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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喬安娜.林賽]溫柔的反目(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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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5 03:30:5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溫柔的反目 作者:喬安娜.林賽

當傑斯‧麥克撥開樹林層層枝椏, 看到那幅世間絕美的圖畫時, 他開始嚐到愛情, 及那種酸甜並摻的感受。
席娜, 當她又優游於清澈的湖畔, 完全沒有意識到她已跌入一張感情的網。
而他們都不知道, 他們之間, 還存在著許多崎嶇不平, 包括部族之間難以洗清的仇恨與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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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5 03:32:58 |只看該作者
第01章

  皎潔的月光在飛掠而過的厚雲層間忽隱忽現,照著這一大片蘇格蘭的高地和五個高大的身影。五個男人隱在靠近滴河的大樹蔭下,有如暗夜裡突生的地獄使者,無聲無息地靜立著。

  滴河由山間的水道直流而下,入了高地又順流入寬闊的各農地,形成了麥克族的主要水源,也使得這一片寂靜的夜色中,充滿它涓涓的流水聲。

  五個馬上的男人都在等候著,靜候這明月高掛在最頂端時,也就該是那最魁梧的人發號施令的時候了。他的同黨看來比他還要緊張,陰影下的鼻息十分沉重。

  「月亮升高了,威廉老爺。」

  「沒錯。」那男人的聲音冷冰冰的,說著便穿上一件特為今晚所做的綠色與金黃色相交圖形的衣服,「記住,要把這件事做得完美無缺,我們得喊出佛根族人的口語,千萬別說成自己的。不要把所有的人殺光,一定要留下活口,好證明攻擊他們的是佛根族的人。」

  他們飛奔下農地,馬蹄踏在土堆撥起了大塊的沙土,沉睡中的村落頓然佈滿血腥及死危。留下來的幾個活著的人,也正確地認清了月光下那綠色及閃著金黃的服裝和每個侵者口中高喊的話語。

  ***

  黎明前,一位年輕人站在村裡,臉上剛毅的線條抽動著,憤恨的情緒使得原本英俊的臉龐加深了許多嚴肅的線條。傑斯•麥克才把他高壯的馬兒拴好,就見到他的表哥──布萊•高文騎著馬來到他身邊。傑斯暗自擔心著布萊將有的反應。他實在希望今夜的天色不是這麼亮,但是眼前的景象真是教人無法面對。

  一具女人的身體躺在室內,了無生息。她那張年輕的臉上,原該紅潤的雙頰,但如今只成一片慘白。

  布萊望了傑斯一眼,走向前去;他並沒有彎下身去探她的鼻息。

  「她……」他似乎很難控制張開的唇,「她不該在這裡的,老天,我警告過她不要嫁給那個混帳,她……不過幸好沒被燒燬,可是,天哪!她死了。」

  傑斯知道他什麼也不能說,更不能為他做什麼;此刻,唯有讓布萊自己去面對一切,他低歎一聲,轉身離開那個傷痛不已的男人。

  傑斯雖曾猜想過幾個可能入侵的鄰族,但報告傳來,卻仍教他大吃一驚。

  「佛根族,低地佛根,絕不會錯。」年老的族人氣憤填膺的說著,他那張枯瘦的臉上似乎又增加了一堆皺紋,「他們是幾個夜間攻擊的低地民族之一。」

  「你親眼看見了老道格?」傑斯的嘴抿得緊緊地,眼中跳動著火焰。

  那人搖搖頭,但神色十分肯定,「他們說的是佛根口音,服裝上也有他們的標記,我絕不會弄錯的。」

  「可是你已有兩年沒見過他們的人了。」

  「是的,兩年了。」他咬牙切齒的說,「兩年前我就該殺光那些惡魔,那麼我的妻兒兄弟也不會慘死刀下了。」

  傑斯謹慎的問道,「這不是件小事,我需要更多的人來證明入侵者的身份,尤其在夜裡,很不容易確實辨認出對方的衣服顏色。」

  他掃視周圍一圈,很快又有好些人附和著。

  「傑斯老爺,絕不會錯的,那分明就是佛根族的口音和服裝。就算是在夜裡,還有到處燃燒的火焰,讓人看得清清楚楚。」

  他看著這些滿是悲傷與憤恨的面孔。一個個年老的身軀由於心中的仇恨而挺得筆直。

  「我知道大家心裡都想著要立刻還擊,事實上我也準備這麼做,各位的戰爭也是我的戰爭。」傑斯將眼光在每一個在場者身上停留數秒鐘,沒有人能忽視他淡褐色的眼眸中冷靜鎮定的神色,「但是如果沒有足夠的理由,我不願再像兩年前那樣,發動長期的戰爭。你們會得到報復的機會,我發誓。可是仍不能魯莽行事。」

  「難道還要什麼證據?」

  「一個理由,各位。」傑斯嚴肅的答道,「我需要一個理由,你們都曾在我父親的時代參與戰爭,也都知道,佛根族並不是一支具有戰鬥能力的氏族,我們的人數多他們兩倍以上,即使是在他們和亞菲族聯盟之後,仍是如此。道格佛根要締結和平條約,而我們也同意了他的提議,所以才有兩年的和平日子,他實在沒有道理再做攻擊。所以,各位當中有誰能給我一個好理由來說明這裡發生的事。」

  「沒有理由,只有事實。」其中一位身材中等的中年人走上前來,伸出他粗糙的雙手,寬厚的手掌中躺著一塊綠與金黃相間的布料。

  室內一片靜默,一雙雙眼睛瞪著傑斯二十五歲的年輕臉龐,他英俊而略帶孩子氣的面容,如今只剩一種憤恨交加的神情。

  「這就夠了。」他嚴厲的語音在室內迴響,「我們即刻出發,給他們一個大禮,不要太靠近他們的後頭,保持一段距離,立刻上馬,日落前到達。」

  ***

  傑斯一人策馬在前,初春的春風吹拂在他膚色健康的臉上,陽光有些懶洋洋的由樹梢的葉片間稀稀落落的灑下來;這一片小林要比剛才觸目所見的不毛之地或整片整片的石南花要醒目可人些。他深吸一口氣,讓林間的嫩綠生命氣息注入他微倦的思緒;昨夜的被襲和方纔的攻擊都彷彿一剎那的事。對于氏族分佈的高低地人民來說,戰爭幾為不可或免的事件,不斷的你來我往,誰也弄不清誰才是最早發起戰爭的首腦。

  他實在不喜歡時時的爭戰,這也是每當一次攻擊後,他就會一人騎馬到他處沉思的原因。剛才,他和表哥布萊及弟弟柯林率領了族人回擊佛根的一個村落;照他們一向的原則,不殺婦孺老弱,只將他們逐出,燒掉住屋。可是如以往一樣,他還是在事後產生一股奇怪的感覺,使得他非得在獨自的漫遊後,才能洗掉心裡的莫名情緒。

  是什麼原因讓一個喜好和平的老族長再度燃起已熄的戰火?而來勢又是如此猛烈、殘忍?

  他的唇邊掠過一抹冷笑。如果方經爭鬥的戰士們知道他此刻的想法,必然十分訝異。因為在他們沸騰的思想裡,復仇是種截然正確的英勇行動,一如戰爭本身一樣,太多思想顧慮則是不可思議的行為,尤其是對這位向來以強健果敢、英勇機智而為人尊敬的族長來說。

  剛開始他聽見一陣清脆的笑聲由不遠處傳來,他趕緊下馬,一步一步的由隱密的路線前進。笑聲愈來愈清楚,還伴和著一陣水流的聲音。接著他所看見的景象就如一記重擊,深深地敲進他的腦裡。

  當傑斯看見她的那一刻,似乎就掉進了時光的洪流裡,既非現在亦非未來。一個年輕女孩站在及腰的小潭中,她柔滑的髮上像有一縷輕霧圍繞。她就如傳說中的精靈,一個水魔,如此不真實,又似乎過於真實。

  女孩掬起水來,由頸間讓水流過她細緻的肌膚,又開心的笑了。那笑聲困惑了傑斯,他就像被施了咒語的男人,怔怔地站在原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她那麼自然得一如孩子般地和水玩著自創的遊戲。

  初春的潭水應是有些冷,但女孩似乎並不在意,而傑斯也像渾然不知冷意的癡癡望著。

  她和他所見過的任何女孩都不同。在她優雅的轉向傑斯的方向時,他幾乎可以看見陽光下,那雪白的皮膚和閃亮耀眼而長及水中的頭髮。長髮分成兩邊,正好遮住她裸露的前胸。轉身時或低身取水時,那若隱若現的優美線條,散發出來的是那麼濃烈的誘惑。而唯一讓他不能碓定的是她眼睛的顏色。他的位置還不能讓他看得很清楚,只覺水中的反映使得她明媚的大眼,充滿了藍與綠的光采。是否他的幻想愈發猖狂了?他想走近些看看。

  其實他心中真正想的便是加入她愉快的戲耍中,那的確是件教人衷心渴望的美事。但是如果他再走近一些,她或許會消失──她可能不是真實的物體──或許會尖叫著逃開。但是如果她祇是停在那兒,讓他加入她製造的夢境裡,讓他像渴望中的那樣撫摸她,確定她的真實與美好,又將是如何的感覺?

  他在腦中下了決定,一面將手伸向腰帶,一面渴望著那幅絕美的畫面。忽然間一樣東西掉進水裡;傑斯停下瞭解衣的動作,搜尋著小潭的四周,難道她真的是水中的精靈正以魔法自娛?干擾的來源在那裡呢?

  舉目四望,終於看見了一個年少的男孩,他背向著女孩,似乎是她的保護者。那麼,她仍是真實的美女囉?而方纔那顆彈起水花的小石,也是他因不耐久候才投進水裡以為提醒的傑作囉?

  傑斯頓然由她所設的咒語中驚醒,他現在站著的是敵人的領地,這個像精靈的女孩也許就是佛根族的人,而他竟然就這麼失神得幾乎把自己給丟進敵人的網裡,更何況他的族人還在不遠處等著他呢!

  投下依依不捨的最後一瞥,她那燃著火焰的紅髮,在微溫的陽光下,如同一股永生不息的誘惑,在他心中燒灼成無止的渴望;他輕歎一聲,回到馬上,往族人等候的方向騎去。

  回程的路上,除了那位紅髮女郎,任何事也無法闖入他的腦海裡,她的笑聲,她如焰的髮,她無人可及的絕美氣質,全然擄掠了他的思緒。她是誰?她是佛根族的女孩嗎?這個想法很難令人信服,他不希望她是佛根族人,佛根族裡怎有如此嬌美的女郎?或許她祇是個四處乞討的流浪女吧!但一個流浪女又怎會有她那種非凡的吸引力呢?那種高貴優雅而自然的美。

  平息的戰火一旦點燃,便不是在短期間能夠撲滅的,這麼一來,近些日子才著手計畫的地方性工作需告一段落,戰爭將會再度席捲這片平靜的土地,沒有充分的解釋是不能讓這些熱血沸騰的戰士放下武器再談和平的。他閉上雙眼,腦海裡再度出現一頭紅髮和一抹醉人心魂的笑容。於是,那些戰爭的種種事都給他丟得老遠了。

  ***

  席娜•佛根站在城牆上,遠眺眼前一片遍是石南花的大地,心中一片寧靜安適。晨騎後,靜望這黎明的天色,由橘紅轉為亮藍,陽光隱入雲中,散發著它初春的溫暖和煦,天地間一片靜寂。

  一切事都變得不公平了。尤其在今天,什麼事都顯得不對勁極了,全都因為那個麥克族的族長,忽然打破了兩年來的和平協議,也打破了席娜自小到大,好不容易才擁有的兩年平靜愉快的自由生活。

  身為長女的她,一直是四個女兒中最受寵愛的一個,即使在道格•佛根期盼已久的兒子──尼爾──出生之後,她仍是最受疼愛的女兒──不過她祇是個女兒。

  奇怪的是,她從不嫉妒尼爾。自尼爾出生的那天起,她就深深地愛上這位幼弟。六歲大的她,完全被這個上天所賜的嬰兒給迷惑了,她笑著他胖胖的臉和小手小腳,分享著她父親的喜悅,立刻就接納了這個新的生命。

  他們深厚的感情令每一個族人感到訝異與慶幸。尼爾和四姊芬娜只差一歲,原來該跟她比較親近的,卻不料,他反而跟大姊席娜感情最好,幾乎是形影不離。席娜今年十九歲,早過了該結婚的年齡,而尼爾只有十三歲還是個小娃兒呢!

  席娜的美貌出眾,早是遠近皆知的,來求婚的人不知有多少,但都被回絕了。席娜堅持不為無愛情的婚姻束縛,疼愛她的道格祇有一切依她所願;害得早有意中人的三個妹妹,急得絞盡腦汁,好讓這位美麗的大姊,早點出嫁也能了卻她們的心願。

  「我就知道會在這裡找到妳,妳不該一大早騎馬出來。」

  席娜看著她母親的堂弟,狠狠瞪他一眼。回頭來盯著城下看,「我不喜歡你老跟在我後頭,威禮。」

  「我告訴過妳不要叫我威禮。」

  「好吧!威士。」她聳聳肩,她對他的好感正與日俱減,不論他是不是個親戚,「反正也沒什麼差別,我根本不愛跟你說話。」

  「妳實在是個脾氣暴躁的小姐,我終於瞭解妳真實的個性。」

  「哦!是我的完美個性讓你特地跑到我父親耳邊咬舌根,說我早就該嫁人了?」她厲聲說道,以銳利的眼光望向威士那張滿是皺紋的臉,「我想不是吧!威士大爺,你之所以這麼關心我的婚事,是因為我不答應你的求婚,不是嗎?」

  「我可不曾那麼說過,席娜。」威士冷冷答應。

  她笑著,笑聲中沒有一絲歡愉,「你一向只會為自己打算,威士。你很清楚我的父親。他不會讓我嫁給一個亞菲族的人,因為他早就和你們結了姻親,如今他需要的是新的聯盟。」

  威士故意不理睬她話中的譏諷,這是他對不喜歡的事物一向的作風,「道格會同意我們的婚事,我有把握。」

  「那又如何呢?」她輕蔑的問道,「你有把握中止戰爭嗎?」

  「不能。但是妳結婚後,芬娜的婚事就可以提前舉行,她早就看中了歐琴家的小子。想想看,席娜。和歐琴族聯盟比和其它族聯盟要強至少三倍。那樣甚至可以讓麥克族的人稍微收斂些攻勢。」

  「你已經到了把草當樑柱的地步了,威士。」席娜的輕蔑加深,「沒有任何事能嚇得了麥克族的人,你和我一樣清楚。那個族長是個野蠻的高地人。他天性嗜殺,我從小就聽太多這種事了。」

