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381|回覆: 7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芭芭拉.卡德蘭]情海奇緣(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14-10-18 10:24:2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情海奇緣 作者:芭芭拉.卡德蘭

年輕的伯爵夫人拋家棄子,與情人出走。
不久,情人死于異國他鄉,她不得不帶女兒回國投奔表姐。
不幸,禍從天降,一場熱病,奪去了她與女兒及表姐的生命,
剩下表姐的女兒諾艾拉孤身一人。此時,伯爵已死,
小伯爵長大成人,派親戚賈斯伯去尋找妹妹。
當賈斯伯得知其妹已死,頓起敲詐之心,
威脅慫恿諾艾拉去冒充小伯爵的妹妹。
諾艾拉心情矛盾,來到小伯爵身邊,
她為自己的行為越來越感到內疚,
終於在賈斯伯砍刺殺小伯爵時,挺身而出,
救出了小伯爵,並向小伯爵道出了原委,
二者互相傾吐了愛戀之情……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14-10-18 10:25:3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諾埃拉環視房間,眼睛流露出絕望的神情。

  這個房間與她初次記憶中的那副樣子是多麼不同啊,想起這種變化,真叫人不寒而慄。

  牆上依然留著掛過畫的痕跡,壁爐上方的鏡子也不知哪兒去了。

  母親經常用來給她寫信的精巧的法國寫字檯也不見蹤影了。

  現在剩下的就只有一個彈簧已經損壞的沙發,兩把破舊的扶手椅和地毯。

  地毯的絨毛已被磨光,根本不值得把它從地板上揭下來派什麼用場。

  房間裡別的東西都賣光了,諾埃拉知道剩下的東西再沒有能值幾個先令的了。

  她走到窗前望著那雜草叢生的花園。

  花園中還有她母親栽種的花在春風中含苞待放,樹下開著金黃色的水仙花,但草坪由於沒有人修剪,已變得不像她記憶中那麼平整蔥綠了。

  懸鉤子爬滿了灌木叢,春天的花蕾頑強地在灌木叢中爭吐芬芳。

  「我該怎麼辦呢?」她問自己。

  沒有人回答,她哽咽地說:「哦……媽媽……救救我……救救我吧!」

  世界上的一切變化之快真叫人難以置信,她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兒的時候,就在這世間變得孑然一身了。

  她的父親戰功卓著,曾因他的驍勇獲得一枚勳章,從團隊退役時他獲得一筆豐厚的年薪。戰爭給他留下了多處創傷,緩慢地蠶食著他的生命,終於致他於死命。

  他的遺孀得到他生前曾享受的一半年薪。

  由於過去這個家永遠是無憂無慮和充滿了愛,諾埃拉從未想過如果她母親死了會是什麼樣的景況。

  在她的內心深處,很早以前她就盼望自己不等母親年邁就結婚,得到丈夫的照看和保護。

  在沃克菲爾德夫人從失去她心愛的丈夫的悲痛中重新振作起來後,她就盡力使女兒過上幸福的生活。她也決心讓她女兒受到良好的教育。

  丈夫活著時,她節省下每一便士,後來都花在諾埃拉身上。所以,諾埃拉所受的教育,遠遠超過她同齡的女孩子。

  她非常聰慧,學一樣會一樣。她的教師有兩個,一個是牧師,學問淵博,退休前是一個中學校長,另一個是曾在貴族家庭中執教多年的家庭教師。

  諾埃拉喜歡讀書,照她母親的話說她已神遊了世界上四面八方所有陌生的地方。她父親退役時,以很便宜的價錢在伍斯特郡買下了這所房宅,實際上在這個寧靜的村莊裡過著隱居的生活。

  這是一所古老的、黑白相間的木房子,諾埃拉一直認為這所房子很美麗。對諾埃拉來說,這個房子中永遠充滿了陽光和歡樂。

  即使在她父親去世後每當她做完功課,母女倆仍在一起談笑風生。

  她們總是輪流講故事,說是在花園裡發現了財寶,於是她們就能有錢去漫遊了,去諾埃拉書中讀到過的,使她心馳神往的地方。

  後來一年前當她十七歲時,她母親的表妹卡羅蘭•羅紋斯黛爾和她女兒出乎意料地光臨了。沃克菲爾德夫人常跟諾埃拉說起她所愛戴的表妹,她們同歲,又是一塊兒長大的。

  沃克菲爾德夫人曾經和諾埃拉講過她們在一起的童年生活,但直到十六歲時,她母親才把卡羅蘭•羅紋斯黛爾的真實情況告訴她。

  似乎卡羅蘭的父親比她母親家要闊多了,所以一等她成人,家裡就帶她上倫敦,為她安排了初入社交界的盛會。由於她的美貌,她很快成功了。

  「我親愛的,她的頭髮和你的頭髮顏色一樣。」沃克菲爾德夫人對諾埃拉說,「這是我們遠祖的瑞典血統結成的,所以後代中有時會重現同樣的顏色。」

  諾埃拉的頭髮像剛躍出地平線的太陽一樣的淡金黃色,但她的眼睛卻不是預期的那樣天藍色,而是像風高浪急時大海一樣的深藍色。

  沃克菲爾德夫人接著說:「卡羅蘭的美貌傾倒倫敦城,因而她的婚姻這麼美滿,沒有任何人感到驚訝。」

  「她嫁給誰了,媽媽?」諾埃拉在第一次聽這個故事時就問。

  「嫁給了羅紋斯黛爾伯爵。」她母親答道,「他比她大得多,但他除了在倫敦擁有一所宅第,在紐瑪克特有一個專門訓練賽馬的地方外,還在約克郡有大批房地產。」

  諾埃拉簡直被這個故事迷住了。

  「他是一個古怪的人,」沃克菲爾德夫人說,「當我和他見面時覺得他非常可怕。」

  「你見過他,媽媽?」

  「當然,我見過他。」她母親說,「第一次是在卡羅蘭和他訂婚後他來她家走親戚的時候,第二次是在他們結婚後不久我去約克郡卡羅蘭家做客的時候。」

  「就講講那次去做客的經過吧,媽媽!」

  沃克菲爾德夫人猶豫了一會才說:「那一次我才意識到卡羅蘭的丈夫幾乎可以做她的父親了。」

  她停頓一下又說:「他很英俊,可同時又很專橫,我覺得他對待卡羅蘭就像對待一個女中學生。」

  「那麼她在乎嗎?媽媽!」諾埃拉問道。

  「她沒有多講這種事,」沃克菲爾鎔夫人說,「但我感覺她有點心神不定,不像我希望的那樣快活。」

  她歎了口氣接著說:「由於約克郡太遠了,我只去過她那裡一次,後來伯爵在倫敦設了雷文別墅,我又去他們家做過幾次客。那幾次,我和卡羅蘭過得快活極了,常常去參加跳舞會,當然也少不了去逛商店。」

  沃克菲爾鎔夫人接著又帶著親切的眼神說下去:「卡羅蘭很愛我,實際上我們很像親姊妹,她經常把她的衣服給我穿就像我們小時候不分彼此一起玩我們的玩具一樣。」

  「那你一定是快活極了,媽媽!」諾埃拉嚷了起來。

  「確實是那樣,」沃克菲爾德夫人說「我平生第一次穿上那麼昂貴和漂亮的衣服。不是我誇口,親愛的,我在社交場上出足了風頭!」

  「可不是,媽媽,你當時是那麼漂亮。」

  「到底不如她漂亮羅,不過你爸爸在雷文別墅舞會上第一次見到我就說了,我就是他想要娶的姑娘。」

  「那真有點浪漫色彩呢,媽媽。」諾埃拉嚷起來。

  「那是我一生中最風光的事。」沃克菲爾德夫人答道,「我真想給你形容形容,你爸爸穿著軍裝是多麼英俊。」

  「就這樣,你也愛上他了,媽媽!」

  「可不,」沃克菲爾德夫人說,「不幸的是我們相愛後不能馬上結婚,因為他馬上要隨他們軍團的一個營開赴印度。」

  諾埃拉輕聲地驚叫起來。「哎呀,媽媽,你們一定傷心死了。」

  「他只有時間來說一聲他是多麼愛我,」沃克菲爾德夫人說,「他懇求我等著他,我也答應他了。」

  「他就這樣……走了?」諾埃拉輕聲說。

  「他走後我就回到鄉下。」沃克菲爾德夫人說,「我心裡明白,世間沒有第二個男人會像他那樣對我更具有吸引力,也對我更為重要的了。」「可是我敢肯定還會有其他男人想娶你。」諾埃拉點了一句。

  「還有兩三個,」沃克菲爾德夫人點點頭,「而且如果我不是一本正經的話,說不定還有吶。」

  「不過你可等爸爸好長好長呢。」

  「幾乎等了八年,」沃克菲爾德夫人說,「後來他總算回來了,我真怕他不願再娶我了。」

  「他沒給你寫信?」

  「每星期他給我寫兩三封信,」沃克菲爾德夫人驕傲地說,「說他時刻在想念著我,我祈禱他的軍團能快些回來。」

  「你沒想到去印度見他嗎?」諾埃拉問道。

  「到那兒需要六個月,」沃克菲爾德夫人解釋道,「即便我父母能承擔得起旅費,他們也不會讓我出遠門。」

  「啊!可憐的媽媽!那你就只能這樣眼巴巴地等著了。」諾埃拉又叫了起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又很快樂。最終你爸爸回來後,我們就立刻結婚了,儘管那時你爸爸負了傷,醫生也勸他休息一段時間。」

  沃克菲爾德夫人輕輕地笑了,接著說:「你是知道的,你爸爸是個什麼樣的人。他下決心要幹什麼就是什麼!他決定要和我結婚,全世界的醫生也擋不住。我們在鄉村的教堂裡結了婚,當時只有幾個好朋友舉杯向我們祝福。」

  「你一定會覺得你的婚禮比不上你表妹卡羅蘭的婚禮那樣豪華。」諾埃拉沉思說。「卡羅蘭的婚禮是很氣派的,她請了好幾個人作伴娘。」

  沃克菲爾德夫人流露出幻想的神情,繼續說:「我沒有伴娘,沒有侍從,但我覺得在我和你爸爸結婚時天使在我們頭頂上歌唱,神光籠罩著我們。」當她繼續說下去時,聲音有些顫抖。

  「三個月後我發覺我懷孕了,那就是你,我親愛的。」

  「你很興奮吧,媽媽?」

  「我激動和興奮,你爸爸也一樣。我們覺得世界上再也沒有像我倆這樣快活的了。」

  「後來你就告訴了你的表妹卡羅蘭;」諾埃拉好像是表示她知道以後的結果似的。

  「是的,我寫信給了卡羅蘭,」沃克菲爾德夫人說,「她回信說真是奇怪的巧合,她也已經第二次懷孕,她在結婚後九個月已經生了一個兒子。」

  沃克菲爾德夫人回憶過去,繼續說到她和她表姊每隔一星期通一封信,互相傾訴感情和想法的。

  後來,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她們的信是同時寄給對方的,當羅紋斯黛爾伯爵夫人在約克郡打開她的信時,她也正在伍斯特郡打開卡羅蘭的信。

  兩人在信上談的是同一件事:「我的孩子就要出生了,醫生說大約就在聖誕節或聖誕節前後,並且我相信,親愛的,你的分娩日期也一樣;因此我想如果是男孩我們就叫他諾爾,如果是女孩就叫諾埃拉吧。」

  「我們有同樣的想法,而且說些同樣的話,其實也不足為怪,」沃克菲爾德夫人說,「因為她和我一直是非常知心的。」

  然後她笑了笑,繼續說:「我們不光思想接近,而且長的也相似。我想我倆都期望我們的孩子也長的相似,儘管她們不是一個父親。」

  諾埃拉慢慢長大了,一直對同日出生,但未曾見面的諾埃拉•雷文存有強烈的好奇心,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最終,她媽媽用低而發顫的聲音告訴她以後發生的事情。在羅紋斯黛爾伯爵夫人生了女兒兩年後,她發狂似的愛上了另一個男人。

  她和他的丈夫在紐瑪克特的賽馬會上遇見了那個男人,達西•佛爾伯上尉是一個英俊時髦的浪子,他每到一處就會甩下一大串心兒破碎的癡情女子。然而他非常有魅力,以至於在社交場上不論男女都很喜歡他和樂意與他接近。

  他出身上流社會,但卻是個賭徒。只要一提起他的名寧,他那些正統的親戚們就會嗤之以鼻。

  但他卻絲毫不在乎,仍然過著浪蕩的生活。因為他是個運動健將,所以賽馬會收了他當會員、連聖•詹姆斯那兒最為嚴格的俱樂部也不排斥他。

  對女人來說,他嫻於辭令,風度迷人,所以卡羅蘭在約克郡孤獨地生活了兩年之後愛上他是毫不為奇的。奇怪的是他也一條心都放在卡羅蘭身上了。

  「對我,並且我相信對所有人來說,最恢駭的是當她和達西•佛爾伯上尉出走時竟把她的女兒諾埃拉帶走了。」沃克菲爾德夫人低聲說。

  「真的,媽媽?大家真覺得很震驚嗎?」諾埃拉驚叫起來。

  「當然是這樣,」她母親回答道,「伯爵當時很氣,氣得要死。」

  「後來又發生什麼事呢?」諾埃拉問。

  「卡羅蘭寫信告訴我他們即將出國。首先去巴黎,然後到佛爾伯上尉能夠繼續賭博的歐洲許多國家。」

  「為什麼伯爵不和她離婚呢?」諾埃拉問。

  「每個人都預料他會這樣做,」她母親答著,「但他非常高傲,他不願到國會上院提出訴訟,那樣這個醜聞就會張揚開了。」

  「後來又怎麼樣了呢?」

  「此後卡羅蘭下落不明,幾年間杳無音信。」沃克菲爾德夫人的聲調使諾埃拉明白她當時是多麼惦念她。她繼續說:「後來,有一年聖誕節她寫信給我,告訴我她女兒非常漂亮,還非常想知道是否像你。」

  「當然,那是一定的。」諾埃拉興奮地說。到後來她才意識到這一點。

  當時她只聽她的母親解釋下去說,她的表妹卡羅蘭放棄了她的貴族稱號,而自稱佛爾伯夫人。

  「她希望,」沃克菲爾德夫人說,「在國外所遇到她的人都不知道和她在一起的實際上不是她的丈夫。」

  「那麼卡羅蘭留下的兒子後來怎樣了?」諾埃拉問。「當然,她把他留給他的父親,他是爵號的繼承人,」

  沃克菲爾德夫人歎了一口氣說,「我常常惦記,沒有母親他會不會感到孤獨和憂鬱。」

  這一切簡直就像一本吸引人的小說,只是情節太複雜了。

  諾埃拉當時並沒有在意,直到一年前出人意料地佛爾伯夫人和她的女兒突然光臨她家。

  那是一個傍晚,諾埃拉正和她母親坐在客廳裡的壁爐前。

  她們正在考慮怎樣把一件裙子改得時髦一點,突然前門傳來敲門聲。

  「我挺納悶,這會是誰呢?」沃克菲爾德夫人說。

  「我去開門,媽媽,」諾埃拉答道,「奶媽正忙著在廚房準備晚餐。」她迅速地離開小客廳,穿過狹窄的門廊,開了前門。

  使她大吃一驚,門口停著一輛馬車。站在門口的是一位太太,身上裹的很嚴實,大概是覺得很冷,身旁站著一個少女。

  她驚訝地看了她們好一會,才聽那位太太說:「你一定是諾埃拉吧?」這時沃克菲爾德夫人已來到門廳,驚喜的叫了起來:「卡羅蘭!真是你嗎?」

  「正是我,我是來投奔你的!」

  兩位太太擁抱,而這時諾埃拉卻驚奇地注視著與她同名的姑娘。

  毫無疑問,她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這位諾埃拉,她母親叫她諾埃莉,有與她相同的淡色的頭髮、暗藍的眼睛,連那微笑也出奇的像她。

  「我們是雙胞姊妹吧。」諾埃莉說。

  當沃克菲爾德夫人引導她們走到火爐旁時,那個雇來的車伕開始把衣箱卸下來。

  她們的經歷講起來就話長了,充滿著悲傷。

  達西,佛爾伯上尉隨著年齡的增長,賭博的癮頭也更大了。

  雖然佛爾伯夫人是輕聲對她表姐說的這些,但諾埃拉也偷聽到了。

  他曾不得不往女人身上打主意來還債。後來在一次賭牌時五人發生了激烈的爭吵,最後導致決鬥。

  他的妻子簡直要急瘋了。然而她又抹去眼淚笑了,因為她知道他曾一次又一次地決鬥,再有一次也沒什麼關係。

  但現在卻不同了,他也上了年紀,而他的對手不僅年輕而且槍法比他好,這樣,佛爾伯上尉在決鬥後三天就死去了。

  卡羅蘭和諾埃莉發現自己的確是不名一文了。

  「我想在那不勒斯我們有許多朋友,當時我們就住在那兒。」卡羅蘭說,「但他們卻像流雲消散而去,那時我才意識到我和諾埃莉唯一的生路就是回英格蘭來。」

  「這個決定是很明智的。」沃克菲爾德夫人說。

  「我們沒有錢,」卡羅蘭繼續說,「也不知道能向誰借一些。」

  「你們當然可以在這兒住下。」沃克菲爾德夫人熱情地說。

  「親愛的愛爾麗,我知道你會說這樣的話,但我實在不情願勉強你。」

  「哪裡是勉強,能和你重聚真太好了。」

  諾埃拉想,有卡羅蘭表姨陪伴她母親一定會很快樂,再說她也願意與諾埃莉一起玩。她們長得很相像,但由於諾埃莉在歐洲生活過,所以看上去要更成熟一些。

  她曾見過許多人,跑過一個又一個賭場。她講了一些諾埃拉從未聽過的事,並且總是流露出一種玩世不恭的神情。

  當然,這些與她那漂亮的臉蛋兒是很不協調的。她曾聽到諾埃莉稱呼佛爾伯上尉「爸爸」,雖然他並不是她真正的父親。

  「我爸爸真是到了窮途末路。」她對諾埃拉說。

  「你們的日子一定是……非常困難的。」諾埃拉遲疑地說。

  「有時簡直就是生活在地獄!」諾埃莉回答,「我們不得不常常向別人要一口飯吃,要不就是挨餓!」諾埃拉注意到她那語調有些異常。當她們相互更加瞭解後,一天晚上,諾埃莉向她吐露了真心話:「天天都要為吃了上頓沒下頓發愁,簡直讓我煩透了,在成尼斯時,我給我真正的爸爸羅紋斯黛爾伯爵寫了一封信。」

  諾埃拉屏住呼吸:「你還真夠勇敢的呢!」

  「我告訴他我很痛苦,在歐洲各個賭場轉來轉去,我問他是否允許我回家。」

  諾埃拉又一次屏住呼吸。

  她的第一個念頭是諾埃莉背著她母親做這樣的事是非常不忠實的。後來她理解了諾埃莉:經常身無分文是很困難的,再說佛爾伯上尉又不能與她母親結婚,可自己又總是要裝作他的女兒,這日子有多難過!「我想你會知道,」諾埃莉繼續說:「我其實是諾埃莉•雷文小姐。」

  「我從未想過那些。」諾埃拉叫起來。

  「話說回來,達西•佛爾伯雖然已死了,我還應該照顧媽媽。」她又歎了一口氣。

  「很明顯我爸爸決不會原諒她私奔的事,並且她的親戚也不會同她講話,所以我沒有別的辦法,只得像原先一樣混日子!」

  「啊!諾埃莉,我很同情你。」諾埃拉說,「但也許會有轉機的。」

  「什麼轉機?」諾埃莉問道。

  誰知後來發生的事情不僅完全出乎他們的意料,而且還是個大災難。

  話說當時,他們勉強維持了幾個月的苦日子,靠的只是沃克菲爾德夫人那筆錢數不多的養老金,她們常常絮叨著怎麼才能掙點錢為生。

  沃克菲爾德夫人知道卡羅蘭把她的皮衣服和其他任何值錢的東西都賣了才付出了回英格蘭的路費。

  事實上,當她到來時身上僅存有幾英鎊了。

  她們四個人都明白她們不可能永遠像現在這樣一起生活下去。一天早上,佛爾伯夫人收到一封信,當她看完諒喜地叫了起來。

  「好消息!」她叫道,「天大的好消息,愛爾麗!你會和我一樣高興的!」

  「什麼好消息?」沃克菲爾德夫人間道。

  「我的一個朋友,一個非常要好的朋友李奧•羅斯曼明天就要到英國了,他希望馬上能和我見面!」

  她望著女兒諾埃莉繼續說:「你記得嗎?親愛的,我們離開意大利時在他的別墅留了一封信,說我們將回英國,並希望定居在這兒。」

  當她向沃克菲爾德夫人解釋時,她的語調中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口氣。

  「當時他在非洲,所以直到一個星期前回到那不勒斯時才見到我的信,現在他馬上趕來了,我們會有好日子過了!」

  「卡羅蘭,你的意思是不是說你要嫁給這位紳士?」沃克菲爾德夫人輕聲地問。

  卡羅蘭諒異地望著她,然後說:「和他結婚!不,那不行!他已結婚了。但他很富有,非常富有!他一直是一個忠實的……朋友。」

  卡羅蘭在「朋友」這個詞前停頓了一下,這比她說的什麼話都更說明問題。

  諾埃拉有些迷惑,但她母親很明白,當她站起來時,眼睛中流露出不贊成的神情。

  「我希望你不會感到失望,親愛的卡羅蘭。」說完後停頓了一下,她走出房間。第二天早上卡羅蘭和女兒諾埃莉雇了一輛驛遞馬車前往伍斯特,羅斯曼先生信中說他將在那裡的最好的旅館中等待她們。

  「他一定希望我們立刻一起和他去倫敦,」卡羅蘭自信地說,「我們得派人來取其他的行李。當然,我希望他會給我們買一切必需品。」

  她和諾埃莉帶了足夠兩三天的衣服,坐上馬車啟程時,她們都很興奮,而諾埃拉也用不了多少時間就明白她母親對眼前發生的一切是多麼不高興。

  她們回到客廳,沃克菲爾德夫人突然說:「唉,我親愛的,如果你能有機會認識我年輕時的那種朋友我該會很高興的。」

  「他們是什麼樣的人?」諾埃拉問道。

  「他們都是讓人敬佩的女士和紳士。」

  她握住女兒的手,把她拉到身旁的沙發上。

  「聽著,諾埃拉,」她說,「你已經快十八歲了,也很懂事了,你會明白有些人在他們一生中常做一些古怪的事,有時甚至是錯事。但這與我們無關!你一定要永遠做一個行為端正的好人。」

  「那當然,媽媽!」

  她的母親語言真摯。過了一會諾埃拉說:「是你的表妹卡羅蘭讓你不痛快了吧?又為什麼?你是不是認為她這麼激動地要去見那位紳士不大妥當吧?」

  她停了一會,看到她母親不想回答。

  後來她說:「我愛卡羅蘭,自從我們還是孩子時就這樣,但你,我親愛的,必須要知道她拋棄她的丈夫與一個不能和她結婚的男人出走是不對的。」

  她稍微停頓了一下,很明顯她在考慮用什麼合適的字眼兒,然後接著說:「不管他是誰,去和這位紳士見面並要他來照顧她是不對的,因為他是有妻室的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媽媽!」過了一會諾埃拉說道。

  「愛情是一種奇妙的感情,」她母親繼續說,「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當一個人正戀愛時,周圍一切在他眼裡都會變形,就會不顧其它一切只看到愛情的光輪和幻境。」

  她吸了一口氣,接著平靜地說:「但愛情是上帝賦於我們的,如果我們濫用,甚至做些不道德的事,那我們就是在褻瀆神靈,褻瀆美好的感情。」

  諾埃拉看上去有些驚奇,她母親彎下腰親了她一下。

  「我全心全意地祈禱,」她說,「將來你會遇見和愛上一個和你父親一樣高尚的好人。那時你就會明白,任何違反上帝意願的愛情都會使接受這種愛情的人身敗名裂。」

  沃克菲爾德夫人說完話後就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出去,她怕女兒看見她的眼淚。

  她走後,諾埃拉把媽媽說的話琢磨了好一會兒。

  她情不自禁地想,諾埃莉真是不幸,她不能堂堂正正做她生身父親的女兒,得到她本該擁有的一切。

  「或許將來有一天他會原諒卡羅蘭姨媽的。」諾埃拉充滿希望自言自語地說,「那時諾埃莉就可以名正言順地過著她所渴望的奢華的生活了。」

  因為她自己以前從不知什麼是奢華,所以她並不想得到它。但她卻不知道,就在這時災難即將來臨,命運將會改變她的生活。

  卡羅蘭和諾埃莉只去了三天就回來了。

  當諾埃拉跑去開門時,她意識到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她們進屋時臉色蒼白,心煩意亂,卡羅蘭在客廳中一坐下,她的腿就幾乎站不住了。她對沃克菲爾德夫人說:「我幾乎不忍心告訴你——我自己也不能相信,李奧.羅斯堡先生死了。」

