的內容了?

  「所以,她一早就說她要結束營業,回山上修身養性。」

  「哪座山上?」

  羽必夏舒服地窩進沙發裡,斜睨他一眼。「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大姊,我要去跟乃冬解釋清楚,你也不希望她難過,對不對?」情況緊急,他立即動之以情。

  「我並不確定她是不是想看到你。」要是亂給訊息,到最後她卻挨罵咧?

  「大姊,我聽乃冬說過你是個自由接案的導演,想必包括製作和耗材都得自己打理。」他的腦筋飛快轉動著。

  「那又怎樣?」

  「拿這張名片,到這裡買膠卷底片,我跟你保證,絕對七折。」他誘之以利。

  羽必夏睨了一眼,貓眼亮了起來,將名片接過手,看著他,「這樣聽起來,好像我賣妹換利似的。」

  「不是,我想大姊很清楚我愛乃冬,你也想要撮合我跟她,對吧?」他擺出和氣生財的笑意,儘管鼻樑有片明顯瘀青。

  羽必夏打量著他,心想這人心機好重,但嘴裡卻說:「可以用到什麼時候?」

  「沒有期限。」

  「好。」打開茶几上的便條紙盒,她快速寫下一串地址。「找得到算你幸運,找不到,不關我的事。」

  「多謝大姊。」他看著那串地址,唇角抹起挑戰的笑。

  只要有愛,距離絕對不是問題。

  天空萬里無雲,山間重巒疊翠,眼前幻影閃爍,心底痛苦蔓延……

  「乃冬啊,還沒好嗎?」

  聽見母親的叫喚,羽乃冬驀地回神,發現自己竟拿著菜刀神遊,擱在砧板上的白蘿蔔還完好無缺,缺的只有她的心底一角。

  遺留在他心上的碎片。

  「快要好了。」歎了口氣,她回得很氣虛。

  吸口氣,她動作飛快地將白蘿蔔切成條狀,再切成丁,菜刀一揮,將切好的蘿蔔丁掃落砧板邊的簍子,又從左邊抓起白嫩嫩的一條,快刀成丁。

  這些都是準備要醃漬的,成為夏天一道開胃的小菜。

  「你在想什麼?現在才剛開始切?」母親潘洛君走到她身旁,抓了凳子在她對面坐下。

  「沒。」動作快得以為她是不用換氣的。

  潘洛君看著她良久,突然開口,「怎麼說回來就回來,也沒先打個電話?店放著沒關係嗎?」

  羽乃冬想了下。「我打算把店收起來。」

  「太累了,對吧。」

  「……嗯。」

  「所以,打算回老家韜光養晦再出發嘍?」潘洛君支手托腮,直瞅著她閃避的眼神。

  「嗯。」聲音很氣弱。

  「那種話你拿去騙你爸還差不多,拿來騙我,就太瞧不起我了。」啐,以為她認識她幾年?她可是她媽耶,一手將她拉拔長大,她會不知道她的個性?

  隨便問問,她還真的隨便回答,真是太沒禮貌了。

  「媽……」厚,昨天不問就別問了,幹麼等到今天才問?

  「你不想說也無所謂,但是你的臉已經夠冷了,要不要到外頭曬點太陽,把自己弄暖一點?」潘洛君看著她,那張嘴很不客氣。「我剛才從後門走進來,就覺得這裡籠罩著一團黑影,感覺好晦氣。」

  羽乃冬看著母親誇張地左扇右拍,好像在嫌棄她。

  「都怪你把我的名字取得不好啦!」乃冬、乃冬,不冷才有鬼!

  「哪裡不好?誰說冬天一定冷,你不知道有暖冬嗎?」哎呀,竟然敢怪老娘沒把名字取好?

  「那你為什麼不乾脆把我的名字取成暖冬?」

  「沒創意。」

  「我又不是冬天出生的!」都是老媽啦,玩弄她的名字,玩弄了她的一生!

  「冬天出生就叫乃冬,多沒創意啊!」夏天出生的叫乃冬才有互補作用嘛。

  「誰理你的創意啊?我要改名字啦!」氣死,不切了!

  丟刀,走人。

  「喂!」潘洛君有些傻眼。

  哎呀,她這個女兒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個性了?居然還會丟刀咧。

  從後門經院子走到門前廣場,羽乃冬近乎賭氣地站在艷陽底下。

  好,就看曬曬太陽之後,她會不會暖一點。

  她討厭自己的冷,討厭自己的鑽牛角尖,討厭自己沒有看人的眼光,討厭自己直到現在還掛念著他!

  那個混蛋騙她!

  甜言蜜語說得跟真的一樣,那句「我愛你」像是跳樓大拍賣似的說個沒完沒了,溫柔的舉止像是在呵護一個易碎的瓷娃娃,然而事實證明,一切都是假的!

  最可恨的是,才一天沒見到他,她竟想念得如此心痛。

  和黃朝陽分手時的恍惚根本無法和眼前的巨痛相比擬,更讓她看清楚,她確實是栽在那混蛋的手裡了。

  他害得她愛與不愛都煎熬,令她火大,卻也令她揮之不去,不管閉不閉眼,他的身形都會在她腦海裡來回遊走,瀟灑的、不羈的、狂放的、深情的、笑臉迎人的……

  「幹麼一臉懷念過往、弔唁死者的表情?我還沒死呢,想我就撲到我的懷裡,我說過了,這個懷抱是為了你量身做作的。」

  羽乃冬傻眼地看著驀然出現在眼前的男人,笑得落拓迷人,有些輕佻有點壞,可眉梢眸底卻又是不吝於表現出的柔情。

  山上日頭毒辣,白花花的光芒灑落在他身上,他俊美如神祇,踩著慵懶腳步緩緩來到她面前,強烈地告訴她,這不是幻覺。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慢半拍才出聲,連退數步,儼然當他是鬼。

  「因為你在這裡。」他回得理所當然。

  確實找到她了,他的心這才安定下來。

  他昨晚就來到山下,但礙於夜深且不諳山路,所以他在車裡睡了一覺,等著天亮才上山。

  想不到他的尋妻之旅竟如此平順,才剛開到山上,便瞧見她一人恍惚站在這裡,可見老天也不忍他再為情傷痛,是不?