  威士微跨一步,「但是多一分力量會多一分勇氣,妳父親會同意把妳嫁給我的。」

  「你總會忘記該記得的事。」她簡直快氣瘋了,「我已經告訴你多少次了,我不嫁給你。今年初才告訴你一遍,還有去年、前年。現在我再說一次,最後的一次──我──不嫁給──你。希望你好好的記在你那顆不靈光的腦袋裡。我不想嫁給一個老得可以做父親的人。我並不想故意傷害你,威士,但是你的記性已經快把我給逼瘋了。你知道嗎?」

  「那麼妳寧可嫁給麥克族族長囉?」威士氣憤的吼道。

  席娜臉上的血色頓然消失,「你是開玩笑嗎?」

  「不,我很認真。」威士得意地望著她驚慌的蒼白臉色,「和麥克族族長結婚可以阻止戰爭的延續,不是嗎?如果我向道格提起這個主意,他一定同意,因為他心裡早有這個打算。」

  「你撒謊!」

  「我沒有,席娜。去問他啊!這樣的姻親可是遠近的各族都巴望能有的。」

  席娜覺得天昏地暗。她知道他說的是實話,道格•佛根十分聽威士的建議,可是嫁給麥克族族長?那個男人的第一任妻子因難耐他的獸慾而在新婚的第一夜就自殺死亡──那是一向的傳言。嫁給那樣的男人!她寧可去死。

  「他不會娶我。」她無力地搖著頭,聲音細若游絲。

  「他會。」

  「我是他的敵人,一個佛根族人,他恨我們所有的人。他已經由攻擊我們的行動裡說得一清二楚了。」

  「那個男人會娶妳的。」威士固執道,「任何男人只要看過妳都會想娶妳。那個麥克族長也不可能例外。以他傲慢自大的個性,和妳正好相配。」

  「你不能這樣對待我,威士。」她試圖抵抗。

  威士仔細觀察著她慘白的臉頰,以傷她為樂,「我很想娶妳,席娜。但如果我不能擁有妳,那麼,我就要妳嫁給他,來結束這場無謂的戰爭。考慮一下,席娜。請仔細的做決定,我很快會再問妳一遍,而且,我會期待著妳全然不同於今日的答覆。」

  席娜眼望著他高大的身影離去,她的雙腳就像石塊一樣無法移動。是真的嗎?她必須在威士和高地領主間做一抉擇?她的父親真會讓她嫁給那個野蠻的麥克族人?那個人的妻子寧可死也不願讓他碰她。天哪!事情錯得一塌糊塗,她該怎麼辦?

  席娜終於移動了僵硬的四肢;她要去找尼爾,他可以給她勇氣面對困難。可是她仍然得嫁人,而且得盡快決定對象。

  「上天憐我。」她絕望地悲歎。

  席娜在微弱的晨光中走回臥房,整理好自己被風吹亂的長髮,再換一件寬鬆的長袍,躡手躡腳的走向尼爾的房裡。

  席娜生長在蘇格蘭高低地交接的地方,數百年來戰爭無數。由高低地的分界,也同樣形成了兩種不同的語言和風俗習慣。佛根族因地區居中,相同的也混合了高低地的各種特色。高地民族較原始,信仰也各自不同,他們說的是蓋爾語,對宗教抱持的態度較為人世;他們擁有堅軔的生命力,即使是在年年的戰火影響下,仍不能減輕他們的強大勢力。

  低地民族因地勢接近英格蘭,在新思想的引導下,就顯得較文明些。他們對於倍仰的宗教十分真誠與熱中,這大概也是天主教在低地人民間廣為傳誦的原因。

  佛根族的地理位置居中間,一直嘗試著做兩地的調解工作。他們的主要語言是英語,因為他們的生活種種都與低地民族無異,但由於幾世紀前的祖先原是高地民族遷居而來的,所以他們也懂得蓋爾語。雖然移民已是幾百年前的舊事,但至今他們仍帶有高地民族的語言口音,這也就是他們特異的說話口音,經常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原因。他們屬於英格蘭的新思想習慣,深深地影響了席娜,就連她的姑媽,都因為對宗教的虔誠信仰,而決定獻身教會。她現在在亞伯頓擔任教區修女的工作,每個月都要到蘇格蘭教會去一次。

  位處尷尬地帶,偏又勢力薄弱,實在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他們已經有太多次平白受無妄之災的經驗;現在,強悍的麥克人把炮口朝向他們,如果以拚一死戰的絕望反擊來毀滅自己,倒不如想出好辦法來求得和平要明智得多。席娜頓然瞭解了父親的苦心與重責,也許他要做的事亦是不得已,亦非他心所願。

  輕輕撥開弟弟的房門,席娜發現他仍睡得香甜,她伸手拉拉他的衣服;他忽然瞪大了迷濛的眼睛,起先還有點迷糊,等他看清了席娜的穿著,他低吟一聲,反手把頭埋進枕頭裡。她如果不是想出門,絕不會穿那一身奇異的衣服。

  「來嘛,尼爾。」席娜搖搖他。

  「不去。」

  「我們在天亮前回來,」她用力把尼爾抓得死緊的枕頭抽開,「你不會讓我一個人去吧,尼爾?」

  尼爾知道他從來也說不過她那張伶俐的嘴,「妳又要惹麻煩了。」

  「胡說,沒有人會知道的。」

  「我不喜歡這樣,席娜;不是為了我,是為了妳。這一陣子外頭特別危險,萬一……」

  「不要說那個名字!」席娜打斷他的話,「再讓我聽到那個該死的名字我就要生病了。」

  「可是事實俱在啊!席娜。打從他打破了停戰協議後,上三個月裡打了五次仗。他到我們的地方,就跟回自己家一樣容易。如果遇到了他,我怎麼保護妳?」

  「不會這麼巧的,尼爾,你也知道,他不會這麼一大早發動攻擊。他的習慣是等天已經大明了才行動,那樣,他才好正確無誤的宣洩他的獸性。」

  「搞不好他改變了作戰習性呢?」

  「他不會改的,他太過大膽了。」她嘲弄道,「趕快穿好衣服,動作輕點。今天是老吉姆防守,而他又跟蝙蝙一樣瞎,所以我們今天會安全的躲過他,一點麻煩也沒有。」

  片刻之後,兩個瘦長的人影溜出城去。本來騎馬可以節省許多時間,但在現在的情況下,騎馬恐怕永遠也出不去。他們小心翼翼的偷出城,已經不是件稀奇的事,可是在最近戰火的密集下,仍有點讓尼爾擔心。

  她這位大姊,是家中四個姊姊中,最美的一個,也最和他投緣,從小疼他,帶著他到處去玩。她不但最美,也最具有才藝,騎馬、打獵、游泳,沒有一項不是她的專長。她的個性獨立、脾氣倔強,決定要做的就不放棄;像今天早上,他一見到她的打扮,就知道多說無益;的確不錯。耳邊吹拂而過的微風,可不就是他敗陣的證明?

  追求她的人無以計數,父親近來似乎更想讓她早點結婚,好讓族裡多一分戰鬥力量。

  「要不要一起下來啊,小弟?」席娜在他們到了小潭邊時問道,「水應該夠暖了。瞧!它好像正向你張開雙臂呢!」

  「那誰在旁邊保護妳啊!」尼爾搖搖頭,一屁股坐在他最喜愛的衛士寶座上。從那裡,他可以看見四處的所有動靜。

  「可是今年夏天你都沒有下過水呢!而我又正巧知道你跟我一樣愛游泳。初春的時候你說是水太涼,然後又是戰爭的事。」

  「我們根本就不該來的,席娜。」他說。

  席娜朝他嫣然一笑,「你的冒險精神那兒去啦?今年夏天,你既不釣魚,更不打獵,當然也不沾水。」

  「並不是我不想。」

  「我知道──戰爭。」她走向他身後,脫掉衣服,「麥克人打仗是從來不休息的,如果我不自得其樂的話,等我結了婚,還到那兒去游泳呀?」

  「我不以為麥克人會特意空出時間讓妳運動,席娜。」尼爾悶悶不樂的咕噥,「而且,妳也到了該出嫁的年齡了。」

  「真感激你隨時提醒我,尼爾•佛根。」雖然明知道他看不見,她還是白了他一眼,「我看你一點也不知道嫁給陌生人的滋味。」

  「我想是吧!不是我故意不體諒妳,實在是父親已經明確表示過,再逮著我犯錯,就要把我送到英格蘭的法庭去接受裁決。他說,我這年紀,早就該安分守己的了,反而老是跟妳胡鬧。」

  「噢!原來你是這麼回事。」

  「所以啦!妳倒說說看,我在這裡做什麼?」

  「保護我呀!正如同我也會在父親面前保護你一樣。不要給自己找麻煩,尼爾。他不會為一件小事把你趕到英格蘭去的。」

  「拿生命來冒險可不是小事,席娜。」尼爾反駁道,「妳快點。」

  尼爾丟來一塊肥皂,暗示她只能快快洗完出來,不可在水中戲耍;她接住它,朝他嘟嘟嘴。看來她這位弟弟是真的不喜歡被送到陌生的英格蘭去,面對著一群陌生人,而且還得接受他們的制裁。她知道不該未經父親的同意擅自出遊,可是尼爾陪她是因為對她的敬愛,如果讓尼爾為此受罰,那她將永遠不能原諒自己。

  「我會救你脫困的,尼爾。下次你惹了麻煩,讓我來給你頂著。我不是一向如此的嗎?記得吧!」

  「我知道妳會幫我忙。」

  「是啊!對一個將出嫁的女兒,他又會使出什麼處罰手段?」

  「給妳一頓皮鞭。」

  「噢,不可能的。像我這樣的年齡是不適合用皮鞭。別擔心會被送走,尼爾。反正等我一結婚,你就是個自由人了,也沒人再把你拖下水啦!」

  「爸答應過,妳出嫁後,我就可以加入襲擊工作;那我也沒有餘力去惹禍。」

  「聽起來好像你挺期待著加入似的。」

  「是的,我要和麥克人比個高下。如果可以見到族長本人,我願付出任何代價。」

  席娜驚訝的喘口氣,「你瘋了,尼爾?他會把你的頭給砍下來。他可沒有失手過哦!」

  「我才不相信那些關於他的傳說呢!」

  「他是個鬼祟的殺人者!你難道忘了上個月我們才死了六個人嗎?」

  「他們也損失了差不多的人,爸不是立刻給他們痛擊?妳不能否認他的勇氣,席娜;他是我們知道的人當中最勇敢的武士。」

  「我不否認他的確很大膽狂妄,可是你用不著這麼標榜他。」

  「我佩服他的膽識。」

  「儘管依你欣賞的去佩服他吧!可別忘了祈禱讓他別碰見你;或者,讓他早日入棺以促成和平。」

  席娜洗好澡,起身將發理好。當她開始穿衣時,尼爾說出了破壞這美麗一天的消息。

  「威士今天會回來。」

  席娜閉上眼,抿著唇,「你確定?」

  「沒錯。」

  「求求你,尼爾,你今天一定要隨時待在我身邊。若讓他發現我一個人,他又會來脅迫我。」

  「妳決定在他出擊麥克人後,迴避一個歸來的勇士?」

  「是的。更不幸的是爸已選擇與唐努人結親了。而且在他回來前都商議妥當。」

  「那妳是喜歡亞力老爺?」

  「他至少比威士好。可是我還沒結婚。」她說著,「還有時間讓他挽回頹勢,我怕威士是不會輕易死心的。」

  「為什麼不乾脆告訴爸?」

  席娜立刻猛搖頭,「威士會否認,他會說是我對他的不滿造成的誤會。爸極可能相信他,因為他知道我瞧不起威士,而且爸對他十分信任。威士是媽媽最喜愛的堂親呀!」

  席娜差點咬著舌頭。為什麼她又提到母親?她在尼爾出生幾天後就逝世了,尼爾一直為此自責。他很少提到母親,但席娜倒是常說溜了嘴。

  「我很抱歉,尼爾。來,我們得趕在天大亮前回去。」

  他們平安的在屋裡的騷動前回到家,溜進廚房。巡邏的人帶著一位意外的俘虜飛奔回來。消息立即像風一樣吹滿室內──被帶回來的人是個麥克族人。

  當晚,道格•佛根欣喜異常,他有了一個麥克族的俘虜就值得換回今夏所有的損失。來得恰如其時,看來,這一年會是豐收的一年。

  他絕對不會殺了那人,這麼做祇會招惹來麥克族的恐怖復仇。在戰場上殺死仇敵是一回事,但是殺死一個俘虜又是另一回事。

  席娜的夢境一點也不為那被囚者打擾,倒是威士•亞菲在她夢中,受到她完美的反擊,他竟無招架之力,頹然離去。

  尼爾了無睡意,他除了那個關在牢裡的人外,什麼也不想。

  老天!一個麥克族人!一個真正的活生生的麥克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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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5 03:33:18 |只看該作者
第02章

  傑斯•麥克在一陣劇烈的頭痛中醒來,在他的後腦上有一塊雞蛋大小的腫塊,他睜開眼,只見一片黑暗籠罩,他決定閉上眼來忍受劇烈的疼痛,有太多的疑惑在心中紛擾,他在那裡?他是否已瞎了?但是,整個腦子裡就像千百隻錘子正敲打著,睡也不是、醒也不是,漸漸地,他開始注意到週遭的事物。

  由地上傳到他頰間的冰冷感覺,地板又冷又硬,空氣中充塞著窒人的壓力,他試圖坐起來,卻被一種貫穿腦部的劇痛給逼回地上。

  他把自己帶到什麼地方來了?他記得的最後一件事是在湖邊,他沒有注意後方的來人;因為他所有的意識都在思索前次驚見的美麗女孩,兩眼死盯著小潭,盼望她能出現,如果不是他那麼專注的沉入冥想,也不會毫無警惕的被人擊中後腦。

  那麼,他是給人關起來了?個微弱的聲音漸趨清楚,毫無疑問地,他現在是人家的俘虜了,這世界上第一號傻瓜,是非他莫屬,他的行為有如得相思病的小鬼,光是上個月就已經跑了不下十二趟的路,就為了再睹伊人風采,不用說,她一定像他猜測的一樣,是個流浪女,他再也見不到她了。

  他這樣獨自騎馬出門,已不是新鮮事,當然他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那個女孩,連他的弟弟都不知道,這下得要過個幾天才會有人開始擔心他的安危,就算如此,又有誰會猜到,他被關在佛根族的大牢裡。

  老佛根要關他多久才放人?哦!傑斯確信他會讓他走的,道格不敢留下麥克族的俘虜,即使讓他知道傑斯的真實身份,他還是得放他走。

  一個細小的聲音打斷了傑斯的思緒,他不能確定是不是自己的幻想,直到另一種微弱的聲音響起,「你真的是麥克族人?」

  只聞聲,不見影,四周仍是一片黑暗,但有一股冷而清新的空氣竄入,傑斯在回答前,深吸了一口氣。

  「我不跟看不見的影子說話。」

  「我沒有帶火來,否則會被人發現。」

  「那你最好還是走吧!」傑斯有點開玩笑似的答道,「跟一個麥克族人說話,對你沒什麼好處。」

  「那麼你是真的囉?」

  傑斯沒有答話,那道門迅速關閉,幾分鐘後再度開啟,一個瘦小的身軀和一頂幾乎碰到門頂的紅腦袋堵在門口;藉著蠟燭微弱的光線,傑斯可以看見這是一間長方形的凹穴,他以前也見過類似的囚室,門建在房間的正面中央位置,如果仔細看的話,那芎頭還有一個毫不起眼的門栓。