  「死了!」沃克菲爾德夫人驚叫起來。

  「今天清晨他死了,然後我們就迅速離開了。」

  「為什麼?發生了什麼事?」

  「他在非洲傳染上了一種熱病,本該一回到那不勒斯就去住院,但看到我的信,就下決心來這兒幫助我,我在信中是這樣要求他的。」

  卡羅蘭說不下去了。停了一會,她才抑制自己繼續說:「來英國的路上他病情惡化,體內隱藏的病毒已擴散到全身。」

  她嗚咽著繼續說:「當我們到那兒時,他的男僕告訴我們他的病情很重,已請醫生看過了,但醫生對此病束手無策。」

  當卡羅蘭繼續說下去時眼裡充滿淚水:「他與疾病作了鬥爭,用做生意時的那種決心爭取活下來,可他還是死了!我覺得是我害了他,但他已不在人世……

  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卡羅蘭放聲哭了起來,沃克菲爾德夫人把她抱在懷中,「……太突然了,太意想不到了。」她低聲說。

  「唉!愛爾麗,我該怎麼辦呢?他是我最後的希望,現在我只想早一點死才好!」

  沃克菲爾德夫人盡力安慰她,因為知道她已筋疲力盡了,就勸地上了床。

   
  第二天早上諾埃拉一醒來就驚聞卡羅蘭母女倆都傳染上了奪去奧•羅斯曼性命的那種熱病。請來了當地醫生,但他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是建議臥床休息。

  醫生開了一些藥,但在沃克菲爾德夫人看來只不過是些帶顏色的藥水。

  沃克菲爾德夫人堅持不讓諾埃拉靠近她們母女二人,說只要她自己就完全可以照料她們了。

  諾埃拉一定不肯,但她母親卻不讓。

  「不准你進她們的房間,我親愛的。」她對女兒說,「你可以幫助奶媽在廚房做飯,把食品端到樓上來,但你靠近她們,那我就要非常非常生氣了。」

  「好吧,我聽你的話,媽媽,」諾埃技回答道,「但你也要注意不要過累了。」

  後來她母親由於過於勞累而且身體也不好,也染上了熱病。卡羅蘭和她的女兒相差不到幾個小時之內就先後去世,但屍體還來不及抬走,她母親也病逝了。

  起初諾埃拉認為這只不過是一場永遠做不完的惡夢。

  葬禮結束後,她和奶媽孤獨地身無分文文在空蕩蕩的房間裡時,她們才發覺,日復一日,生活變得更為艱難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14-10-18 10:25:5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我必須弄些錢!」諾埃拉自言自語地說。

  她不知道這所房子裡還有什麼可賣的東西。

  實際上她這樣打算也沒什麼用了,因為她把她母親臥室及其它房間可賣的東西都已賣光了。

  奶媽早就說卡羅蘭及諾埃莉的衣服也應賣掉留著實在沒有什麼用處。然而諾埃拉猶豫了好一陣才同意。

  「也許這些衣服……帶有病菌會傳染別人的。」

  「我們已經打掃了房間,」奶媽說,「為了保險,我還是把這些衣服去曬一曬。」

  醫生曾強調說,卡羅蘭及諾埃莉的房間一定要進行消毒。房間被關上,裡面燃起了帶怪味的消毒劑。這種氣味透出來瀰漫了整個房子。

  門窗全部被打開了,並且她們盡可能地在戶外呆著,這樣諾埃拉才感覺到逐漸聞不到那種死人的氣味。

  奶奶已把卡羅蘭姨媽和諾埃莉的衣服拿出去放在花園的繩子上晾曬,一直晾了三天諾埃拉才覺得不會再帶有傳染病菌了。

  她把衣服賣給那個每星期只到村裡來一次的搬運夫,換幾個先令,這個搬運夫只要能賺錢什麼都願意買。

  然而諾埃拉卻不得不把那件晚禮服留下,因為那件精製衣服過於袒胸露肩,英國文雅的姑娘是不會穿的。這樣,晚禮服依舊還桂在卡羅蘭住過的房間內。

  她也把屬於沃克菲爾德夫人僅存的睡衣給搬運夫拿走了。把這麼多衣服都處理掉使諾埃拉傷心,但此刻吃比穿要重要得多。

  她不僅要考慮自己,還有那年近六十的奶媽,奶媽是從小把她帶大的,另外還有霍金斯,他是她父親的侍役,當她父親退役時他就跟隨他回來了。僱用他表面上是餵馬,而不久他就成了雜役,什麼活都幹了。

  她常想,正是因為有霍金斯,她和奶媽才能活下來。

  在過去的一個月中,她們就靠霍金斯在花園那邊的林子裡套住的兔子和在小溪中捉的小魚為生。

  一直到聖誕節,他們還可以土豆度日,這也是他種的,收後貯存在一間放菜的房子裡,但到了新年他們就絕望了,有許多天他們不得不靠霉麵包度日,因為這些麵包已賣不出去了,只要一兩個便士就可以得到。

  霍金斯也漸漸衰老了,實際上他已年近七十了,諾埃拉知道因為營養不良他看上去更加蒼老些。奶媽也和他一樣。

  雖然他們沒有說什麼,但諾埃拉心裡明白,他們害怕會被送到貧民收容所了此一生。

  「即使我不能活下去,我也要救救他們。」她這樣想,但卻不知道該做什麼。

  當然她曾想過把房子賣掉,但房子已經舊了,並且又是在這麼偏僻的襯莊,不會有人來買的。有時她甚至想,說不定哪一天屋頂就會塌下來變成他們的墓碑。

  她走到窗前大喊:「我總得想個辦法!」過了一會,因為她很害怕,她又開始向上帝祈禱,而且也向她母親祈禱。

  正在這時,門前的高聲的敲門聲使她吃了一驚。她知道奶媽耳聾是聽不見的,所以就從窗口轉過身來去開門。

  她覺得很不自在,想著或許村裡的什麼人來討債吧,她也知道自己身無分文,無法還債,這樣去向人解釋是一副多麼尷尬的局面。

  因為她很緊張,所以遲疑地把門打開。使她吃驚的是,她看到門外站著一位衣著極為入時的文雅紳土,外面停著一輛四輪旅行馬車,兩匹高大的馬,很顯然是屬於這位紳士的,車旁和車上各站著一個車伕。

  她先打量了一下紳土,又將視線轉向馬車,再收回視線時,那位紳士說:「我想見一見諾埃拉•雷文女士。」

  諾埃拉吃驚地望著他,還沒等她回答,那位紳士又說:「我想你一定就是諾埃拉女士,我是你的表兄賈斯伯•雷文。」

  一邊說著,他一邊把帽子摘下來。諾埃拉急忙說:「不!不!我不是諾埃拉女士。我想你可以進來,讓我解釋一下。」

  「當然。」紳士同意了。

  他走進門廳,諾埃拉知道他正在尋找一個地方放他的帽子。

  她已經把桌子連同兩把漂亮的橡木椅子賣掉了,房廳對陌生人來說是出奇的空蕩,可她也沒有想到。她什麼也沒說,把他帶進客廳。這位紳士揚了一下眉毛,因為他發覺客廳裡幾乎什麼都沒有了。

  然而,他仍然等著諾埃拉說請他坐下。他小心謹慎地坐在一把扶手椅上,然後將帽子放在身旁的地板上。

  「雷文先生,很抱歉……我不得不告訴你一個壞消息。」

  「壞消息?」賈斯伯重複道,他的聲音調門很高。

  「諾埃拉女士和她母親都……已經死了。」

  「死了?我絕不相信!」雷文先生叫了起來。

  「我很抱歉,但這是真的,」諾埃拉說,「她們感染上了一種非洲熱病,是由一位從非洲來的朋友身上傳染來的,醫生和我母親都無法救她們。」

  他沒有說話。她繼續說:「我……我媽媽……也被她們傳染上熱病……也死了。」

  「很抱歉,」雷文先生說,「真太不幸了。」

  「我自己仍然很難相信所發生的一切。」

  諾埃拉發現,這位來訪者皺起眉頭,再仔細觀察一下,她發現他不像在門口時想的那麼年輕。

  她猜想他大約三十五歲了,雖然他身材高而細長,但相貌並不英俊。這時他臉上流露出一種不悅的表情。

  過了一會,因為按捺不住好奇心理,她說:「你說你是諾埃拉的親戚?」

  「我剛才已經告訴你了,我叫雷文,」這位紳土說,「我是羅紋斯黛爾的表兄。」

  「諾埃莉曾一直等待她父親的回信。」

  「那已不可能了——他死了。」

  「啊!」她告訴我,當她和她媽媽在威尼斯時,她曾給他寫過一封信,但她從未想過她父親沒回信是因為已不在人世了。」

  「沒有回信的原因很簡單,就是他那時病很嚴重,只是在他死後他兒子從國外回來時,她的信才被打開。」

  「我真希望諾埃莉會明白這一切。」諾埃拉心裡想。

  「唉,現在太晚了。」雷文先生不帶一點同情說著,「我的歐洲之行全白費了。」

  在諾埃拉聽來他的聲調中恨大於悲傷。她只得輕聲地說:「真遺憾,但我想如果諾埃莉還活著,她一定會很高興見到她父親那邊的親戚的。」

  「但這對我來說毫無意義了。」紳士說。

  諾埃拉感到迷惑不解,好像他覺得他必須做些解釋,就說:「諾埃拉的死對我本人來說也是一個不幸的災難。」

  「這是為什麼?」諾埃拉問。

  「她的哥哥,現在是伯爵了,派我來找她,並且答應我,如果我找到她,會對我有很大好處。他希望她能回到他身旁住在一起。」

  「但願她能知道。」諾埃拉遺憾地說。

  因為好奇,她問:「伯爵長的什麼樣?卡羅蘭姨媽從未說過。」

  「卡羅蘭姨媽?」雷文先生問道,「你是說你是她們家的親戚?」

  「不是雷文家的。」諾埃拉回答,「但諾埃莉的母親,也就是伯爵夫人,是我媽媽的表妹,也是最要好的朋友。」

  她看到雷文先生很感興趣,就繼續說:「達西•佛爾伯上尉死後,卡羅蘭姨媽就和諾埃莉回到英國和我們住在一起,她們很窮,如果那時伯爵能幫助他妹妹就好了。」

  「那正是他想做的事,」雷文先生說,「他並且答應如果我能找列他妹妹,也會幫我的忙的。」

  「看上去你並不需要幫忙呀!」諾埃拉不加思索地說。

  雷文先生笑了。他說:「外表可能是虛假的,我告訴你,我非常需要錢。」接著改變聲調說,「我想這是我的疏忽,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諾埃拉笑起來;「知道後也許你會很奇怪,我也叫諾埃拉。當我母親和卡羅蘭姨媽知道她們的孩子要在聖誕節期間出生時,她們約定給該子起同一個名字,如果男孩叫諾爾,如是女孩就叫諾埃拉。」

  「那不是會引起混亂嗎?」謝文先生說。

  「是的,如果我們一直在一起就麻煩了,」諾埃拉點點頭,「但事實上直到去年我才第一次見到諾埃莉,並且很奇怪我倆長得像極了。」

  「當然!」雷文先生說,好像他已意料到這一點,「她的頭髮和你的一樣顏色!」

  諾埃拉微笑著解釋說:「我母親常說那是由於我們的祖上的瑞典血統的遺傳,並且這個家族總是常常有這樣的事發生。」

  她發覺雷文先生以一種探尋審視的眼光注視著她,這使她感到很不自在。然後他從緊身的外衣口袋中模出一個小皮夾,打開後拿出一張小照片。

  他把照片遞給她,諾埃拉看見是諾埃莉的照片,事實上照片上的諾埃莉非常小,也還不到一歲。但她的淡黃色頭髮和深藍色的眼睛使人一眼就能認出來。

  「這和現在長大的諾埃莉幾乎一模一樣。」諾埃拉高興地叫起來。

  「這也非常像你!」雷文先生說。

  諾埃拉笑了笑把照片還給他。然後說:「很抱歉,沒有什麼能招待你……我想……我們什麼都沒有。」

  沉默了一會兒,他說:「你怎麼落得這個地步?」

  諾埃拉用雙手做了一個顯出絕望的手勢。

  「我母親一死我父親的年金就沒有了,」她說,「你可以看到,這房子裡再沒什麼東西……可以賣了。」」

  她坦然地說,因為這是很明顯的,不知為什麼她一點也不感到尷尬。

  這時一個念頭在她頭腦中一閃:如果諾埃莉能得到她哥哥的幫助,她一定也會樂於幫助自己的。

  出乎意料,雷文先生站起來走過去望著雜亂無章的花園。

  「誰和你住在一起?」他問,並沒轉過身來。

  「我的老奶媽和我父親的一個馬伕。自從我父親退役買了這所房子後,他們就住在這裡。」

  「那你在周圍的鄰居中一定有朋友?」他問。

  「這周圍人很少,而且他們生活也不富裕。」當她說這話時,她覺得請求鄰居的幫助是非常不體面的。自從她母親去世後,鄰居們和她很少來往。他們大多也上了年紀,並且如果有,家裡的人也都遷往倫敦或其它地方,哪兒都比伍斯特郡的這個偏僻地方有意思些。鄰居們當然也沒有邀請過她,並且由於她過去膽怯,自尊心過重,所以她也不願去找他們尋求幫助。

  雷文先生轉過身,回到他的椅子前坐下來。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姓呢?」他說。

  「真不好意思,我早應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諾埃拉•沃克菲爾德。」

  「聽我說,沃克菲爾德小姐,」雷文先生說,「因為我想這會對你有好處。」

  他說的很慢,好像他在尋找適當時字眼兒和考慮應說什麼。

  諾埃拉睜大眼望著他。她有一種預感,覺得他對她說的話很重要,但她想像不出他要說什麼。

  「兩個月前,」雷文先生開始說,「我去見我的表弟羅紋絲黛爾伯爵。我帶著一項發明計劃,我想或許他會感興趣。」

  「發明?」諾埃拉叫起來。

  「一種新的望遠鏡,我想這種望遠鏡比現在海軍中使用的任何一種望遠鏡都先進,並且我堅信,如果投放市場,會撈一大筆錢的。」

  「那太有趣了。」諾埃拉附和著。

  「我消求我的表弟資助我,」雷文先生接著說,「但不必說了,他對這事兒不特別熱情。」

  「為什麼?」諾埃拉問。

  「因為他像他父親一樣刻薄而又難以對付。」雷文先生尖刻地說。

  「我母親認為卡羅蘭表姨的丈夫是非常專橫和嚇人的,」諾埃拉說,「諾埃莉的哥哥也這樣,真太可悲了。」

  「許多人說他很可怕,」雷文先生說,「我卻認為很吝嗇。」

  「因為他拒絕資助你的發明?」

  「我有一個朋友,他是這方面的專家,」雷文先生說,「他認為這種望遠鏡是一種很大的發明,這比現在使用中的要先進得多。」

  諾埃拉不知道這些會與諾埃莉有什麼關係。

  這時,好像他知道她在想什麼,就說:「經過激烈的爭論之後,伯爵說如果我能生產一種能看得更遠的望遠鏡,那我就應能找到他的妹妹。在他讀他妹妹給他父親的信以前,他也一直沒有聽到過他妹妹的消息。」

  「噢!現在我明白了!」諾埃拉說,「那你真太聰明了,能找到這兒。」

  「我先到了威尼斯,因為信是從那兒發的,」雷文先生說,「打聽了許多曾認識佛爾伯上尉的人,然後我又追蹤到了那不勒斯。」

  「卡羅蘭姨媽和諾埃莉就是從那兒到這兒來的;」諾埃拉說。

  「這我明白了,」雷文先生說,「但到了這裡,我發現我的一切努力都白費了。」

  「真太遺憾了,」諾埃拉叫起來,「不幸我們無能為力。」

  「事實上,我想會有辦法的!」雷文先生平靜地說。

  諾埃拉吃驚地望著他。他接著說:「你剛才說你長的非常像諾埃莉。」

  「是的,」諾埃拉回答說,「我們就像是雙胞胎。」

  雷文先生從椅子上探過身來說:「我有一個建議。」

  「一個……建議?」

  「我有一個主意,沃克菲爾德小姐,你一定非常需要錢吧?」

  「我想……這……是很明顯的,」諾埃拉回答說,「你可以看到我一無所有……沒有東西可賣了。」

  「我很清楚,並且你也不應該這麼消瘦。」

  雷文先生的目光打量著她,諾埃拉感到自己臉在發熱,她認為他有點扯得太遠了。

  「我想我們自己會想辦法。我僅是為你感到遺憾,雷文先生,你的旅行毫無所獲。」她站起身來,但諒訝地發現雷文先生沒有要走的意思。

  他僅僅抬起頭,看著陽光在她頭髮上閃閃發光,似乎產生了一個光環,籠罩著她那尖尖的消瘦的臉。

  「坐下。」他突然說。

  諾埃拉吃了一驚,不由自主地坐下了。「現在聽我說,」他說,「要好好弄明白我的話。」

  諾埃拉只是望著他,聽他接著說:「羅紋斯黛爾伯爵一直認為他妹妹仍然和她母親及達西.佛爾伯上尉一起生活,他下決心要讓她脫離這種生活。」

  諾埃拉聽著,眼中有一種迷惑的神情。

  「我向伯爵保證找回他的妹妹,唉!但她已不在人世了。

  不過,我想上帝真是大慈大悲,為我找來一個替身。」他說著嘴唇抽動了一下,這時他看到諾埃拉沒聽懂他的話,就又說:「我建議你代替你的表妹。」

  諾埃拉驚恐地望著他,「我……我不明白!」

  「我想你已明白了。」雷文先生糾正道,「你已經看到那張小照片了,你一定知道沒人會懷疑你就是照片上的人。」

  「你……你在說些什麼呀?」諾埃拉說。

  「好好想一想,」雷文先生尖聲說。「羅紋斯黛爾伯爵想要找到他的妹妹,我可以回去覆命說他妹妹已去世,他再也見不到了。」他停下來笑了一下說,「也可以帶回去一個非常像他妹妹的人,你剛才不是說過嗎,你倆幾乎就像雙胞胎。」「你是說……要我偽裝成諾埃莉?」諾埃拉倒吸了一口氣。

  「不是我要你偽裝,」雷文先生說,「我是告訴你,如果你不願這樣做,那你真是頭號大傻瓜。」

  「不……決不能……我怎能做這樣的事?」諾埃拉叫起來。

  雷文先生站起來:「要是這樣的話,那我只好認倒霉白跑一趟。但我只希望你,沃克菲爾德小姐,像現在這樣等著餓死。」

  雷文先生彎下腰撿起帽子,往門口走去。

  正當他走到門口時,諾埃拉好像自言自語地說:「我怎能……幹這樣的事?這多麼虛偽……不道德。」

  「對誰不道德?」雷文先生說,「對你自己?還是對你的僕人?我可以想像他們也和你一樣餓的皮包骨。」

  當他提起她的僕人,使諾埃拉心中起了一閃念:她決不能眼看著奶媽和霍金斯餓死。只要有辦法一定不能這樣。

  就在今天早上奶媽把那發霉的麵包烤了又烤,還加上霍金斯昨天捉的一點點魚送上來做為早餐時,她還說:「所有能吃的都在這兒了,如果你要上帝發點慈悲的話,你可以告訴上帝,這些東西實在少的太可憐了。」

  諾埃拉低頭望著盤了。奶媽接著說:「除了白水沒什麼喝的了,兩天前茶就用完了。我想,早餐如果沒有茶,還不如早些進墳墓的好。」還沒等諾埃拉回答,她就走出房間了,諾埃拉清楚地知道喝不到茶,對奶媽來說比缺什麼都苦。

  她肯定霍金斯也會和奶媽一樣這麼想的。

  當就著那一點魚吃完那塊沒有利奶油的麵包時,她決定再也不能這樣過下去了。如果還這樣下去的話,就會像奶媽說的那樣,「不久就會進墳墓了」。

  這時她凝視著雷文先生,想著,如果照他說的做,那不僅會解救她自己,也會救了奶媽和霍金斯。就在頭天前半夜,她不能入睡,也一直在考慮他們的事。他們是那麼忠誠,在母親此後雖然一直沒有得到工錢,卻從不抱怨。

  就他們以往的處事觀點來看,他們覺得總會有什麼轉機的,雖然他們不知具體是什麼。

  現在可有了解救的辦法了。諾埃拉用顫抖的聲音懇求地說:「你能否……再解釋明白一些……你要我做的事嗎?」

  雷文先生臉上掠過一絲看不見的微笑,他走回到椅子前坐下來。

  「事情經過很簡單,」他低聲說,「就是你提到的熱病奪走了卡羅蘭,也就是羅紋斯黛爾伯爵夫人和她的好朋友,沃克菲爾德夫人的生命。」

  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說:「當我到這兒時,你正處於絕望的境地,不知該怎麼辦。」

  「可是……如果我冒充諾埃莉……伯爵一定會疑心的。」

  「為什麼會疑心?」雷文先生問道。「他母親在他十一歲時就帶著他兩歲的妹妹出走了,從那以後再也沒見過他妹妹。」

  「但是……」諾埃拉又說。

  「不要總是『但是』、『但是』的,」雷文先生打斷她,「他們不會指望你詳細瞭解這個家庭的,你現在瞭解的已經夠了,因為你媽媽決定與達西•佛爾伯一起生活後,你的親戚都認為這是個罪孽,你媽媽當然也不會向你談起她的過去的。」

  「我可以理解那些親戚……當時的……震驚。」諾埃拉喃喃地說。

  她記起她母親第一次講起卡羅蘭的行為時,自己的感覺。

  「他們不大可能問起這件事。」雷文先生說。

  「好吧!我想我們應盡快啟程去約克郡,『你哥哥』正等著你呢!」諾埃拉輕輕叫了一下。

  「但是……我不能就……這樣走啊!」

  「為什麼?」他問,「我想留在這兒的一切對你都無關緊要了。」

  諾埃拉目光恍惚地望著她周圍,然後說:「你知道我必須帶著……奶媽和霍金斯。」

  「我的老天!那真沒必要!」雷文先生說,「我可以給他們些錢,他們可以再找其它的活於。」

  「不……不!那不行!」諾埃拉叫起來「他們必須跟著我……否則我也……不去!」

  「那不可能,」他說,「因為那樣就要讓他們知道這個秘密了。」

  「我絕對信任他們兩個!」

  她看到他有難色就接著說:「我剛出生時奶媽就來照看我,而霍金斯是從爸爸在軍團時就跟隨著他。」她輕叫一聲接著說:「他們一直這麼忠實……對我那麼好,……要麼讓他們和我一起走……要麼我就……不去1」

  她說的很堅定,知道雷文先生看出了她的決心。

  他再一次站起身來,走過去望著窗外,好像正在努力思索。然後他說:「那好!隨你使吧!但如果他們暴露了你,伯爵把你斥之門外,那就要怪你自己了。」

  諾埃拉知道她勝利了,說:「你看,我們無法招待你在此午餐,你是不是先到兩三哩外路邊的驛館去,好嗎?等你回來後,我們就會把要帶的東西收拾好了。」

  「去驛館!我看沒這種必要吧!」

  他看到諾埃拉還不明白,就說:「我的馬車這麼小,能載這麼多人和行李嗎?」

  因為諾埃拉懷疑也許他想把她和奶媽及霍金斯分開,就說:「我不明白為什麼不可以,霍金斯可以和車伕一起坐在車廂上,奶媽可以坐在我們對面的小座位上,我們僅有的那一點行李可以捆在車後嘛!」

  雷文先生想了一下,就說:「我已從一個朋友那借來一輛旅行馬車。去約克郡需要大一些更舒服點的車子。」

  他的聲音流露出非常不情願的意思。她接著說:「你肯定……你這麼做聰明嗎?要不,你自己走……忘掉我們,不更好嗎?」

  「什麼!我是要你那所謂的哥哥可能資助我的發明,你要我丟掉這個機會?不,諾埃拉女士,你想怎樣就怎樣吧!我會盡力而為的。」諾埃拉留神注意到他說話時的態度。

  幾分鐘後,她帶領他走出前門,她幾乎不敢相信這一切會是真的。

  她預感到他一去就不會再回來。

  但繼而一想,如果他真會回來,那時間已不多了,於是她跑到廚房裡去。

  奶媽正在爐子上烷飯,霍金斯剛剛抱了一抱乾柴進來,他們唯一不缺的東西就是木柴,至少一冬沒有挨凍。

  環繞花園的樹長得非常粗,儘管他們腹內空空,但總有大木柴來取暖,有東西吃時,奶媽就用這些木柴來燒飯。

  這時,諾埃拉在廚房桌於邊坐下,並讓奶媽和霍金斯聽她細細說來。她斷定他們準會認為這一切純屬她胡思亂想,否則也是她在說夢話。起初,他倆懷疑地望著她,當後來她把雷文先生的打算向他們一五一十地講明白後,奶媽叫了起來:「願上帝讓你母親的靈魂安息吧。如果她一旦聽到你會行騙,她一定會在地下翻一個身,一定的!」