  羽乃冬冰凍如冷泉般的眸凶狠地拋出冷光,殘酷地絞殺他。「你的臉皮真不是普通的厚。」竟然還能說出這麼不要臉的話,她只能說他的厚臉皮已經達到登峰造極之地。

  方曜久像是入定老僧,面對她殺人般的目光,依舊笑得很個性很自在。「不就是誤會?解釋開來不就好了。」幹麼把事情想得那麼嚴重呢?

  「去你的!」她凜目生威。

  哪有這麼簡單?什麼叫做誤會?那叫做欺騙!

  他的雙眼為之一亮,唇角勾得很彎。「不錯,會生氣了喔。」老天,他愛死了她凶悍的模樣。

  呵呵,她愈是生氣,就代表她愛得愈深,對不?

  唉,其實她不知道,兩人之中,他才是超沒自信的那一個,天天都想著要怎麼做她才能夠愛上他,總是絞盡腦汁地討好她。

  「你有病!」神經病!

  「如果愛你是一種病的話,那麼,我承認我有病。」

  她被激得渾身發抖。「認識你,真是我這輩子最大的不幸!」真的會氣死。

  「……我似乎反駁不了,也挺同情你的,不過,如果我就這樣放過你,才會是我這輩子最大的不幸!」他笑得很痞,像個無賴,可惡的是卻一點也不惹人嫌,讓人覺得沒轍。

  羽乃冬氣得眼眶發燙。「所以,你就要把你的幸福建立在我的不幸上頭?」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可惡的男人?

  「錯了,我是在想,該怎麼做才能把我的幸福建築在你的幸福裡頭。」

  「我聽你在放屁!」咱的一聲,內心暗潮衝斷了理智,她返身走進家中,他傻傻地跟進,然而過沒一會,卻見她抓了把菜刀跑出來。

  方曜久傻眼,看著她手持菜刀,帶著殺人棄屍的狠勁,著實嚇人。

  「我跟你拚了!」欺人太甚!真以為她是豆腐做成的,任人揉捏搗碎還不吭聲嗎?

  他吹了聲口哨,喊著,「既然來了,就沒在怕的!」他更愛她了!夠勁!

  「是嗎?好、好,很好!」真以為她不敢嗎?不試試看,又有誰知道?

  眼見菜刀高高舉起,閃耀著銀冷青光,再見他噙笑慵然以對,現場飛沙走石,外頭電閃雷鳴,原本萬里無雲的天空瞬間烏雲密佈,兩人對峙,闐靜得只聽得見彼此的心跳聲。

  一個脫軌失序,怦怦怦地快要無法呼吸,一個則是均勻沉跳,卜通卜通為她心動。

  驀地──

  「乃冬,你在幹麼?」

  後頭沉穩的男音傳來,羽乃冬僵在原地,反倒是方曜久一派大方地轉過身。「你好,請問現在有營業嗎?」假裝客人,就不信她還能甩掉他。

  「沒有!」

  「有。」

  羽家父女同時回答,羽東玉不解地看著手持菜刀的女兒。「乃冬?」

  「爸,已經三點了。」她不滿的喊著。

  羽東玉的眼神更複雜了,像是讀出了什麼味道。「乃冬,你認識他嗎?」他指著笑得和氣生財的方曜久。

  「對。」他大方應對。

  「才沒有!」羽乃冬慢半拍,注定被他吃得死死的。

  羽東玉挑起眉,看著笑得輕浮卻又不令人討厭的男人。「來,到這邊坐,我泡壺茶讓你嘗嘗。」

  「謝謝伯父。」他呵呵笑著。

  羽乃冬傻眼,難以置信他竟然如此堂而皇之地踏進她的老家,還是老爸邀他的,原來她識人不清的本事全是遺傳自老爸!

  「乃冬,趕快去準備啊。」羽東玉揮了揮手。

  她持刀走回廚房,不一會,裡頭發出超大聲的切菜聲,剁剁剁,像是要洩恨似的。

  方曜久聞聲,笑瞇了黑眸。

  羽東玉注視著他,不著痕跡地打量著。「抽煙嗎?」

  「戒了。」他笑得很溫煦、很從容自在,讓人很容易對他卸下心防。

  「酒呢?」

  「小酌。」

  「茶呢?」

  「我的最愛。」對岳父狗腿是天經地義,一點也不委屈。

  眼角餘光瞥見有人自廚房裡頭走出,手裡正搬著重物,他向羽東玉說聲抱歉後,立即起身幫忙。

  「讓我來吧。」他輕鬆地接過手,詢問著,「伯母,這些要拿到哪裡去?」

  潘洛君瞅他一眼,回頭看著停止剁菜的羽乃冬,饒富興味地挑起眉。「你是乃冬的朋友?」

  「男朋友。」他笑出一口白牙,有些浪蕩不羈,卻極度吸引人。

  「他不是!」羽乃冬再次持刀出場。

  「也對,以後要改口叫老公。」方曜久應對如流。

  「你在胡說什麼?」她揮舞著菜刀。

  「把刀放下!」潘洛君瞪著她手中揮得虎虎生風的菜刀。「我怎麼不知道你變得這麼暴力?」

  她還是頭一回看到她這個女兒臉上同時出現這麼豐富的情緒呢。

  「狗急都會跳牆了,更遑論是人?」她會變成這樣也是被他給逼的。

  「那倒是,愛情令人潛力無窮,我就是利用這份愛的力量激發出潛能,才能順利地找到你。」他呵呵笑著,看她氣得眼角抽搐。

  聞言,潘洛君和羽東玉都同時放聲大笑。

  「爸、媽!」這有什麼好笑的?