  傑斯倒寧可被關在石造的囚室裡,至少那種地方空氣不會如此污濁,而且他也可以享有較好的光線。

  「你沒有吃你的食物。」

  傑斯慢慢的坐正身子,把背靠在牆上,用一隻手扶著疼痛的腦袋,「我沒看見什麼食物。」

  「放在袋子裡的,就在你旁邊,」男孩指著他的方向,「它被綁好了,才不會有蟲爬過。」

  「設想真周到。」傑斯回答著,伸手解開袋口,裡面是一塊厚厚的燕麥麵包和一小塊雞肉──對一個囚犯來說,已經夠豐富了,但傑斯平常吃得更好,「如果這就是犯人的正統餐點,那我為求溫飽,只有被迫逃獄了。」

  「你知道,你可不是個客人呀!」少年生硬的答道。

  「我要不是給這麼綁著的話,大概會試著表現得優雅一點。」傑斯隨意答道,就像他一向都這麼無所謂似的,「我跟你打賭,老道格一定不關心我的情緒好壞。」

  「你倒是引起不少爭議呢!」

  「嗯!我是在跟誰說話?」

  「尼爾•佛根。」

  「我已經知道你是佛根人,但到底是那一個?」

  「我是道格的兒子。」

  「未來的領主?」傑斯有點訝異,「我想確定一下,你是不是最小的。」

  「我已經十三歲了。」尼爾氣嘟嘟的說。

  「真的嗎?哦,對了,我聽說過,你是道格•佛根盼了好久的獨子。」傑斯輕聲笑著,卻引來一陣頭痛,他再伸手搓揉著。

  「你受傷了?」尼爾小心的問道。

  「祇是小小的撞傷。」

  尼爾在那囚犯吃東西時,一直沉默著,在他眼前的是一個高大的男人,身著格子花呢披肩,上面除了綠與金黃交接的條紋,還有兩條黑色的寬線,寬大的披肩幾乎遮住了他一半的身體,但尼爾可以猜到,在衣服包圍下的必定是一副強健的身軀,那人很年輕,他那略帶孩子氣的面容和線條分明的輪廓,挺直的鼻樑,有力的唇與下顎,形成了他令人不可抗拒的魅力。

  「你的頭髮是金色的。」尼爾突然說道。

  傑斯笑著抬頭望向男孩,「原來你注意到了?」

  「他們說不常有人的頭髮像麥克族長那樣是金黃色的。」

  「噢!其實我們的人都認為金髮是諾曼底人的遺留品。」

  「諾曼底人?真的?和愛德華國王同族的人?」

  「是啊!幾世紀前的事,你知道你的祖先歷史嗎?」

  「我和姊姊有個很好的老師。」

  「你是說你姊姊,我知道你有四個姊姊。」

  「只有一個和我一塊唸書。」

  尼爾頓然停止,暗自氣著自己提到席娜,和一個高地人談論她幾乎是一種褻瀆,他真不該來的,老天爺千萬保佑別讓人發現他,但是他實在止不住好奇心的驅策,只得依著自己跑來冒險。

  「你和麥克族族長熟不熟?」他問那囚犯。

  傑斯笑了,臉上出現少有的柔和神色,「也可以說我跟他比誰都熟。」

  「那你是他的兄弟?」

  「不是,你為什麼要問他的事?」

  「他是所有人談論的大人物,他們說他是最勇敢的戰士。」

  「他聽見會很高興的。」

  「他是不是像他們說的那樣可怕?」

  「誰說他很可怕?」傑斯咕嚕道。

  「我姊姊。」

  「你姊姊不認識他。」

  「但是她聽了很多有關他的事。」尼爾答道。

  「不用說,她全告訴你了。」

  「沒有!她不想嚇到我。」

  「嘿!我可以想見她對我有很低的評價,她是你那一個姊姊?」

  尼爾沒有回答,他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個人,舌頭好像打結了,他全然的怔在那兒;雖然那個人並沒有注意到他的驚愕。

  「就是你!」他叫道,「你是他!麥克族族長,而我父親居然不知道。」

  傑斯默默的咒罵著自己,「你瘋了,小鬼。」

  「沒有,我聽見你說了,」他興奮的叫著,「你說:她對我的評價很低,不是他,你說的是『我』,你就是傑斯•麥克。」

  「告訴我,小子,」傑斯詰問,「你父親準備把我怎麼樣?」

  「要人用錢贖你回去。」

  「如果讓他知道我是誰,他又會怎麼做?」

  「我不知道,」尼爾說著想了一下,「他可能既不盤問也不要贖金就把你放了,你不喜歡那樣嗎?」

  「不,」傑斯的答覆令人驚訝,「沒有一件事讓人滿意的,尤其是毫無警戒的被俘,我不在意你父親得知真相後的滿心歡喜,反正事情已經糟透了,等我回去後還要受到一大堆的嘲笑。」

  「沒什麼好羞愧的,」尼爾堅持道,「有五個人襲擊你,才把你抓回來。」

  「如果我注意到危機,就算是五個人也不可能拿得下我。」

  「你怎麼會在那麼空曠的地方,而沒有警戒呢?」

  「我不是在空地上,我站在山林裡。」

  尼爾納悶著,那裡只有一座小林,也是族內唯一的一座林子,是在席娜游泳的小潭邊。

  「你為什麼到那裡去?」

  傑斯沒有留意到男孩口氣的改變,「我不想說,那只會增加我的羞愧而已。」

  「告訴我如果……如果你想讓我忘了你是族長的事。」

  傑斯立刻把握機會,「我能有你的保證?」

  「沒錯。」

  「很好,那我就相信你,我是在找一位女孩,我曾見過她在那裡的小潭裡。」

  尼爾臉上血色褪盡,又因極度的氣憤與羞澀而佈滿紅暈,這個人看過他的姊姊,她要是知道必是屈辱萬分,他的臉一陣白一陣紅。

  「你在什麼時候看到她的?」尼爾嘎著聲說。

  「什麼?」

  「你在什麼時候看到那個女孩?」

  「春天的時候。」

  「今天早上看見她了?」

  「沒有,潭裡什麼也沒有,」傑斯滿懷希望的微向前靠,「你認識她嗎?我想她可能是個流浪女,到處乞討之類的,而且可能早就離開了。」

  「沒有那個佛根族的女孩會傻得跑到峽谷去洗澡,」尼爾扯謊,「她大概是走了,沒錯,一定是的。」

  「是啊!我也不相信真的能再見她一面,」傑斯失望的同意,「她只是經過那裡,其實……我希望能有另外的答案。」

  「要是再碰見她,你要怎麼辦?」

  傑斯笑道,「我不認為你已經大得可能知道答案了。」

  「你跟我姊姊說的一樣野蠻,傑斯•麥克。」尼爾惱怒道,「我不再跟你說話。」

  傑斯聳聳肩,這男孩還是個無邪的孩子,他沒有男人的慾望,也不會懂得它的。

  「隨你高興吧!」傑斯簡短的說,「但是別忘了信守你的承諾。」

  「我說了就算數。」

  當室內又剩下傑斯一人時,他還真有點懷念起男孩呢!他喜歡有個伴,而且他相信很快就會有的。

  ***

  尼爾回到自己房裡,還是睡不著,過了一會兒,他的怒氣漸消,便又開始想起剛才的事。

  麥克族的旅長關在他們的囚室裡!尼爾實在很難守住這個消息,那他是真的看到全裸的席娜?這件事提醒了他,沒有人不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事實,即使是他們的敵人也不例外。但是他該怎麼辦呢?除了看好席娜,不讓她再到潭邊游水以外,也沒有別的辦法。

  話說回來,尼爾並不像他所說的那麼不懂世事,那個麥克族人想要他的姊姊,如果給他再碰見她,必有不堪設想的結果,那個傑斯可能在他們離開後的幾分鐘後到達的,一定不能讓他知道,席娜•佛根就是害他被俘的女孩,而她就近在咫尺。

  席娜在縫紉室裡,和另外兩個女幫手共同縫製著她黃色的禮服,雖然衣服的式樣和顏色都是特別為配合她作為結婚禮服設計的。但是她一點高興的心情都沒有;那件漂亮的禮服,是把她帶到陌生人身邊的東西,她一看到它,就開始哀聲歎氣。

  只要她結了婚,瑪格就可以和吉伯•尤瑞結婚,那麼他們就一下子多加了兩個幫手,祇要套上這件禮服,閉著眼,一切都說:是,就成了,多說多想無益,席娜在心中喃念著。

  她的父親有著一頭紅髮和水藍色的眼睛,她的母親卻是一雙淡藍色大眼和棕色的頭髮,尼爾和她遺傳了父親的紅髮;瑪格和芬娜則遺傳了母親的棕髮。她常希望自己的容貌不是如此耀眼,這天生的特殊美麗,給她的全是不得已的選擇和種種的干擾。

  她知道父親的原則──族人利益為先──今天所做的任何決定都將是一件必要的抉擇,為了民族的和平,只好犧牲他最疼愛的女兒了。

  她躲在縫紉間,也是為了躲開威士的緊迫盯人,這個煩人的表親,從小就喜歡她,常拉著她東拉西扯的談東談西的,而他臉上那種只要下定決心就不顧一切的神色的碓也夠嚇人了,從席娜十六歲起,就常得捺住性子聽他種種威脅利誘的求婚詞;她一直採取不答不睬,或言詞譏諷的態度,從頭到尾,她說的都是「不」字──不論是用那種方法或說詞。儘管如此,她還是知道,除非她真的嫁到別處,否則,那個又老又可惡的威士,就不會放過她。

  威士和她父親,現在八成在那間會議廳,商量著怎麼樣來提出贖金交換那個麥克族人俘虜,她希望尼爾會跟他們一塊,那她也好跟他打探些消息。

  正當她想到她的小弟,尼爾就像陣旋風似的衝了進來,「原來妳在這裡!我到處在找妳,就是沒想到在這兒碰到妳。」

  席娜露齒一笑,「好吧!你找到我了,為什麼這麼興奮呢?」

  尼爾看看一旁的侍女,而席娜從他的眼光中看出某些疑惑。

  「來,坐下,現在,告訴我,什麼事令你如此不安?」她拿來一張椅子,但尼爾興奮得坐不下來。

  「我不想告訴任何人!」他小聲說道,亮藍的雙眸閃閃發光,「可是我忍不住了,我一定要告訴妳,席娜,只跟妳說。」

  她望著他那副毛躁的樣子,不禁又笑了;尼爾會為了極小的事情顯得極度不安,而每件小事都只能維持兩三分鐘的影響力。

  「我去過囚室。」

  「什麼時候?」

  「昨晚很晚的時候。」

  席娜笑不出來了,「你知道不該去的,尼爾。」

  「我知道,可是我實在抑制不了自己,」他解釋道,「我一定要看看他。」

  「你看到了?」

  「是呀!」尼爾開心的笑著,繼續道,「妳絕不會相信我所見到的,席娜!他看起來那麼與眾不同,而且他還像對待大人一樣跟我說話──嗯!大部分的時間是這樣啦!」

  「你跟他談話!」她驚呼。

  「是啊!我真的跟他說話了,說了好一會兒呢!但那不是我要告訴妳的事;席娜,那個人是傑斯•麥克!我們關在囚室裡的人是麥克族族長,不只是一個麥克族的人。是他!他就像他們說的那麼大膽。」

  席娜感到全身冰冷,突然之間她幾乎停止了呼吸,而尼爾的情況顯然更糟,當他們同時聽見瑪格的叫聲時,他就一副嚇壞了的樣子,「麥克族族長!」門給拍得震天響,瑪格拔腿狂奔,一路呼喊著。

  席娜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快跟著她,尼爾,她一定跑去告訴父親了。」

  厄爾立刻追去,消失在門口,但瑪格已下了樓梯到了主廳,他可以聽見她尖銳的聲音。

  他又回到席娜身旁,她從來不曾看過她的弟弟這一副淒慘的樣子,「我該怎麼辦?」

  她的心因替他擔憂而急速的跳動,「別害怕,尼爾,你並沒被禁止到囚室去,爸爸會生氣,不過他不會罰你的。」

  「不是那個,席娜,是他,我承諾了不說出他的身份。」

  她有點氣尼爾因對一個麥克族人的承諾而苦惱,即便是麥克族族長,「那你就不讀告訴我。」她咕噥著。

  「但妳不是別人,」他申論道,「妳不會說出去的。」

  「好吧!可是你看看發生了什麼事?」她喜歡他對她的信任,可是他該瞭解事實。

  「我知道,」尼爾幾乎要哭了,「他會為這件事恨我的。」

  「你是怎麼回事,尼爾?」她吼道,「你是佛根人,他本來就恨我們,」她轉個身,降低了音調,「我祇是要你繼續保密,威士和爸爸商議的事,才是我真正擔心的。」

  尼爾看來比先前更淒慘萬分,「我該跟爸撒謊嗎?我可以說是瑪格聽錯了,或是說我祇是在猜測。」

  「不好,你不能撒謊,爸早晚會知道的,是誰說要守住秘密?為什麼他一定不肯承認他是族長?」

  「他覺得被俘是一件困窘的事。」

  「哦!男人和他們荒謬的思想,他會很高興自己給提前放回去;爸不敢扣留麥克人的,尤其是族長。」

  侍從上來報告道格的召喚。

  「妳跟我一起去,席娜?」尼爾問,他的眼中儘是懇求之意。

  「好,不過你要答應我,不要讓威士和爸爸單獨談話,因為他們有事商量時都會把我趕出來,而我很想知道,威士出了什麼鬼點子,所以你一定得留下來。」

  「如果他們准我,我就留下來。」

  道格•佛根比席娜想像中還要煩亂;威士在她進門時,眼睛怔怔地瞪著她,就算只是眼角瞄到他,都要教人生病,尼爾站在他父親面前。

  「那是事實囉?你曾去過囚室?」道格深沉的嗓音雄厚威嚴。

  「是的。」

  「你知道那裡沒你的事?」

  「是的。」

  「你跟你姊姊說的是不是真話?我們抓來的人是傑斯•麥克本人?」

  尼爾默不出聲,頭壓得低低的;道格反手打他一拳,席娜深吸口氣走到尼爾旁邊,她的眼光忿怒。

  「你用不著打他!」她對他父親吼著,「他沒做什麼大不了的事。」

  「他知道我們關著的是傑斯•麥克,卻不來告訴我。」

  「他會的。」

  「什麼時候?等我把這個我以為僅是普通人的俘虜給人贖回去以後?聖母瑪莉亞!」道格咆哮道,「我有個暗藏機密的兒子,還有個護著他的女兒。」

  「什麼機密?」席娜辯道,「如果你下去跟那個人談談,你早就會發現那個人是誰了。」

  道格盯著她,但他知道她說的是實話,他在這裡白花時間鬥嘴。事實上,被俘的人是麥克族長的事,著實讓他吃了一驚,因為他知道,就在這一陣子,麥克人正策劃著一次大型的攻擊。