  「我知道,奶媽,我自己也想到了,但我相信媽媽不會眼睜睜地看著我們在這兒餓死吧!」

  她望著霍金斯,彷彿要尋求他的支持。她看到他眼裡有一絲閃光,他說道:「要問俺,諾埃拉小姐的主意礙不著別人。換個法子填飽肚子要緊!」

  「對就是對,錯就是錯,霍金斯!」奶媽嚴厲地說。

  「怎麼啦!」霍金斯回答說:「看著諾埃拉小姐一天天瘦下去,等有一天被一陣風刮走了才不對哩!」

  奶媽看了看諾埃拉不再做聲了。

  他們都明白諾埃拉小姐的裙腰每星期都要改瘦一些,就是改了,她穿上還松呢。

  「你們必須明白,」諾埃拉說,「是我餓死了,而不是諾埃莉。」

  奶媽推回椅子,從桌子旁站了起來。

  「俺的意思是這種冒充怕沒有好結果!」奶媽說的很難聽,但她也同意了,因為目前他們沒有其它的辦法。

  「雷文先生吃完午餐後就會回來,」她對奶媽說,「因此我看我們趕快收拾一下要隨身帶的東西吧。」

  「你先吃些東西再說吧,」奶媽說,「只有湯,但湯裡有一隻小兔子,小得可憐,不過也比沒東西吃強。」

  「好吧!奶媽,我去餐廳吃。」諾埃拉順從地說。

  她本來很願意在廚房吃飯,但奶媽從來不允許這樣。

  「只要有我侍奉在你左右,你就得有小姐的派頭。」當諾埃拉提出這個要求時她就這樣說。

  諾埃拉走進餐廳,餐廳裡只剩下一個小桌,兩條腿已斷了,又馬馬乎乎地修好了。這東西沒有人要,所以就放在房間中央了。除此之外,還有兩把松木椅子,諾埃拉就坐在那上面吃飯,奶媽認為這樣才像樣。

  桌上也罩著一塊乾淨的布,在一杯水旁還有餐巾,這是奶媽為她準備的。她等了幾分鐘奶媽端著湯盤進來,裡面就是她的午餐,用一小塊發霉的麵包蘸湯吃。

  當諾埃拉拿起勺子喝湯時,湯還很熱,奶奶說:「我已和霍金斯先生盤算過了,依俺們看,你最好自己去,俺們可以留下來,沒什麼,至少還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

  諾埃拉明白,奶媽和霍金斯都知道,在哪兒生活也比在貧民收容所好。她抬起頭望著奶媽,覺得世界上再沒有人比他們更體貼她,愛護她的了。

  「如果你們留下,那我也不走了。」她鄭重地說,「我已跟雷文先生講清,如果你們不去,我也不會去的。」

  沒等奶媽回答,她接著說:「你,奶媽,是我唯一活著的親人,唯一的親人。不能沒有你,不管我去哪兒,幹什麼都不能沒有你。」

  奶媽眼裡充滿了淚花,用慣常的嚴厲而不知怎麼地又有些發顫的聲音說:「如果這是你的態度,那俺就早點去收拾行裝。」

  她走出房間。諾埃拉很快地喝完湯就去和她一起收拾起來。

  幾乎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帶的,就是她最好的裙子也已穿得露線了,再就是屬於諾埃莉的兩件晚裝。

  她穿上一件帶帽子的衣服,這本來是她媽媽的,但現在看來再沒有其它的衣服比這件更適合做旅行之用了。

  戴著她母親去教堂常戴的帽子,諾埃拉覺得多少還有點派頭呢。梳妝台已被賣掉了,她往那沒框子的鏡子裡看了看自己的裝束,對奶媽說:「我看上去就像剛到克菲圖國王1宮殿的乞婦,可是我想那沒什麼關係。」

  「我想閣下大人會殺了肥牛來款待浪子回頭。」諾埃拉忍不住笑了。

  當雷文先生回來時,帶回來在驛館買的豬肉餅。

  他讓他們快些吃,因為他要急著趕路呢。

  可是諾埃拉只能強嚥下幾口,剩下的就被奶媽和霍金斯一掃而光了。

  沒等他們吃完,雷文先生就高聲吆喝上路,馬也已等不及了。當霍金斯鎖上前門把鑰匙交給她時,諾埃拉覺得她一定是在夢裡呢。

  她能就這樣離開她出生並居住過十八年的房子嗎?她真的就要和一個幾小時前才相識的男子走了?她真的願意冒充那個在教堂墓穴裡安息在媽媽身旁的諾埃莉?「這可真是個瘋狂的念頭。」她自言自語地說。

  然而同時她又有點興奮,雷文先生像是在揮舞著魔杖,一切都變了,至少她再也不必為下一頓飯而費盡心思了。

  最後,當她望著坐在她對面的奶媽時,她心裡想,不管該不該受到譴責,但她做對了。

  她怎能撇下這兩個慈祥的老人讓他們挨餓呢?她也尋思著霍金斯吃了點美餐後的動作也輕盈、利落了。她還注意到奶媽滿是皺紋的臉上也露出一絲血色了。

  「我也許正在欺騙人,媽媽。」她在心裡對媽媽說,「但至少我為奶媽和霍金斯做了點應做的事。」

  她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好像母親正在對她微笑。

  只是當他們策馬啟程時,她才覺得賈斯伯•雷文先生帶著一種玩世不恭的自負神態。

  他就像一個單槍匹馬的得勝將軍,又像一個使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的洋洋得意之人。「或許會有好結果的。」她自慰地想。

  然後她安下心來以一種她以前所末體驗過的悠閒自得的神態欣賞著旅途中的田園風光。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14-10-18 10:26:1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賈斯伯•雷文帶著諾埃拉啟程前往倫敦。在途中他們在一個驛館過了一宿,她注意到他訂了最好的房間,並在單獨的客廳吃了一頓晚餐。

  晚餐雖然不是十分精美,但比起這段時間他們所吃的東西,那要豐富多了。

  飯後她睡得很安穩。

  她知道雖然奶媽沒有說,但她對這樣豐盛的晚餐和一夜的安歇也是很滿意的。

  他們在途中換了兩次馬,於晚上到達倫敦。進城時,賈斯伯•雷文說:「我帶你們到公園街我哥哥的地方過夜,去年在那裡住了一段時間,後來他離開時帶走了所有的人員,只留下兩個看門人,因此你們不必緊張。」

  「我……盡量……不……。」諾埃拉低聲說。

  「對看門人當然只說你是諾埃拉女士,」賈斯伯尖聲說,「不過我們不得不吃頓野餐了,在剛才咱們停的那地方我買了些酒和吃的。」

  諾埃拉對他的周詳考慮表示了感謝同時她發現他老練地操縱著一切事,其中也包括她本人。

  她並不認為這樣是好事,同時她知道她不特別喜歡賈斯伯•雷文。

  起初她認為那是因為她對他那種過於精明的外表存有戒心,她也說不清楚,只覺得他明顯地與本來身份不同。

  後來她覺得這其中有更加根本和深奧的原因。她自己也還不十分明白其中的奧秘。

  他身上的東西使她感到當初同意他的計劃是錯誤的,儘管這樣能拯救奶媽、霍金斯和她自己。

  當他們到達那高大、威嚴的公園街房子時,她聽到賈斯伯.雷文厲聲地發號施令。而那兩個看門人顯然因他們意外的到來而弄得不知所措。

  終於在奶媽和霍金斯的幫助下,整理好床鋪,在奶媽的堅持下,用熱磚把床擦了一道,因為可能很潮濕。當她剛脫下旅行袋換上她常在家穿的布裕時,晚餐已准。備好了。

  她從未想過要穿諾埃莉的衣服,因為她認為與賈斯伯默默地吃一頓家常便飯穿那樣的衣服太華麗太過分了一點。

  她知道他會笑她穿得那麼樸素,心裡正不知如何是好時,他用帶有批評的口氣說:「這就是最好的夜禮服嗎?」

  她臉一下紅了。「這就是屬於我自己的唯一一件衣服。」她回答說,「我行李中還有兩件諾埃莉的衣服,只是那些衣服太時髦、太華美,想賣都找不到買主。」

  賈斯伯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的樣子使她感到很尷尬,這時他說:「我想是否應該給你買件體面一些的衣服還是就穿這樣的衣服去雷文城堡。」

  「我想這樣就挺合適的,」諾埃拉回答說,「你也知道我沒錢先買東西,甚至連手帕也買不起。」她盡力能說得輕鬆些,但即使不敏感的人就她的語調中也可以聽出她是在強忍眼淚。

  她不僅很疲乏,而且她又一次感到捲入這場騙局真夠擔驚受怕的。她覺得,她要與之抗爭的是個龐然大物,陰森恐怖。其實正是這所房子而不是別的什麼東西才使她有這種感覺的。

  這房間暗淡、陰森,還有一種她似乎從未預料到的一種鹹懾力量籠罩著。

  由於伯爵是她的「哥哥」,也許他見到她會高興的,而且跟她年齡相仿的人談話也許會有意思的。

  他們坐在一個寬敞的客廳裡,周圍的牆都鑲著深色的橡木。

  從鄉下來到這裡,她覺得這裡好像一點色彩也沒有,預感到房子的主人可能也是這樣陰沉可怕。繼而一想,又覺得荒謬:她又不是要會見專橫跋扈的諾埃莉父親。

  牆上懸掛著雷文家族祖先的肖像,諾埃拉感到他們正以不贊成的眼光望著他。

  霍金斯在旁邊侍候他們,諾埃拉知道奶媽在廚房裡幫忙燒飯。

  因為她很餓了,她覺得飯特別香甜。不過快吃完時,賈斯伯生氣地說:「要是我們住在旅館裡,肯定吃的花樣多些!」

  諾埃拉沒有回答。長時間來她一直都吃不飽飯,所以三道菜對她已經夠豐盛的,因而她說:「也許去旅館要多花錢的。」

  「那無關緊要,」賈斯伯•雷文回答道,「伯爵會把這次旅行的花費一個子兒也不少都還給我的,還會給一大筆錢呢。」

  他說話時的態度使諾埃拉感到不舒服。她從旁站起來說:「對不起,我們明天一早要動身,我想去唾了。」

  「那好吧!」賈斯伯同意了,「我去俱樂部聽聽有什麼最新小道消息。」諾埃拉笑了。

  「你想會有新消息嗎?」「沒有那才怪了呢!」賈斯伯回答說,「如今威廉國王當政,花錢如流水,日子過得沉悶得多,就不像他哥哥在位時那樣。」他笑了。

  「花天酒地的喬治喜歡漂亮女人和一大群紈褲子弟圍著他轉!」

  諾埃拉拍手叫好:「哎呀,請你給我講講那時的事好嗎?我一宜很想聽呢。」

  「這些事在約克郡是聽不到的,以後可以講一些給你聽聽,也好在往北去的路上解解悶。」

  到了換衣上床時,諾埃拉才覺得到了雷文城堡後會怎麼樣,真叫她害怕。

  要是伯爵一見面就不喜歡她呢?或者見到她時就猜到他受騙了,豈不更糟。根本就不存在什麼理由認為,他會想到她很像諾埃莉,不管怎麼說,她知道說話必須加倍小心,以防說漏了嘴。不知怎麼地,她真想從床上起來,逃回伍斯特郡去。不管房子有多麼破爛不堪至少是她自己的家,她不能參與這個騙局,如果暴露了,那她就是個罪犯了。

  她模糊地記得,偽裝假冒要被處死的,是的,如果她冒充別人,那就是犯了嚴重的假冒罪!「我害怕……我害怕,媽媽!」她在心裡對她母親說。

  因為她太疲倦了,過了一會兒就睡著了,面頰上還掛著淚花。

   
  第二天一早,感覺好像好了一些。陽光透過高高的窗子射進來,餐廳中已準備好了豐富的早餐。

  諾埃拉敢肯定說,奶媽和霍金斯對他們長時間未能享受到的早茶感到十分心滿意足。

  當他們準備出發時,她發現門外已換了另一輛旅行馬車。

  這輛馬車比他們原來坐的大一倍,有四匹馬,現在地方寬敞霍金斯可以坐在車座上了,而且賈斯伯和她自己也可以伸開腿不至於使奶媽坐在對面感到不舒服了。

  諾埃拉知道賈斯伯反對帶奶媽一起來,但他也沒別的辦法,然而奶媽也很明事理,除非問到她很少說話。馬車不久就把他們帶出了倫敦。

  他們又一次行駛在空曠的田野上。向北進發,諾埃拉發現周圍有許多東西要看,就一直望著窗外,而沒有向賈斯伯•雷文問那些她想問的問題。

  他們到達鮑多克時正好趕上吃午飯,然後換了馬又上路了,這些馬車和他們出發時使用的馬一樣腳力很快。

  雖然有四匹馬拉車,但還是用了三天時間才到達約克郡。

  等到他們看到那光禿禿起伏的山巒,蔥綠的峽谷和寬寬的河流時,諾埃拉已感到很疲倦了。

  因為長時期吃不飽,她缺乏按她現在的年齡所應有的力氣和恢復力。

  她還為奶媽擔心,雖然一路上她常常打磕睡,但她還是精疲力竭了。因為在那小座位上不可能睡好,所以諾埃拉曾堅持和她換換位置。

  「好了,靠在角上,奶媽,」她說,「那你就可以睡了,等你休息以後,我也可以同樣睡一會兒。」

  她原以為賈斯伯•雷文要反對,然而她感到雖然他很不滿,但並沒有說什麼。每當他們停下來換馬時,就有一頓美餐吃。她注意到賈斯伯要了最好的紅葡萄酒,隨後又要加上幾杯白蘭地。她早已知道,車座上的隨從是他的貼身男僕。雖然他像個厚顏無恥的傢伙,她很不喜歡,但她還是不得不承認,他替賈斯伯•雷文撐了場面。

  每天早上他的德國黑森式的皮靴都擦得像鏡子一樣。

  「我們還有幾里路就要到了。」賈斯伯•雷文突然說。

  諾埃拉吃了一驚,因為她正欣賞風景,心裡想著約克郡真是個美麗的地方啊!

  她用她那藍色的大眼睛打量著他,好像在詢問什麼。

  「現在請不要緊張,記住即使伯爵看上去很嚇人,他也只不過是你的哥哥,既然他想見你,那他一定急切地盼著你的到來了。」諾埃拉希望這是真的。同時她感到很恐懼,就好像心頭壓上了重重的一塊石頭。大約在下午三點鐘,他們進入了兩扇森嚴大鐵門,門旁各有一個雕刻的石獸,這是家微的標誌,諾埃拉屏住了呼吸。

  考驗的時刻來臨了,她那所謂的哥哥見到她後是歡迎她呢還是把她趕走,叫她丟臉呢?她知道奶媽也和她一樣擔心。

  她正了正灰衣服裡的黑披肩,摸摸帽子絲帶是否還繫在她的下頷。

  「現在你非常小心!」賈斯伯用一種粗魯的聲音對奶媽說,「你和霍金斯一出聲,露出諾埃拉的本來身份,你們倆就也只有流落街頭,除了貧民院外再沒有別的去處!」

  在諾埃拉看來,他說話時的態度有些不必要的殘酷。

  她看到奶媽眼裡射出慍怒的眼光,只因她極力控制自己才沒有反駁。相反她平靜地說:「你知道,先生,俺們兩人都不會做有損小姐一根頭髮的事。」她在說「小姐」這個詞上躊躇了一下。

  奶媽平常可不肯這麼屈從地說話,所以諾埃拉真想抱住奶媽親她一頓,但她明白這樣做毫無疑問會引起賈斯伯•雷文的責備,因此她只是伸出手按了一下奶媽的手。

  「這是一種冒險,奶媽,讓我們好好享受一番冒險的快樂吧。」

  「這才是明智的態度,」賈斯伯•雷文贊同說,「但除非小心翼翼,否則這場冒險就會以災難告終的。」

  他是存心想嚇唬她,諾埃拉想。她想回答一句:即使多情弄到再糟不過的地步,他們還是可以回家的,但繼而一想這有點不識好歹,就只說了一句:「你知道我真想感謝你,賈斯伯表兄。」這是他讓她稱呼表兄,也是她到達城堡後必須記在心裡的另一件事。

  他們已經在園內的車道上走了一陣,城堡就在面前了。

  她的第一印象就是雄偉灰色石頭建築上面高聳著角樓和高塔,完全像故事書中描寫的城堡一樣。建築非常大,森嚴得使她感到害怕,又怕房子的主人會和房子一樣。

  馬車在一段寬寬的台階前停下來。台階直通帶柱廊的正門。他們一到,門馬上就打開了。

  當一個僕人為他們打開正門時,兩個穿制服的男僕已在台階上鋪好了紅地毯。

  開車門的僕人帶著諾埃拉從未見過的白色假髮,當她和賈斯伯緩緩走上台階時,又有一個白頭髮的管家恭候。

  他恭順地向賈斯伯鞠了一躬說:「你們好,先生,小姐,伯爵閣下預期你們今天下午到達。」

  「伯爵閣下等我們嗎?」賈斯伯探問道。

  「伯爵閣下在圖書館,先生。」管家回答。

  他在前面帶路,諾埃拉迅速的向大廳裡的巨大的大理石壁爐架瞥了一眼,壁爐架上面懸掛著破舊的戰旗,諾埃拉猜想準是雷文的祖先在戰爭中繳獲的。

  寬寬的走廊裡掛著畫,並排列著非常精美的美國式傢俱,她根據在牧師家的圖書館讀過的書認了出來。

  她的女老師也曾給她描繪過她在以前執教的世家門弟中見過的這種細木傢俱。

  現在什麼都來不及想了,諾埃拉只想到這所房子的主人花了錢請人把她找回約克郡,以為她是他的妹妹了,現在正在等著見她。

  她聽到管家用極其洪亮的嗓音通報:「賈斯伯•雷文先生和小姐到。」

  諾埃拉猜想僕人沒有報她的名字是由於他不敢肯定這樣做是否適合。

  她知道這就是關鍵時刻了,是決定她南下,還是蒙辱離去的關鍵時刻。

  她發覺自己幾乎不敢去看正從室內椅子上站起來的那個高個子男人。

  當他走近時他顯得更高大得出奇。由於害羞,她竟不敢朝他臉上看去。

  這時她聽見他用低沉的聲音說:「好,你終於來了,賈斯伯,我想旅途不太辛苦吧?」

  「很勞累,」賈斯伯回答,「但是又非常滿意。」

  他停頓了一下,好像要使說的話更帶有戲劇性的味道。

  「讓我來介紹一下,這是你的妹妹,諾埃拉!」側身一讓,指了指身邊的諾埃拉。

  當她抬眼去看伯爵的眼睛時,突然感覺到自己好像孤獨地正站在深淵的邊緣。

  她沒想過他長的什麼樣,只是認為他可能會有些像諾埃莉和他母親。

  事實上正相反,很難看出他與她們有什麼血統關係。

  她頭腦中馬上意識到他會非常像他的父親,並且毫無疑問看上去很駭人。他的頭髮是黑色的,她想他長得漂亮極了。

  她覺得在他伸出手的時候,他在用他那鐵灰色的眼睛審視著她,臉上沒有一絲笑容。

  「歡迎你到城堡來,諾埃拉,」他說,「當然你是記不得這地方了。」諾埃拉把手放在他手裡,但他並沒有握緊她的手。

  「我想,」他繼續說,「路途這麼遠你一定想換一下衣服,我讓人帶你去樓上你的臥室,讓賈斯伯給我講一下他是怎麼找到你的。」

  「謝謝。」諾埃拉喃喃地說。伯爵朝管家站著的門望去,「把小姐帶去見柯克頓夫人。」

  「好的,老爺。」和她曾預料的和伯爵見面的情形相比,不知為什麼諾埃拉感到鬆了一口氣。

  她走回寬敞的走廊,管家帶領她走上樓梯,女管家正在最上面等她。

  她是個頭髮灰色的上了年紀的婦女,向諾埃拉行了一個屈膝禮。

  「您一定很累了,小姐。」她們沿著另一條寬敞的走廊走著時,女管家說。

  「每個從南方旅行到這兒來人都說這路真夠叫人筋疲力竭的,可是一到了這地方又都說辛苦這場也值得。」

  柯克頓夫人打開房門,房間很大,收拾得十分漂亮,裡面有一張四根柱子的大床,周圍懸掛著精美的繡帳。

  兩個大窗子正好俯視前花園,花園裡有一個噴泉,水噴印出一個彩虹色的光環,當與陽光交映時看上去是這麼美麗,諾埃拉情不自禁地讚歎這壯觀的景色。

  柯克頓夫人隨著她的眼光望去說:「大家都讚歎我們的花園,它是已故老伯爵的驕傲和快樂,我想小姐一定想看一看完全用海貝鑲拼起來的迷宮和山洞吧。」

  「真好玩!」諾埃拉叫了起來。

  柯克頓太太一邊幫諾埃拉脫掉行裝一邊繼續說著。

  在這麼豪華的環境當中,她的外衣和披肩顯得比離開伍斯特郡時更加寒酸,她的行李已被提到樓上,兩個身著漿硬的白色圍裙和帽子的女僕正在打開行李。她的衣服掛進了寬大的衣櫥裡,衣櫥表面雕刻著只金色的馬,諾埃拉知道這是雷文家的徽章。

  正在這時,柯克頓夫人遲疑地問:「小姐,你所有東西都在這了?」

  「我想是的。」諾埃拉回答。

  柯克頓夫人提起她的一件已穿了多年而提了色的、還有幾處補釘的裙子。她雖口中沒說什麼,但諾埃拉知道她做夢也不會想到雷文家的主人會這麼窮。

  然而她只能一切聽其自然了,當諾埃拉穿上裙子後,柯克頓夫人開始為她梳頭。她已經意識到她的髮型過時了,由於她感到很尷尬,所以並不覺得那淡黃色的頭髮使她看上去與眾不同,且非常可愛,加上那雙大眼睛,會使每一個見到她的人情不自禁地想再看上一眼,不忍將視線移開。她只知道她的皮箱已經騰空了,她那僅有的幾件破爛裙子正掛在衣調裡。與那鑲金的床柱和漂亮的帳子相比她那幾件衣服顯得格外寒酸。

  「謝謝你們幫忙。」她對女管家說,並向那兩個幫她打開行李的女僕笑了笑。她走到臥室門口,然後猶豫一下,問:「我應該去圖書館找他們了吧?」

  「約翰森先生將在大廳等您,小姐,我想您可以在客廳找到伯爵,在那兒用午茶。」這是個好消息,因為諾埃拉覺得午餐已吃過很長時間了,再說午餐並不特別好。

  此時她幾乎覺得她自己這樣挑剔有些好笑。

  一個星期前只要有吃的,不管好壞都會狼吞虎嚥的吃下去。可現在象奶媽說的那樣她可以挑挑撿撿了。

  至少在城堡裡她、奶媽和霍金斯都不會接餓,她明白這比其它任何事都重要。

  「我到這裡應該知足了,不用付帳,也不會再挨餓了。」她暗自想。

  她下了樓梯後,管家約翰森說:「老爺在客廳裡,小姐,他說旅行後你一定想喝一杯茶。」

  「太好了,」諾埃拉回答,「我想奶媽她們已經都安頓好了吧?」

  「勃朗寧小姐有人安排,」老僕人告訴她,「您帶來的男僕也安頓好了。」

  「霍金斯是……」

  諾埃拉正想說,霍金斯原是我爸爸的馬伕,突然她記起來現在在哪裡,就把沒說的話嚥了下去。一時間她有些心慌意亂。

  她怎麼能這麼蠢,剛到這不久就險些露了餡。

  她因差點暴露自己身份而嚇壞了,以至於管家引她進入客廳時,她只能在門口站一會兒定定神,想想該做什麼。她看到伯爵和賈斯伯•雷文正坐在客廳盡頭壁爐旁的舒適椅子上,旁邊放著一張桌子,上面擺滿銀器,諾埃拉還記得當她小時候她母親也有這樣的傢俱。