  他們要是知道他是怎麼欺負她的,就不信他們還笑得出口。

  「有意思,這傢伙有意思。」羽東玉笑得直揩眼淚。

  「我也這麼覺得。」潘洛君和丈夫達成共識,拍了拍方曜久的背。「走走,把蘿蔔搬到外頭,幫忙醃蘿蔔。」

  「好。」

  「我也一道。」羽東玉跟著走到外頭。

  一下子,一樓餐廳只餘羽乃冬一人,她不敢相信,不過是眨眼間的工夫,她竟然被孤立了。

  雖然跟他逛過一趟市場,知道他魔力無邊,但不知道他的魔力可以無遠弗屆到這種地步。

  嗚,這種陣前倒戈的父母不要也罷,她要離家出走!

  是夜,方曜久用過晚餐之後,在羽乃冬強烈的堅持之下被轟了出去,只因她說──

  「這裡是餐廳又不是民宿!」這也許是她這一輩子唯一的強硬與不容置喙吧。

  未到八點,她便將前門後院的所有門窗都上鎖,完全不留半點縫隙。

  方曜久一點也不氣餒,繞著屋外繞屋走了一圈,找到她在三樓的房間,便站在那扇窗下高喊著,「乃冬,我愛你!」

  聲音不大,卻帶著回音,在山谷問不斷地迴盪著。

  「閉嘴!」羽乃冬打開窗戶,有股衝動想殺人。

  這個山上小鎮非常的純樸,住的大多是老鄰居,全都是叔伯大嬸級的人物,民風淳厚,他這麼一喊,她馬上會變成他人茶餘飯後閒磕牙的話題!

  眼角餘光掃向一旁,果真發現附近鄰居紛紛走到外頭看熱鬧,還不忘含笑竊竊私語。

  這混蛋,是想逼她殺人滅口嗎?

  「我愛你!」聲音小了點,但還是清楚地傳到她的耳中。

  「閉嘴!」她火大了,消失了一下,一會又出現,往下丟出了一疊東西。

  方曜久藉著她房內的燈光,瞧見那物體如紙片滑落,拾起一看,才發現原來是他送給她的心願卡,而上頭則寫著:我。

  嗯,好像有點怪。

  再看另一張:不。

  呵呵,有趣。

  他找回了十二張心願卡,一張一字,拼拼湊湊,湊湊拼拼,嘴角上揚。

  「准你。」抬眼,送了個香吻,他轉身就走。

  羽乃冬氣得渾身發抖,砰的一聲關上窗,跳上床,抓了被子,蒙著頭也蒙著心,更蒙住了她嗚咽的低泣聲。

  這個混蛋,竟然說他准……

  他到底是上山幹什麼的?不是說要解釋嗎?可是他從頭到尾根本就沒說什麼,只顧著和爸媽閒聊,逗得兩老哈哈大笑。

  既然同意她寫的心願卡,那他幹麼還特地上山?幹麼還要討好她爸媽?

  混蛋、混蛋,竟把她的心思搞得這麼混亂!

  分手就分手,有什麼大不了的?又不是沒分過,頂多就哭一哭嘛,有什麼了不起?

  明天過後就把他給忘了,那個混蛋!
匿名
狀態︰ 離線
13
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00:20:03
第十章

  「哇,快點進來,快點、快點,雨下大了!」

  樓下傳來高分貝的喚聲,將睡夢中的羽乃冬給喚醒,她眨了眨眼,聽見外頭下得極為兇猛的雨聲,翻坐起身,頓了下,走到浴室梳洗,換了套衣服才走下樓。

  一到樓下充做餐廳的門面,就看見黑壓壓的一群人。

  咦,今天有團體客人嗎?

  仔細一看,不對,全都是街坊鄰居,而且一個個都圍著方曜久……方曜久?!

  她把視線定在他身上,只見他渾身濕透,濃密的髮不斷地淌落水滴。

  他怎麼還在這裡?他不是昨天就下山了?

  「乃冬,去找幾件你爸的衣服下來,曜久渾身都濕透了。」潘洛君瞧見她下樓,拔聲喊著。「剛才一起到山裡去挖山筍,卻突然下起雨來,負責扛山筍的曜久被淋得最濕。」

  羽乃冬幾乎沒有猶豫,立即上樓尋找適合他的衣物。

  那個笨蛋,不久前才淋雨感冒而已,他是很想再感冒一次是不是?

  哼,這一回就算他病死在荒郊野外,她也不會理他。

  下了樓,發現樓下像菜市場一樣吵雜,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緊鎖住他,看他很自然地和這些鄰居們閒聊,不一會就逗得大伙哈哈大笑,那份感染力強烈地襲向她,但她卻努力地視而不見。

  「媽,衣服。」

  把衣服交給母親後,她便輕步走進廚房,準備先弄點熱湯給大伙祛寒。

  山上溫度變化大,儘管接近盛暑,然而一陣西北雨再加陣狂風,也會在剎那間降個幾度,免疫力較差的,感冒上身是再稀鬆平常不過。

  「嘿,你要煮早餐了嗎?」換好衣服的方曜久走到她身旁。

  「……」她不理他,逕自忙著。

  「還害臊啊?」他呵呵笑著。

  她皺擰眉頭看向他。誰害臊?有必要害臊?