  「我必須放他走。」道格的聲音微弱。

  「不要急,」威士道,「那個人因為被俘,定會覺得羞愧難當,現在放了他,他不會感激你,也許就在你想放了他的同時,他正在計畫報復的行為。」

  「你有好主意?」

  「是的,可以終止這場族氏戰爭的好主意。」

  席娜全身僵硬,「不要聽他的,爸爸!放那個人走吧!祗要在放走他的時候,要求他答應終止攻擊就好了嘛!」

  「承諾對一個麥克族人是沒有用的。」威士冷冷答道。

  「妳已烴夠喋喋不休了,」道格開始生氣,「這裡沒妳的事,席娜,妳可以走了。」

  「可是──」

  「出去!妳未婚夫今晚要來準備結婚的事,妳也好去打扮一下。」他一直等她走出門外才轉向他的兒子,「你也出去,尼爾,我警告你,如果你再到囚室一次,記得英格蘭的裁決在等著你。」

  席娜在樓梯上等候尼爾,但是距離太遠,根本聽不見威士跟他父親說些什麼,其實她心裡已知道了一大半。

  「上天助我!尼爾,如果我被迫送給麥克族長,我真不知如何是好。」

  「不要那樣說。」他安慰道。

  「我恨威士!」她低聲吶喊,「如果不是為了父親,我發誓我會殺了他。」

  「妳在事情沒發生就胡思亂想,席娜,這一次爸爸不可能會聽他的話,妳已經訂婚了,我們不可能毀婚,再引起唐努人的仇恨戰爭。」

  「你以為那會影響到和麥克族結親的可能性?」

  尼爾愁眉苦臉的,「我知道,但是妳還是過於憂慮了,麥克族長又不一定會接納妳,他為什麼要呢?」

  「我也這麼告欣威士,可是他說任何男人只要看了我都會要我,」她痛苦的低喃著,「哦!我為什麼非長得這個樣子?」

  尼爾因回憶而停止了心跳,那個人已見過席娜,而且他的碓想要她,她完全迷倒了他,他可不想告訴她這事,但是他又有什麼辦法可以幫她?

  「他不知道妳是不是合他的意啊!席娜。」他試圖安撫她。

  她察覺他的不安,「你剛才說的是什麼意思?我很想知道。」

  「我……我的意思是,他又沒看過妳,所以他也不知道到底喜不喜歡妳呀!」

  「是啊!可是爸爸要是帶我去見他呢?」

  「我會盡可能的把妳藏起來。」尼爾急切答道,卻提醒了席娜,他祇不過是個孩子。

  「我希望你能,尼爾,但是我倒想知道,你怎麼在空間的荒地上藏起一個人,任誰都可以把我找到。」

  「我總會有辦法的,妳不要怕。」

  為了他好,她只有笑了,「我就指望你了,小兄弟,因為我發誓絕不嫁給傑斯•麥克,我寧可死。」

  ***

  傑斯因突來的光線猛眨著眼,然後,他看見一捆東西扔進室內,鋪蓋?囚室還有一個枕頭?傑斯納悶著,他為什麼享有特別待遇?那光線再來時,跟著進來一個高大的男人;他得彎著腰才能進入小房間裡,他一進來就坐到傑斯面前,面向著他。

  「你的晚餐,」他說著指向一個袋子,「有一些酒,一根蠟燭和一些其它的東西。」

  傑斯面無表情,「你如此隆重款待你的俘虜?」

  「我不想和你拐彎抹角,我知道你是誰,以前不曾面對面談過話,我是道格•佛根。」

  傑斯基於禮貌的收回伸長的腳。

  「那我該是誰?」他問。

  道格挑起一邊眉毛,「你否認你是傑斯•麥克?」

  傑斯冷笑,「不,我不否認,所以我們談到那兒啦,道格?」

  「我不喜歡把你留下來,但事實上,我有了你,如果我不收回點補償,未免太傻了。」

  「不錯,」傑斯喃道,「你跟我的族人連絡了?」

  「沒有。」道格答以堅決的神色,「我不和他們談,我和你談。」

  「跟我?你有什麼條件?」

  「我建議你跟我的女兒結婚。」

  傑斯沉默著,試圖不顯露出他的震驚,那是他最不願聽到的話,「誰那麼恨你的女兒,竟出這種鬼點子。」

  道格怔住了,他沒想到這個問題,威士提議的是席娜,而非他任何一個女兒;那麼,事實上,威士是恨席娜?他所以提出這個主意是出於報復行為?

  「我不喜歡你的說法,麥克族長。」

  「我不喜歡你的建議,」傑斯答道,「即使我要再婚──雖然我一點也不打算這麼做,也不想娶一個佛根族人。」

  「不要以為我喜歡把女兒嫁給你。」道格反駁道。

  「那我們還談什麼?」

  「我要和平,族長。」

  「是嗎?」傑斯的聲音沙啞,「你該在重新發動攻擊前,仔細想想這話。」

  道格十分忿怒,「我沒有破壞和平,是你先開始的。」

  如果不是氣氛如此僵持,那傑斯也許會笑出來;這個人八成是瘋了,跟這樣的人是談不出結果的。

  他歎道,「如果你要的是和平,我同意,你可以有我的保證。」

  「哦!我希望我能相信你的保證,真的;但我已經受過一次教訓,我要你接受我其中一個女兒,再答應永不侵犯我族。」

  「把我留在這兒,對你沒有好處,你該知道,我的人會血濺你的領地。」

  「那你也會死,」道格生氣的咆哮,「等你再待一段日子,就會改變主意,也許待久一點。」

  他的話讓傑斯開始擔憂;他不會告訴他的族人他在這裡,那他永遠也出不去。

  「很好,佛根,我答應娶你的女兒,但是你得帶她們四個來讓我選一個。」

  「你可以由三人中選一。」

  「哦!妳另外的一個女兒怎麼啦?年紀太小?」

  「是我大女兒,她已經訂婚了。」

  傑斯冷笑一聲,「她大概是你最疼愛的吧!如果我堅持要四選一呢?」

  「我看你需要長一點時間的考慮,傑斯族長,但願你會喜歡你新的鋪蓋,」道格起身,「我過幾天再來聽聽你的決定。」

  室內又再度剩他一人,傑斯狠狠的罵了一堆話,見了什麼鬼,他老是要為娶女人煩心,難道上一任妻子的事還折磨他不夠?這會兒,他又得因情勢所逼娶個佛根人為妻,真他媽的例楣透了。

  他這麼一面生氣,一面吃著東西,沒一會兒,就把酒和食物都吃完了,也許是酒的作用吧!他竟覺得睡意一陣襲來,他和衣倒在新來的鋪蓋上,迷迷糊糊地入睡。

  彷彿過了一段時間,他聽見房門開啟的聲音,立即清醒,他知道他又有了新的夥伴,「如果是你,佛根族長,還是請回吧!我還沒決定好怎麼款待你將成為我老婆的女兒。」

  沒有人回答,他起身想弄清楚來者是誰,「如果不是你,老頭兒,那是誰?」

  「是我。」

  「誰是我?」傑斯吼著。

  「尼爾•佛根。」

  「好呀!」傑斯說道,回躺靠在冰冷的牆上,「是那個守了幾分鐘秘密的小鬼?他來幸災樂禍了,想看看這個傻瓜麥克人給騙得打轉的樣子?」

  「我沒有出賣你。」尼爾以一種尖銳而緊張的聲音辯道。

  「那大概是我弄錯了,八成是我去告訴你父親的。」傑斯嘲弄道。

  「我只告訴了我姊姊,」尼爾提出抗議,「她一向能守密的。」

  「可是那個長舌……」

  「不准你那樣說她,」尼爾打斷他的話,「她沒有告訴別人,是我另一個姊姊聽到了我們的話,跑去告訴我父親,而我阻止不了她,我知道是我的錯,所以來這裡告訴你──我很抱歉。」

  「你的後悔不及我的一半,小鬼,」傑斯怒道,「我發誓如果我的手是自由的,你就不會輕鬆的站在那裡,說風涼話。」

  尼爾困難的咽口氣,不敢想像那雙有力的手在他身上的情形,「我父親說了什麼教你生氣?」

  「去問他呀!你這個小騙子。」

  「他不會告訴我的,為了我瞞著他你的事,他很生氣。」

  「那讓我有這個榮幸告訴您,先生,我們就快成親戚了,小舅子。」

  「我不相信,」尼爾的聲音支離破碎,「他不會把她嫁給你,她是他最疼愛的女兒。」

  「那麼你是不喜歡我做你的姊夫?」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你父親以此作為交換放我出去的條件。」

  尼爾的呼吸停頓了,「但是你的人會來把你救回去呀?」

  「他不準備告訴他們我的事,你的父親全計畫好了,我得娶他的女兒。」

  「她寧可死也不嫁給你。」尼爾叫道。

  傑斯笑了,這個家裡一老、一小偏愛的是同一個女孩,倒是挺有趣的事,暫時讓他誤以為他要的是那個女孩,亦無傷,即使只騙他一下下。

  「哦,別擔心,我會讓她活得好好的,就算得把她綁手綁腳的,也在所不惜。」

  「你不會真的傷害她吧?」

  「我會,你別忘了,我可是萬不得已才娶她的,她別指望有好日子過。」

  一陣靜默,傑斯可以看見他頸上跳動的脈搏,「你沒話說了,尼爾•佛根?」

  「如果你對她不好,我會把你殺了。」

  傑斯大笑,「你不妨現在就試試,請隨意,但是你知道,那等於自殺行為,你的家族會被我的人給毀掉,你不可能殺了麥克族族長後,還有命活著享受成果。」

  門被用力關上,男孩走了,傑斯心裡一陣得意洋洋。

  過了不到一個鐘頭,門又給打開,尼爾將手握在門把上,傑斯盯著他,他知道尼爾不會就這麼離開,因為他太害怕了。

  「你跟你父親商議過了?」

  「不,我不想去改變他的決定,我告訴過你,他為你的事跟我生氣,現在,他絕不肯聽我的意見。」

  「那你為什麼又來了?」

  「知道了剛才的事後,我無法面對我姊姊,」尼爾頹喪的說,「她聽了一定會自殺。」

  「你以為我會議第二任妻子再自殺身亡?」傑斯咬牙切齒道,「她不會死的,我絕不讓它發生。」

  「我懷疑她活著更苦。」尼爾堅決道。

  「你有許多事要學習,小鬼,」傑斯說,「生命裡,一定有新的希望,你要去發掘它。」

  「你可沒給我希望,」尼爾說著走近他,「我會放了你。」

  「什麼?」

  「我說我會放了你,就是現在,等他們都睡了你再出去。」

  「你不怕會有的後果,你父親會處罰你。」

  「我不怕,但是我記得你說的話,等你自由了,你會把我殺了,你會嗎?」

  「我不會,小鬼,記得一件事,你如果放我走,就可以得到我的友誼,直到我死。」

  「尼爾!尼爾!你是不是在裡面?回答我啊!」

  「那是誰?」

  「我姊姊,她可能是沒看見我在房裡,跑來這裡找我了。」

  一妳在這裡做什麼?」另一個聲音響起,而傑斯看見尼爾打了個冷顫。

  「那又是誰?」傑斯好奇的問道。

  「我的親戚。」

  接著聽見愈來愈遠的聲音,似乎兩人正在爭論著,聲音愈來愈遠,直到聽不到了,尼爾才開口,「快走吧!威士短時間內不會回來的。」

  「再見了,朋友,記得我的話。」傑斯跑向一片黑暗的夜色中。

  「再見,一路平安,麥克族族長。」尼爾向遠去的背影搖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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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5 03:33:37 |只看該作者
第03章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席娜腦中不斷浮現那天的事情。全家上下忙亂成一團,為的是那個關在牢裡的麥克人逃跑了。箭頭首先指向席娜,因為前一天晚上只有她讓威士當場看見她在囚室附近走動。她申辯著自己的無辜,由於氣憤威士的故意指認,她的言語特別犀利,態度也十分傲慢,卻不料正巧給她的未婚夫聽見了,她的未婚夫因為她出人意料的「強烈」個性,而拒絕了已定的婚事。

  如此一來,席娜更是罪加三級,她那心情壞透的父親,剛聽犯人逃走的壞消息,又聽見白己的女兒給人退婚,氣得差點把她拆散了。最後,他終於決定給她適度的懲罰──送她到亞伯頓的姑媽那裡。

  這就是她現在待在這個人群雜亂眾多的小城的原因。她給放逐了,而且正合她意,不論如何,胡亂嫁給一個陌生人,倒不如自個兒安靜度日要好得多。

  她還記得尼爾得知她要到亞伯頓後和她談的事情。她知道是尼爾放了那個高地人──為了她。那個野蠻無恥的麥克人,竟想娶了她再折磨她,直到今天,當她想起尼爾和她說的話,都會教她全身發寒。

  現在,她待在這個離家五十哩的地方,和姑媽過著平靜、規律的生活。每天早晨,她醒來後,就到救濟院去,那是一棟木造的荒廢屋子,專門給一些過路的貧窮人歇腳或做短時期逗留的地方。

  亞伯頓是個不太大的城市,裡面住著有高地人,也有低地人,基本上,這裡的居民都很貧窮;市中心有一座很大的市集,各地來的人都在這裡買賣商品,紛亂中仍有它另一番熱鬧的景致。

  她在救濟院裡,做些洗滌或照顧病患的工作,一天的時間往往很快的過去。偶爾她也能抽出點時間四處走走,偷跑到小販吆喝的市集裡,跟著人群,東看西看的,觀察來自各地的人不同的舉止行動。剛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那麼新鮮有趣,就連那棟破舊的救濟院都充滿了古意。但一個月下來,沒聽見半點家裡的消息,不知道尼爾和爸爸過得如何,又缺乏年輕人的陪伴,她漸漸的開始想念家人,和以往那種自由自在的生活。

  九月末的一個清晨,席娜抱了一堆被單到河邊,準備趁著天氣晴朗,把髒的被子、被套等,洗洗曬曬。她好不容易洗完了它們,把它們曬在有太陽的地方,並祈禱著老天爺幫忙,別讓她辛苦洗好的被單給弄髒了,這些日子的天氣老是這樣,才看見大太陽,就下起雨來。