  在一個大銀盤上放著水壺,水壺下面的燈蕊冒著火苗。

  旁邊已配套放著銀茶壺,乳罐和糖盒。

  並且還有一個小巧的安妮女王時代的銀罐盒子,許多年前她們家也曾有過這樣的銀罐,但最後被賣掉。茶一般就鎖在裡面。這種盆子只有女主人才能用一把特殊的鑰匙打開。

  「我們在等你來斟茶了,諾埃拉。」伯爵說,她再一次感到他的話象道命令而不是請求。

  她坐下來順從地把茶倒入美麗的印上王冠的德比杯子裡。

  同時諾埃拉看到桌上擺放著一個五層的食品盒放著各種食品,帶蓋的銀盤裡放著熱騰騰的圓餅,有三個盤子裡放著幾種三明治,其它盤子裡也放著各式各樣的糕點,有在她小時候她母親常做的精巧小蛋糕,還有一個大的水果糕,點綴著草莓的鬆糕,巧克力蛋糕,以及粉白兩色冰淇淋的蛋糕。

  因為伯爵正和賈斯伯交談,他們兩人誰也沒注意她,諾埃拉自己也承認她貪婪地吃著,吃下的每一口都使她心滿意足。「有一件事是肯定的,」她笑著想,「如果我在這裡住長了,一定會發福的。」

  「哦,諾埃拉,現在你已看見了,你覺得這個家怎樣?」伯爵突然問。

  諾埃拉嚇了一跳。「房子……嗯……比我想像的要大,」她回答,「並且……我想……花園中的噴泉……非常漂亮。」

  「你不記得這個噴泉了嗎?」提出的問題很尖銳。

  「我怕記不起來了。」諾埃拉誠實地說。

  伯爵站起來,「來,看看玫瑰園,」他說,「我們的祖父對他那玫瑰很感自豪呢。」

  諾埃拉走過去和他一起站在窗前。她意識到當她走過去時賈斯伯在注視著他們。

  想到讓他聽到她說的每句話她心裡就十分不自在,他一定會百般挑剔,並且一有機會就會責備她的。

  「我真希望他離開這裡,」她心裡想,「沒有他在我會輕鬆得多。」

  她轉過身,背對著他,通過打開的窗子向玫瑰園望去。

  玫瑰園還沒有開花,但她看到圍繞著古老的日晷儀,精心修剪的花叢安排得獨具匠心,小石徑圍繞著玫瑰花壇,再往遠處就是寬廣的草地,一直伸展到紫杉樹籬邊。

  草坪上的灌木叢像剪成馬的模型,諾埃拉猜想那就是雷文家的紋章。一切都是這樣美妙動人,與她想像的截然不同,她睜大眼睛貪婪地看著,這時她意識到伯爵正注視著她,「我想,」過了一會他說,「你和大多數人一樣,過去認為約克郡有些偏僻原始,甚至不開化吧?」

  「不……當然不……」諾埃拉回答,「不過我沒有料到這兒是這麼……美麗!」

  接著諾埃拉覺得伯爵是用一種嘲弄的口吻說:「你是不是正把這裡和意大利宮殿別墅的花園相比,或者想到了蒙待卡羅的九重葛?意大利的花園一定更好看吧?」

  好一會諾埃拉沒明白他的意思,突然她想起那些地方是諾埃莉曾經住過的地方,她吃力地回答:「或許因為我是英國人吧,所以我認為英國的花園和風景比世界上其它任何地方……都要美麗。」

  她說時情不自禁地看了賈斯伯一眼,她看到他的嘴角抽動了一下,眼神中露出讚許的神情,知道自己回答得機靈。

  好像伯爵對她沒有表示異議而感到很失望,從窗戶前轉過身說:「我想現在讓你看多了不好,明天我們有充足的時間來逛城堡和花園的。」

  「我正想把這一切都看看。」諾埃拉說。

  伯爵看了一下壁爐上的鐘錶說:「我想你在吃晚餐前應該體息一下,晚餐在七點半開始。如果你覺得太累了,不願和我們一起用餐,可以讓女僕告訴我,把晚餐送上樓去。」

  「我喜歡和你們一起用餐。」她知道第一個晚上行動稍有反常就會釀成大錯。同時她也很想躺下休息一會。

  「如果我過度疲倦,」她心裡想,「就容易出差錯,剛才就差一點露了馬腳,必須小心才是。」

  當女僕幫她脫衣服上床時,她心裡還一直在重複剛才的話,甚至閉上眼後她還在說:「我必須要小心。」她一遍又一遍重複著,直到迷迷糊糊地入睡了。

  在樓下,賈斯伯對伯爵說:「我該把這小照片還給你了,你可以看到,諾埃拉還很像那個小時候的模樣。」

  「她的淡黃色的頭髮確實與眾不同。」伯爵乾巴巴地說。

  賈斯伯把小照片放在他旁邊的桌上,然後說:「好了林頓,談談我的望遠鏡吧。你說過,如果我找到你妹妹,你將資助我。」

  停頓了一下,伯爵說:「你不在這兒時我把你的計劃給倫敦的一位專家看了。」

  賈斯伯皺了皺眉頭,「你可沒告訴我你要這樣做。」

  「我想你該預料到我會照做生意那麼辦,因為這事涉及一大筆錢!」伯爵回答。

  「這項計劃當然還處在初級階段,需進一步改進。」賈斯伯說。

  「我想非常不成熟,」伯爵回答,「我請教的專家說這種設想毫無新意。」

  賈斯伯緊張起來,直挺挺地坐著:「我不相信這種話。」

  「人家這樣告訴我的,」伯爵回答,「為了進一步證實我還請教了陸軍和海軍研究委員會的官長。」

  「要是這樣的話,那他們毫無疑問地會嫉妒別人能在他們面前搞出這項發明。」

  「我想這不是嫉妒的問題!」伯爵回答,「他們現在使用的望遠鏡比你建議要生產的在各方面都先進。」

  賈斯伯猛地站起身來,背對著伯爵望著壁爐中的火焰。

  過了一會兒,伯爵說:「對此我很遺憾,賈斯伯,你努力進取這很好,但我不會像你戲弄過的人那樣愚蠢。」

  「見你的鬼。」賈斯伯轉過身來說,「我早該知道你和你父親一樣吝嗇。」

  「這不是吝嗇的問題,」伯爵說,「是做生意,我不想把錢往溝裡扔。」

  「我認為你總在嘲弄我。」

  「我沒有那個意思。」伯爵傲慢地說,「我只不過告訴你我不願把我的錢投資在毫無希望收回的任何事業上,況且還要遭到懂行人的恥笑。」

  一時間,賈斯伯睜大眼說不出話來,他盡力克制自己,避免說出到了嘴唇邊上難聽的話,不高興地說:「那麼替你找到你的妹妹我該得到什麼好處?」

  伯爵回答:「當然路途的花費由我負擔這是公平的,儘管在我看來你開的數目過大了,我還給你兩千鎊做為對你的酬勞吧。」

  「什麼!兩千鎊!我可要一萬鎊呀!」賈斯伯以一種討價還價的口吻說。

  伯爵沒有作聲,只是輕蔑地看著他的表兄。

  沉默了一會兒,賈斯伯說;「看來我只能依著你了。」

  「那當然出你看著辦吧!」

  「為什麼你不能大方一點給我伍千鎊。」

  「因為說實在的,賈斯伯,」伯爵回答,「我不想在這家鬧出笑話來了,你已經從我這裡得到不少錢了。」

  賈斯伯不耐煩地哼著,但他沒說話。伯爵繼續說:「這已夠多了,說實在的我真不願象傻瓜一樣明知你設了圈套還要往裡鑽。」

  「好了!算我倒霉,」貿斯伯同意了,「如果你害怕鬧笑話,那你就替我還清所有的債,否則你遲早要鬧笑話的,我欠的債至少是你給我的兩倍。」

  「你可不是這個家族唯一需要錢的人,」伯爵指明說,「你也知道,我要顧及那麼多要承擔的義務。」

  「我知道,我知道!」賈斯伯不耐煩地說,「貧民救濟院、學校、還有撫恤金、養老金!我以前就聽說過了。」

  「我非常歡迎你去看看帳簿,看看到底要多大花銷。」

  伯爵耐心地說,「然後你就知道雷文家一個人大手大腳,就會使整個家族受到影響。」

  「這話說起來當然輕鬆,」貿斯伯說,「你是在榮華富貴中長大的,你根本不知道挨餓是什麼滋味,你也體會不到手中只剩下最後一個便士而人家卻又在砸你的門要債時的心情。」

  伯爵沒有說話,賈斯伯繼續說:「你可以問問你妹妹挨餓是什麼滋味。當我找到她時情況就是如此,她住的那所房子隨時可能塌下來!」

  他提高聲調繼續說:「她幾乎到了沒吃沒喝的地步了,你也可以看到,就是這幾天我每天象喂大母豬一樣給她吃喝,她還是瘦得皮包骨呢。」「但你的情況不同。」伯爵說。

  「我也和她情況一樣壞。」賈斯伯尖叫著,「我只希望我因負債被關到監獄去時你感到臉上有光!」

  「上次我認為你付帳時你就說了這些話。」伯爵反擊了:「你必須認識到,賈斯伯,你不能繼續這樣下去了。」

  「我的上帝,我要求的可實在不多呢!」賈斯伯說,「我和你一樣姓雷文,做為雷文家的人,這巨大的財產也應該有我一份,你不能自己一個人享用。」

  「我不打算和你爭吵,賈斯伯,」他說,「因為你把我妹妹找回來,我最後幫你一次忙,給你一張伍千鎊支票,等這些錢揮霍完了,請你不要再找我來要錢了,我認為你已拿走了最後一便士,休想再得到什麼,你明白嗎?」

  「你已把話說的很明白了,」賈斯伯說,「我想馬上得到這筆錢,免得明早我走以前你會變卦的。」

  伯爵的嘴角抽動了兩下,嘲諷地笑了笑,說:「如果你不相信我,那我就告訴你,許多年來我也一直不相信你,並且有充足的理由!我只希望從明天以後我們誰也不要再見誰了。」

  他一邊說一邊走出了客廳,讓賈斯伯一個人留在客廳裡,賈斯伯背靠著壁爐呆呆地望著伯爵定出後緊閉的門。

  然後他走到窗前,望著樹林邊落山的夕陽,玫瑰園中的日晷在草地上投下了長長的影子。

  「該死的傢伙,該死的,」他咬牙切齒地低聲咒罵起來,「快進地獄吧!早晚有一天我要讓他付出代價!」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14-10-18 10:27:4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諾埃拉睜開眼睛,發現奶媽拉開窗簾的聲音把她吵醒了。

  一時間她記不起她現在是在哪兒。然後一諒,意識到她已經睡了很長的時間,錯過了和伯爵一起吃飯的時間了。

  她在床上坐起來說:「你怎麼不早叫醒我呢?」

  「晚餐前我來叫過你。」奶媽回答,一邊說一邊把窗簾拉好。「你那時太疲倦了,所以我就沒叫醒你。」

  「唉,奶媽,我想你不該這樣!」諾埃拉說,「也許我該強打精神到樓下去。」

  「為什麼?」奶媽回答,「旅途太勞累了,幾乎把我們累死了。」

  奶媽有些動氣了,諾埃拉感到那樣說有些過份了。

  她知道真正的原因是很長時間吃不飽飯使她們身體虛弱了。

  當奶媽把她的早餐拿來,托盤裡放著一盤鹹肉雞蛋、烤麵包片、蜂蜜和各種水果,她笑得合不攏嘴。

  一個星期前,她還為如何弄到發霉的麵包發愁。她怎能想得到,現在會吃上這樣的早餐呢?她吃完了盤子裡的所有東西後,她才問是幾點鐘了。

  「十點半了!」奶媽回答。

  諾埃拉輕聲叫了一下。「伯爵定會以為我起得這麼晚是非常不禮貌的。」

  「如果你顧慮這個,那我可以告訴你,伯爵騎馬出去了。」奶媽用冷冷的口氣說。

  諾埃拉沒有回答,她又以略高於耳語的聲音說:「這個家儘管舒適又有這麼好的東西吃,可就是使人感到奇怪。」

  「你指的是什麼?」諾埃拉問。

  「我也不太清楚,」奶媽回答,「但管家對俺說,伯爵永遠不會忘記失去母親的傷痛。」

  諾埃拉睜大眼睛望著奶媽,「你的意思是他對她的出走很氣憤?」

  「他們說,這件事當時幾乎傷透了他的心,並且他的父親,老伯爵從小教他不要相信任何女人。」

  諾埃拉仔細地聽奶媽說的每一句話,過了一會她說:「如果是這樣,為什麼他急於把他妹妹找回來呢?」

  「據俺猜,」奶媽回答,「大家都感到莫名其妙,因為誰都知道他的親戚一直在說服他結婚生子。」

  「他是因為不喜歡女人而拒絕嗎?」諾埃拉問。

  「他們沒說他多麼不喜歡女人,」奶媽回答,「只是他不倍任何女人,並且誰也不能因為這而責備他呀。」

  她望著諾埃拉,心裡想著高大的窗外射進的陽光使她顯得多麼楚楚動人啊。接著說:「唉,親愛的,俺真希望你不是冒充他妹妹,這樣不好,就這意思。」

  「奶媽,我知道,」諾埃拉回答,「我們以前已經談過了,但除了一天比一天飢餓以外,我們沒有別的辦法呀!」

  她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又接著說:「我相信媽媽、爸爸也不願意發生這樣的事。」

  奶媽緊緊閉住嘴,好像還有許多要說的話,但在仔細進行考慮。

  她換了個話題說:「我去告訴他們你已經準備要洗澡了,然後你該下樓等伯爵了。」

  諾埃拉感到渾身發冷,對她要做的事感到很害怕。

  女僕進來把壁爐點上火,然後在爐前鋪開一塊大浴墊,上面放了個圓浴盆,她卻在一旁好奇地看著。

  當她們正準備時,男僕們抬來裝滿熱水的銅罐,放在門口就走了。

  女僕們把熱水倒入浴盆,然後倒了幾滴香水,她們說是從紫羅蘭花中提煉的。

  諾埃拉下了床。

  當她全身浸泡在散發香氣的熱水中時,她覺得這是她乎生最愜意的一次沐浴。

  然後奶媽用一塊很大的白浴巾把她圍起來,擦乾身上的水。這時她真想放聲大笑,因為這和她以前的生活有天壤之別。

  然而當她穿上那已穿了多年褪了色的也露了線的裙子時,她又感到像一個洩了氣的皮球。

  「你最好讓伯爵給你買些衣服。」奶媽說,「要不然過不了多久你就沒什麼可穿的了。」

  奶媽以前已經說過這樣的話了,問題是到哪兒弄錢來買衣服呢?現在諾埃繼情不自禁地想到即使她圍上那窗簾或者桌布,也會好看的多。

  她吻了吻奶媽說:「這是一次冒險,我們只能等著看看有什麼後果。」

  奶媽想再說什麼,這時一個女僕進來了。

  「老爺已經騎馬回來了,希望小姐馬上去。」她說。

  「我已準備好了,」諾埃拉說,「我立刻就下樓去。」

  她跑出房間,穿過寬寬的走廊,到了漂亮的雕花樓梯前才停下來俯視下面的大廳。牆上除了有那些畫以外還有一套四季掛氈圖,下面有一些古老的雕塑,諾埃拉想有時間一定要好好看看這些非常吸引人的收藏,她敢肯定每樣收藏都會有一段掌故。

  在通往伯爵正在等她的圖書館的走廊上有更多的雕塑,昨晚她太興奮了,竟沒注意到,但現在她看到了羅馬神話中的色列斯女神雕塑,她覺得在雷文城堡中看到這尊神像是最適合不過的了。

  約翰森打開圖書館的門,好像要彌補昨天的失誤,高聲通報:「諾埃拉小姐到。」

  諾埃拉向那些藏書瞥了一眼,這些書使四壁顯得五光十包。然後她望了望正站在窗前向外眺望的伯爵。

  他仍然穿著騎馬裝,諾埃拉不禁想沒有人能比他更瀟灑漂亮的了。白色的馬褲和馬靴,馬靴擦得珵亮,甚至可以照見周圍的傢俱。

  「早上好,諾埃拉。」當她走上前時,他說,「我希望你睡了個好覺了。」

  「我很抱歉,」諾埃拉答道,「睡得這麼久,耽誤了昨天的晚餐。」

  「你一定很疲乏,」伯爵說,「事實上你沒耽誤什麼,只是沒看到賈斯伯表兄發脾氣。」諾埃拉一時感到莫名其妙,然後問:「你拒絕資助他的望遠鏡。」

  「他也跟你說過這事!」

  「是的,他似乎很希望你能幫他的忙。」

  伯爵的嘴唇抽動了一下,反駁說:「我想他是這樣的!但我早已領教過他找我要錢時耍的那些鬼把戲了,這是最後一次了!」

  諾埃拉注意到他的語調中帶有不悅,就沒說話,伯爵接著說:「來,坐下,我想和你談談。」

  諾埃拉靠近壁爐,特意選擇了一個高靠背椅子坐下,而沒坐在舒服的沙發上。她有一種感覺,好像她要聽到的話不會是特別愉快的。

  她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樣想。伯爵走過來背靠著壁爐。

  她感到他那灰色的眼睛正審視著她,好像想看穿她心裡的秘密。

  這使她非常不安,儘管他不可能知道她正在想什麼,但她還是有些害怕。

  她恐懼地抬起頭望著他,雙手緊緊握著放在膝蓋上。

  「首先,」伯爵說,「我應該解釋一下為什麼在你給爸爸寫信後沒有馬上回信。」

  「是在威尼斯寫的那封信吧。」諾埃拉小聲說,她記起諾埃莉告訴過她。「信到這裡時,他病已很嚴重了,確實很嚴重,」伯爵說,「而我正在國外,因此信就被擱置在一邊了。」

  「我……我估計……有這類情況的。」諾埃拉說。

  她記起當時因為她父親沒回信而諾埃莉感到多麼苦惱。

  現在她真想告訴她這不是故意的。

  「他去世後,我才能有時間處理他的信件,」伯爵說,「我給你寫了回信寄往威尼斯,然而沒有回信,我想你一定離開那裡了。」

  「我後來去了那不勒斯。」諾埃拉低聲說。

  「賈斯伯告訴我了;他告訴我他費了很大力氣來尋找你,我知道從那兒你回到英格蘭,住在你母親的一個老朋友家。」

  「媽媽和……沃克菲爾德夫人是表姊妹,並且是一起長大的。」諾埃拉說。

  她想,她說這些事時說的十分清楚明確,巧妙語不致使伯爵產生懷疑。

  「你們到了那兒,我知道。」伯爵繼續說:「你母親就死了。」他用「你的母親」而沒說「我們的母親」,諾埃拉聽出他的話是冷酷無情的,這些都可以用剛才奶媽告訴她的情況來加以解釋。她想她最好不作聲。

  她只是低下頭看著雙手,她的長長的眼睫毛使伯爵看不到她的眼睛。「我知道,你不想談這些,」伯爵繼續說,「我也一樣,事實上我不想再提你母親一個字,也不想聽到她做的事。」毫無疑問,諾埃拉想,他確實恨他的母親,他說話的方式非常不客氣。

  因為她正在考慮如果她是諾埃莉該如何對他的態度做出反應,就平靜地說:「她……也是你的母親……並且在佛爾伯上尉死後……

  她吃了很多苦……真可怕。」

  「我不想聽這些!」伯爵立刻尖聲反駁,「如果她吃了苦,那是罪有應得,她行為可憎!一個正派的女人怎能因一個賭棍而拋棄丈夫……還有她的兒子。」

  他停頓了一下才說出最後的六個字。諾埃拉知道這就完全可以解釋他的態度了。

  他的母親帶走了女兒,但把唯一的兒子丟下了,她想他母親一定愛過他。

  他母親明明知道兒子會想她,而偷偷出走也一定會痛苦。

  「但一切都已成為過去了。」伯爵改變語氣說,「現在你該做的,諾埃拉,是果斷地擺脫你母親的壞影響,做一個不辜負你父親的女兒。」

  說完,他離開壁爐穿過房間走到書桌前又走了回來。

  「我一直在仔細地考慮這件事,」他繼續說:「我希望在一開始就把話講明白,我絕不允許你把過去生活行為帶到這個家來。」他吸了一口氣,繼續說,「一個女孩小小年紀被捲入一場母親所造成的罪惡中,生活在歐洲賭窟之中,真是可悲又可鄖。」

  諾埃拉睜大眼睛聽著。

  她曾聽過人們都對成尼斯人只圖快活過著放蕩淫穢的生活感到可恥。

  因為諾埃莉說過,所以她也模模糊糊地知道,羅馬富豪們的奢侈和那不勒斯及其它許多意大利城市中的貧民的生活形成鮮明的對照。

  但她對他們知之甚少,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會對諾埃拉產生什麼影響。

  她想應該為諾埃莉和她母親辯護,於是站起來說:「我想你無須為這些地方擔憂,事實上我根本沒見過賭場,更和賭徒們沒有任何關係。」

  「你怎麼能這麼說呢,」伯爵反詰道,「你不是和達西•佛爾伯住在同一間房子裡嗎?不要想瞞我了,諾埃拉!他是一個天生的賭棍,一個勾引女人的好手,一個正直人不用一顧的小人!」

  他的話中充滿強烈的責難。

  他話說得激烈,聲音卻不高,而又像鞭子一樣抽人,所以聽起來更加刺耳。

  一時間好像空氣都因他的暴怒而發出振動。

  於是,諾埃拉猶猶豫豫地說:「也許……如果你這樣想……那我……就不該……到這裡來……我……我該……離開這裡。」

  她一邊說,一邊想,如果他真的同意她定,她該怎麼辦,或到哪裡去。「你應該留在這裡。」伯爵堅定地說,「並且我不讓你再生活在從前生活過的烏七八糟的地方,並且與我所不贊同的人交往。」

  他又一次站到護火前,繼續說:「我打算教你如何做人和如何思考。當我們認為你已擺脫以前交往的人的壞影響後,我會給你找個丈夫的!」

  「找……個丈夫?」諾埃拉吶吶地說。

  「當然,那應該是我認為合適的人,但出於你還是個孩子時就離開這裡,而後來你又過著那樣一種生活,這事也不那麼容易。」

  「我求求你。」諾埃拉用發顫的聲音說,「除非我……

  愛上一個人,否則我不想……結婚。」

  「愛?」伯爵喊起來,「你懂得什麼是愛?你只知道那卑鄙墮落的女人把你從家中帶走又把你放在那最令人遺憾的環境中養大,最後落入貧困的深淵!」

  他說出的話就像手槍射出的子彈。

  然後,他轉過身對她說:「看看你自己,看看愛把你作賤成什麼樣子!」

  諾埃拉吸了一口氣。他接著說:「你穿的衣服連廚房的女傭都不要,看看你餓成什麼樣子,除了一些破布爛衣,你又有什麼穿的!」

  他停頓了一下,以便加強說話的力量:「我最後重複一遍,愛情都是一場災難,你應該為愛情這東西感到羞恥。」

  這突如其來的責難使諾埃拉目瞪口呆,只是一個勁地瞪著他。

  然而在心裡她理解為什麼他會這樣說,為什麼他認為他母親對達西.佛爾伯的愛情是可恥的。

  由於不知說什麼好,她只是坐在那兒一絲也不動。她的雙手緊緊捏在一起,眼睛裡流露出恐懼的神情。

  彷彿他認識到他正在鞭韃一個弱小而又無法自衛的生命,伯爵憤憤地哼了一聲,走到窗前去了。他站在那兒望著窗外,諾埃拉確信他這時的眼睛是茫然無所見的。

  在久久而又尷尬的一段沉默後,她小聲說:「我……我很……抱歉。」

  「為你自己?」伯爵身子沒轉一下問。

  「不,……為你……你受了許多苦……我能理解這使你變得很……無情。」她覺得他感到意外他並沒這樣說。

  接著又是一段長時間的沉默。她正在考慮是不是該離開時,他轉過身來。

  「我們現在必須做的第一件事,」他用一種完全不同的聲調說,「就是給你添置全套新衣服。」

  因為諾埃拉感覺他正盡力與她和好,也就抑制著感情,回答說:「那……太好了……!我早上穿衣服時還在想,如果我……能用這城堡中的一個窗簾做成衣服……或給我……一幅繡帷衣服,那我會打扮得好看一些!」伯爵笑了,她覺出他笑的很勉強,也許是情不自禁的結果。