  「放心,我答應你,就一定做到。」他從口袋裡取出一疊心願卡,每一張下頭都寫了個准字。

  「既然要做到,你為什麼還在這裡?」不想被人發現她的異狀,她拿捏著自己的音量。

  「當然要在這裡啊!」理所當然得很。

  「你到底在說什麼?」她橫眼瞪去。「我上頭明明寫著,『離開我的視線,永生不再相見』,你既然准了,幹麼還出現在我眼前?!」

  「咦,是這樣嗎?」他誇張地搗住嘴,再拿起心願卡一看。「可我看到的是,『永生相見,不再離開我的視線』。」笑得很驕傲。

  羽乃冬呆住。「我不是這樣寫的!」卑鄙,居然扭曲她的意思!

  「唉,誰教你沒在上頭寫上編號呢?」他把許願卡一字排開,指著每張卡的右下方,上頭出現了漂亮的阿拉伯數字,從一排列到十二。「瞧,像我這樣把編號寫好,就絕對錯不了。你放心,我說過,只要你寫得出來,我就一定做得到。」

  羽乃冬錯愕,可瞞不了人的是,她心底有一片狂喜正在醞釀之中。

  下一刻,她心裡狂瀾髒話,氣的不是他的小手段,而是為了他這個舉動而感到雀躍的自己。

  噢,她竟然因為他這麼一個舉動而感到開心,她真的是無藥可醫了!

  深吸口氣,當他是空氣,她轉過頭看了爐火一眼,接著打開冰箱翻找著食材,準備弄點清粥小菜。

  「乃冬,你到底在氣什麼?」方曜久挨近她。

  「誰在氣什麼?」她閃避著他,然而廚房就這麼兩三坪大,塞了一個高頭大馬的他,實在有夠礙手礙腳。「你能不能出去?」

  「不能,除非你先告訴我你到底在氣什麼。」他呵呵笑著,貼近貼近再貼近,挑戰她的耐性底限。「說嘛~」

  「走開啦!」裝什麼可愛?

  「不要,你不告訴我,我就不走。」他不但貼,甚至直接把臉黏上她的。

  「我沒在生氣!」她揮著長杓逼退他。

  「你要是沒生氣,為什麼『小品』會結束營業?」

  「因為我累了!」

  「才怪,你的臉上明明寫著我快要氣瘋了。」他語帶不捨地道,長指撫上她蹙緊的眉頭。

  深吸口氣,她撒潑地甩開他的手,眸底凶光橫生。「好,既然你這麼厲害,那你幹麼不猜猜我在氣什麼?」

  方曜久搓搓鼻子。「你那晚是不是跟蹤我?」漆黑眸子流轉,他漫不經心地說著,順手把心願卡整齊收好,幫忙她把食材擱到料理台上。

  本來想逗她的,但她氣色不佳,看起來像是飽受折磨,他怎忍心再傷害她?

  「誰跟蹤你啊?」

  「不管怎樣,我都要告訴你,你誤會我了。」誤會可大了。

  哼,現在才打算要解釋?「什麼誤會?你和一個女子抱在一起,是我眼花了?你任由那個女子親你,全都是我的幻覺?」挖出米飯煮粥,切菜的動作又大又危險,好像一個不小心,閃亮亮的菜刀就會橫過他的頸項。

  「那是我媽。」他無奈道。

  「說謊。」

  「真的!」

  羽乃冬把刀一丟,也不管外頭是不是有人聽得見她的嗓音。「你媽會比你二阿姨甚至是小阿姨還要年輕?!」那位女子不管是橫看豎看都不過三十出頭,一個三十出頭的女子生得出一個二十幾歲的兒子?

  那可真是要列入金氏世界紀錄了!

  「我不騙你,我媽天生娃娃臉啊。」厚,氣死。

  就跟老媽說不要老是一見到他就要抱要親的,她偏不聽,看,現在出事了吧。

  「好,就當她真是你媽,可一個當媽的女人,會對著已經這麼大的兒子又摟又親?」她老媽可從沒做過這種事。

  「她對我感到虧欠嘛,我說過,我一年到頭難得見到她幾次的。」他又不是沒拒絕過,只可惜成效不彰。

  「可我明明聽見你叫她喵喵!」去他個喵喵!「你生病那一回,我照顧你的時候也接過她的來電,那嗓音、那口吻、那語調,根本就是你的情人,怎麼可能會是你媽?!」

  那個女人分明就是他的金主,他真的如劉憶琳所說的,是個小白臉!

  「那是暱稱而已,我媽就喜歡我這麼叫她,她也總是叫我小久啊!」天地明鑒,他仰不愧天,俯不怍地,句句良心。

  羽乃冬咬了咬牙,氣惱自己忘了他是個尖牙利嘴的人,她怎麼可能說得過他?

  「我已經搞不清楚你的話到底有幾分可信度。」她甚至懷疑,全都是假的。

  「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只要負責相信我。」她的吃醋,在在顯示她對他的情深,但要是醋吃到醉,就太過火了。

  「我做不到。」她要是能夠相信他,今天就不會躲到這裡。

  「乃冬~」

  「不管怎樣,反正,我們分手吧。」她沉痛地說著。

  事到如今他還不承認,她也不想再多說了,一切到此為止,還她平靜的人生吧,她不要再惶惶然地過日子。

  「我不分手,為了你,我計謀盡出,算盡心機,絕不跟你分手。」她夠倔,但他也夠硬,就來比比看誰能夠堅持到最後。

  況且不過是個小小誤會,要是因此分手,真的會把他給氣死。

  「你到底喜歡我什麼?」她雙手環胸貼在櫥櫃前,很無奈地看著不知為何而堅持的他。

  「你還記得我那隻貓咪小冬吧?」他學她雙手環胸。

  她不語。

  「其實,起先我對你沒什麼特別的印象,那時只覺得你是個很冷、很沒表情的女人,就像是一束山中冷泉。」

  「既然這樣,你幹麼還要跟我交往?」她惱火地打斷他。

  是,她知道他外型好,魅力無法擋,想巴上他的女人多如過江之鯽,既然如此,他就去擁抱他的大海嘛,何必攪亂她這一池冷泉?