  稍晚的時候,她不願再待在救濟院,看著那些乾瘦發黃的臉龐和破爛的衣服而心中難過,才想起她早上洗的東西,她跑到河邊,收起那一堆被單。

  「需要幫手嗎,小姐?」

  席娜喘息著迅速轉身,她沒有聽見這個騎馬的年輕人走近的聲音,因為風正吹得呼呼作響,強勁的風把她綠色的長裙吹得緊貼在她身上。

  他是個高地人,姜服的顏色和她的十分相近。他也很年輕,大概和她差不多的年齡。有種溫柔的神色在他臉上使她覺得輕鬆了下來。事實上,那是一張非常俊秀的臉龐,但她知道使她放心的不是那個原因,是他散發出的某種意識。

  「謝謝你的好意。」席娜嫣然一笑,「但是我實在想像不出一位高地勇士做著救濟院的洗滌工作時的情景。」

  一妳是個流浪者?」他那副震驚不已的神情,逗得席娜大笑了起來。

  「當然啦!你以為我會為了別的原因,自動做這種工作?」

  「但……妳一點也不像啊!」

  「我知道,我是說,我已經習慣了艱苦的生活。」

  「妳沒有家?」

  「哦!你怎麼有那麼多問題呀!你是在浪費我的時間。」她一本正經的說著,但眼裡閃爍著淘氣的光芒。

  已經有太久的時間,都沒遇見過與她年齡相近的人,尤其是這麼英俊的人。她真希望他能留下來;當然,那是不可能的事。

  「快下雨了,我得把這些收好。」她自言自語著。

  她才一轉身,便發現他已經下了馬,而且就站在她旁邊,他比她高許多,她得仰著頭才能看他。

  「妳是如此的美──如此絕然的美麗。」他讚歎著,「我看見妳走過人群。」

  「就決定跟過來?」

  「是啊!」

  「那是你的嗜好之一?跟蹤女孩?」席娜戲謔地說著。

  但是他一派認真的表情,「我可以吻妳嗎,小姐?」

  突來的問題驚嚇了她,「我會賞你一個耳光。」她厲聲道。

  他笑了,打破了僵著的氣氛,「妳真是個傲慢的女巫啊!這樣子會讓所有的男人遠離妳的。」

  「反正你也不是我欣賞的類型。」她現在可一點也不覺得輕鬆了,他專注的眼光上下地打量著她。

  她試著走過他,但他伸手擋住她的去路,「妳可能祇是個幻影,我可不會讓妳就這麼離開。」

  「那你到底要什麼?」

  「流浪乞討的日子不適合妳,我很樂意成為妳的支柱,好好照顧妳。」

  席娜頓感全身乏力,這個高地人未免太衝動了吧?

  「你恐怕弄錯了,」她嘲弄道,「你不過是個男孩罷了,又怎麼照顧別人?」

  他皺著眉頭,席娜突然後悔了方纔的嘲笑。他總是個男人,如果他一怒之下產生什麼後果,那她該怎麼辦?但後悔已經來不及了,他的反應迅速而激烈。

  「我根本不該問妳的,女孩。」他說,但她覺得事有蹊蹺。

  「我很高興你終於瞭解了。」

  「是的,我該像我哥哥一樣。」

  席娜覺得心跳到喉前。

  「他會先做了再說……我也該這麼做。」

  他抓住她的手臂,拖著她往馬的方向走,她尖叫著,又踢又打;他不顧她的反抗,一把把她抱上馬,騎在她身後,他兩腿一蹬,馬兒飛快跑過小河,往南方跑去。席娜想著她的長裙也許要裂開了,她苦惱的想到那丟了滿地的被單。姑媽會把消息送回家嗎?可憐的尼爾,他會以為她逃跑了嗎?還有父親?他會因自己的決定使得女兒失蹤而傷心嗎?

  「你要帶我去那裡?」席娜在風中吼道。

  「去我家。」

  「待多久?」

  「待一輩子。」

  荒唐透頂!這個混帳高地人可別想把她當一隻忠心耿耿的狗。他瘋了?把她留一輩子?胡說八道!他是在自說自話,她自己會找到回亞伯頓的路,否則她的家人也會找到她,這個男人不會得逞的,他絕不可能。

  他們大約騎了一哩路後,雨開始淅瀝的下起來,接著風也加強了,最後終於形成一陣狂風暴雨,襲向馬背上的人。

  那男人把他的外套遞給席娜,她接過來遮住她的頭,所以接下來的路,她全看不到,只覺得風雨一直加劇。他們幾乎走了二十哩路後,雨漸小而他也放慢了腳步。

  席娜拿下濕淋淋的外套,她知道現在還是下午,但不曉得確切的時間。他們現在站的地方兩面是山。天上聚集了一大塊一大塊厚厚的黑雲。這裡是一個山谷,席娜忽然明白了她這是到了高地,而且愈來愈深入了,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她要哭了,但她強把它們忍住了,她可不向這個年輕的掠劫者顯示她的無助。

  「你沒有權力留我下來,我的家人會採取行動的。」

  「妳已經承認過妳只有一個人。」

  「我沒有承認,是你自己說的!」

  「沒關係。」他愉快地說,「一個乞求者的家庭是沒什麼力量的,妳現在是我的人──十分幸運地。」

  「幸運?」

  「是的。」他自信地答道,「我會以美麗的服裝和珍貴的珠寶來取悅妳,妳永不再向人乞討,難道妳看不出妳將會多快樂?」

  她感到強烈地挫敗感,「你掠劫了我,那一點也不能譴責你的良心嗎?」

  「等我們結了婚,妳就會覺得慶幸。」

  「結婚?」她驚呼,轉身面對他。

  「當然是結婚。」他回答,「妳不會以為我是想玩玩妳吧?」

  「你不認識我,你不可能想跟我結婚的。」

  「可是我的確要,妳很特殊,看見妳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

  「我不嫁給你,只有這個答覆。」

  「妳只是太緊張了些,過一陣子就會改變主意的。」他滿懷信心的說道。

  當他帶著她走向一棟石砌的城堡時,她的恐懼戰勝了怒氣。

  「你家?」席娜的聲音微顫。

  「對,」他的回答簡短有力,「我知道它看起來很冷,可是裡面很溫暖舒適。」

  「好大的房子,」她敬畏的說著,「你是這裡的領主?」

  「我是領主的弟弟。」

  席娜不知是否該抱著希望,或許領主會把她遣回亞伯頓,或許──他很寵他的弟弟。

  「我得把妳藏一陣子。」男孩說,「我必須在我哥哥知道妳之前,先徵求他的同意。」他解釋著。

  「你怕他?」

  「怕?」他大笑,但她知道他是有點怕。

  「你需要他的祝福,才能娶我,對不對?」

  「是的。」

  「你怎麼以為他會讓你娶一個流浪女?」希望正在增長。

  「他要是知道我多麼想要妳,就會同意了。」

  席娜可以感到他語氣裡的猶豫,也許一切都來得及,也許事情沒那麼糟。

  他打開門,「歡迎妳來。」男孩喜孜孜的說。

  席娜沒有答話。

  一個赤黃頭髮的年輕人走過來牽馬,「你這麼快就回來啦!柯林。」

  「嗯,我哥哥呢?」

  「他在會議廳裡,」那人答道,「其它人呢?」

  「我有急事先回來,他們還在盡情玩樂。」

  「你怎麼在這裡,柯林?」

  這是一個新的、沉的聲音。席娜原想回頭看看,卻因過於緊張而不敢去看。

  「沒有你的事,布萊•高文。」男孩暴躁的答道。

  「秘密?」咯咯笑道,「你哥哥知道你帶人回來嗎?」

  「他不知道,我想你最好不要告欣他,等我準備好了,我會自己跟他說。」

  他把席娜帶到一邊,故意不讓她看見那個布萊•高文,她對他的舉動感到納悶。

  「你叫柯林,是嗎?」

  「是的。」

  「你要帶我去那?」她問。

  「到我房間去,妳要留在那裡。」

  「我不跟你待在同一個房間裡。」她堅決道。

  「不要怕,不要胡思亂想,結婚前,我不會碰妳。」

  她不死心,「我不跟你待在一起,那是不正當的事。」

  「妳沒別的地方可去。」他的口氣激烈,「我無法找到另外的房間給妳住,又不讓我哥哥知道。」

  「那就讓他知道好了。」

  她掙扎著,他把手繞過她的頸項,另一隻手蒙住她的嘴,因為她正試著想尖叫。他拖著她走到樓上的房間。

  布萊•高文眼見這幕精彩的對抗賽。他搖搖頭,走向會議廳。的確不干他的事,可是他真不明白柯林為什麼要神秘兮兮的,族長已經有了夠多的女人,他不會介意柯林也為自己找一個。高文歎口氣,他十分懷疑有任何可以瞞得住族裡的頭兒的。

  ***

  席娜在柯林的房裡數著日子,六天了,她被鎖在這個房裡六天。他曾試著打采她的姓氏,一次不成,便不再問了。席娜無疑的是個倔強的人。

  「你是說真的?柯林,你哥哥真的和他的情婦待在房間裡,一整天不出來?連飯都不吃?」

  「她是新人。」桐林解釋道,「對於新玩伴他都是這樣。」

  「我還要忍受多少這樣的事?先是他很忙,然後是找不到他,再來他的心情不好,然後又有其它的事。你就這麼鎖著我,我受不了了。」

  「席娜,請妳……」

  「不,別再找借口,我同意給你時間,是因為我希望在沒有爭吵的情況下離開,結果你一再拖延,都已經六天了。」

  「我的確告訴他我準備結婚啊!」柯林為自己辯護道。

  「可是你沒有告訴他我的事,沒有告訴他我被關在這裡。當他問你有沒有中意的對象,你卻回答他沒有。」

  「他的情緒還沒好得可以讓我告訴他,這件事一點也不能大意。」

  「所以我就要等著他難得一見的好情緒?事實上,你害怕他的拒絕,你已經找了太多借口了,柯林。你難道看不出來,一切都是因為你太在意這件事給他的反應。」

  「但那的確是一件重要的事。」

  「是啊!重要的你不得不拿一堆石頭擋在前進的路上?」

  「我不敢想像他不准我娶妳的情形。」他扭曲著唇。

  「那你怎麼就不顧我不想嫁給你的事實?」她的語氣和善。

  「女人都很善變,」他回答,「她們知道適度的改變主意,我擔心的不是妳,是我哥哥。」

  「善變?誰告訴你這種謊言?嗯,不用說。」她嘲弄道,「一定是你那個親親愛愛的哥哥。」

  柯林笑了,「我從來沒聽他那麼說過。」

  「他很可怕嗎?」

  「視情形而定,麥克人都知道如何發揮凶暴的個性,傑斯可以很可怕,也可以很溫柔。」

  「麥克人?」

  「怎麼啦?」

  她的臉色發青。

  「你是麥克人?傑斯他是麥克族族長!」

  柯林因她的反應,顯得有些手足無措,「怎麼了,席娜?我不是告訴過妳我是誰嗎?」

  「你從來沒說過。」

  「我說過,我一定說過,怎麼回事?」

  「不可能的!」她開始歇斯底里的笑著。

  可憐的柯林,一點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當她狂亂的奔向房門口時,他只有跑到她身邊,拉住她的手。她掙扎著吼著,「不准碰我。」

  他伸手一巴掌打去,那劈啪的聲響同時震醒了他倆。她怔了一下,然後她眼睛閃閃發亮,抬起手來,也回他一掌。

  柯林給嚇呆了,他退後一步,一隻手撫著滾滾發燙的臉頰。

  「妳打我!」

  席娜哭笑不得,「你先動手的,我不接受你或任何人用這種態度對我。」

  「但是妳……打我?」

  「不錯,我打你,我有很好的理由。」她答道,「你又有什麼理由打我?」

  「妳快瘋了,我試著讓妳冷靜下來。」

  「也許我是的。」她喃道。她的意識清醒了,恐懼漸消,「但是你的力道比我強得多,你不該拿你的大手來攻擊我。」她的聲音提高,「我再也不待在這兒了。」

  「妳說對了。」他羞愧的聲音令她吃驚,「是我的錯,我不該把妳像個犯人似的關著,我很抱歉。我今晚會把它解決掉,我向妳保證。」

  「為什麼不現在去?」

  「我要離開一下,把上一次弄丟的馬找回來。」

  「你是說你要去參加襲擊?今天?」

  「是的,但是我一回來就去談這件事。」

  「你發誓,柯林?」

  他點點頭,轉身離去。但門只開了一半,他用膝蓋頂著它,「我從來沒被女人打過。」

  「那這是一次很好的教訓,你是我所見過的最倔強無禮的動物。」

  「而妳是一個兇惡的女人,」他嘴角微掀,「妳不會碰到會還手的麥克族女人,因為她們會因此遭受責罰。」

  「做你的妻子還有什麼指望?」

  「哦!席娜,我不會害妳的。」

  「當然不會。」她譏諷地答道,「你對我做的任何事都得到我公平的回報。」

  「妳可以給我一個平靜的日子過嗎?」柯林的態度誠懇。

  席娜的沉默,只使得柯林更緊張。他知道她會堅決對抗下去,即使碰到的是傑斯•麥克,也絕不妥協。

  「今天是最後一天,柯林。」她終於答道。

  他露齒而笑,「如果我天黑前沒有回來,有人會給妳送吃的來,不能發脾氣哦,小姐!」

  他走了。她平靜下來仔細回想剛才的事,原來六天以來她都住在柯林•麥克的房裡!她家的死敵就在門外……住在隔壁房間……就在她的周圍,她生活在惡夢裡。

  ***

  傑斯跟守衛的人談過話後回到大廳。他已確定柯林準備妥當後才出發,總算可以放心了,原來這趟路該傑斯自己去的,可是這一個星期以來,柯林老是毛毛躁躁的樣子,傑斯只好讓他出去散散心了。

  今晚很安靜,沒有客人,而柯林的缺席也使得大廳裡安靜了許多,傑斯專用的桌上空無一物;為了使忙碌的族長能享用到熱騰騰的食物,所以,只要傑斯下令,廚房的人就會立刻做出美味的餐點。

  傑斯的長桌旁坐著一位悶悶不樂的女郎,他把她獨自留在一旁,而她正愈來愈不喜歡這種情況。珍妮•馬丁是傑斯的第一個姻親,她是和達賓及傑斯的妹妹黛芬一塊兒來的。在她停留的時間,她不斷使出渾身解數,想博得傑斯的歡心,等他們離開後,她就自然而然的留下來了。

  他和她共處了幾天,一切還算滿意。但此刻他看著這位相識沒多久的女人,他知道他從未遇過真正喜歡的人。如果琳蒂姑媽不是這麼討厭她,他也許不會這麼快就失去興趣。但是她的確不喜歡珍妮,她從不和她一起吃飯,有珍妮在的場合就看不到她,琳蒂姑媽的反應,可以稱之為深惡痛絕。

  不過,有些時候,男人需要的是像珍妮這樣的女人,尤其是一個不想結婚的男人,珍妮幾乎是天生用來取悅男人的女人,她順服、妖魅的姿態,在某種情況下的確吸引人,但卻非永久的吸引。