  「我想,穿上那種衣服,會使你看上去非常奇怪的。」他說,「實際上我已派車去約克郡把城市中最好的裁縫請來。」

  諾埃拉唯唯稱是,這時他繼續說,「也許以後我們要去倫敦,但眼下要讓你打扮得和你作為我妹妹的身份相稱,不能讓外人看到你這樣子。」

  「那……對我來說真……真太好了。」諾埃拉說,「我還……可以提出個問題嗎?」

  「當然!」

  「你可以……給奶媽和霍金斯一些錢嗎?他們已經很久沒拿到……工資了。」她知道他皺了一下眉頭,但接著說:「求求你……給他們些吧!」

  伯爵想了一會,然後說:「我猜你叫奶媽的那個女人是沃克菲爾德夫人的女僕,霍金斯是她的男僕。」

  諾埃拉想起這件事她早該考慮到,或者賈斯伯表兄該為她考慮到。

  她緊張地思索,想找出一種解釋,過了一會說:「你猜對了,奶媽是沃克菲爾德夫人的人,但他確實……在媽媽死前一直精心照料過。」一提起母親,伯爵就皺起了眉頭,她很快又說:「霍金斯前段日子一直去林子裡砍柴,打野兔……我們就靠……這些為生。」

  她說這些時的聲音在顫抖:「我知道……沒有他們……我也許……早就死了。」

  伯爵眉間舒展了。

  「要是那樣的話,」他說,「他們當然可以得到嘉獎,並且我明白為什麼你不能把他們甩下了。」

  「如果我那樣做,」諾埃拉說,「他們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貧民院了。」

  「忘掉這些吧!」伯爵說,「忘掉過去的一切。當然過去照顧過你的人可以留下來繼續和你在一起。」

  「謝謝你,謝謝你,」諾埃拉高興得叫起來,「這比我想要的什麼東西都重要。」

  「比新衣服還要重要?」「我希望也能有新衣服,你剛才已經說了,像我這副樣子,就是讓那些雕塑看見也會笑你的。」她看出伯爵嘴邊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又說了下去:「我敢肯定剛才我路過色列斯女神雕像時她真的很不高—興呢。」

  伯爵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說:「我真設想到你會認識她,好吧,現在跟我來,就給你看一下城堡裡其它名人。」

  「那太……令人激動了!」諾埃拉說,「我也希望你允許我讀這房間裡所有的書。」

  「所有的書?」伯爵問。

  「如果得到你的許可,那就是說我……保證能在這兒再呆……一百年!」伯爵又高聲笑起來。在她看來這笑有些不自然,因為他這個人輕易不會被逗笑的。

  他們在圖書館裡繞了一圈,諾埃拉吃驚地發現這裡不僅有許多古書,而且還有戈爾夫人寫的《女人真面目》、愛德華•巴列維•林頓的愛情小說和拜倫爵士的詩集。但她沒有讓伯爵知道她讀過拜倫,因為她覺得他不會同意她讀那些關於愛情的東西。

  後來,她跟隨伯爵出了圖書館走進長長的畫廊。

  裡面有許多著名的肖像畫,這些都是由范德克•彼得•李顯爵士和根茲博士畫的。

  由於很早以前她就渴望欣賞這些畫,所以興奮地一幅一幅地觀賞。她被范德克的一幅亨利埃塔•馬利姬的肖像畫迷住了,戈弗雷•泰勒畫的一幅海軍上將和陸軍上將、阿爾卑馬魯大公的肖像也激起她的強烈好奇心,她沒發覺伯爵對她熟悉這麼多畫家而感到驚奇。後來當他們觀看銀櫃時,她大談十六世紀銀匠大師馬丁•伯斯爵士和波爾•維埃尼,這使伯爵大吃一驚。

  他當然不知道她的母親愛好畫畫,並且在年輕時就對過去的偉大藝術家有深刻的研究。

  她使諾埃拉繼承了這一切知識,不僅僅局限於繪畫之類,而且對傢俱、銀器和音樂也很有研究。

  當他們走進音樂廳時,諾埃拉一眼看到鋼琴,就高興地叫起來了。

  「啊!我懇求你,」她乞求說,「你允許我有時彈彈鋼琴嗎?」

  「當然,」伯爵回答,「我沒有料到你是音樂家。」

  「你太誇獎了,」諾埃拉笑了,「但我喜歡彈,我們沒有鋼琴,過去常去彈教堂裡的大鋼琴。」

  「那很明顯你是個專家嘍。」伯爵冷淡地說。

  「但我希望你彈的曲子不僅僅是聖歌。」

  諾埃拉想告訴他,她不僅能彈肖邦的奏鳴曲,而且還會彈跳華爾茲的輕柔悅耳的樂曲。這種華爾茲舞早在喬治四世時就由德•列文公主引進了倫敦,諾埃拉剛想說,她想到也許伯爵不喜歡她在羅馬、威尼斯和巴黎學到的東西,他認為這些地方都是值得詛咒的,因此她沒有作聲。

  當他們開始吃午餐時,諾埃拉感到更加放鬆了,她欣賞著由亞當裝飾的餐廳。靠著朗綠色的牆邊有一對精雕細刻並鍍了金的餐桌,這都是查理二世王朝時期的物品。餐廳裡畫幅是這樣精美,使諾埃拉不由自主地要看上幾眼,。都顧不上吃東西了。

  同時,她吃的每一樣東西都十分可口。

  使人氣惱的是,由於挨餓太久了,所以還有好幾個菜沒有動就吃不下去了。「我本以為你一定很餓了!」伯爵說。因為她沒有吃放在精緻的塞弗爾瓷盤裡的水果。

  「說真的,」諾埃拉說,「我想吃,但用奶媽的話說『我眼大肚子小』實在不能吃了。」

  她好像對她母親說話似的,伯爵非常驚訝。

  「也許我應該嚴肅一點,像個大家閨秀。」她心裡想。

  然而由於她不會做作,她又說:「今天下午你要領我參觀些什麼?請不要說沒什麼可看的,因為我非常想看更多的東西。」

  「我想,」伯爵說,「你可能想坐車看看我們的莊園,因為今天早上我們已走了不少路了,下次再看莊園吧。」

  他想了一會兒繼續說:「那當然也有些馬廄,並且我想你會喜歡那裡的一座神殿,是1742年由溫伯克設計的,一直被認為是園林建築的珍品。」他不無驕傲地說。諾埃拉雙手一拍高興地嚷起來;「當然,我很想參觀神殿,也喜歡你領我去看的其它任何東西。

  你多幸運啊!擁有這樣的莊園和一切。」

  「這也是你的家呀!」伯爵乎靜地說。

  她突然想起欺騙他是多麼不應該呀!

  此時在她眼前呈現出她家自己的那所已經年久失修的黑白兩色小房子,房頂上的瓦被風吹掉露出了洞,許多菱形的玻璃窗都破碎得已無法修理。

  她還想起那荒涼、蔓生雜草的花園,過去這幾年幾乎已變成亂樹林。「那才是我的家啊!」她心裡想。

  她陷入沉思,沒有注意伯爵正在注視著她。他突然問:「什麼事使你煩惱?」「沒……沒什麼。」諾埃拉趕快回答。

  「這不是真話!你初到這裡時心神不安,那情有可原,但現在你是為其它的事擔憂,我希望你告訴我是什麼事。」

  費了好大勁,諾埃拉才強做笑容。

  「我擔心的只有一件事,」她說:「我怕這一切都是一場夢,一覺醒來全部都化做泡影。」

  她想,在這樣的關頭,這是一個敏捷的回答。

  然而她知道,當伯爵起身離開時,他並不相信她的話。

  當他們坐著由兩匹上等的馬拉的馬車轉了十圈回來時,裁縫正在等著他們。

  老管家告訴伯爵:「她半小時前到這裡,老爺,她正在小姐的臥室裡等著。」

  「現在你可以挑選你的嫁妝了。」伯爵說。

  記起他剛才說的關於出嫁的事,諾埃拉不由得一陣戰慄。

  她衝動地說:「請你來幫我挑選好嗎?這麼長時間甚至連手帕都沒買過,我害怕挑選不好。」一時間伯爵好像有些意外。然後他說:「很好,穿上裁縫給你帶來的衣服,然後來給我看看,我在圖書館等你。」諾埃拉朝他一笑,跑上了樓梯。她看到奶媽正和一個中年裁縫談天,她隨身帶來了兩個夥計。

  她也一定把全部貨物都帶來了。

  臥室裡堆滿了裝衣服的盒子,有一些已經打開了,衣服放在床上,掛在衣櫃上。東西這麼多使諾埃拉一時感到不知所措。

  想到她一直穿的衣服都已磨出了線,而且再沒有其他的了,她開始大為高興。

  首先她讓人幫著穿上日常服,緊而貼身的腰部,寬大的袖子和長長的裙子,都非常合體。穿好一件,她就跑到樓下伯爵等著的地方。

  當她走進房間時,他沒有從書桌前站起來,只不過抬起頭看著。

  她脫下過時的舊衣服又長又瘦,而今又換上寬大的裙子,使她興奮異常,她在原地旋轉一周,讓他看看,在她旋轉時裙據擺動得十分優雅。

  然後她望著他的臉等待回答。

  「好的,要這一件。」他說完就低下頭繼續讀一封信。

  她飛跑上樓,這裡除了另外三件日常服外,裁縫又從箱子中拿出晚禮服。

  對諾埃拉來說,這些衣服都這麼漂亮;當她穿上第一件帶有鑽石鑲邊的衣服時,她覺得自己彷彿就是童話故事中的公主。這次她緩步走下樓梯同時欣賞著衣裙發出的瑟瑟聲。

  她知道這件衣服的領子開口很低,露出了她的白哲的皮膚,當她從鏡子旁穿過時望著鏡子中的身影,她覺得自己看上去就像一朵鮮花。她走進圖書館,向伯爵行了一個屈膝禮,因為她認為這樣舉止才和那身衣服相宜。

  然後她站在桌邊等待他的裁決。

  他抬起頭看著她,使她吃諒的是他的眼光突然嚴肅起來。「領子太低了,」他尖銳地指出,「胸衣太暴露了。告訴那裁縫,如果她再沒有什麼適合高貴小姐穿的衣服,那就讓她帶著她的衣服滾回約克郡。

  他說話的方式使諾埃拉感覺就像挨了一耳光。

  一時間。她不知所措了,只是呆呆地站在那兒。她很累了,並且他的態度也太出乎意料,使她眼睛裡湧出了淚水。

  當她轉身朝門口走去時,他的拳頭重重地擊在書桌上。

  「我要我妹妹打扮成一個體面的小姐。」他生氣地說,「不是像一個唱——戲——的。」在他說出最後一個詞時,他停頓了一下,諾埃拉懷疑他可能想說像個「淫婦」。

  她緩慢地走上樓。

  費了很大勁,她才在裁縫帶來的晚禮服中找到了式樣比較簡單、伯爵認可的一件。

  他又通過了兩件服裝,然後他把裁縫叫去了。

  當他和那女人談話時諾埃拉不在場,但她知道他已清楚告訴那裁縫他想要的衣服式樣。

  談話後。有幾個其它的盒子根本就沒打開。她得到許可,自己選擇了幾件睡衣和內衣。

  因為這些衣服都是用上等的絲綢縫製的,而且都有緞帶,所以她覺得伯爵當然會贊同的。她接受了裁縫的建議,說將盡快送來更多的裝飾品。

  裁縫離去時心中非常滿意。

  休息了一會兒,她穿上一件伯爵認為合適的裙子,但她仍害怕伯爵會改變主意而發怒。

  這件晚禮服的式樣是胸衣很緊而領口上露出肩膀。

  諾埃拉把胸衣向上一拉再拉,但她無法改變剪裁的方式。最後,她有點絕望了,因為她的脖子和胸部外露的很多。

  由於她以前從未參加過晚會,所以她只是在《婦女雜誌》上領略過時裝,那些雜誌都是媽媽從牧師的妻子那兒借的。

  因此她不知道她的服裝是有些過分了還是合乎時裝形式。她呆對著鏡子,這時奶媽進來幫她的忙了。「諾埃拉小姐,你要有一條項鏈來配這件裙子。」

  「即使有,也早就賣掉了。」她笑著說。

  「我倒有個好主意。」奶媽說。

  諾埃拉梳妝台上的花瓶裡有一些鮮花。

  奶媽的手很巧,用鮮花熟練地做了一個項鏈。這是一個雛菊花環,諾埃拉還是孩子時就給她母親做過了一個。小小的花露圍繞著諾埃拉的脖項,立刻使這身衣服顯得協調起來。

  「奶媽,你真是個天才!」諾埃拉叫起來,「如果我能開個商店賣你的項鏈,一定能發財!」

  奶媽看上去很滿意,說:「只要我們住在這裡就不需要開商店了。」

  「噓。」諾埃拉緊張地望著門,暗示她不要說這些話。

  「那好吧,」奶媽說道,「他們在房中一直說你一點也沒變,和你媽把你帶走時非常相似。」「我十分害怕露出馬腳呢。」諾埃拉喃喃地說。

  她已告訴奶媽,她向伯爵說過了她和霍金斯在卡羅蘭和她母親死後對她如何之好。

  「我說的是真話!」諾埃拉低聲說,彷彿是在說服自己似的,「你對諾埃莉非常好,並且從我生下來你就一直照料我。」

  「好了,但願以後有人照料我們,」奶媽說,「否則,我們回到家還是不名一文。」

  諾埃拉感到不寒而慄。

  「你是說他一旦識出破綻就會這樣做嗎?」

  「我敢打賭!」奶媽說,「千萬要小心,諾埃拉小姐,他是一個冷酷的人,這兒的每一個人都這樣說!」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14-10-18 10:28:5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在騎馬回城堡的路上諾埃拉想以前她從未象近幾天這樣玩得痛快。

  伯爵不僅駕車帶她去遊覽領地,而且還邀請她和他一起去騎馬。

  她高興地發現自己雖然幾乎有五年沒騎馬了,但她仍可以駕馭自如。事實上,她父親在世時她的騎術非常高明。

  後來他們生活拮据,在她父親死後所有的馬卻相繼賣掉,留下了空空的馬廄。

  現在騎在伯爵受過良好訓練膘肥體壯的馬上,她認為是最愜意的事了。當然這也包括有伯爵在身邊陪伴她。

  獨自一個人在自己的臥室中時,她承認她現在真的喜歡上伯爵了,雖然她仍有些怕他,因為他有些讓她捉摸不定。

  有些日子他對她很好,興味盎然地談論她想知道的事情,並且看得出他也很願意和她在一起。

  然而,有時出乎意料地他會臉色陰沉很不好說話,甚至用懷疑的眼神注視她。

  每當這時她心裡總是怦怦直跳,生怕他發現她在欺騙吧。

  後來她自我安慰地想,他不僅是懷疑她,而是懷疑所有的女人。

  同時她也覺察出,他期待她暴露出和母親及佛爾伯上尉一起生活時學來的討厭的習慣。

  但她不知道那是些什麼習慣。

  她實際上對諾埃莉曾經呆過的地方一無所知,因此她實在不知道伯爵期待抓住她什麼壞習慣。

  諾埃莉給她講過威尼斯聲名狼藉的娛樂場。

  在那個世界上最好的尋歡作樂的城市,每個月都有各種慶典。

  很幸運的是,她並不知道每個威尼斯女人都有一個類似侍從或情人的陪伴,儘管他們之間並不真的發生性的關係。威尼斯的紳士們用英國人的話說又有許多「外遇」,除了他們妻子之外,城中任何一個漂亮的婦女都可能包括進去。如果她知道伯爵心裡閃過的是這些念頭,那麼她就不會那麼害怕而是驚奇了。她一直生活在鄉村,所以她很單純。

  諾埃莉曾告訴過她,巴黎女人們帶著鑽石手飾,並且常有為這些女人舉行的晚會,這種晚會可以叫做「狂歡」。

  然而她卻不明白這裡面有什麼特別不好的事情。

  羅馬的情形也是如此。

  諾埃莉曾聊過佛爾伯上尉的一些賭友,那些黑眼睛的意大利人經常恭維奉承她。

  她曾說過:「他們實在把我嚇壞了,每當他們來拜訪媽媽,我就跑開藏起來,害怕他們和我發生性的關係。」

  「他們為什麼要那樣做呢?」諾埃拉睜大眼睛問。然後,彷彿她自己又找到答案了,說:「哦,我想他們是想要娶你。」

  諾埃莉移開視線.雙頰上微微露出紅暈,說:「意大利人非常年輕時就已經定親了。」「你是說他們……是已婚的男人……追求你?」諾埃拉用吃驚的口吻問。諾埃莉猶豫了一會,然後認為不該談這些,「讓我們談些別的吧!」她說。「謝天謝地,我永遠離開了威尼斯、羅馬、那不勒斯、巴黎和所有那些地方!今後不管媽媽想去哪兒,我情願呆在這兒和你在一起。」

  聽到這話諾埃拉非常高興。她們走到花園裡漫步,談論比男人更有趣的話題。

  現在她十分清楚,伯爵之所以觀察她是怕她的舉動有失上等婦女的身份同時她也非常小心;避免提起那些可能會使伯爵提出令人尷尬問題的話題,因為她根本回答不上來。

  糟糕的是,伯爵仍認為她沾染了歐洲那些烏姻瘴氣地方的壞習氣。

  她也從奶媽那兒聽到了更多關於伯爵的事情。

  奶媽當然是從城堡裡的僕人那得到這些消息的,因為他們大都上了年紀,在伯爵還是小孩時就到了這裡,夜裡她常常睡不著,腦子裡總在想為什麼卡羅蘭姨媽會這樣冷酷,競拋棄了她的兒子。

  「為什麼她不把他和諾埃莉一起帶走呢?」她總暗暗地問自己。

  終於她明白了。

  如果卡羅蘭姨媽這樣做,那麼伯爵毫無疑問地會追蹤她,並且會把兩個孩子都從她手中奪回來。

  他絕不允許自己的兒子和繼承人由別的男人來帶大,或者是受其他國家的教育。所有這一切都十分複雜。

  然而她仍情不自禁地想,當初卡羅蘭姨媽身無分文投奔到她們家時,她一定有時也會後悔離開城堡裡的舒適生活環境,更別說失掉這一切榮華富貴。

  諾埃拉每天都參觀這城堡中收藏的珍寶和領地裡的建築,她感到越來越興奮了。

  使她興奮不已的,那裡面有座精美的石雕,還有一處石泉,泉出由阿特拉斯神肩負的一個地球中傾瀉下來。

  它是那麼與眾不同精美絕倫,使諾埃拉簡直著迷了。

  伯爵微笑了,並說可以讓她來做模特塑造一個石像。

  由於他用她已可以料到的冷淡語調說這話的,所以起初諾埃拉竟沒有意識到他是有意要討她喜歡。

  要看的珍奇太多,諾埃拉唯恐漏掉其中的精華。

  在她內心深處仍然存在著恐懼,怕有一天她真的暴露了身份,受到羞恥被趕出城堡。

  她想,如果真的發生那樣的情況,那對她來說就像離開了天堂,當然她並沒向伯爵說這些。

  她總是憂慮地望著他,於是有一次他又問起:「你為什麼事擔心呢?」「我想……真的,」她輕聲回答,「真害怕自己是在做夢,醒來發現這城堡……會連同那泉水,神殿和花園……一同消逝得無影無蹤。」

  「怎麼不提這城堡的主人呢?」他問。

  她望著他騎在一匹高大的黑馬上的英俊模樣,就說:「我坦白地說,你在我看來也像不是真的!」

  他笑了,然後說:「那麼我是個什麼呢?」

  「也許是奧林匹克的神仙下凡,」她回答,「真是不可捉摸。」

  她不加思索脫口而出。伯爵又問:「那你的意思是指什麼呢?」

  她想自己說走了嘴,但最好還是照直說出來。

  「我曾在書中讀過,」她說,「從宙斯以後,那些神仙喜怒無常,很難預料,他們對待人的態度當然也是這樣。」

  「你認為我就是這樣嗎?」

  她覺得他們的談話過了頭,停頓了一會說:「有時候你對我……非常好,……可有時……真有點駭人。」他們騎在馬上又走了一小段路,最後伯爵說:「諾埃拉,你和我想像的太不一樣了。」

  諾埃拉吃驚地轉過頭望著他,然後有點試探性地問:「在你想像中我……是什麼樣子。」

  「那該是一個非常老於世故的人,在歐洲僑居了很久後不會習憤英國的鄉間生活方式。」

  諾埃拉歎了口氣。

  她不可能向他解釋她根本不知道還有其它的生活方式。

  就她本人來說,現在這樣的生活就是最令人興奮了.她知道伯爵正等待她回答,過了一會她說:「我希望你的意思是你很喜歡我,因為我……想……使你高興。」

  一邊說,她一邊催馬向前。

  等到伯爵催馬追上她時,她希望伯爵已忘掉剛才的話。

  每天早上醒來,她都懷有一種興奮的期待心情。

  她又感到渾身開始充滿活力,她知道這是因為一天四餐吃的都是美味。

  毫無疑問,奶媽和霍金斯也有同樣的感受。

  他們看上去年輕了許多,顯然很快樂。早上奶媽幫她穿衣服時,她們可以說些私房話不被別人聽到。

  她告訴諾埃拉,不要擔心,城堡裡的每個人都在稱讚她。這些話驅散了她的恐懼。

  「他們說你甚至比伯爵夫人還漂亮,」奶媽說,「這不足為奇,你母親比那個自稱『佛爾伯夫人』漂亮多了。」

  「幸運的是我和諾埃莉長得很相似。」諾埃拉低聲說。

  「依俺說,」奶媽說,「上帝保佑我們,把我們帶到了這裡,如果我們還呆在老家,那我們現在早就進棺材了。」

  她說得十分肯定,諾埃拉覺得無法與她爭辯。

  當她和伯爵一起在陽光下騎馬時,她知道以前那種手頭窘迫,忍饑挨餓的情景在她心中已逐漸淡忘了。

  後來,當遠遠可以隱約望見城堡時,她幾乎是自言自語地說:「世界上再沒有比這更美麗的了。」

  「每當我看見它,我也這樣想!」伯爵回答,「我真不明白有人竟會拋棄這一切。」

  諾埃拉知道他指的是他母親,就趕緊說:「哦!我當然希望不再離開這裡,永遠住在這兒,永遠!」

  「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伯爵回答。諾埃拉驚異地轉過頭望著他。「因為你遲早要嫁人的。」他說。諾埃拉深深地舒了一口氣,因為在可怕的一瞬間她還以為他會因其它什麼原故把她趕出城堡。