  「有沒有聽過弱水三千,單取一瓢飲?」他不疾不徐地喃著。「大海固然吸引人,但一道清澈澄淨的冷泉更適合我,再沒有第二個人會比我更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

  「也得要看我答不答應吧?」他說了就算?狂妄。

  「這一輩子,我忍讓太多,放棄更多,讓我任性一次又如何?」他不慍不惱,貼近她。「何況,你也愛我,不是嗎?」

  「我不愛你。」她垂著眼,瞪著腳下的地板。

  「看著我的眼睛說。」

  羽乃冬咬了咬牙,澄亮眸子與他對上,斬釘截鐵地道:「我、不、愛、你!」

  方曜久聞言,唇角的笑僵了下,心抽痛了下。「你說謊。」

  「我說真的,我不愛你、不愛你就是不愛你!」說出第一個謊,往後的謊似乎也就順口多了。

  「你居然能睜眼說瞎話?!」夠了喔!他可不是真那麼有自信能夠承受她一再打擊的!

  「我說的是事實!」像是跟他槓上似的,擊潰他向來不變的笑,讓她嘗到一絲噬血的快意。

  他總是恁地從容自信,唇角笑意輕佻地算計她,彷彿認定她逃不出他的掌心,如今,她就要他跌破他眼鏡,讓他知道女人不會永遠都是弱者,她也不會笨得求他回頭!

  「說謊!」他也跟著躁動了起來。

  「嘿,你們兩個在幹什麼?!」潘洛君衝進廚房。「外頭都聽得一清二楚了。」

  「哎唷,乃冬,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像曜久這麼好的孩子已經不多見了,你怎麼可以跟他分手?」隔壁大嬸如是說。

  「嘿咩,能夠像他這樣挑著兩簍山筍走山路還臉不紅氣不喘的孩子不多了。」再隔壁一點的叔公如是說。

  「對呀,他還是自願當挑夫的。」

  「有誤會說清楚就好了咩。」

  「嘿咩、嘿咩,人家昨天晚上還在你家外頭高喊我愛你,你聽,這種話不是每個人都說得出口的!」

  不一會,幾乎快要暴動起來的街坊鄰居竟炮口一致對準她,轟隆隆地轟得她灰頭土臉,慘敗。

  多可怕,不過是幾個鐘頭的時間,他已經成功地收服老街坊們的心了,而她儼然成了那個拋棄糟糠夫的負心人!

  他根本不是來跟她解開誤會的,而是來炫耀他收服人心的速度!

  還有沒有天理啊?!

  「你們根本就不清楚狀況!」吼了一聲,她拉下圍裙,火大地衝上樓。

  羽乃冬一上樓,老街坊們更努力地安慰著方曜久,只見他深沉眸色掠過光痕,跟老街坊聊了幾句之後,走到屋外,拿出手機。

  看來,要擺平這件事,就只能請老媽出動了!

  雨還是繼續下,由滂沱的雨勢轉為綿綿細雨,天空佈滿厚厚的雲層,暗無天日的灰色籠罩整個山頭。

  他應該走了吧。

  既然被她直言戳破了,他應該沒臉再待下去了。

  羽乃冬心裡忖著,懶懶地從床上爬起,看了下時間,早過了十二點,樓下沒有半點聲響,她想,他應該下山了吧。

  這一次,是真的分手了。

  歎口氣,把胸間抽痛的悸動深深埋葬,起身拉開窗簾,推開窗子,想要確定他的車是否還停在屋旁的廣場上,卻瞥見一抹人影直挺挺地站在窗底下,兩人四目交接,她怔住,他卻笑了。

  「你在幹麼?!」沒事跑到外頭淋雨幹什麼?

  她伸出手,外頭的雨勢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只要在外頭站個十分鐘,包準全身濕透,天曉得他已經在外頭站了多久?

  「乃冬,相信我!」他雨中高聲喊著,聲嘶力竭地訴愛。「我真的很愛你!」

  「你才不愛我!」不要事到如今還想以愛灌醉她!

  「我要是不愛你,又怎會設計要劉憶琳接近黃朝陽,好讓他拋棄你?」他的用心良苦,她到底感覺到了沒有?

  「你卑鄙!」虧他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把這件事給說出來!

  「才不是卑鄙,是我早知道那傢伙已經移情別戀,我是在救你!」

  「……還真是多謝你呢。」她哼著,瞧他渾身濕透,心偏又是酸軟得很。「進去啦,在那邊淋雨做什麼?要是感冒的話,我是不會再照顧你的!」

  以為蓄意淋雨,她就會感到心疼嗎?

  「如果你不愛我,你可以不管我。」他像是執拗般,背過身去。

  「我才不會管你!」關上窗戶,拉上窗簾,她氣呼呼地走回床邊,然而一下子,又偷偷地拉開窗簾偷覷著底下的狀況。

  居然還站在那裡!他到底是想做什麼?

  咬了咬牙,心緒亂紛紛,她無奈歎口氣,下樓,轉進廚房,溫了一鍋湯,舀了一碗。不是餘情還在,而是不希望他病死在她家外頭!