  「我們可以用餐了嗎?」珍妮在傑斯拿椅子坐下時對他說。

  他一副不想搭理的樣子,「妳不必等我,餓了可以先吃。」

  「不等你來,他們根本不會服侍我吃飯。」她抱怨道。

  「那裡有個房間,裡頭的桌上擺好了現成的食物。」他看也不看她一眼。

  和族長用餐是一種特殊榮譽,珍妮知道這個道理,而且信守不渝。傑斯是個難駕御的人,但是她要他,她全心的想得到他。她從來不知道世上有這麼英俊的人,英俊而富有,他有她想要的一切。她第一次在她表哥的婚禮上見到他時就知道了,從那次以後,她想盡了辦法懇求達賓帶她來這裡,花了三年時間才讓他同意。現在她好不容易跳出了第一步,她絕不放棄野心。

  「哦……傑斯,別生我的氣。」她一臉的甜笑,「我只是太餓了,我不會再犯的。」

  傑斯不是傻瓜,「我希望我能原諒妳,珍妮,我告訴妳,我不喜歡自以為是的女人,更不喜歡得寸進尺的態度,妳只能分享我的床,除此之外一無所有。」

  「我知道。我不是有意惹你生氣的,」她很快換上一副柔順的模樣,「你瞧,那個女孩不是來……」

  珍妮沒有說完,因為那個女孩逕自走到廚房去,端了東西就往樓上走。

  「你到那裡去?」珍妮叫著,立刻忘了她剛才的承諾。

  傑斯沒有回答,當他離開桌子時,另一個侍女端著東西由廚房走來。

  「梅妮。」他喚那侍女停下來,「去招待馬丁小姐吃飯──即使我不在的時候,她已經嘮叨我好久了。」

  年老的侍女抬頭注視他,慢慢說道,「是的,傑斯老爺。」

  「年輕的朵拉把東西端去那裡?」

  「朵拉?我不知道,她說你弟弟要她在晚餐時候端東西上樓去。」

  「哦?」

  傑斯問完就跟著朵拉上樓去,他自己的臥室在同樓的另一邊,再來就是兩間客房,但是朵拉卻往柯林的房間走去,他在門前叫住她。

  「朵拉!妳在這裡做什麼?有人生病了嗎?」

  「沒有,我不以為她病了。」

  「她?」

  「柯林留在他房裡的女孩。」朵拉解釋著,她不想洩密,可是沒有人能在族長面前保密的。

  「他房裡有個女人?誰?」

  「我不認識,傑斯老爺。我沒見過她,是個陌生人。奇怪的是,他叫我送完東西,把門鎖好再走,他為什麼要鎖住那個可憐的女人?這麼做好像不對。」

  「是不應該。」傑斯大笑,「來,給我,我端進去給她,再看看我能不能做些什麼。」

  看來他那個半大不小的弟弟也有中意的女人,毫無疑問的,柯林是墜入情網了。怪不得這個星期他老是一副毛躁的樣子。

  柯林的房門的碓上了鎖,傑斯打開那木頭栓子時禁不住笑了。房裡黑黑的,沒有點上蠟燭,除了微弱的月亮由窗外照入的一絲光線以外,一片漆黑。

  傑斯開口喚著,「妳在那兒,小姐?」

  「這裡。」她的聲音中有著些許的遲疑。

  他跟著聲音尋找著,但還是看不見她,「抽屜裡有蠟燭呀!」傑斯微皺眉頭,「是不是妳很難看,所以柯林不讓妳點蠟燭?」

  「桌上就有蠟燭。」

  「妳為什麼不用它呢?」

  「用來做什麼?」女孩柔聲說道,「這裡沒有需要用到光的事情。」

  傑斯咯咯笑著。柯林大概經常這樣跟暗影裡的女人說話吧!

  傑斯看見床上有個人影,他走過去把東西放在床邊的桌上。

  「你不是該送東西來的侍女。」她在他身後說著。

  傑斯沒有答話,他找個蠟燭,幾分鐘後,室內總算有了亮光。

  「好了,小姐,誰……」

  他的聲音在空氣中消失,當他轉身望見坐在床上的女孩時,就像一座雕像似的怔住了。那張絕美的臉龐,那雙水盈盈的藍色大眼,閃爍著智能的光芒,那燒焰著他的紅髮,比他夢中所見的更美,更讓人迷醉。

  她好奇的打量他。在她的注視下,他傲然挺立!他不能說話,他怕她會像上次一樣消失無蹤,他不知道為什麼會全身木然,是因為她的眼光那麼專注?水中的精靈又在施展她的魔法了?就像在那清晨的湖邊一般,凜冽的空氣拍打著他,他卻全身燥熱。

  她笑著打破沉寂的空氣,傑斯以為在她亮麗的笑容裡,他的心跳就將停止了。然後她咯咯的笑了,那聲音清脆動聽。

  「曾經有人走了,還回頭來看我。」她開著玩笑,那俏皮的神色,使那雙眼眸更明亮,「可是還沒有人給我嚇得說不出話來,我想我還挺喜歡它的。」

  任何人這樣跟他說話,都不可能還笑得出來,但傑斯迷醉在她的笑容裡,一點也不在意她說的話。

  「我──我也從來沒這麼說不出話過。這是頭一遭,告訴我妳是誰。」

  「我不想告訴你。」她說。

  「為什麼?」

  她聳聳肩望向它處,「我沒跟柯林說,所以為什麼要告訴你?」她看著他端來的晚餐,一副興趣索然的樣子。

  「妳不是麥克人?」他問。

  「蒙上帝的恩寵,我不是。」

  傑斯微掀眉頭,「妳從那裡來的?」

  「柯林在亞伯頓發現我的。」席娜規避道。

  「妳家在那裡?」

  她定定的看著他,「我不再有家可言,再也沒有了。你又是誰,為什麼問我這麼多問題?」

  「柯林沒跟妳提起我?」

  「他只說了一個哥哥,就沒再提其它人了。」

  「我就是他哥哥。」傑斯簡單答道。

  現在輪到她結結巴巴,「那……你是……」

  傑斯帶趣的看著她把整個身子縮進床的角落裡,她瑟縮著,像是要鑽到牆裡去似的。

  「這是怎麼搞的?」傑斯詰問道。

  恐懼佔據了她的藍眸。

  「妳能回答我嗎?」他嚴肅地問道。

  「你在這裡做什麼?」他身後一個聲音響起。

  傑斯回頭看見柯林進來,那女孩一跳下床,跑進柯林的懷裡。

  一種強烈的嫉妒感籠罩了傑斯,他夢想了無數次的女人就在這裡──他弟弟的懷抱裡。柯林較他早一步找到她。

  「告訴我你對她做了什麼?」柯林氣憤地說著。

  「做什麼!」傑斯的氣憤不亞於他,「除了站在這兒跟她說話以外,什麼也沒做。可是她一聽見我是誰,就像遇見鬼一樣的臉色發白,我要知道是怎麼回事?」

  柯林鬆開她,「席娜?」他試著問她,可是她黏著他不放也不答。

  「怎麼?」傑斯又問。

  「住嘴,傑斯,」柯林說道,「你沒看見她不太開心嗎?」

  「我自己也不很愉快,」傑斯咆哮著,「我要知道她是誰,還有,你為什麼認為要把她鎖在房裡比較安全。」

  「她祇是個貧窮的女孩,沒有家人也沒有人關心她,她住在亞伯頓的救濟院裡。」

  「一個流浪女,我知道了,還有呢?」

  「沒有太多時間──呃!」

  席娜推開柯林望著他,「你把所有的事告訴他,柯林,就是現在。」

  「妳總算找到舌頭啦!」

  席娜鼓足了勇氣回身面對傑斯,但又立刻轉回來,她還是沒有辦法和他說話;在她聽了那麼多有關他的事以後,她發覺那是一件挺困難的事。

  等她比較不那麼害怕的時候,她才開始注意到兩兄弟的不同。柯林的頭髮帶點橘紅色,而傑斯的則全像金黃的稻麥似的閃亮。傑斯看起來是如此的年輕英俊,他那完美的臉上沒有一絲多餘的線條。他就是她的死敵?他長得一點也不像她心中假想中的麥克族長。

  傑斯深歎口氣,坐在床上,「柯林,我已經快把耐性用完了,我問你最後一次,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柯林困難的咽口氣才開口,「我要跟她結婚。」

  「結婚?」傑斯莫名的笑問,「你已經得到她了,還麻煩什麼?」

  席娜漲紅了雙頰,她忽然想到要跟一個高地人解釋她和柯林的事,將是多麼不可思議。

  柯林的臉色陰鬱,「不要侮辱她,傑斯,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不用說,結婚是她的主意囉?」

  「她還沒決定,要結婚的是我。」

  「柯林!」席娜警告道。

  「好吧!」柯林沒好氣的看著她,「她說她不要嫁給我。」

  「可是她卻跟你來這裡?」

  柯林聲細如蚊,「我……我擄她來的。」

  傑斯笑得後倒在床上,「哦!老天!柯林,你要我怎麼辦?你難道沒學會先徵求女人的同意?你用不著擄一個不甘不願的女人回來。」

  「不會有第二個席娜了。」

  傑斯強自鎮定他的驚訝,沒錯,再也沒有另一個女人像她一樣了。那麼她不要結婚囉?柯林總算說了一件中聽的事。

  「我們可是把它弄得一團糟了啊!」傑斯若有所思,「這回你是認真的,柯林,可是你對小姐不夠友善。」

  「但是如果她答應了,你願意在婚禮上給予祝福嗎?」柯林猶不死心。

  傑斯熱切的注視席娜,他無法想見這女孩會嫁給他的弟弟。她早在他心中生根,而他又怎能把自己的慾望介入他們之間?

  與自我爭戰了半天,他才咬牙道,「你會得到我的祝福,但是我得先聽聽小姐的說法。是不是,席娜?」她點點頭,於是他問,「你願意嫁給我弟弟嗎?」

  席娜用力的搖頭,她知道她不說話很令他生氣,可是她就是無法自主,她就是不能讓自己跟他說話。

  「我知道妳不是啞巴,小姐,」傑斯說道,他給自己的溫柔口氣嚇了一跳,「如果你不要嫁給他,就得開口告訴我妳要什麼,否則我幫不上忙。」

  這下沒有別的選擇了,席娜清清嗓子,但是只能發出近似耳語的聲音,「我……我要離開這裡。」

  「去那裡?」

  「回亞伯頓。」

  「不要聽她的,傑斯。」柯林情急搶答,「她無人可依靠,回去,也只是再度乞討為生。」

  「你有什麼好建議,弟弟?可不能再勉強人家結婚。」

  「我知道,但是她可以住下來,總比回去要好得多。」

  「也許吧!」傑斯小心地回答。

  席娜喘息著,原來柯林想把她留下來再軟化她,他們會依她的意願放她走嗎?

  席娜的驚懼支持她做最後反抗,「告訴他你真正的意思,柯林,告訴他事實。」

  柯林轉身望著她,「我不能想像妳一個人待在那個混亂的地方過日子,而無人保護妳,待在亞伯頓,任何事都有可能發生。」

  「任何事發生都是我的事,與你無關,」她提醒他,傑斯的專注眼光又讓她開始結結巴巴,「他以為我留下來就會改變初衷,那才是他心裡想的。」

  「有可能。」傑斯說。

  「不,沒有可能。」席娜堅持到底,「我不會嫁給比我年輕的人,更不嫁給一個高地人。」

  等她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已經太遲了。

  但傑斯反而開懷大笑,「原來你帶回來的還是個低地人啊!柯林兄弟。」他嘲弄道。

  「那無關緊要。」柯林答道。

  「她可在乎呢!」傑斯咯咯地笑著,「他們不喜歡我們,柯林,你不知道對他們來說,我們全是野蠻人?」

  「她總會瞭解真實的我們。」

  「哦!是啊!」

  她氣得冒火,「我不願留下,你不能強留。」她那張性感的紅唇抿得一副叛逆相。

  傑斯實在不喜歡在這裡談論什麼事他能做、什麼又不能做的,即使這女孩已把他迷得神魂顛倒了,「我不和妳爭辯,女孩!」他簡潔地說,他看著她睜大了驚恐的眼眸迴避他的注視時,簡直苦惱極了,「我不再忍受這種事了,柯林。等她擺脫掉那副看到鬼的神情以後,我再來解決這件事。」

  傑斯頭也不回地走出去,席娜鬆了一口氣,癱坐在椅子上,「他是什麼意思?」

  柯林得意的笑著,因為他已順了自己的意,「妳得留下來,席娜。」

  「我不做無聊事。」

  「妳會的!除非他同意,否則沒人敢送妳走。而妳得給他一個好理由,他才會讓妳走。」

  「我自己回去。」

  「我會把妳找回來,那是承諾。」他開心地接受她狠狠的回視,「噢!席娜,妳真是自找的,為什麼妳這麼怕他?他氣得要命。」

  「你聽見他對我吼叫了。」

  「也難怪他會。」他答道,「妳不能告訴他──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他是這裡的領主,他可以隨心所欲。」

  「我不在他管轄範圍內。」

  「歡迎妳親自告訴他……如果妳敢的話。不過妳要把他惹火了,我可不幫妳。」

  她一定要離開這裡,但她必須先依麥克族長之命,親自面對他。去告訴魔鬼說她不要待在地獄裡?噢!上帝,給她勇氣,她祈禱著。

  「我要見你哥哥──現在。」

  他躊躇著,但很快地掩飾住他的猶豫,「為了妳好,我必須告訴妳,傑斯在太過氣憤的時候,多半不能做出公平的判斷,他也不喜歡在心情煩亂的時候做重大的決定,那是他的習慣。基於某些理由,妳對他的懼怕似乎更加深他的混亂,如果妳現在找他,一定不會得到滿意的答覆。」

  「你是說他會一氣之下就把我留下來,或是由於心情混亂,就不管我的意願如何?」

  「很接近了,但如果妳想試試妳的運氣,我也不會阻止妳。」

  「我看你挺幸災樂禍!」她喃喃歎道,「噢!我該怎麼辦?」

  「不要想得太複雜,席娜。再也沒有災難了。我也不必小心的把妳藏起來,所以,明天就可以參觀妳的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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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5 03:35:18 |只看該作者
第04章

  早晨都快過完了,傑斯卻仍待在會議廳裡。家臣們來來回回的向他報告完族裡大小事件,其中一些報告是稟明傑斯事已辦妥,可隨他一起出城堡的。他們閒逛,吃著大桌上的早餐,為的是等候傑斯的命令;他們都感到一股暴風雨就要來臨,可是未得他的答覆前,誰也不敢離開大廳。

  傑斯在心中自問,他知道平常是不會在廳裡停滯這麼久;今天的時間都給浪費了,但他還坐在這裡,等候。他看看盡量不發出太大聲響的家臣,知道他還有很多事要做;該去拜訪佃農收租,該巡視堡內的警衛情形。總而言之,就是不該坐在這裡傻等。