  「我不想很快結婚。」停頓了一下,她輕輕地說,「如果沒有人強迫我,我會高高興興留下來做個『老處女』。」

  這時他們已經到了門前。

  等待他們的馬伕趕快來到馬頭前,伯爵下了馬,然後把諾埃拉抱下馬來。她感到他真強健,而且瀟灑。

  事實上,很難相信世界上會有比他更漂亮,瀟灑的男人。

  他們並肩走上台階,當到達大廳時,伯爵說:「趕快去換衣服!斯蒂芬•霍頓爵士要來一起吃午餐。」「他又來了!」諾埃拉驚呼。

  伯爵把帽子和馬鞭遞給僕人,沒有聽見她說什麼。

  她一邊走上樓梯,一邊想,這太令人沮喪了,她本想單獨和伯爵一起進餐,不料斯蒂芬•霍頓爵士又插了進來。

  在上個星期,伯爵曾舉行兩三次小型午餐會來款待他的朋友和鄰居。

  諾埃拉知道,他們來這裡和伯爵商討下個月將在本地舉行的賽馬會。

  他們也談論過馬的事情,而伯爵在這方面堪稱為專家了。

  他們大都上了年紀,當初次和諾埃拉見面時都很吃驚,不知道伯爵已把妹妹接回了城堡。

  他們告辭時都說他們的夫人很想和諾埃拉交朋友,並且不久將邀請諾埃拉去做客。

  然而她知道,斯蒂芬•霍頓爵士在那些人中稍微年輕一些,還是個單身漢。

  前天他已是第三次來拜訪了,偽裝著和伯爵講他那些繁殖用的牧馬。諾埃拉並且發現,他對她個人投來很意料不到的注意的目光。

  她不知為什麼他這個人身上總有一種她不喜歡的味道。

  可能是因為他常常令人厭煩地對所有事情都喜歡長篇大論地發表意見,而不是和人一起討論。

  「我希望他不會呆很長時間,」當諾埃拉穿過走廊往臥室去時想,「下午我還要林頓帶我出去騎馬呢。」

  就像喜歡騎馬一樣,她願意和伯爵單獨坐在舒服的二人遊覽車中,甚至不要有馬伕偷聽他們的話。

  她喜歡注視他駕車的技巧,從不使用手中的鞭子,但她確信他駕車的速度非同尋常。

  現在她懊惱池想,斯蒂芬爵士也許又會喋喋不休滯留到下午很晚的時候,那他們就只得被迫聽他高談闊論而失去到外面陽光下玩的機會。

  她脫下騎馬裝,換上從約克郡訂做的一件漂亮的常禮服。

  這件衣服有寬大的袖子,非常時髦,而且裙子長長的。

  她出於多年過著艱辛的生活,細細的腰肢使她顯得仍然很虛弱,輕飄飄的。

  她衣服的顏色好像是在艷麗的百花園中剛剛長出小小的蘭花瓣的勿忘草的顏色。

  當她走進客廳時,她沒有意識到出於她那秀髮的襯托,她那尖尖的小臉顯得多麼美麗。「噢,你來了,諾埃拉!」伯爵說,「斯蒂芬爵士剛剛問起你呢!」

  「很抱歉讓你久等了。」諾埃拉說。

  她一邊說,一邊向斯蒂芬爵士伸出手去,她覺出他故意久久地握住她的手不放。午餐宣佈開始,他們走進了餐廳。

  就像諾埃拉預料的那樣,話題很快就轉入馬匹,使她有閒來欣賞牆上的畫和洪亮的天花板。

  她只顧自己欣賞,到了午餐結束時,她不禁一驚。

  他們離開餐廳時,斯帶芬爵士對伯爵說:「我可以和你單獨談談嗎,羅紋斯黛爾。」

  「當然,」伯爵同意道,「到我的圖書館裡去,我想諾埃拉會在音樂樂廳中找到許多消遺。」

  「當然!」諾埃拉說。

  自從她來到這裡,幾乎還沒有時間來彈鋼琴。

  但是每當她走進音樂廳,她就被那古典雅致的圓天花板和相配的地毯花紋吸引了。牆上掛著一些巨幅的裝飾畫,出自朱奇之手。

  室內是齊本德爾制的鍍金椅子和鋪上包菲繡花罩的沙發,窗前擺著鍍金雕刻桌子。

  她坐在鋼琴前彈了起來。

  她彈著彈著,覺得屋裡好像出現了一個世紀前的男男女女。

  他們身穿路易十四和瑪利亞德利莎時期流行的鮮艷服裝。諾埃拉覺得他們正在她的伴奏下翩翩起舞。

  突然門開了。

  她一下從夢幻中驚配過來,心想一定是伯爵進來告訴她斯蒂芬爵士已經告辭了。

  然而,當她的手指在琴鍵上停下來時,她發現是斯蒂芬爵士一個人走了進來。

  由於感到失望,她沒有從琴凳上站起來,只是等著他走過來。

  「你彈的樂曲充滿羅曼蒂克氣氛,諾埃拉。」他說。

  這是他第一次以這樣隨便的口吻和諾埃拉講話,而當她回答時卻故意使用他的稱號。

  「您也喜歡音樂,斯蒂芬爵士?」

  「不,」他回答,「現在我願意成為一個詩人。」

  「詩人?」諾埃拉不解其意。

  她簡直不能想像斯蒂芬•霍領會讀詩,更不用說做詩了。

  沉默了一會,諾埃拉問:「林頓在等我嗎?」

  「我想和你談談。」斯蒂芬爵士說。她抬起頭,看到他眼中有一種她不理解的目光。

  這時他說:「我已徵求了你哥哥的意見,準備娶你,並且你哥哥已經同意了。」

  諾埃拉覺得一定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緊接著低低一聲驚呼,馬上站起身來。

  「不,不!絕不!」她說。

  她想移動身子,但琴凳和鋼琴把她夾在中間,使她無法脫身,這時斯蒂芬爵士已仲過手來拉她的手。

  「我希望你能成為我的妻子,」他說,「我相信,諾埃拉,我們在一起會很幸福的。」

  當他攥緊她的手時,她有一種受到威脅之感,真想馬上就逃開。可逃走是不可能的,所以她想把手抽回來,但她的手被緊緊地握住了。他說:「我的房子也許不如這城堡漂亮華麗,但那是我們家族二百多年前傳下來的,你一定會成為我們歷代家族中最漂亮的女主人。」「我……我很抱歉,」諾埃拉膽祛地說,「雖然你向我求婚使我感到很榮幸……但……斯蒂芬爵土……我……我不能結婚。」

  斯蒂芬爵士笑了。「因為你很年輕,」他說,「你有些緊張這很自然,也許對結婚還有些害怕,但你會發現我是一位非常溫順和慷慨的丈夫。在英國,約克郡是再好不過的成家地方了。」

  諾埃拉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覺得他根本不想聽她講什麼。他似乎很簡單地認為,不管她現在有什麼感覺,她會成為他的妻子的,她費了好大勁兒才把手抽回來,雙手緊緊握在一起說:「請你……聽我說。」

  「好的,我聽著,」斯蒂芬爵士回答,「但我必須告訴你,諾埃拉,你絕不能回答說:『不』。你哥哥已經同意了我們的婚姻,我打算幾天之內就給報社送去我們的訂婚啟事。」

  「不!」諾埃拉再次說。

  這時他探過身來,試圖把她抱在懷裡。

  她意識到他想吻她,就猛地掙脫了身子。

  他還沒有來得及規勸她,還沒來得及抓住她,她已經逃出房間沿著走廊跑遠了。

  她聽到他叫她的名字,但她沒有停步。

  她這時只想急速穿過大廳跑上樓梯躲到她的臥室去。

  她關上門,擰動鑰匙上了銨,一下癱在椅子上。一時間喘不上氣來,心裡怦怦直跳。

  「我怎麼也想不到……怎麼也猜不到……,」她自言自語說,「伯爵這麼快就打算把我嫁出去。什麼人不可以嫁,偏偏要我嫁給斯蒂芬爵士!」

  她知道當他靠近她想親吻她時,她心中感到一陣噁心。

  她認為他自負而又討厭,她絕不喜歡這樣的男人。

  「我怎能嫁給這樣的男人?」她發狂地問自己。

  她記起她父母之間的愛情:幸福象靈光一樣在他們身上閃爍。

  她知道那才是她所追求的,而在斯蒂芬•霍頓身上是根本找不到這種愛情的。

  「我必須要伯爵……明白。」她想。

  她在椅子上坐了很長時間,然後站起身來走到鏡子前。

  一種難以表達的恐懼佔據了她的心頭,她臉上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假如伯爵固執己見呢?她感到自己在渾身發抖。

  由於感到自己孤弱無援,她開始祈禱起來:「救救我……媽媽……救救我!」她乞求著,「除非像你對我爸爸那樣,否則我怎麼,……可能隨便嫁人呢?」

  她第一次理解了她希望的愛情正是卡羅蘭姨媽對達西•佛爾伯的那種感情。

  也許她也曾失望,也許伯爵對她已經厭煩了。

  也許就因為這個她才勇敢地與一個不能與之結合的男人私奔。那是錯誤的,也是罪惡的,諾埃拉知道。但和一個自己並不愛的人結婚同樣是個錯誤,即使讓這個人碰一碰她也使她不寒而慄。

  「我必須讓……伯爵……明白!」她又一次重複。

  她不知道此時樓下發生的事,也不知道斯蒂芬爵士是否把她的態度告訴給伯爵沒有。

  「也許現在他不想娶我了!」她樂觀地想。

  這時她記起斯蒂芬先生當時眼中流露的神情,以前她從未注意過。因為他一直是這樣無聊和自負,所以她以前幾乎沒有把他當做一個人看待。

  然而,當他拉住她手時,後來又試圖擁抱她時,她知道他覺得她很有女人的魅力。

  「我怎能……忍受那種侮辱?」她大聲地問自己,並覺出自己的聲音中帶有強烈的恐懼調子。

  最後,過了一個多小時,她整理一下頭髮,她的心仍然劇烈地跳著,慢慢走下樓梯。

  她剛走到大廳,就見管家從走廊那邊過來說:「小姐,我正要去請您,老爺找您有事。」

  「他……是單獨一個人嗎?」諾埃拉問。

  「是的,小姐,斯蒂芬爵士剛走不久。」好像邁每一步都要費很大勁兒似的,諾埃拉沿著通往圖書館的走廊走去。

  現在在她看來,兩邊的雕像就像要奪去她自由的監獄中的看守。

  她想色列斯女神正在嘲笑她,因為她拒絕一個富有的男子向她奉獻的愛情。

  「我寧肯嫁給一個乞丐或者一個掃街的!」諾埃拉堅定了信心。

  當管家為她打開圖書館的門時,她鼓起勇氣,昂頭走進圖書館。

  伯爵正臉朝著花園站在窗前。

  當她進來時他轉過身來,沒有說話,她緩慢地朝他走去。

  她很害怕,不敢正視伯爵,但她覺得伯爵已是滿面怒氣。

  當她走近時,她覺得他用刺耳的聲音說:「你該明白,斯蒂芬•霍頓爵士向你求婚,而且他已徵得到了我的同意了。」

  諾埃拉剛張開嘴想說話。他已繼續說了下去:「我該早些告訴你,他是這個郡的幾個首富之一,他有華麗的住宅,雖然他結過婚,但他妻子十年前死了,從那以後他一直獨身。」「他……他結過婚!」

  諾埃拉費力地說出幾個字,伯爵聽到了。「我知道,他一直生活得不愉快,那與他無關。我想有這樣一個如此富有,又是一個貴族家庭之長的男人向你求婚,你應感到很幸運了。」

  諾埃拉吸了一口氣。「但我……我不想……接受他的求婚。」

  「為什麼不?」問題就像出膛的子彈。她答道:「因為我……我不……不愛他。」

  「我早就告訴你,你說的那種愛情無關緊要。對你來說,那只不過是一個年輕姑娘的浪漫主義的胡思亂想罷了。」

  他用更加嚴厲的聲音說了下去:「那根本不是現實,只不過是小說家憑空想出的海市蜃樓,是為了賺錢,只有傻瓜才會相信。」

  「不對!」諾埃拉反駁說,「那是得到美滿婚姻的……

  唯一可能的基礎。」

  她想到她父母,竭力挑選字眼說:「我聽說過……有些人非常……快樂,是因為他……他們相愛……儘管他們很窮。」

  「那些是例外,」伯爵冷笑著說,「我可不想讓你和那些專門追求有錢女子,或一心想與我們家高攀的往上爬的男人結婚。」

  「就我來說根本不存在這種問題……根本沒有男人為我的財產來追求我……」諾埃拉想至少她有了一個分辯的機會。

  「那你就錯了,」伯爵說,「父親在遺囑中給你留下了一筆不小的財產,只要你回到家來,做他合法的女兒就能得到這筆財產。」「你……你的意思是……我有……自己的……錢?」

  「我本打算在你一到達這裡時就告訴你,」他說,「但我忘記了,只是剛才斯蒂芬爵士談到這個,我才想起來,他是我們父親信賴的人。」

  諾埃拉驚奇萬分,無法作答,伯爵接著說:「當然,這無關緊要,因為斯蒂芬爵士也是非常富有的。」

  「即使他像國王一樣富有……我也不願……嫁給他。」

  「你這樣想就錯了,」伯爵反駁說,「你必須嫁給你監護人所選擇的任何人,我可以替你做出決定,並且我認為你理智地想一想後就會知道斯蒂芬爵士是你非常合適的丈夫。」

  「我不……不願意……嫁給他,」諾埃拉說,「他不僅……是個無聊的人……而且我……真的不喜歡他!」

  「胡說!」伯爵生氣地叫起來,「他比你年長,會照顧你,保護你,不讓你重蹈……那種覆轍……」

  他停住了,諾埃拉十分清楚他要說什麼。

  一時間她考慮對伯爵說,不管他母親後來落個什麼下場,但她和一起出走的人相愛甚篤。

  事實上,她母親告訴過她:「昨晚卡羅蘭告訴我,她現在雖然很窮,但如果讓她在她丈夫和達西•佛爾伯之間再做一次選擇的話,她還會毫不遲疑的。」

  諾埃拉知道,她母親對自己表妹仍然保持那種感情很感吃驚,但因為她很愛自己的丈夫,所以她也能理解卡羅蘭。

  記起媽媽的態度,諾埃拉麵對伯爵毫無畏懼地說:「不管你……說什麼都沒用,誰也不能迫使我……嫁給斯蒂芬•霍頓爵士!」

  「你必須嫁給他,否則我就把你拉到教堂!」伯爵生氣地嚷起來,「你難道不明白,你這蠢東西,白癡,我是為你好?由於你過去十六年的生活環境,我告訴你,你不可能等到更好的機會了。」

  「我根本不想等……更好的機會!」諾埃拉也叫了起來,「如果我要嫁人……這根本不忽……我也只和我愛的人結婚。」「我叫你嫁誰你就得嫁給誰!」伯爵都氣炸了。

  「我不願意……你不能強迫我……假如你強追……我就……跑!」這最後一個詞以及她說話的方式,使伯爵失去了自我控制。

  他突然伸出手抓住她的肩膀猛力搖撼,使她大吃一掠。

  「你竟敢不聽我的話!」他勃然大怒了;「你和你媽一樣壞!我絕不容忍你這樣,我打也要把你打服!」

  他一邊說一邊搖撼她,她在他手中好像一個布娃娃,來回搖擺著。

  這使她一陣陣頭暈,喘不上氣來,但她下定決心絕不向他屈服。

  「我恨……他!我決不……嫁給他!」她喘著氣,斷斷續續地說。

  這時他停下來,雙眼瞪著她,臉上流露出狂怒的表情。

  她的頭髮散了,披落在肩上。她眼睛射出倔強的目光,同時又顯出恐懼的神色,一個勁地瞪著他。

  她的嘴唇顫抖著,雙手無力地抵擋著,他們互相對視了很長一段時間。伯爵說:「該死!照我說的做!不然我發誓要打死你!」

  因為他氣得發瘋似的,所以提高了聲調,這聲音好像就在房間中迴盪,諾埃拉眼裡充滿眼淚。

  雖然她下決心絕不屈服,但她不由自主地抽泣起來。

  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還在抓著諾埃拉,於是放開雙手,穿過房間走出圖書館,把門「砰」的一聲關上。

  這時她再也沒有氣力站住了,慢慢地癱倒在地板上。

  她淚如泉湧,臉兒深深地理在雙手之中。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14-10-18 10:29:0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諾埃拉走進自己的臥室,走過大廳時她一直強忍著沒讓眼淚掉下來。

  她坐在剛才坐過的椅子上,盡力想使自己平靜下來。

  她實在難以理解早上伯爵還那麼和顏悅色談笑風生的,而現在突然變得那麼無情和不講道理。

  他怎麼可以強迫她嫁給並不愛的人?他怎麼能搖得她一陣陣暈眩,並且揚言如果不服從他就要使用武力?這一切真令人難以置信,想著想著她又一次落下眼淚。

  她真想和自己的父母在一起,從他們那兒找到安慰,而最要緊的是逃避即將發生的一切。「我決……不嫁給他……我決……不!」她喃喃地說。

  她感到彷彿被投入了監獄,永遠失去了自由。

  她在自己房間裡呆了有一個多小時,這時奶媽推門進來。

  「你在這做什麼,諾埃拉小姐?」她問,「我還以為你在樓下,因為馬伕正在找你呢。」

  「找我幹什麼?」諾埃拉問。

  奶媽進來前她已站起來,走到梳妝台前,不願讓奶媽看到她剛才在哭。

  但是也許她說話的聲調變了,奶媽走向前來問:「怎麼回事,親愛的。什麼事使你心煩?」

  諾埃拉此時感到心煩意亂,也不願談起,反過來問道:「馬伕……找我……幹什麼?」

  「老爺剛收到一個不幸的消息。」

  「不幸的消息?」諾埃拉問。

  「我想他給你留了張條子,」奶媽說,「等一下,我去取來。」

  奶媽走出房問,諾埃拉不知道伯爵為什麼要寫條子給她。

  後來她絕望地想,如果伯爵真的給她留下條子,那毫無疑問是要告訴她不要再吵鬧了,一定要嫁給斯蒂芬爵士。

  「我恨他們……兩個!」她望著鏡子裡的身影說。

  然而她知道她本人並不恨伯爵。

  她喜歡和他在一起,喜歡聽他講話。

  如果讓她坦白地說,那麼這城堡對她來說這樣有吸引力的原因,就是在這兒能和伯爵生活在一起。

  可是現在他毀掉了所有的一切。

  她想對伯爵大發雷霆,說他不公平,他沒有權力象暴君那樣對她發號施令要求她服從。

  奶媽去了一會,然後回來說:「他們正在音樂廳找你,我剛才下樓穿過走廊才找到他們。」

  她一邊說,一邊拿出一個信封。

  諾埃拉接過信,看到信封上是伯爵蒼勁工整的筆跡,寫著她的名字。

  拆開信時,她覺得手在顫抖,有好一陣紙上的字在她眼前晃動。

  「親愛的諾埃拉:我剛才得到消息,羅勃特叔叔,也就是爸爸的弟弟,去世了。他住在離這兒二十里遠的地方,嬸嬸要我馬上趕到那裡。

  我責無旁貸,今晚啟程,安排好叔叔的葬禮後明天就回來。

  因為現在是服喪期,所以你的婚姻要推遲一段時間。因此我想你不必為此事再煩惱了,等我回來後我們再商量。

  你的哥哥林頓」

  諾埃拉讀過信後覺得彷彿金色的陽光突然透過烏雲放出異彩。

  她很瞭解他,知道倍中他寫的關於婚姻的那一段,實際上是向她道歉的表示。

  現在她懷著一種希望,希望他能更通情達理。也許她能說服他,她願意將來結婚,但不一定非嫁給斯蒂芬爵士不可,哪怕他是合適的人選。

  她又把信從頭至尾讀了一遍,用不同於剛才的語調問:「老爺已經……離開了?」

  「大約已在半小時前離開了,」奶媽回答,「我想他走前找過你,沒找到,就走了。」

  諾埃拉此時輕輕地舒了一口氣。

  她心裡明白,她一直害怕晚上再遇到伯爵而繼續進行爭論。

  現在至少到明天,或者至少在服喪期滿之前,她是自由的。

  「老爺告訴我,」諾埃拉對奶媽說,「他的羅勃特叔叔去世了。」

  「在我上樓來以前約翰森先生已經告訴我了。」奶媽回答。

  「我們要為他服喪多長時間呢?」

  對她來說,這是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她憂慮地等待奶奶回答。

  「我想大約應該是四到六個月吧,」奶媽回答,「但這要問問伯爵,人們對這有不同的習慣。」

  「那當然可以暫緩一段時間了。」諾埃拉想。

  「葬禮時你要穿黑衣裙。」奶媽說,「我想葬禮過後你可以只在其他衣服上繫條黑腰帶,也許頭上要扎個黑綢揩,這樣來表示哀嫁。」

  諾埃拉沒有說話;她心裡想,只要不嫁給斯蒂芬爵士,她寧願穿黑衣服,甚至是服喪也行。

  她沒想到這個假叔叔死的時間這麼巧,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時間了。

  奶媽又說:「你一個人不必去下面餐廳吃飯了,約翰森先生已建議你在自己的閨房中進餐。」

  諾埃拉知道閨房與她的臥室相連。

  但由於這城堡裡房間太多了,看不過來,而且在樓下她可以和伯爵呆在一起,所以她對那間閨房看過一眼。

  這時奶媽打開中間的隔門,她看見都房間實際上非常漂亮。用錦繡裝飾的牆壁上有一個金框鏡子,室內擺著法國式的傢俱,壁爐上點綴著德國德累斯頓的瓷器。

  「我感到在這房間裡很高興,」諾埃拉笑著對奶媽說,「如果你能和我一起進餐我會更高興。」

  「那可不行!樓下那些人會嚇一跳的,」奶媽說,「我要保持我的身份!」

  諾埃拉樓住奶媽在她面頰上親了一下。

  「你的身份就是和我在一起,」她說,「你使我想起我們一起度過的快樂時光。」

  她說著說著,聲音有些哽咽,奶媽趕緊說:「好了,不要自尋煩惱了,能到這裡來不挨風吹雨淋,肚子飽飽的,我們就很滿足了。」

  諾埃拉笑了,這真像奶媽的為人,講話總是那麼實際。

  因為她想忘掉和伯爵不愉快的口角,就拿起一本書讀起來,一直讀到晚餐開始時分。

  有兩個僕人在旁侍候著,她覺得飯萊十分香甜可口,她真希望媽媽能看到她現在的處境。

  當她吃完飯,僕人走後,她不知道是否該上床睡覺了。

  這時有人敲門,一個僕人進來手裡端著銀盤,盤子裡放著一封信。

  「這是給您的,小姐。」

  「誰寫的?」諾埃拉問。

  「我不知道,小姐。」

  等僕人走後她看看信,信上寫著她的名字,她猜想一定是斯蒂芬爵士寫的。

  她想再也沒有其他人會給她寫信了。

  雖然她曾經接到過伯爵朋友的妻子們的兩份邀請,但那都是寫給林頓的,沒直接寫給她。

  這時她真想把那封信扔到火裡燒了。

  後來她提醒自己要理智些。

  再說這樣做可能會使伯爵更加生氣.她打開信,立刻怔住了。

  信箋上中央有一句話。

  「立刻到四方來朝殿見我!」

  她疑惑地想;這信準是寫給其他什麼人的。

  這封信不是像她擔心的那樣由斯蒂芬爵土寫的,而是來自賈斯伯•雷文。

  當他們向北進發在倫敦暫住時,她曾見過他的筆跡。

  沒錯!他大寫字母的方式與自己的寫法不同。

  這時她心裡一悸,她不知道他想叫她幹什麼。

  她原以為伯爵已把他送走,不大可能再見到他了。

  然而現在他這封信無異是命令,她不敢不從命,她站起身來望了望窗外。

  已是黃昏了,初升的星星微弱地在天邊閃爍,她知道月亮不久就要升起來。

  「我得去見他一面。」她想。

  她擔心,如果不去見他,他會到城堡裡來要求見他。

  她到隔壁的臥室披上漂亮的伯斯力布圍巾。

  她知道這時奶媽正在樓下和其它僕人一起吃飯,現在神殿那兒只有一個當班的僕人。

  她順著側樓梯下來穿過通向花園的門,這個門她曾走過。

  雖然建築物已灑下長長的影子,樹木也呈黑色,但她不難穿過草坪。她從那輝煌的噴泉邊走過,泉水仍不斷地噴向空中,這時她來到四方來朗殿。

  這是一個四面帶愛奧尼亞式門廓的圓頂建築物,上面雕刻著精美的葉尖。

  建築內部因白色和金色交織而顯得更加堂皇。牆壁呈白色,柱子和楣梁呈黑色和金色,非常吸引人。

  可是諾埃拉無心觀看,只想著有個人在暗裡等她。

  他從一個柱子後面閃身出來,夜光穿過窗子射進來,照在他臉上,看上去十分陰險可怕。

  她極力控制自己才沒有跑開。「晚上好,諾埃拉!」賈斯伯說。

  「你……為什麼要……見我?」諾埃拉低聲問,「一定是搞錯了吧?」

  「我一直等著我那好心、慷慨的表哥外出,」他回答,「當我得知他今晚不在城堡裡,我就抓住這個機會。」

  一閃念間,諾埃拉知道在城堡裡一定有他的心腹向他報告伯爵的動靜。

  她沒有回答他的話。過了一會,他走到一扇開著的窗子前。

  她不知如何是好,也就跟了過去.他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她問:「你……為什麼要……見我?」