  她撐著傘走到外頭,卻突地發覺奇異的狀態。

  「乃冬~」方曜久感動得淚眼汪汪。

  羽乃冬捧著碗緩步走向他,不忘多看附近兩眼,確定雨只下在他附近的方圓幾公尺內。

  「就知道你還愛我。」苦肉計真的是太有用了,她總算肯理他了。

  「我才不愛你。」冷冷如冰。

  砰的一記下勾拳,讓他快要軟倒在地。

  「乃冬~」太無情了。

  「湯給你,夠熱,讓你可以再多淋一點雨。」把碗拿給他,她狠心不讓他躲雨,退了兩步又說:「也不能說是淋雨,該說是淋水。」

  她抬眼看向那些站在頂樓灑水的附近叔伯嬸姨們。

  很好,都被收買了。

  「乃冬──」唉,都怪計劃決定得太慢,又怪雨停得太快,以至於他只好想辦法製造人工雨,可惜被眼尖的她識破。

  「慢慢淋吧。」哼了聲,她打著傘回府。

  方曜久氣餒,虛弱地喊著,「各位,不用再下雨了~」人都走了,演給誰看?

  但,至少這是一個好的開始,畢竟她剛才還是被他拐下樓了,對不?還送上了一碗熱騰騰的湯呢。

  嘗了一口,嗯,好香好濃~好辣!

  「啊!」最毒婦人心!

  山上的天氣就像是女人的心情,晴時多雲偶陣雨,波譎雲詭,雨下完了,是不是也差不多該放晴了?儘管已是黃昏。

  羽乃冬再大牌、再火大,也不可能違逆老街坊的邀請。

  於是,到了六點多,她終於被請出了房,吃了晚餐,被眾人抓到外頭,準備去捉蟬。

  每年入暑之後,有不少蟬寶寶會自地底下爬到樹上破蛹而出,在以往貧乏的年代裡,剛破蛹而出的蟬是村民的零嘴,不管是趁著尚未硬化之前生吃或是炸得香酥,都別有一番風味。

  又到了這個季節,山上的村民一起朝山中小學後邊的那片山林前進,個個手持手電筒和簍子。

  眼前,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前進,當然,方曜久就在羽乃冬的身旁。

  「乃冬,你要牽著曜久啊,不然他要是跌倒了,怎麼辦?」

  羽乃冬瞪著從她身旁快步走過的大叔。

  「嘿咩,他對這裡的路不熟,要牽著比較好。」

  羽乃冬側目瞪著下一個從她身旁健步飛過的大嬸。

  「要不然我乾脆拿條繩子綁著,拖著他走,如何?」羽乃冬似笑非笑,唇角僵硬冷哂。

  還牽咧?當她在溜狗嗎?

  他到底給了他們多少好處,教他們甘心為他說盡好話?

  「好啊,我這裡有。」從後頭超前的羽東玉很好心地丟了條童軍繩給她。

  羽乃冬傻眼地瞪著手中的童軍繩。隨便說說而已,非得當真不可?

  「要綁哪裡?」潘洛君走過來,很自然地扯起一端,不等她回答,綁在方曜久的手腕上,然後快步離開,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羽乃冬乏力地看著自己手中握的另一端,抬眼看他笑得一臉燦爛炫目,真的愈來愈不懂他了。

  他在樂什麼?他到底有沒有聽清楚她是在說話激他啊?

  爸跟媽也真是的,湊什麼熱鬧?

  「汪汪。」

  她側眼探去,瞧他學狗叫,黝黑的眸在暗處骨碌碌地綻出精光,滿臉討好,一股笑意湧上心頭,她咬牙忍住。

  不理他,狠心拉著繩子走。

  「乃冬,你喜歡貓,對吧?」他突道。

  「是又怎樣?」話一出口,她惱了。明明決定不睬他的,但只要他一副閒話家常的模樣,她就忘了。

  真是沒用。

  「應該也喜歡狗吧?」

  忍住,不理。

  「看來是不喜歡狗,那我當貓好了,喵喵喵~」這片只有手電筒微薄光線照耀的山林裡,傳來他喵喵叫的聲音,走在前頭的街坊聽見了,全都哈哈大笑。

  「別鬧了。」她低聲斥著。

  沒聽見人家都在笑他了嗎?

  「總算肯理我了?」他呵呵笑著,收著線,很自然地拉近彼此的距離,在她耳邊小聲地喵喵叫。

  卻見她臉色一凜。「我不叫喵喵!」

  方曜久扼腕,氣自己又玩過頭。「乃冬,我勸你還是別對我太凶,要不等會我媽來了,你發現你是誤會我之後,我會加倍把你對我的傷害一次討回。」

  「哼。」嘴上強硬,但她的心已經有點軟,開始疑惑。

  如他所說,若不是誤會,他何苦賴在這裡不走?但,若不是誤會,她所看見的那一幕究竟該如何解釋?

  甩甩頭,不去想煩人的話題,她抓著手電筒,聚精會神地尋找著相思樹,翻動著底下的野草,往樹根處搜。

  「到底要找什麼?」他問著,跟著她蹲下。

  「你沒聽他們說嗎?」不是他跟鄰居們一起找理由把她給拖出房門外的?

  「不知道。」

  羽乃冬冷眸微瞇,纖手緩緩地探到樹根處。「運氣真好,有一隻剛要破蛹,你看。」她移到他的眼前。

  方曜久看著,慢了半拍之後,失聲尖叫──

  「啊!」第二個反應是要逃,但他自己把繩子纏得極短以拉近兩人距離,以至於無法逃離,有失身份的尖叫聲只能不斷地在她面前回再迴盪。

  她錯愕地看著他,再傻愣地看著手中快要破蛹的蟬,不懂這東西有什麼好怕的?忖了下,再往他眼前一晃。

  「拿、開!」他暴聲吼著,以往慵懶不羈的狂放調調消失了,不動如山的從容氣派不見了,只差沒聲淚俱下地詛咒。

  見他一臉嚇得屁滾尿流的孬種樣,她笑得人仰馬翻,拍樹拍地,花枝亂顫,快要氣絕身亡。

  「不准笑!」方曜久氣急敗壞地吼著。

  丟臉!丟臉丟到姥姥家了!