  為把握再見那迷人的席娜,傑斯只得坐在桌旁等著。他深藏住心裡翻滾的思念,正襟危坐。幸好珍妮不在。她不到中午是不會真正清醒的。

  傑斯今天幾乎沒想到珍妮,因為另一個女孩已經全然控制了他的思緒,甚至為了她,使傑斯完全失去對珍妮的胃口,而昨晚,他更是三番兩次的忽然醒來,只覺被千萬隻小蟲啃囓著,難以入眠。他不瞭解自己曾做了什麼殘忍的事,才讓她怕他。他無法忍受見到她驚懼的眼神時強烈的痛苦感覺。

  他和柯林的打算一樣──要她留下來。如何讓她自願留下來是個問題,要是強留她就容易多了。可是他發覺,他十分需要她的好感,他不能讓她恨他。

  渴望見她的情緒折磨著他,他的視線幾乎沒有離開過通向走道的廳口,好幾次連上來報告的家臣都跟著他望著門口,臉上一副不明所以的神情。

  傑斯開始覺得有些滑稽,坐在這裡而且明知道等著他的人已經有幾次在竊竊私語的奇怪著,最後,他的祈禱應驗了。

  柯林出現在廳口,他身後有個纖細的身影,然後,那個他想了一個晚上又一個早上的人兒終於出現了。傑斯的脈搏在見著她的一刻飛快地鼓動。柯林正溫柔的握住她的柔荑做她的前導。她環視四周,而傑斯忽然就讓一陣見到她的喜悅給填滿了。她的眼光望過坐在旁邊的家臣,越過室內的一桌一椅。

  但傑斯的心又倏地沉到湖底了!因為當她越過族長專用的長桌,看見傑斯時,她立刻甩掉柯林的手,回身就往來時的路跑。柯林想抓住她的手,卻被她一把推開,並喊道:「不要。」,她的聲音足以讓全室的人聽得清清楚楚。

  傑斯可以想見他弟弟的窘困,因為這會兒室內一片靜默,每個人的眼睛都瞪著這對人兒。傑斯知道這長長的沉靜是因為他們都被席娜美麗的身影給眩惑了。

  但是她似乎一點也不受其它人的影響。她察覺柯林的不安,便接受了他伸出的手,安靜的跟他走到最旁邊的一張桌旁,一言不發地開始吃早餐。

  柯林走來坐在傑斯旁邊,他閉口不言地吃他的東西。傑斯也忍住心中的疑問,但兩人間的氣氛似乎越趨緊張。

  終於,傑斯歎了口氣,「你可以告訴我剛才那是怎麼回事嗎?」

  「她以為我騙她。」柯林答。他的話像從牙縫裡鑽出來的。

  他迴避傑斯的眼光,所以傑斯也還他一個心不在焉的回答,「你是嗎?」

  「我沒有。」

  「可是她不相信你?」

  「有你在的時候她又怎麼會相信我?」

  傑斯這下不得不專心了,「我跟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柯林還是不看他,傑斯的好奇心加重了。

  「嗯?」

  「噢!傑斯,我不跟她保證你不在,她就不肯下樓,她把自己鎖在南邊的房裡,不肯開門,直到我……」

  傑斯眉頭緊皺,「你讓她住在南邊的閣樓裡?」

  「是的。」

  「為什麼?」

  柯林總算轉向他了,他的眼光就像傑斯一樣──深沉。「我不喜歡你的想法,傑斯。我告訴你了,我沒碰她,除非她嫁給我,否則我絕不碰她,我不知道她還是不是處女,我沒問,不過那根本是無關緊要的事。」

  傑斯沒有道歉,但他似乎輕鬆了不少,「我還能怎麼想?如果你把她鎖在你房間,又不讓我知道。」

  「我睡在別的地方呀!」

  「很好,那你為什麼換地方給她住?」

  一她不喜歡待在房裡,她覺得不適當。」

  「這裡有很多空房間,為什麼要送她到閣樓去住?」

  「她要一個可以由內鎖的房間,而媽在閣樓的房間是唯一的一間。」

  說到閣褸,便讓傑斯想起許多趣事。那個房裡的鎖是傑斯的母親命人裝上的,每次她跟丈夫吵嘴,就跑到閣樓來,把氣得跺腳的羅比鎖在門外。現在可好,又有一個女人把自己鎖在閣樓裡了。

  「你說她鎖著門不肯出來,又為什麼?她雖然不肯嫁給你,不過好像很喜歡你嘛!」

  有一會兒,柯林又開始東張西望的不敢看傑斯。「我去叫她下來吃飯,她說不想來,她她很怕見你。」

  傑斯雙眸顯得更深幽,「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傑斯。平常她比誰都活潑,有時候又像個膽小的兔子像昨晚那樣。所以今早才讓我費盡心思把她勸下來。我發誓說她不會碰到你。結果你卻在這裡,為什麼?」

  「別管為什麼,」傑斯急躁的回答,明顯地有了怒氣,「她到底想不想走?」

  「想。」

  「那她就該來跟我談。」

  「她知道,」柯林答,「你決定好了?」

  「帶她來這裡。」

  「現在?」柯林蹙額。

  「嗯!現在。」

  「可是你在生氣,傑斯,」柯林急道,「你不會因為她惹你不高興就送她走吧?」

  傑斯歎口氣靠向椅背,「我不會就這麼送走她,我已經聽了你的意見,現在要聽聽她的。」

  「可是她沒有依靠,為了她,傑斯,你不能讓她回去過乞討的生活。」

  「你要知道,就算她留下來,也不會嫁給你。」傑斯提醒他。

  「我懂,我寧可她留下來平安的過日子,就算嫁給別人也沒關係。」

  「你仔細想過了?」傑斯細心問道,「她如果住下來,是會有一堆的追求者,就像你一樣。」

  「我早想過了。」柯林低著頭苦笑著。

  傑斯停頓了一下,彷彿思索著什麼,然後才說道,「為了公平起見,我告訴你,她的追求者也包括了我在內。」

  柯林抬頭看他,咯咯笑道,「我看不出這有什麼不可能的。」

  「兄弟倆喜歡同一個女人可不是好笑的。」傑斯咕噥著。

  「我知道,可是還是挺有趣的,畢竟你我以前從未發生過這種事。」

  傑斯還是笑不出來,他的表情嚴肅,「那是說你不反對公平競爭?」

  「歡迎加入陣容,老哥,如果你是認真的話,」柯林認真說道,「但要是你想找個新情婦,那我就不客氣了,席娜說她只為愛結婚,如果她選擇的是你,我絕不擋路。要是反過來,她選了我,我已經有了你的祝福。所以,儘管各自祈福吧!」

  「你讓我大吃一驚,老弟。」

  柯林笑著,「你好像忘了,老哥,她很怕看到你。我想你得勝的機率不太大,你把她嚇壞了。」

  如果這是柯林故意讓傑斯生氣的方法,那他得逞了,「帶她來!」他低吼,「她最好是想回亞伯頓去,而不是要留下來糾纏在你我之間。」

  「嘿!傑斯,別太衝動。」

  「衝動?老天!」傑斯說:「清澈明朗才是我現在的感覺,現在把她帶來!」

  柯林搖頭,「像你這樣又打雷又閃電的,她才不敢走近你一步。」

  傑斯扯出一個笑容,不過卻是個陰鬱的笑。「這樣好點了嗎?」他譏諷地問。

  「嘿,差不多嘛!」柯林回道,「她要是拔腿就跑,你就知道啦!」

  晃動的人影吸引了席娜的視線,她眼望著柯林走來,強忍著拔腿狂奔的意識,她覺得自己像斷線的風箏般搖擺不定。

  「席娜,我哥哥想跟妳說話。」

  「我還沒準備好。」她耳語道。

  「他準備好了。」

  她抬頭看他,他的表情深不可測。她根本不敢看向傑斯的方向,昨晚她才重新想了一遍所有聽說來的故事──關於凶殘的傑斯•麥克。

  「我──我想,我寧可等一下,柯林,」席娜緊張的說,「事實上,我──」

  「席娜,時間到了。」

  她無法選擇了。以最大的勇氣支持著發抖的腳,走到傑斯桌前。

  傑斯看見她微顫的身子,只有更皺緊了眉,「靠火的位置,柯林。」他命令道。

  幾分鐘後,柯林和席娜都已各自就座。

  傑斯把他穿透人的目光移到席娜臉上。

  「席娜,妳還喜歡這裡嗎?」

  她不敢相信他問的竟是如此普通的問題。

  「嗯!」

  「妳介意留下來嗎?」

  她早該知道了,他根本還沒問她就已決定好了。

  「我介意。」她斷然答道。

  傑斯笑著,坐離她近些,「那好,我應該聲明一下,我弟弟並不後悔把妳帶來高地,所以,妳不能期望他有道歉的意思。」

  「我從不指望那個,我只想離開。」

  「妳已經說過了,但是我希望妳諒解我的立場,妳來,並非基於自願,可是既然妳在這裡,我就必須對妳負責。」

  「但是我不要你對我負責。」

  「那是我的問題,」他的口氣不容他人爭辯,「不過那不是重點,重要的是,我弟弟說了一些很好的理由,他覺得妳應該留下來,把這裡當妳的家。」

  「我不想留下來。」

  「他關心妳的安危,小姐。」

  「我不要求他的關懷──或你的。」

  「妳的情況非常特殊,」傑斯若有所思道,「任何一個無家的流浪者都會接受我的安排,而妳偏偏拒絕。」

  「我不要結婚。」

  「妳誤會了,席娜,」傑斯好言相勸,「我提供給妳一個住處,一個溫暖安全的生活,不論妳是不是嫁給我弟弟。」

  席娜不知如何是好,她不能洩漏真實身份。而他又是這麼仁慈的對她,和她想像中完全不同。如果他知道她是誰,會有什麼反應?

  「我我是低地人,」她最後說道,不再找其它借口,「雖然我很感激你的關照,可是我還是不能留下來。」

  「我們真是一群青面獠牙的怪物?」他笑問,「這裡真如別人所說的地獄嗎?」

  「不,不是的,」她急忙辯道,「我不適合這裡,還是離開好了。」

  傑斯覺得焦慮難安,他真的留不住她?「妳真想回去過乞討的日子?」

  「那是你的想法!」她猛然說道,完全忘了自己的秘密。「我從來就不是個四處乞討的流浪女,那是柯林自己猜的。」

  「哦?」傑斯的聲音變得冷冷的,眼睛瞇成一條線,「為什麼現在才說呢?」

  「我覺得沒必要告訴你。」

  「那妳最好現在說清楚,」傑斯說道,「妳是那裡人?」

  席娜握緊了冒汗的手心,她飛快思索著,「我──我是愛文人。」

  「沒有領地的愛文人?」他厲聲問道。

  她暗吐口氣,「是的。」

  傑斯笑開了,「妳還說妳從不乞討為生,現在的愛文人就是以乞討和偷竊為生的,難怪妳不敢承認自己是誰。」

  席娜已經受夠了,她覺得渾身充滿了欲爆出的火氣,「麥克人才是賊,而且是一群殺人者。」她不顧一切的說,「我沒見過比你們更殘酷的人了。」

  傑斯陡地站起來,他全身肌肉緊繃,席娜可感受到他傳遞過來的震撼力量,幾乎把她震倒。她以為他就要出手打她了,站在一旁的柯林也為她捏一把冷汗。

  「妳對麥克人瞭解多少,憑什麼這樣定我們的罪?」傑斯狂暴的詰問。

  她張開嘴,卻說不出一個字。她的眼睛愈睜愈大,最後,她終於奔出廳口。

  她不知道要去那裡,只是胡亂地跑著,風撕扯著她飛揚的長髮,綠色長裙幾次幾乎把她絆倒,她跑過守衛的人,跑過那不知名的草地。她的內心狂喊著,離開那個男人。

  意識逐漸模糊,但她逃不開那個她想躲避的聲音。它在叫著她的名字,愈來愈近,這麼清晰,太清楚了……

  一雙強壯的臂膀抓住了她,圈住她,而她卻覺心跳已經停止了,她做了一件從沒做過的事。

  她昏倒了。

  ***

  「她好像醒了。」

  女性溫柔的嗓音把席娜喚醒,那聲音有如輕柔的低語,使她很快的張開眼,想看看說話的人。一個女人坐在床邊,她那張臉正如她的聲音那暖暖的笑容,那雙讓人沉醉其中的深邃眼眸。淡褐色──就像他。

  「沒事了,女孩,妳可讓我侄兒忙壞了。」

  席娜沒有答話,那女人還是笑著替她拉拉胸前的被子。她是個年老的女人,髮色近似橘紅。

  「妳是誰?」席娜問。

  「琳蒂•麥克。他告訴我妳叫席娜•愛文。噯!妳真是個漂亮的姑娘,席娜。我希望傑斯抱妳來的時候,沒有太粗魯,妳看,妳還很虛弱。」

  被他抱在懷的想法──即使是昏迷的居然有點讓人愉快,「他──他帶我來的?」

  「是啊!還毛躁的把我抓來,」她笑著,「還沒有女人在他懷裡昏倒過。」

  「我也從來沒昏倒過,」席娜慌亂的解釋,「我──我不知道是怎麼搞的。」

  「不要緊,再一陣就會好的。」

  「傑斯,麥克是妳的侄子?」

  「是的,我是他父親羅比的姊姊。他已故的父親,」她指正道,忽然把目光轉向遙遠的從前,「我的弟弟現在是離開我們了,他是個好族長,他不像某些……某些……」

  「送我姑媽回去,梅妮。」

  席娜才注意到房裡不只她和琳蒂兩人。傑斯和柯林一同上來幫琳蒂起身離開;席娜不捨地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忘記了自身的困境。