  「我想要你幫個忙。」「要我幫忙……?」

  「這很簡單,」貿斯伯回答,「你那所謂的哥哥欺騙了我,只給一點錢就想打發我,因此我想得到我應得的一份——不管他同意與否。」

  諾埃拉吃了一驚。

  「你不是說……你要從城堡……偷什麼東西吧?」

  「我打算愉的東西多了,」賈斯伯回答,「這樣就需要你的幫助了。」

  「不,……當然不可能……我怎麼能……幹這種事?」

  「那很簡單,」賈斯伯嘴唇抽動了一下說,「除非你不想繼續呆下去而暴露你的身份。」

  諾埃拉心頭一驚。

  「你是在……威脅……我?」

  「當然,我是在威脅你,」貿斯伯說,「打開天窗說亮話吧,可愛的小騙子,你只有聽從我的命令,除非你想和你的那兩個疲於奔命的老僕被趕出去餓死。」

  他把諾埃拉嚇唬住了,可以看出他很得意。

  「你怎能……這樣……卑鄙?人家對我一直很好,你怎會想讓我……幫你……去偷人家的東西?」

  貿斯伯獰笑著。

  「那好,」他說,「你們這些人都知道沒錢的滋味,所以我想找些東西賣,這城堡裡東西很多,伯爵不會記得。」

  「不,當然會記得!」諾埃拉堅持說,「伯爵知道……

  他所有的東西,即使你拿了一件最小的裝飾品,僕人也會發現並報告伯爵的。」

  「東西不見了,林頓又有什麼辦法。」賈斯伯說。

  「你自己已陷得這麼深,我相信你該不會向他報告失竊吧!」

  他惡毒地說。

  突然,諾埃拉小聲叫起來。「我想出一個主意,」她說,「你沒必要偷什麼了,我可以幫助你!」

  「那怎麼可能呢?」賈斯伯問。

  「今天下午伯爵告訴我,他父親給女兒留下了一大筆錢,只要他女兒回到家來就可以得到達筆遺產。」

  一時間賈斯伯沒開口。然後說:「這當然是我沒意料到的事。當然,錢一到你的手裡時,你願幫助,那我非常感激。」

  「我發誓把所有的錢都給你。」諾埃拉以為他接受了她的建議,於是這樣說。

  「我可不是傻瓜,」賈斯伯狡黠地笑著,「你的錢是托管給別人的,只能給你一點點來買衣服。對我來說,那只不過是『杯水車薪』。」

  諾埃拉深深吸了一口氣,沒開口。他接著說:「我需要的是現金!我馬上就要用,這才是我的本意。」

  「可是……你……一定不要……去偷!」她央求著,「我……不能……幫你。」

  「你必須按我說的做,」他強硬地說,「你只要把花園的門打開讓我進來,也就是今晚你走的那個門,然後等我走了你再把它鎖上。」

  諾埃拉感到自己有些發抖。

  「為什麼一定要我那麼幹?」

  「對我來說這樣更安全,」賈斯伯說,「等他們發現失竊時,我已遠走高飛了。」「這不好……我知道……這不好!」諾埃拉喃喃地說。

  「不要再爭了,照我說的做!」賈斯伯狠狠地說,「伯爵預計什麼時候回來?」

  「他說他可能……等安排好葬禮……明天回來。」

  「葬禮!什麼葬禮?」

  「他叔叔羅勃特去世了。」

  她看出賈斯伯瞪著她,好像不相信她的話是真的.「你是說那個羅勃特•雷文死了?」過了一會兒他問。

  「林頓說是他父親的弟弟。」

  沒想到賈斯伯聽到這兒高興地叫起來。

  「羅勃特•雷文死了!」他用明顯的幸災樂禍的口吻說。

  「我可沒想到!我還以為他還會拖幾年呢!」

  「為什麼?這與你有什麼關係?」諾埃拉問,「這當然與我有關,你這笨蛋!」

  「怎麼會呢?我……真不明白。」賈斯伯想開口,突然改變主意說:「不要你來問,你只是照我說的做就是了,明天……。」

  「明天?」諾埃拉叫起來,「我以為你今晚來!這要安全的多……林頓……他不在家!」

  「我本打算這樣,」賈斯伯說,「但現在我已改變了主意,我要伯爵回來——真的,這十分重要。」

  他仍用剛才嚇了她一跳陰險可伯的腔調說。

  她只想能更清楚地看見他的臉,也許就能更容易地猜出他在想什麼。

  這時,他好像下了決心,說:「好了,現在聽著,不要搞錯。如果不按我說的做,我要揭發你。我十分清楚,我那表哥會如何來對付欺騙他的女人。我警告你,你會被趕出去重新變成窮光蛋的!」他劈頭蓋臉地說著,使諾埃拉輕輕發出了一聲抗拒。但賈斯伯不容她分說,又說下去:「也許你爸爸的那個馬弁會活下去,但是你叫『奶媽』的那個醜老太婆就會在你眼前死去,你看著她死去,一定很高興吧?」

  「你……不要……對我說這種話!」

  「當然,」賈斯伯說,「你很漂亮,你無疑會找到一個男人保護你,可是絕不會有男人和你結婚;」

  諾埃拉知道他是有意傷害她,但由於她認識到了這種侮辱的後果所以馬上說:「我已說了……我照你的話……做。」

  「對,而且要盡力做好!」賈斯伯說。

  「可是我想你該今晚來,」諾埃拉堅持說,「門開著,你可以跟我進城堡,我就回到我屋裡,裝作什麼也不知道。」

  「你這不是輕而易舉的嗎?」賈斯伯嘲笑地說。

  這時天幾乎全黑了,但她感覺出他用一種異樣的目光望著她,審視她,她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突然他喊了一聲。

  「怎麼啦?」她問。

  「我把手指割破了,」他回答,「把你手帕給我。」

  諾埃拉在腰帶上摸到一塊奶媽在吃飯時給她的手帕。

  當她把手帕抽出時,她想起這是屬於她自己的僅有的幾件東西,不是用伯爵的錢買的。

  這是她母親做的,作為聖誕節禮物送給她的,手帕的一角上繡了一些花,中間還有她的名字。她猶豫著,這時賈斯伯把手高高舉過窗台,她不情願地說:「你自己有手帕,我看見就在你的袖口裡面。」

  「把你的給我!」他粗暴地說。

  沒等她把手帕遞過去,他一把將手帕搶過去纏在手指上。

  她認為這太粗魯了,但知道說也沒用。

  「好!現在聽我說,不准出半點差錯。」他說,「等明天林頓上床睡覺後——注意,一定要弄清他已上樓,在自己的臥室裡——然後把花園的門打開。」

  他說得很慢,好像是一邊思考一邊說:「我在外面等著,如果樓梯上沒點燈,你要給我帶路,把我帶到你的臥室前走廊上,帶到我那慷慨的表哥的套房。」

  他再一次用以前那種陰森可怕的聲調說,諾埃拉感到渾身在顫抖。

  「回去吧,」賈斯伯尖聲說,「注意不要被人看見。如果有人看見你,問你到哪兒去了,你就說你到外面呼吸新鮮空氣去了,明白嗎?」

  「明白……」諾埃拉呆板地回答。

  「還不走!你等什麼?明天不要讓我失望,否則你會後悔。」

  他又一次威脅她,因為她再也不願聽了,就急速轉身走了。

  她摸黑從神殿中走出來,感到稍微輕鬆了一些;天空中已佈滿群星,可以清晰地看見她面前城堡的角樓和塔尖。

  當她急急忙忙地走過綠色的草坪時,她覺得每一步都使她鬆一口氣,離可怕的賈斯伯遠了一步。

  他就像一條毒蛇,她想,她除了恨他沒有其它任何好感。

  她從花園門進了城堡,插上門日,像走出來前一樣鎖上,跑上樓到了臥室裡。

  當她走進臥室時,奶奶正等著她。

  「你到哪兒去了?」

  「樓下。」諾埃拉回答。

  諾埃拉沒有反駁,她繼續說:「我以為你在圖書館看書呢!」奶媽說。

  「現在你該上床睡覺了,多休息對身體有好處,不要再看書了,要不到我這年紀你眼睛會瞎的。」

  諾埃拉以前不只一次聽過這話,親切中感到了一些安慰。

  她讓奶媽幫她脫掉衣服。到奶媽吹熄了燈時,她才想把剛才發生的一切告訴她,並向她討個主意。

  可是她知道這只會讓奶媽擔心,讓她一夜睡不好覺,那樣就太不應該了。

  「晚安,奶媽,」她說,「不要忘了為我祈禱。」

  「不會的,」奶媽回答,「我肯定,你為你媽禱告時她能聽見,如果世上真有聖徒的話,那就是她。」

  當奶媽關上門,只剩下她獨自一人時,諾埃拉開始向她母親祈禱:「幫幫我吧……媽媽……幫幫我!我知道我做的一切部是……錯的。現在賈斯伯想從城堡中偷珍寶,這會鬧出亂子來的,而且……也許我會……被牽連進去。」

  她想到這兒,心中一陣戰慄。她一遍又一遍的祈禱,過了很長時間才唾著。

   
  第二天早晨回憶起昨晚與賈斯伯見面的情景就像做了一場惡夢,她真不敢相信真會發生那樣的事。

  這時奶媽問:「我昨天給你的手帕在哪兒?」

  諾埃拉清楚地記得賈斯伯把它拿走了。

  「他甚至到這種地步,偷走我的手帕而不用他自己的。」

  她想這樣回答,但她明白不能說出來。

  下樓後,她偷偷觀察各個客廳,想看看他可能會偷什麼東西。也許是那些精緻的法國米勒玫瑰瓶,諾埃拉知道,連同那些綠色的扣金子的托架是無價之寶;也許是那些翡翠和水晶裝飾品,伯爵告訴過她也都是價值連城的東西。

  在另一問房裡有一個櫃櫥,裡面陳設著各種鼻煙壺,許多鼻煙壺上都鑲有鑽石或其他寶石,他知道這些都是珍品。

  後來,當她看到那些畫和肖像時,一想到這些東西都可能被偷走,她真想叫喊一聲。

  這些都是雷文家族史的一部分。

  絕不可以讓多少代人保存下來的珍品被這個家族的一個敗於毀於一旦。

  「如果這個賊被發現,」諾埃拉想,「我也不好辦。」

  她知道自己必須要格外小心避免牽連進去。

  因為她一直為自己要做的事情擔心和煩惱,所以整整一天她都精神恍惚地在城堡裡遊蕩。

  她從一個房間走到另一個房間,撫摸著那些瓷器和小擺設,好像是在向它們告別。

  她看著那些畫,生怕再看時就只剩下畫框了。

  直到晚餐前,伯爵才回來。

  那時她正在客廳中等他,通常他們七點三十分左右在客廳裡見面。

  他走進屋來身著晚裝看上去十分瀟灑。

  他穿著喬治四世時就流行起來的瘦腿褲,在諾埃拉看來,遠比那短褲和長絲襪更漂亮。

  「諾埃拉,很抱歉離開家這麼久。」他一邊說,一邊朝她走來。「可是在那要辦的事太多了,大大出乎我的意科。」

  「聽到你叔叔去世的噩耗我很悲痛。」諾埃拉說。

  「我們的叔叔。」伯爵糾正說,但他仍然微笑著,然後他又繼續說:「他去世前沒有什麼痛若,這最好。他第二個妻子非常賢慧,很鎮定,所以許多事就好辦多了。」

  「他有孩子嗎?」諾埃拉問。

  「有四個女兒!」伯爵回答,「當然,這很遺憾。」

  他說著接過約翰森送進來的一杯香檳,呷了一口:「那麼這一整天你都幹了什麼呢?」

  「沒於什麼,」諾埃拉回答,「我只等著你回來。」

  「你看上去有些憂慮,」伯爵突然說,「在我留下的條子中已告訴你了,不要再擔心了,至少今後六個月之內不用煩惱了。」

  諾埃拉的心高興得直跳,不知不覺雙眼放出興奮的異彩,說:「謝謝你……這樣……使我……更高興了!」

  伯爵看了看她,然後向壁爐前走去,邊走邊說:「葬禮下星期六舉行,你也沒必要去了。好了,談點高興的事吧。」

  「我很願意……。」

  他們一直聊到吃完晚餐。她知道伯爵正在盡力使她高興起來,更覺得他比以往可愛。

  到了吃完晚餐,在客廳的爐火前又坐了一會兒,她才又擔心起來。

  「我想我們應去睡了,」伯爵說,「說實在的,我很累,因為昨晚料理羅勃特叔叔的事情很晚才睡。」

  「那好吧,你一定會睡得很香甜的。」她的聲音有些發顫。她看到伯爵疑慮地看看她,但他沒說什麼。

  他們一同朝門口走去。

  這時,大廳中有兩個僕人侍候。

  諾埃拉上了授才發覺,他們正準備熄掉牆上銀燭台上和天花板上吊燈中的蠟燭。

  她和伯爵走過通向主樓典禮廳的走廊,到達諾埃拉臥室門前時,他說:「明天早餐後我們就去騎馬好嗎?今早我錯過了。」

  「我也錯過了。」

  她一邊說一邊拾起頭望著伯爵的眼睛,不知為什麼不願將視線移開。

  達時他突然說:「晚安,諾埃拉!」說著,他沿著走廊朝在另一頭的自己臥室走去。

  走進臥室時看見奶媽正在等她,諾埃拉心中一陣熱乎乎的,因為伯爵令人感到愉快。

  脫下衣服,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她全身不禁為之顫抖。奶媽在那兒好像慢吞吞地收拾她的衣服,而諾埃拉希望她快些離開。她要單獨好好想一想,做好準備。

  「樓下的人都在談論羅勃特先生,」奶媽說,「他們都說他為人很善良。」

  諾埃拉沒有吱聲,奶媽接著說:「很遺憾,兩個老婆都沒給他生個兒子。當然,老爺還年輕,今後會有許多兒子的,所以這也沒關係。」

  她吹滅了梳妝台上的燈,問:「你知道約翰森先生跟我說什麼?」

  諾埃拉費勁聽了一下,才知道奶媽在問她。

  「他告訴你什麼?」

  「他說,好像是如果老爺沒有兒子,那麼那可伯的賈斯伯先生就會繼承爵號。」

  奶媽提到賈斯伯名字時,諾埃拉心裡一驚。

  她知道他正在城堡牆外等她去開門放他進來。

  她不知道他是否會有同夥,還是自己把東西偷走.這時奶媽說:「晚安,諾埃拉小姐,睡個好覺。」

  「晚安,親愛的奶媽,」諾埃拉回答,「早上八點叫我。」

  諾埃拉等了一會兒,確信奶媽已走到走廊的盡頭,然後將上三樓去睡覺。

  她從床上坐起身來,點上一支蠟燭。

  她下了床,披上奶媽放在椅子上的長睡衣。

  這件睡衣很好看,即使讓她母親來挑選,也不會更精緻。因為這件衣服是她自己選的,所以她一直很喜歡。

  藍色的絲綢象夏日的晴空,四周裝飾的小花邊,若在小時候她還會以為是出自神仙之手呢。

  「這原本是夏裝式樣。」約克郡來的那個女裁縫說,「我給小姐做一件天鵝絨的可以冬天穿,並且周圍鑲上天鵝羽毛。」

  現在因為她心裡很害怕,所以覺得很冷,她想穿天鵝絨的會暖和一些。

  她穿上平底拖鞋,走到窗前看看天空。

  不出她所料,一輪明月照得外面的花園有如仙境。

  這時她想賈斯伯正在城堡外等著,就覺得這一切都黑乎乎的很嚇人。

  她慢慢地,慢慢地打開房門。

  走廊中只有兩三盞燈還亮著,其它燈都熄滅了。她毫不費力地看清了路,躡手躡腳來到二樓的樓梯口。

  所有的東西都隱藏在黑暗中,只是在最底層,由於通向花園的門旁直到天花板的玻璃窗沒有掛上窗簾,因此她可以借助月光走下樓梯。

  走到門口時,她知道賈斯伯正在外面等著,她覺得他就像一頭惡獸蹲在那裡。

  他會馬上衝進城堡,將那些美好的東西摧毀。

  當她邁下最後一步樓梯時不禁想到,如果伯爵知道是她放這「強盜」進來時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回到自己臥室時發現伯爵等在走廊上,又會有什麼樣的結果呢?她又一次懷疑為什麼賈斯伯不趁昨天伯爵不在家時來。

  然而拉開門閂時,她知道了原因——真正的原因,這就像一顆炸彈在她心中爆炸了。賈斯伯當然要等伯爵在家,因為他是假定的伯爵繼承人,所以他打算殺死伯爵,這種猜測象雷擊一樣使她感到目瞪口呆。她的心中彌布著疑惑,最後她肯定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

  然而她已去開鎖,拔出下面的門閂。

  此時由於恐懼、厭惡、懷疑,她還沒有看到賈斯伯是否從那半開的門進來就轉過身跑上樓去了。

  她跑上二樓,這時她心中什麼都沒想,只想必須救出伯爵,發狂地穿過走廊跑到他的房間,打開房門。

  她發現房間裡不像她預料的那樣一片黑暗,月光從開著的,沒拉上窗簾的窗子外透射進來,這時她才猶豫一下。

  她驚叫一聲,但聲音很微弱,她三步並做兩步撲到他的床前。

  她可以看到毯子下面他身體的輪廓,她一邊用手去推他的肩膀,一邊說:「林頓!林頓!快醒醒!」

  「什麼事?你要幹什麼?」

  素來警覺的他,立刻醒了。她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賈斯伯!」「什麼賈斯伯?」伯爵疑惑不解地問。

  「他要上樓來……來害你。」

  伯爵瞪了她有一秒鐘,好像以為她發瘋了。然後說:「要是這樣的話,那我們趕緊防備一下,藏到窗簾後面去。」

  他指著壁爐那一邊開門的窗簾,示意她去那兒藏起來。

  諾埃拉嚇壞了,不知所措,乖乖地按他說的去做了。

  她把窗簾撥開一個縫隙,想看伯爵做什麼。

  他已下了床,使她感到驚奇的是,他把一個枕頭放在毯子下他原先睡覺的地方,把另一個枕頭放在頭部。然後他把被單拉上來,蓋住枕頭,她現在才看清雖然月光照在地板上,但床那邊還是在暗處。

  她萬分焦急,覺得伯爵的動作太慢了。

  他拿起床邊椅子上的深色長衫,披在身上。

  然後他藏在那拉開的窗簾後面。

  她看到他站的地方是看不見的。

  這時房間裡一片寂靜,諾埃拉只聽到自己的心臟「怦怦」在跳動。

  她突然想到:也許是她猜錯了?也許賈斯伯並不想殺伯爵?也許此刻他正在樓下裝那些鼻煙壺,摘牆上的肖像畫。

  正當她懷疑自己做了傻事,並且很難把自己也捲入進去的情況解釋清楚時,聽到門外有窸窣的聲響。

  她全身僵直了。

  從窗簾縫中她正好看見門慢慢地、輕輕地被打開,賈斯伯進來了。

  看上去他就像一團黑影,但這黑影一直向床邊靠近。

  他在床邊站著看了大約有一秒鐘,他以為伯爵正在熟睡,然而這一秒鐘對諾埃拉來說就像有一個世紀。

  接著,他用左手從口袋中抽出一個東西,放在床上,用右手抽出一把又長又尖的巴首。

  巴首在月光下反射著寒光,他猛力扎向那熟睡「人」的心臟。

  就在此時,伯爵從藏身處跨出一步,說:「晚上好,賈斯伯!你真是個不速之客。」

  賈斯伯一驚,向後退了一步好像伯爵把他嚇住了。

  諾埃拉可以看見他的臉了,因為月亮正好照在他臉上,驚慌之中看上去幾乎有些滑稽可笑。

  當他轉身要逃走時,她看見伯爵手中握著手槍。

  「不要忙著走!」伯爵說,「解釋一下體的行為吧。」

  「你敢打死我?」賈斯伯說。「打死我你就會因殺害手無寸鐵的人而受到指控。」

  「你有凶器,」伯爵說,「你以為那巴首已刺進了我的心臟。」

  「要有證據!你有證據說我刺了你嗎?」賈斯伯嘲弄地說。

  「諾埃拉欺騙了你,我可以出庭做證。」賈斯伯大聲喊著。

  諾埃拉驚恐之下從隱藏的地方走了出來,好像要為自己辯護。賈斯伯看到了她,突然一下從被單中抽出了匕首,不由得使諾埃拉和伯爵都大吃一驚。

  這時,賈斯伯出乎意料地一下子用手臂勒住諾埃拉的脖於,並用匕首逼住她的胸膛。

  「讓開,要不我就殺了她!」他一邊對伯爵說,一邊開始拖著諾埃拉向門口移動。

  「如果你不站住,」拍爵說,「我就瞄準你開槍了,你知道我的槍法很準。」

  「如果體想保護她的話,那麼你最好省下那穎子彈。」

  賈斯伯說。「她不是你的妹妹,只不過是一個騙人的小賤人。」他的聲音似乎在房間中迴盪。

  他又移動了一步,匕首已逼近諾埃拉的胸膛。

  正當她發出恐懼,痛苦的尖叫聲時,房間裡傳出了一聲巨響。

  這並不是伯爵射出的子彈。

  這槍聲實際上來自賈斯伯的身後,他鬆開諾埃拉,跌倒在地板上。

  這時她看到霍金斯正站在門口,手中的槍口冒著白煙。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14-10-18 10:30:0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一時間諾埃拉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槍聲震聾了她的耳朵,同時,感到好像一切都在眼前飄浮晃動。

  她伸出手去好像想抓住什麼可以支撐的東西。

  伯爵向前用雙手抱起她,達時她知道可怕的一切都結束了,並且她依然活著。

  她閉上雙眼,心中暗暗慶幸伯爵安全無恙。

  她覺得伯爵正從霍金斯身旁經過,抱著她走到門外走廊上。

  走到了她的臥室門前,他用腳推開房門把她抱進去.他輕輕地把她放在床上。

  當她在燭光下睜開眼去看他時,她明白了,也好像旁邊有一個聲音在向她提示,她愛他。

  她本能地感到伯爵就要回到他自己的臥室去了,就拽住他的衣服說:「不要……離開我!」

  「我必須先把那些收拾乾淨,」伯爵平靜地說,「一會我就回來。再有,奶媽要來給你看看傷口。」

  諾埃拉低下頭。

  從賈斯伯的巴首尖刺破的地方滲出了鮮血,在長睡衣上染了一大塊暗紅色的血跡。

  伯爵猛力搖動掛在床邊的鈴,鈴聲在奶奶的房間中響起來。

  「讓你的奶媽先來照料你,」他說,「但你不能把這件事告訴其它任何人。」

  還沒等她回答,他已經跑出去,臥室中只剩下諾埃拉自己了。

  這時,諾埃拉才第一次記起賈斯伯告訴了伯爵她不是他的妹妹。

  賈斯伯說出了真相,就好像一場風暴襲擊著她的全身,她開始哭起來。

  眼淚順著面頰流下來,她心裡想現在她只得離開城堡了。

  她知道與伯爵分離是十分痛苦的。

  「我……愛他……我……愛他!」她喃噸地自言自語。

  這時奶媽身上披著法蘭絨睡衣和羊毛披肩走進來,臉上帶著十分諒訝的表情。

  「你搖鈴了,諾埃拉小姐?」她問,「出了什麼事?」

  當她看到諾埃拉睡衣上的血跡時,驚叫起來。

  「你受傷了?你怎麼會受傷的?」

  「是……是賈斯伯。」諾埃拉結結巴巴地說。

  這時她想起他已死了,霍金斯把他殺死了,眼淚像泉水一樣更快地湧出來。

  她知道霍金斯會被關進監獄,甚至可能被吊死。

  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正當她這樣快樂時,怎麼會發生那麼可怕的事?奶媽沒有說話,以她那慣常的敏捷動作幫助諾埃拉脫下內衣和血染的睡衣。

  她將諾埃拉胸前的血跡擦掉,看到傷口並不深,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她用一塊精細的亞麻布蓋住傷口,纏上繃帶。

  然後她遞給諾埃拉一件乾淨的睡衣,並把床單揭下來。

  此時諾埃拉就像她手中的玩偶,聽從她的擺佈,什麼也不想只覺得周圍的一切都毀了。

  等她們回到伍斯特郡後,她就再也見不到伯爵了。

  她靠到枕頭上,奶奶輕輕地用軟毛巾替她洗了臉,又把她的臉擦乾。

  「好了,不要哭了,親愛的,」她說,「很快就會好的,明天要老爺去請醫生就是了。」

  「不!不!!」諾埃拉不安地說,「不能讓誰知道……,不能讓任何人想到……」今晚……發生的事。」

  「發生了什麼事?」奶媽問。

  諾埃拉無法回答她的問話,過了一會她低聲說:「賈斯伯威脅……想害死……我……霍金斯用槍……把他……打死了。」

  奶媽睜大眼睛望著她,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後用循常的刻薄的口氣說:「世界上少了他這種人更乾淨,不要操你的心,諾埃拉小姐,睡覺吧,明天早上一切都會好的。」諾埃拉真想說那會更糟,因為伯爵要把她們趕走。