  「哈哈哈,」羽乃冬笑到肚子快要抽筋兼淚流滿面。

  「媽的!不、準、笑!」他臉色鐵青,神色陰鷙,但目光驚惶地看著她手中隨著笑聲不斷晃動的可怕異形。「羽乃冬!把它丟掉、丟掉!」

  他想逃卻逃不了,想要壯膽,卻已經被嚇得渾身無力兼腿軟。

  「有什麼好怕的?這可以吃的耶,你知道我們找這個要做什麼嗎?」呵,笑到她沒力。「趕在蟬變黑之前帶回家炸過,很香的。」

  「誰要吃這種東西?!」他抱頭暴吼著,壓根不管他瀕臨崩潰的咆哮聲已經惹來附近村民圍觀。「那種東西怎麼吃?Shit!把它丟了!」

  她笑到不成人樣,說真的,這一輩子還沒笑得這麼開懷過。「你在歇斯底里了,你知道嗎?」

  從沒瞧過她放聲大笑,他也倍感欣慰,但……

  「怎樣都好,把它丟了,算我求你!」他的聲音瀕臨破音邊緣,很虛弱,很可憐,很低聲下氣。

  羽乃冬從沒想過自己可以在他面前如此揚眉吐氣。「欸,如果我說,你要是把它給吃了,我就不跟你分手,你會怎麼做?」看著他想逃卻又抓著繩子不放的傻樣,心底湧上一片暖意。

  方曜久臉色死灰,難以置信她竟說出這麼沒人性的話。「可不可以換一種?」他氣虛外加心臟無力。

  她到底知不知道他能窩在這裡不逃,乃是出自於一顆愛她的心?

  「這個嘛~」她壞心眼地想著,拿著剛破蛹、白裡透青的蟬在他眼前晃著,耳邊突地傳來女人的叫聲。

  「小久!」

  她回頭看去,不著燈光的林區裡,她看不清楚那三張臉,但那聲音……
匿名
狀態︰ 離線
14
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00:20:22
尾聲

  真的是他媽?!

  羽乃冬正襟危坐,眸瞳映著眼前年輕得很過份的臉。

  抓蟬行動因為方家三千金的來訪而暫告停止,羽乃冬先行回家招呼客人,當然羽家父母也在旁,兩造隔著一張長几,儼然像是正式提親的場面。

  「你好,你就是照顧我家小久的乃冬,對吧?」方旅笑瞇了眼,娃娃般的臉怎麼看也頂多只有三十出頭。

  「你好。」羽乃冬怯怯地垂下臉,餘光瞥見方曜久瞇著眼,一副「你看,沒騙你吧」的表情。

  噢,怎能怪她誤會?

  眼前這一張臉秀雅清靈,說她有一個這麼大的兒子,誰信?

  方旅身旁,一位是旭曜的董座夫人方比,一位是他的小阿姨方勤。天啊,她們真的是姊妹!

  「聽小久說,你誤會他了?」方旅一臉擔憂,輕握住她的手。「乃冬,你一定要相信他,他是真的很喜歡你,那天因為我太久沒瞧見他,所以忍不住想要抱抱他、親親他,唉,他一下子就長得這麼大了,害我抱起來好辛苦。」

  「就是說,想親他一個,他都不允許。」方比歎了口氣。

  「我更慘,想見他也沒見著,不過,乃冬,我們在電梯前見過面,記不記得?」方勤呵呵笑著。

  「欸欸……」她的臉垂得更低了。

  是是,她知道,她真的誤會了,全都誤會了。

  這下子死定了!

  「你千萬別誤會他,往後,我們絕對不會再對他又摟又抱。」方旅一臉歉意。

  「不不不,您千萬別這麼說,我……」羽乃冬粉顏赧然,顫巍巍地抬眼。「我只是沒想到伯母看起來一點也不像他的母親,說是姊姊還差不多。」

  「呵呵,你這個孩子的嘴巴真甜。」方旅笑得眼都瞇了,對她的好感又加深了許多。「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小久會撒下殺手鑭了,他打電話跟我們說,要是我們無法趕在今天天黑之前找到這裡,他就要跟我們斷絕往來,也不回統華了。」

  羽乃冬聞言,抬眼朝他瞪去,不敢相信他竟連自己的母親、阿姨都威脅,他卻只回了她一個眼神──誰教你不相信我?

  「乃冬,你要幫我勸勸他。」方旅一臉可憐樣。

  「我……」她都等著要領死了,哪勸得了他?

  「來來,大伙來吃吃看吧,山上才有的特產。」潘洛君從廚房走出來,手上拿著一盤炸得香酥的零食,往長几上一擱。

  方曜久見狀,目光閃動,左飄右蕩,就是不停在那盤零食上頭。

  「這是什麼?」方旅問著。

  「炸蟬。」潘洛君轉進廚房拿出筷子和小碟子。「很香哦,蟬是所有昆蟲裡頭最乾淨的,完全不需要另外處理,丟進油鍋炸,又酥又脆,感覺上就像是在吃炸雞皮一樣。」

  「配上茶,喉底香醇縈繞,棒到沒話說。」羽東玉已經沏好茶,茶香漾滿一樓餐廳。

  方家三千金聞言,望之卻步,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吃吃看。」潘洛君好客地招呼著,率先夾了一隻仍保有蟬狀的炸蟬入口,脆聲連連,再配了口茶,表情滿足得不得了。