  但這話好像夾在她的喉嚨口上就是說不出來。

  奶媽在清理給她洗傷口的盆子、毛巾和柒血的衣物。

  她把弄髒的睡衣和內衣搭在手臂上。

  「我要走了,親愛的,」她說,「你是不是想喝點什麼?」

  「不,不……什麼都……不要!」諾埃拉回答。

  她知道不該讓奶媽去廚房,也許會碰上其他的僕人。

  「晚安,上帝為你祝福;」奶媽說,「我不吹燈了,也許老爺會來看你。」

  諾埃拉沒有表示異意。

  伯爵說過他還要回來,但她不敢肯定他是否還記得。

  一個念頭從她心頭閃過,也許他會把霍金斯送交警察局。

  但更重要的是先要把賈斯伯的屍體拾出他的臥室。

  她不知道他將如何處理這屍首。她只知道現在他一定很恨自己,因為自己欺騙了他。

  他再也不會像吃晚餐時那樣心情愉快妙趣橫生地和她聊天了。

  她真想不等伯爵趕她就先離開這裡。

  可是眼下,她胸口綁著繃帶不好穿衣服。

  不管怎麼說沒有車她們無法離開這裡。

  她想也許會像賈斯伯威脅的那樣,伯爵會把她們掃地出門。

  她們也好要徒步回去,那樣在半路上就會餓死。

  她恐懼地想這也許真會發生,腦於中浮現出奶媽餓倒在路旁的情景。後來她和霍金斯不得不向過路人乞討幾個便土去買點吃的。

  「但願我現在……死了就好了!」諾埃拉想。

  眼淚又一次流下來。

  門開了,雖然她知道是誰進來了,但她看不見。

  他走到床邊站住,她靜靜地等待他的訓斥,說她是騙於,他再也不想見她了。

  這時她覺出他在自己身旁坐下來,看著自己,她顫抖著勉強睜開眼睛。

  「我以為你也許睡著了,」伯爵深情地說,「可沒想到你在哭。」

  「你……你……非常生氣吧?」諾埃拉小聲說。

  她的聲音很輕,幾乎聽不見,伯爵低下頭發覺她渾身在顫抖。

  她的睫毛濕了,面頰上掛著淚珠,眼神流露出畏懼,顯得十分哀婉動人。

  他把她看了好半天,然後才平靜地說:「我想你一定想知道後來又發生什麼事了。」

  「霍金斯……是不是……要受到審判?」

  她不知道伯爵已覺察出她總是事事首先想到僕人而不是自己。

  「霍金斯已和我最信任的貼身僕人去請警察局長了。」

  伯爵回答。

  諾埃拉驚恐地叫起來。但他繼續說:「他是我父親的好朋友,我從小就認識他。我想他瞭解真像後會幫助我們想辦法防止這醜聞張揚出去的。」

  「你的意思是……因為霍金斯……殺了賈斯伯?」

  「我指的是貿斯伯想暗殺我,並想殺死你!」伯爵氣憤地說。

  接著是沉默。諾埃拉好像還不明白,問:「你是說……不會審判……也不會有人……知道?」

  「我想是的,事實上我敢肯定,」伯爵說,「賈斯伯的死亡可做意外事故來處理,並且做為這個家庭的成員他會被體面地安葬。」

  諾埃拉鬆了一口氣,伯爵接著說:「霍金斯告訴我,他發現賈期伯買通了廚房那個新來的傭人,是他把我不在家的消息傳給貿斯伯的。」

  諾埃拉記起她也曾猜測城堡裡一定有奸細。

  「因此霍金斯對你接到的那封信十分懷疑,他非常精明,當你去神殿時他在後面悄悄地跟隨著呢。」

  「我……我……不得不去!」諾埃拉慢慢地說。

  「我已知道了,」伯爵說,「霍金斯非常聰明,他發現由於羅獨特叔叔去世,貿斯伯就成了法定繼承人,因此賈斯伯想除掉我繼承爵號,成為第六世伯爵。」

  「他……是有預謀……殺你?」諾埃拉恐懼地低聲說。

  「他並且想把罪名轉嫁給你,」伯爵說,「他把你的手帕放在床頭上,放在他認為是我的屍體旁了。」

  諾埃拉驚呆了,因為這陰謀是如此惡毒,她向伯爵伸出了手。

  他把她的手緊緊地握住,溫暖、堅定使她感到極大的安慰。

  這時她記起賈斯伯是如何假裝把手碰破了又把她的手帕奪過去,這一切太可怕了。

  她現在明白這是一個十分狡猾的陰謀,她很可能無法為自己分辯。

  「但是,你救了我!」伯爵好像知道她在想什麼,就平靜地說。

  「假若……他……已把你殺了?」她輕聲說。

  「我們兩人都活著,」伯爵說,「我只是感激你,因為你為我報了信。但你如能在事先告訴我他在訛詐你就好了。」

  諾埃拉感到一陣緊張。

  現在這一時刻終於來了,伯爵會指責她虛偽、欺騙。然後會像賈斯伯說的那樣把她趕走。

  「我……很對不起你……我真抱歉,」她喃喃地說,「我知道你再也不會理我……賈斯伯說過……這是……能夠使奶媽和霍金斯免於餓死的……唯一辦法。」

  「我想你也一樣會挨餓的。」伯爵說。

  「這真是可恥……非常卑鄙……是罪惡,」諾埃拉繼續說,「媽媽如果知道……會氣死的,我竟……欺騙你。」

  她哽咽著說不下去了,伯爵沒有回答,她又說:「明天……我們就走,也許……有一天你會原諒我。」

  「我原諒你與否對你就這麼重要?」伯爵問。

  「當然……很重要,我感到羞恥……我後悔這樣撒謊,我一直十分……害怕……你會……發現……。」

  「但我相信你在這兒也有很快樂的時刻。」伯爵說。

  諾埃拉沉默了,然後突然急切地說:「非常……非常快樂!我們一起騎馬回城堡時……我想……如果我要離開……這裡……對我來說……就會像是被……趕出了天堂。」

  此時她已泣不成聲,勉強把最後幾個詞講完。

  這時她覺出伯爵站起身來,知道他要走了,也許再也見不到他了。

  他手下的人會在他的命令下把她趕出城堡。

  她感到和他分離既丟臉又痛苦。

  這時出乎她的意料,她聽到伯爵的腳步聲,但並沒向門邊走去。

  他繞到床的另一邊,竟躺下來用雙臂抱住了她。

  他把她拉近身旁,讓她的頭枕著他的胳膊。

  她幾乎不能相信現在發生的事;但睜開眼時,他確實就躺在她的身旁。被他用力擁抱著,與他靠得這麼近,使她感到好像是在夢中。這時伯爵說話了,聲音非常深沉:「不要哭了,我的寶貝,現在讓我來告訴你我對你的感情。」

  諾埃拉感到很意外,她睜開眼睛,看見他的臉和自己靠得很近。

  她感到自己在發抖,但卻不是因為恐懼。

  在她心底突然生出一線希望,就像黃昏的星星放射出第一道光芒。

  她本能地,不知不覺地動了動身子和他挨得更緊了。

  「好了,現在就算我們從頭認識,」伯爵說,「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我……我不是……你妹妹!」

  「我真高興!」

  「真的?可我……。」

  「你是誰?」他打斷她問道,「先說這個吧。」

  「我……我是諾埃拉.沃克菲爾德,我母親和你母親是表姐妹,從小一起長大的。」

  「那就是說我們是遠親,」伯爵說,「怪不得你很像我妹妹。」

  「諾埃莉和我可以充當雙胞胎。」

  「她怎麼樣了?」

  「她和她母親……在伍斯特郡我們家中……去世了。」

  「我想就在那兒賈斯伯找到了你。」

  「賈斯伯來尋找諾埃莉……後來他見到了我……因為他想要你答應給的錢……他說服我……冒充你的妹妹。」

  「他抓住了這樣難得的機會,我真不該責怪他呢。」伯爵出乎意料地說。

  因為諾埃拉怕他生氣,她又說:「我很對不起你……我怎麼才能讓你明白……我覺得多麼……對不起你。」

  「我理解你這樣的心情,」伯爵回答,「但我還想讓你坦率地告訴我,諾埃拉;你覺得我怎麼樣?不是做為你的哥哥而是做為一個男人。」

  她感到很害羞,由於無法回答他的話,她轉過頭把臉埋在他的胸前。

  「我要你說實話——心裡話!」伯爵催促著。

  他輕輕地用手拖起她的下巴,讓她又面對著他。

  「我……我不……不能告訴你。」她俏聲說。

  「為什麼不能?」

  「因為……你……不願意……聽……也許還……會讓你感到意外。」

  「我未必會感到意外,」伯爵說,「但我還是要聽你的真心話。」

  因為他的手正托著她的下巴,因為他的手臂正摟著她,她感到自己已經與他溶為一體。

  這時她心中的恐懼和苦惱都消逝得無影無蹤了。

  相反,她強烈地感覺到,好像空中的星星降落下來,在她心中閃耀。「告訴我真話!」伯爵堅持著。

  現在她很清楚地意識到他的嘴唇已很接近她了。

  「我……我愛你,」她終於小聲說,「我……不能……

  控制自己,我愛你……如果要……離開你……那我就會……

  死的。」

  她覺出伯爵的手從她下巴移開,抱住她,使她和他靠的更近了。

  於是,他吻了她。

  她知道這是她長久以來一直期待的時刻,也是長久以來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空中的繁星彷彿降落下來,光輝籠罩著她的身軀,閃爍在她唇邊。

  此刻是這麼完美,消魂奪魄,遠遠超出她的夢幻之界,她感到彷彿自己已經消融升入了天堂。

  她以前從未想到會有如此陶醉的時刻,這種令人難以置信的快樂只有上帝才能賦與。

  「我愛……你!我……愛你!」她心裡說。

  她覺得這聲音在她全身團蕩,反覆迴盪傳播到伯爵的嘴唇上。他熱烈地吻她,直到她喘不過氣來。

  此時他抬起頭,用一種異乎尋常而又微顫的聲音說:「你怎麼會使我神魂顛倒到這種地步?這一切可能嗎?我忍受了這麼多痛苦,突然奇跡出現了,你竟不是我妹妹。」

  「你也受過苦?」

  因為她現在異常興奮,失去了理智,所以說不出話來,更無法理解伯爵說的是仟麼。

  「從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愛上了你。」伯爵說,「我不知道世界上誰還能比你更漂亮。當我意識到我在愛你時,雖然忍受著折磨,我知道必須把你送走。」

  「這……就是……你要……我……嫁給斯蒂芬爵士的原因?」「我想這樣至少你可以舒服地生活並得到保護。」伯爵說。

  「但你那時……很生氣……對我……很粗暴。」

  「不這樣怎麼辦呢?」他問,「那時你讓我發狂了,每當見到你,我就情不自禁地想吻你。」

  她抬起頭望著他,期待著。

  他又一次狂熱地、衝動地吻她。

  雖然此刻她感到他眼中流露出的狂熱通過嘴唇傳入她的身體象太陽一樣使她消融,但她並不害怕。

  最後,當他終於放開她時,她才又說:「我愛你!哦……林頓,我愛……你!可是……我們……怎麼辦呢?」

  「我們馬上結婚,」他回答,「我知道我永遠不能失去你:」「可是這怎麼行呢?」諾埃拉有些擔心地說,「都麼多……人都以為……我是……你的妹妹……並且我知道你……

  最恨……出現醜聞。」

  「不會出現醜聞。」伯爵堅定地說。

  「那……我們……怎麼……避免呢?」諾埃拉問。

  「我們可以做得巧妙些,親愛的。」他回答,「就像對付賈斯伯一樣要動腦筋。」

  由於伯爵的親吻使諾埃拉已神魂顛倒,所以早把賈斯伯忘在了腦後。

  現在他又出現了,彷彿再一次威脅著他們。

  「一切都交給我好了,」伯爵說,「我們沒必要留在這裡等候賈斯伯的葬禮,我會俏悄地把這一切都安排妥當的,連親戚都不必通知。」

  諾埃拉聚精會神地聽著。

  同時,她仍然怕會出什麼意外而毀掉她的幸福,她抬起頭緊緊地貼著他。

  「你怎麼會這麼美?」他突然問,「事實上,不僅如此,你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使我愛得更深,我知道沒有你我是無法活下去的。」

  「你怎麼……能……這樣說呢?我以前一直在騙你,」

  諾埃拉說,「這本來應該使你比以前更加不相信女人。」

  「我過去不相信女人,」伯爵說,「因為我母親走後我發瘋似地想念她,我恨她讓我受了這麼多苦。」

  諾埃拉悄悄歎氣,但沒打斷他。

  「後來,」他繼續說,「你從賈斯伯手裡救了我,我知道你是出於母性。可現在,親愛的,我知道你對我產生了愛情。」

  「我太愛你了,」諾埃拉說,「我找不到……合適的語言……來表達我……心中的感情。」她拾起手摸摸他的臉,好像要證實一下他就在她的身邊,然後溫柔地說:「你知道我永遠不會……傷害你,我當著上帝的面……

  發誓……我再也不欺騙你。」

  伯爵只是一味地吻她,過了很長時間他才說:「我現在必須把我的計劃告訴你,過一會警察局長可能就要到了。」

  「我只想……躲在這兒……告訴你……我多麼愛你。」

  諾埃拉說。

  「豈止如此,我還想更親近一些吶。」伯爵回答。

  諾埃拉臉紅了,埋下了頭。他繼續說:「我愛你!上帝,我太愛你了!但我們現在必須現實一些,千萬不能露出半點破綻。」

  「我一切……照你說的做。」諾埃拉小聲說。

  「明天早上我們就出發,」伯爵說,「去倫敦。我們將在倫敦公園路旁離我房子不遠的教堂裡悄悄結婚。」

  諾埃拉抬起頭聽著。他繼續說:「然後我們就去國外。」

  「去……國外?」

  諾埃拉吃驚了,記起他曾激烈地批評他母親和諾埃莉住過的那些地方。

  不等她解釋,他又說了下去:「我們可以乘遊艇旅行,我的一個朋友曾答應把他們的遊艇借給我。」

  他吻了吻諾埃拉的頭髮,又說:「我想,親愛的,我們將到那些沒去過的美麗地方,使我們開闊眼界,增加以後的談話材料。我們會很快活的。」

  「只要和你在一起,到哪去都會很快活的!」諾埃拉簡短地說。

  「我們結婚後,」伯爵說,「就立刻聲明羅紋絲黛爾伯爵夫人和她女兒諾埃拉•雷文小姐都在羅馬去世了。」

  諾埃拉不解地望著他,他又說:「那些關心我的親友們會以為我帶你去見我母親,這樣也可以說我與她和解了。」

  「你真聰明。」諾埃拉小聲說。

  「我們將在外旅遊,直到秋天再回來.」伯爵繼續說,「快回來之前,我就公佈我已和諾埃拉.沃克菲爾德小姐結婚了。」

  「你以為……有人會看出是我……冒充過你的妹妹嗎?」

  「怎麼會呢?」伯爵說,「家裡的人當然都知道你母親和我母親是表姐妹,而且也會以為你是諾埃拉。人都是按常理看待事情的,因此他們會認為以前從未見過你。」

  諾埃拉舒了一口氣。

  「你真聰明極了,」她說,「可你……你真的下決心和我結婚了嗎?」

  伯爵笑了,笑聲中充滿快樂。

  「我非常,非常肯定想娶你,無論什麼事,無論什麼人,都不能阻止我。」

  他一邊說一邊想要吻她。

  「我愛慕你,親愛的,現在我至少可以說不用再忍受那毫無希望的愛情的折磨了。」

  他從床上站起來又吻了吻她,說:「我去穿衣服,準備去見警察局長。然後就讓僕人打點行裝,你該在六點鐘叫醒你的僕人,讓她們把你的東西收拾好。」

  伯爵一邊說,一邊走到宙前把窗簾拉開。

  諾埃拉看到空中的星星開始逝去,室外呈現黎明前的寧靜。她知道不久東方就會出現曙光。

  她知道伯爵正俯視著他的土地,慶幸他不僅還活著,而且得到了愛情。這時他轉過身,穿過房間說:「快些,我的寶貝,我以前從未像現在這樣迫切地想要你做我的妻子!但是,記住,在離開這裡以前稱還是我的妹抹。」諾埃拉對他嫣然一笑,在他看來世界上沒有人比她更可愛的了。

  他隨手關上門,諾埃拉倒在枕頭上一遍又一遍地說:「上帝,感謝你,上帝!」

  伯爵和諾埃拉向南進發了。舒適、豪華與當初諾埃拉跟著賈斯伯到約克郡來的旅行截然不同。

  伯爵寬敞舒適的旅行車由六匹馬拉著。

  在驛站,他們換上已先期到達,在那兒等待的一組馬,這些馬已在那兒舒舒服服地休息了一整夜。房間也許不那麼豪華。但伯爵帶著他自己的衣服。自己的床頭毯子,自己的葡萄酒和所需要的大多數食品。

  四個隨行的人之中有一個是上等的廚師。

  伯爵的僕人和霍金斯想得非常周到,盡量使他們旅途暢快。

  奶媽和霍金斯押送行李,當她得知伯爵要與諾埃拉結婚時,她快樂得叫起來說:「從各方面講你母親都會對伯爵感到滿意。俺知道,親愛的,老爺會像你母親一樣使你幸福。」

  諾埃拉有時不禁想到她當初有可能會嫁給斯蒂芬爵士,每想到這兒,她就不禁渾身發冷。

  然而現在她體會到伯爵是多麼愛她。她心中十分明白,即使當初伯爵想把她嫁出去,本意也是想盡可能使她幸福。

  「我當時害怕自己的這種感情,」當談起那件事時他說,「因為斯蒂芬.霍頓非常富有,所以我想這樣對你最好。」

  「可是,你知道……我不能嫁給我所不愛的人!」諾埃拉說。

  「直到遇見你後我才相信愛情。」伯爵回答,「至少我自己這樣認為。現在我真害怕再忍受因愛我母親而受到的痛苦。」

  「你再不會……不幸福了。」諾埃拉小聲說。

  到達倫敦時,伯爵立即讓她上床休息,知道她長途旅行後疲勞了。

  「我有很多事要準備,」他說,「因為我一直掛記你,我的寶貝,我不僅要你睡一晚,而且明天白天也要睡,明晚我們就要結婚了。」

  雖然她很興奮,但畢竟有些累了,就說:「我會照你說的去做。同時,我也很想成為……你的妻子。」

  「但不如我這麼熱切。」伯爵說。她知道他說的是心裡話;不管怎麼說,為了讓他高興,她第二天很晚才醒來,發現伯爵已出去了。

  她知道他一定在忙碌安排婚禮,並為去度蜜月而借遊艇。

  她一想到將和伯爵一起去那些陌生的地方就異常興奮。

  「不管到哪兒,」她想,「只要到海上去……和他在一起,就像到了天堂!」

  奶奶現在看上去年輕了許多,她再也不用為將來擔心了。她為諾埃拉選了一件漂亮的禮服,讓諾埃拉在舉行婚札時穿。

  禮服當然是白色的,伯爵告訴她是從倫敦最好的店裡買來的。

  她發現有一件諾埃拉從未見過的帶皺紋花邊的紗裙。

  寬大時髦的袖子與諾埃拉穿上長裙的細腰形成對照,使諾埃拉看上去就像畫報中的美人。

  因為他們是秘密結婚,甚至不讓倫敦的僕人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諾埃拉選了一頂四周鑲著白玫瑰花的帽子。

  她手中沒有花束而拿了一本珍珠貝封面的祈禱書。

  她看上去這麼迷人,伯爵找不到適當的字眼兒來表達他的情感。

  他們乘坐一輛雇來的馬車而瞞著自己的馬伕沒說去哪兒。

  在車中他們只是靜靜地坐著。他們手握著手,伯爵吻遍了她的每個手指。

  奶媽為諾埃拉買了一副帶花邊的手套與她的裙子相配,而沒買傳統的羔皮手套。

  伯爵嘴唇的溫馨使她因激情而感到全身顫動,又像一閃一閃的星星。

  直到馬車在他們要結婚的小教堂門口停下來時,他才說:「我祝福你,親愛的!」

  教堂裡很安靜,上年紀的牧師虔誠地朗讀禱詞,十分感人。

  祭壇裝飾者白百合花,對伯爵來說這象徵著新娘的純潔。

  他知道,也好像聖徒是如此告訴他的,她絕不分使他失望。

  牧師為他們祝福之後,他們緩慢地走向神壇,諾埃拉真以為天使在歌唱。

  他們驅車回到伯爵家,吃了一領豐盛的晚餐。那餐廳現在看上去與諾埃拉當時北上去約克那時好像有天壤之別。

  他們身邊只有伯爵的貼身僕人和霍金斯照料。

  伯爵叫人取出銀器,並把深色橡木牆板用花環蓋住。

  桌上插著鮮花,臥室中也放了鮮花,諾埃拉以前從未進過這間臥室,她瞭解到這曾是伯爵夫人的臥室,十分潦亮,充滿女性的魅力。

  她知道睡在這房中意味著伯爵已寬恕了他母親拋棄他的行為。

  在不可抗拒的愛的力量面前,他屈服了。

  她想總有一天要和他談論這個,但不是在今晚。

  也許在他們彼此傾吐內心的秘密,結合在一起之前,她絕不會談到這個。

  奶媽幫她脫下了衣服。諾埃拉躺下來等待著,暗暗祈禱自己不會使伯爵失望。

  她坦心伯爵會發現她對性愛一無所知。

  雖然他曾承認在他生活中經常出現女人,而他卻恨她們,不相估她們,從未產生過真正的愛情。

  當他走進臥室時,他看上去十分瀟灑,她想無論他自身怎麼想,許多女人都會對他一見傾心的。

  他走到床前,像以前一樣坐在床邊。

  「你看上去有些憂慮,我的寶貝。」他說,「告訴我,為什麼?」

  「找……我有點……害怕。」諾埃拉囁嚅地說。

  「怕我?」

  「不……怕我也許會叫你……失望。」

  她伸出雙手摟住他說:「我發現……我是多麼無知……陳了……平靜的鄉下……花叢、群鳥……這些對我來說比人……更實在。」

  她吸了一口氣,又小聲說:「要是你……覺得我……乏味呢?」

  伯爵微笑了。

  「你想這可能嗎?」

  她想他會吻她的嘴唇,可是他先吻她的一隻手,然後又吻另一隻。他脫去衣服上床躺在她身旁。低垂在床邊的絲麻帳外,只有一枝蠟燭在金燭台上燃燒。

  諾埃拉此時可以真切地看見他的臉,當他尋覓她的嘴唇時,眼睛裡流露出火一樣的熱情。

  他熱情地吻她,但動作非常輕柔。

  他把她摟抱緊了說:「我不讓你害怕,親愛的,我會十分小心。你這麼年輕,感謝上帝,你又這麼單純。」

  「也……非常……無知!」諾埃拉悄聲說。

  「那還不好嗎?」他把她摟得更緊說:「我想因為我年輕時受到幻滅的打擊,所以我總是暗暗地想找一個從未有過愛情經驗,要讓我來教她的女人。」

  「當你……教了我……要是你……失望了又怎麼辦?」

  諾埃拉問。

  「那不可能。」伯爵回答。

  他用手把她臉上的頭髮撩開,然後撫摸著她的面頰。

  「你是這麼美,」他說,「我的寶貝,誰和你在一起都不難發現你的內心和外貌一樣可愛。」

  他吸了一口氣,又說:「這就是我的期望,現在你屬於我了,只要我們活著,我會永遠保護你,照料你,同時愛你。」

  他說話的樣子使諾埃拉覺得好像是在發誓,於是她輕輕地說:「我也是這樣期望,並且也是我曾夢想找到的,我真……真太幸運了。」

  「我也很幸運,」伯爵說,「也許用『天賜良緣』這個詞更恰當一些。」

  這時他的語調嚴肅起來:「我感覺是上帝恩賜與我們這機緣,使我們結合了。親愛的,我們現在不僅在名義上而且在精神和靈魂上成了一體,因為你的肉體也屬於我。」

  諾埃拉從來不曾料到,不是別人,而是伯爵對她立下這山盟海誓,所以她陶醉在幸福之中,發出了輕輕地呼叫。

  她用雙手繞住他的脖子,與他頭挨著頭說:「啊!親愛的好林頓、教教我……你要我怎麼樣就怎麼樣,我愛你……找全心全意地愛你!」

  她知道自己的話使伯爵激動起來,他把她抱得更緊了。

  他的嘴唇在搜尋,她輕聲說:「我有句話……要對你說。」

  「什麼?我的寶貝……親愛的?」

  他的嘴唇親著她柔軟的面頰,接著又親至她的頸部。這使她感到從未有過的刺激,是如此真切,又如此令人銷魂,難以用言語表達。

  她意識到他正在等她說下去,過了一會她說:「你……知道……對於做愛……我……一點不懂。」

  她俏聲說,「我只知……這是上帝的恩賜……但……因為我愛你……我想要你……讓我有個……兒子,那就再也不怕賈斯伯那樣想殺你的法定繼承人的威脅了。」

  因為伯爵沒有動彈,她想也許自己說了什麼不適宜的話。

  但當她注視他的眼睛時,她知道他正想聽這樣的話。

  事實上,他正在仔細端詳她,好像她不僅獨特而且神聖。

  他開始是輕輕地,後來好像不能控制自已,吻得更加急切,更加熱烈。

  她感到他體內燃燒的火焰,與自己身上的熱光合成了熊熊大火。這是純真的烈焰,燒盡了一切罪惡、欺騙和謊言,燒盡了一切邪惡。

  這是神聖的火焰,好像太陽放出的熱量,它本身是純潔的,美麗的,像花朵一樣燦爛,又像烏兒歌唱一樣動人。

  伯爵帶她進入了天堂之門,她知道上帝賦與他們的愛將持之永恆。

全書完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8-27 12:04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