  「我也嘗嘗。」不愧是統華董座,方旅抖著手夾起一隻,猶豫了半晌,心一橫,張口咬下,嚼~

  方比和方勤直瞅著她,方曜久則是不敢相信地別開眼。

  「好好吃喔!」方旅驚異道。

  「真的?」兩姊妹聞言,也跟著動筷,吃完後,臉上也同樣漾著驚喜。「小久,吃吃看,真的不錯。」

  「不用了,你們慢慢聊,我跟她有話要說。」方曜久拉著羽乃冬,火速離開這塊是非之地。

  上了二樓客廳,方曜久掩去眸底懼意,像個大老爺似的在沙發上坐下,懶洋洋地看著她,那神色恍若正在等著她自動負荊請罪。

  羽乃冬靜默不語,倒了杯茶給他。「喝茶。」

  「就這樣?」他不滿極了。

  他不辭辛勞上山,忍受她的無情打擊,在雨中上演苦肉計,卻被她狠心戳破,就連傘也不給他。

  他也會受傷的。

  「對不起。」她乖乖在他身旁坐下。

  「就這樣?」他瞄了她一眼。

  她抿了抿嘴。「不然你想怎樣?」

  「我說過了,要你加倍奉還。」他笑得邪冷。

  她若是趁早投降,豈不是皆大歡喜?非得要等到他的援軍趕到,殺得她片甲不留才舉白旗,可就太遲了。

  「不然,我去拜託隔壁的大叔到我家頂樓撒水,我到外頭淋個一個鐘頭,你覺得怎樣?」

  「不行。」他會心疼。

  「不然,你臭罵我一頓好了。」

  「要我罵什麼呀?」能解開誤會已經是普天同慶了,有什麼好罵的?

  「再不然,你把繩子綁到我手上,我陪你到處逛逛,任你處置。」她伸出右手。

  「欸,這個辦法不錯。」解下還纏在他手上的童軍繩,轉而綁到她手上,這一回拉繩的人是他了。

  暫時把這條童軍繩當成紅線也不賴呀。

  「要走了嗎?」她起身。

  「又不是非得要到外頭逛。」他比較中意她說的那句「任你處置」。

  「不然,你還打算要我怎樣?」她一副任勞任怨、絕不反抗的請罪模樣。

  「我得先想想。」他假裝沉思,唇角勾得很得意。

  羽乃冬唇角笑意漸深。「不然,我吃下它,以示賠罪。」她從口袋裡抓出一隻已經變為黑鋼色的蟬。

  剛剛破蛹時,柔軟身軀還是白中透青的顏色,但不到一個鐘頭的時間,它變得硬實而黝黑。

  「不用!」他尖吼一聲,退退退,退避三舍。

  媽呀,好大只的蟬!

  「不行,不行,這是一定要的。」她故意拿著蟬湊近自己的嘴。

  「不要!」他抱頭吼著,明明只要鬆開繩子就可以逃,但他就是抓著繩子一端不放。

  「吃下之後,我再給你一個火辣辣的吻。」她呵呵笑著。

  「不用了!」想要端出些許魄力揮掉她抓在手上的可怕昆蟲,但他不敢,真的不敢。

  「你不要我吻你?」她故做傷心樣。

  「不是!」可惡,她根本就是在耍他!

  明明應該是他佔上風的,為何他卻為了一隻小小丑陋昆蟲而屈居下風,任她欺負?

  「不然呢?」她接近他,貓眼笑得狡黠。

  方曜久死盯著蟬,渾身不敢動彈,就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它一個不小心會撲到他身上,就在這時候,蟬從她的手上飛走了,還發出了吱吱吱的聲音。

  瞬間,戰情扭轉。

  他呵呵笑著,笑得羽乃冬心底發寒、頭皮發麻,想逃,手卻被他緊綁著,繩的另一端掌握在他手中。

  「乃冬,你說,我該要怎麼處置你?」

  「其實,變黑的蟬是不生吃的。」她傻笑著。

  「那又怎樣?」誰管蟬要怎麼吃?!「敢耍我?」

  他笑得很邪惡,然而下一瞬間,吱吱吱的聲音猶若轟炸機再次踅回,嚇得他戒備地盯著天花板,鎖定四處飛竄的蟬。

  戰情再次逆轉,她趁機掙脫他,準備往樓下逃。

  方曜久撲上前逮住她,卻見蟬再次搗亂,他怕到極點,抱著她一路往三樓狂奔,趕在蟬上樓之前關上了門,鬆了口氣,雙雙倒在三樓客廳大理石地板上。

  「不錯嘛,你還是可以克服的。」她笑道。

  「狗急跳牆,你說的嘛。」他哼了聲,想站起來,卻不知為何無力起身。

  「咦?你發燒了!」被他抓在懷裡,她才發覺他的體溫高得有些不尋常。

  「是嗎?某人害的。」他皮笑肉不笑地道。

  「我會負責照顧你。」小手探上他的額,確定溫度相當高,她趕緊坐起身。

  「你不是說不會照顧我?」

  「那是之前。」啐,這麼會記恨。「你等我一下,我到樓下拿溫茶和溫度計。」

  她咚咚咚地跑下樓,不一會,乏力倒在地板上的方曜久又聽見了令他毛骨悚然的吱吱聲,張眼循聲找著。

  「該死,為什麼不把門關上?!」他吼著,看見黑色的蟬在眼前盤旋,像是極有意願在他身上降落。「走開,我又不是樹,你瞎了?!」

  儘管惱聲暴吼,蟬不聞,擇良木而棲。

  「羽乃冬,快點!」他哀嚎著,眼前那只可怕的昆蟲停在他的胸膛上,很緩慢、很折磨人地朝他的臉移動。

  「救命啊~」聲音變小,消失,只餘嗚咽聲。

  救命啊~

全書完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8-26 14:44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