  「你姑媽怎麼了?」她問柯林。

  回答的是傑斯,「她親眼目擊了她母親的死亡,她父親殺的,所以只要談起這件事,她就會像剛才那樣沉入往事。她沒有告訴外人誰是兇手,所以也沒人知道。」

  「沒有人處罰那個兇手嗎?」

  「他是戰爭時被殺的,道格•佛根把他殺了,」柯林說,「妳是低地人,妳認識他嗎?」

  席娜趕快搖頭,她不能表現出過於激烈的行動。

  「妳好點了嗎,席娜?」柯林靠近她關切的問。

  「好多了。」

  「那妳最好告訴我,妳為什麼那麼瘋狂的跑出去。」傑斯詰問。

  「我以為你要打我。」席娜瑟縮了一下。

  「老天!」傑斯歎道,「我的腦裡根本沒有那個念頭。」

  席娜望著他,似乎不相信他的話。「你當時像現在一樣對我大聲咆哮。」

  「那是有原因的,」他的口氣依然火辣,「妳為什麼說我們是群殺人者?我們並沒有做傷害妳的事啊?」他一臉無辜。

  她有一籮筐的事可為引證,但那會更易洩漏她的身份,「我很抱歉,我想可能是一時激動的口不擇言;可是你不也說了,愛文人都是乞丐和賊?我的家人就不是。」

  「妳有家?」傑斯挑起一邊眉毛,「父母都健在嗎?」

  「父親還在。」

  「他在那裡。」

  席娜又說溜了嘴,這可是關係生死的事。

  「我,我不──不知道他的去向,」她又扯了謊,「他通常不長久待在同一地方。」

  「那我更不能放妳回去。」

  她竭力在自編的故事裡找出生路。

  「我姑媽住亞伯頓,她可以照顧我。」

  「住在救濟院?」柯林反問她,一副抱定決心不接受的樣子。

  席娜斜瞄他一眼,「我姑媽是個修女,柯林。她不住救濟院,不過經常去幫忙,我也是在那裡做她的幫手,讓她輕鬆些。」

  一聲長歎溢出傑斯的唇邊,「看來你是全給弄錯了,柯林。」

  「你要信她的話,才是弄錯了。傑斯,你想想,她為什麼不一開始就說明白?」

  「剛開始我很害怕。」席娜說。但那兩個男人彼此對視著,根本不聽她的。

  「你以為什麼才是事實?」傑斯問柯林。

  「她由於某種原因不願說出實情,更不願留下來,所以你問她都是白費心力。」

  傑斯回頭看她,無言地詢問她,卻也暗自祈求著意外的改變。

  席娜一徑搖著頭,眼裡彷彿再也載不動她沉重的憂傷似地閃耀著。

  「好了,」傑斯狠下心,「柯林,她想回去,就讓她回去,你送她回亞伯頓。」

  柯林一言不發扭頭走出房門。

  席娜欣喜的心情因察覺到房裡只剩他兩人而瞬間消逝。

  大膽地,她望向他。他的目光仍停頓在柯林離去的門口。就在這一刻,席娜忽然明白,如果不是她莫名的驚恐和迴避,她將早就承認傑斯是她生平所見過的男人當中,最最英俊的一個。現在,她放下心中的成見望著他,竟覺一陣心神蕩漾。

  「他真是頭硬驢子,」傑斯一面說一面憂長的歎息道,「這下祇有讓我送妳一程了,他是說什麼也不肯去的。」

  「你?」她又開始慌亂不已,「你實在非常仁慈周到。不過,我想,我可以找到回去的路。」

  「我送妳,也好順道拜訪令姑媽,向她通報妳這些天的情形,讓她安心。」

  那我就不安心了,席娜想著。

  「你有很多部下,他們可以送我回去。」

  這話大概很不中聽,因為他又一臉不高興,「妳要跟我走,還是留下來?」

  她沒說話,兩者皆非所願,她又怎能做答?

  「妳不信任我?」

  「我希望我能,」她誠實以答,「可是我就是不能。」

  「那好,歡迎妳留下來,席娜!」傑斯半嘲弄道。

  席娜中計了,「為什麼?我又不嫁給你弟弟。」

  「更高興聽到妳這句話,小姐。」傑斯笑開了,這好像第一次見他這麼開心。

  席娜完全給弄糊塗了,「高興?可是你不是同意柯林了?」

  「嗯!很不心甘情願的。」

  「我不懂,你這麼討厭我……」

  傑斯的笑聲打斷了她的話,「妳錯到那裡啦!不過也難怪,我老是又吼又叫,又沒耐心。」

  他稍微停頓後說,「留妳下來,是我私人的原因,我對妳有許多感覺,但絕不是討厭,而且我向妳保證,妳沒理由怕我,因為我不會傷害妳,絕不會。」

  他走後,席娜面對著一室冷清和一心紛亂。

  沒有理由怕他?他已經給她足夠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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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5 03:35:27 |只看該作者
第05章

  席娜流了一身的汗,無助地往前跑,她身後有人追她,就快要跑到她旁邊了,她回頭一望,看見的是傑斯•麥克那張英俊的臉龐;他伸出手抱住她,鎖住她,不讓她逃開,而姑媽就在前方,開啟雙臂等著她,她掙不開他的懷抱,卻彷彿整個人就要融化了,接著她看見一把閃亮的刀,一隻奇怪的手正握著向她逼近,她又成了一個人,她一聲又一聲的尖叫著,尖叫著要逃開那只握刀的手。

  一隻堅定的手掌擱在她嘴上,阻止她的叫聲,然後她感覺被人輕搖著,一個喃喃的聲音安慰著她,訴說著模糊的話語,當她開始鬆懈地哭泣時拭著她的淚,擁緊她給她安全與溫馨。

  她明白她已脫離夢境,她是在南邊的房間裡,室內的黑暗是因為蠟燭已燒完,溫熱的臂膀是真實的,一個男人正坐在她床上,讓她坐在他的腿上,緊擁著她,那雙臂膀強壯堅定。

  「柯林?」

  「什麼東西嚇到妳了?」

  他的聲音在她耳邊低語,她覺得那麼安全舒適,她的回答像是一聲嗚咽,「我夢見你哥哥要殺我。」

  是她的想像嗎?他的肌肉緊繃著,可憐的柯林,他一定不希望她這麼厭惡他哥哥,他非常崇拜傑斯。

  「我好抱歉,柯林。」她滿心歉意,「我知道你不明白我為什麼怕他。」

  「那就告訴我,為什麼?」那聲音低沉而仍舊十分模糊。

  「我解釋不出來。」

  「可是他從不曾傷害妳。」那聲音道。

  「就目前為止來說。」

  他用手捧住她的臉龐,他的臉近得讓她感到他的呼吸,「他永遠不會傷害妳,席娜。」他絕望地道,「我要怎麼做才能讓妳明白?」

  在她回答之前,柯林已經吻了她,讓她訝異的不只是這第一次碰觸的男性嘴唇,而是這一吻的溫柔,柯林平常那麼粗暴,但這一吻卻是那麼細膩、柔軟,細長的手指由她的頸項滑下背脊,她幾乎不相信這是柯林,那個年輕的男孩。

  她不很情願的試圖離開他,驚奇的發現兩人間的屏障竟然如此的少,他低沉的笑聲,終於讓她知道他是誰,他有一股權威的力量。

  「走……走開。」她口齒不清的請求著。

  傑斯把臉靠得更近,「我傷了妳嗎?」他詰問,但不帶怒氣,「我有嗎?」

  「沒有。」

  「我的吻是不是很可怕?」

  他不給她機會答話,他的唇蓋上她的,但這是一個不同的吻──優雅卻充滿力量,她想她就要昏倒了。

  當這個吻結束後,席娜心裡衝擊著敬畏之情,她花了好長的時間才回過神來,找回她不規則的呼吸。

  傑斯沉醉在其中,席娜柔若無骨的在他懷裡,顯示出異於往常的接納行動。

  「妳響應我了,席娜。」傑斯緩緩說道,「妳喜歡我的吻,所以妳沒有推開我,別否認。」

  「讓我走。」

  傑斯歎息著放開她,站起來,「妳看,我很合作。」

  席娜知道不能流露出她的恐懼,否則只能更激怒他而已。

  「你現在就走,好嗎?」她試探著。

  「妳不喜歡有我做伴?」

  席娜不解了,怎麼有這麼頑強的男人?

  「很抱歉冒犯了你,傑斯老爺,可是我沒要求你吻我。」

  「妳也沒反對,也許妳不希望那樣,但妳的確喜歡它,在那一刻妳完全屬於我,如果妳順著妳的感情,妳將知道妳也一樣渴望著。」

  席娜自問是真的嗎?

  「什麼阻止了你?」她大膽的問。

  「我不想要草草結束的關係。」

  席娜對他的答覆嗤之以鼻,「你連那個也別想得到。」

  「難道我的真誠一點也打動不了妳的心?」

  「你對自己評價太高了,傑斯老爺,你也許統御了整個氏族,也許是個萬人矚目的族長,你也是個好看的男人,但並不表示我就得費心的去吸引你的注意。」

  「好個固執驕傲的小姐,妳一點機會也不給我?」

  席娜想起柯林曾提醒她的,對待傑斯•麥克,絕不能硬碰硬,她要以柔克剛。

  「我很抱歉,傑斯老爺,你是對的,我應該完全聽你的。」

  「看在上帝份上,女孩,別試探妳的詭計。」傑斯明白道。

  「我說了什麼──?」

  「永遠不要假意討好我,席娜•愛文,我可以忍受妳的懼怕,妳的壞脾氣,甚至妳的不情願,但我不跟唯唯諾諾的傻子玩遊戲。」

  席娜眨動著眼,「你很難伺候啊?」

  「我喜歡誠實的態度。」

  她沒好氣道,「我誠實的時候你說我固執。」

  「我是說了妳也的碓是,」他望著她一臉無奈,又說,「我喜歡妳充沛的精力和主見,永遠不要怕表示出真實的自我。」

  「噢,你真是不可思議。」

  「比妳差多了,親愛的。」他愉悅地笑著,席娜也跟著笑開了,喜歡他是多麼容易的事,如果他不是麥克人──麥克族長。

  「我相信我是捲入強風裡了。」她評論道。

  「是嗎?」傑斯說,因她的喜悅而欣喜,「妳想這場風暴是不是很強?」

  「嗯,恐怕是。」

  「希望妳能平安脫險。」

  「也許我運氣好。」

  傑斯開懷大笑,「怪不得我想把自己套進婚姻的圈套裡,席娜,妳真是不同凡響。」

  席娜不那麼開心了,「婚姻?你是開玩笑吧!」

  「不,我準備安定下來,也以同樣心情要求妳加入。」

  事態嚴重了,「你太抬舉我了,傑斯老爺,但我必須拒絕。」她盡可能地柔聲說道。

  「我不接受拒絕。」

  「你別無選擇,」她口氣肯定,「我不嫁給你或任何男人。」

  「特別通融妳,席娜,妳可以再做考慮,」席娜沒有答腔,「我要走了,但我想我可以在走前享受一個吻。」

  他的唇自然的佔有了她的,她不自覺地響應他,那種奇異而顫動的感覺充塞著她,抗拒只是一個意念,無法轉為行動。

  他起身走向門口,「妳再想想我說過的話,這裡不能再有把門鎖住的事,明天早上我要在大廳裡見到妳,願妳從今後有甜美的夢。」

  然後他就走了。

  席娜一大早給柯林吵醒,她還沒有把滿肚子牢騷給發完,就被柯林連拖帶拉的架到了大廳,當然這也是族長下的命令。

  她一出現在大廳裡,就被那雙深褐色如琥珀般的眼眸吸引住了,她逡巡他深藏不露的俊秀臉龐,昨晚的狂亂情緒又倏地佔滿心房。

  傑斯緩緩的目光流連在她清新得像早晨的嬌軀上,她清澈晶瑩的藍眸,和披在背後的紅艷長髮,都使得廳內分外明亮。

  十分正式地,傑斯拉起席娜的手,「我剛開始以為,我們的客人要缺席了呢!妳不是生病了吧──我想。」

  席娜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我只是有點疲倦,昨晚睡得不太安穩。」

  「那我們都一樣囉!」傑斯在她耳畔低喃,滿含暗喻,他拉近她,讓她坐在緊鄰他的椅上。

  布萊•高文坐在他們對面,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注視著傑斯和席娜的一舉一動,而柯林卻一點愉快的表情都沒有地獨自拿張椅子坐在席娜隔壁,好像誰惹了他一肚子火氣的樣子。

  傑斯把他深沉的目光轉向布萊•高文。

  「什麼風把你吹來了,表哥?」

  「一定要有個理由嗎?」布萊問道。

  「當然不必,你就像親兄弟一般。」

  「是嗎?我想,柯林還有幾件事有待學習,尤其是分辨敵友的態度。」

  「你準備教他?」

  席娜觀看著眼前的三個男人,他們似乎是忘了她般的互相鬥著嘴,又似乎是因她而起的爭鬥,柯林對他的布萊表哥很不友善。

  「怎麼了,傑斯,我不是聽說今天有事要解決一下,而且好像有關這位小姐的一個答覆,不是嗎?」

  「沒錯,」傑斯柔聲道,望著席娜,「要是你能在她做客覆前,暫且忍住你的好奇的話,我會很感激。」

  席娜被他突如其來的溫熱手掌給嚇了一跳,她才從未竟的夢境裡醒來,又得面對這一場未做準備的挑戰,實在令人手足無措。

  「果真是個新鮮事,」布萊微挑起一邊嘴角,「我還沒看過那個女人讓你們倆同時落網的。」

  「你不覺得自己太好管閒事了嗎,布萊?」柯林頭一回開口。

  布萊聳聳肩,不做答。

  席娜覺得她不想再看這場爭鬥了,她起身想走開,又被傑斯一把抓回來。

  「不要走,席娜。」傑斯對她說,「我要妳在這裡。」

  「你不能這樣對我,傑斯,這太過分了。」另一個女性的聲音響起。

  「降低妳的聲音,珍妮。」

  「不,我不,我也不走。」

  「哦!妳會的。」

  「天哪!」席娜低歎,以手遮臉,「他怎能如此冷酷無情。」

  「不要浪費妳的同情心在一個墮落的女人身上。」布萊說道。

  「傑斯,你不能為了你弟弟帶回來的小妖婦把我趕走,我絕不原諒你這麼快遺棄我。」珍妮尖叫著跑向席娜,她張牙舞爪的往席娜身上撲去。

  傑斯趕緊把席娜擁進懷裡,而這時候瘋狂的珍妮也被布萊制伏在手中,他一路拖著狂亂掙扎的珍妮往外走。

  「席娜?」

  她聚集了一身被嚇出來的勇氣抬頭瞪著他,「你為什麼那樣對她?又為什麼這樣對我?」她近乎耳語的聲音彷彿對傑斯重重一擊,他神色狼狽。

  「我不知道她會那麼小題大作,妳沒受傷吧!席娜?」

  「問得真是時候!」席娜提高了音調,「你沒有權利留我下來,忍受這類事件。」

  「我並不希望發生這種事。」他又要發一頓脾氣了,席娜垂下視線,她又把他推到渾身火氣的境地了。

  「我已經聽夠了,也看夠了。」她的聲音異常柔弱。

  「不要又來了?」他說,「滿肚子氣憤不會一下子消失的,妳如果想用手打我,就去做,不要採用懷柔策略來欺騙我,我受不了不實的東西,席娜,在我面前不必作戲。」

  「很好,傑斯大爺。」她厲聲道,「我恨你的所作所為,我同情那女人,老老實實告訴你,你絕得不到我,別想。」

  傑斯冷笑,「等著瞧,席娜。」

  「不會有任何婚禮。」她猝然道。

  「也等著瞧,」他搖搖她的肩,「好了,妳還沒吃東西呢!」

  席娜甩開肩上的手,不接受他的善意,「我一點胃口也沒有,如果你不介意……」

  傑斯歎息著,「很好,但是妳將和我一塊兒騎馬,給妳一小時準備。」

  「不。」她嘟著嘴。

  「一小時,席娜。」

  她離開大廳,一古腦的往前衝。

  另一個命令,同樣不得違反的命令,她已經一步一步的成了他管轄內的人了,不知道還得忍受多久。

  ***

  閉緊唇,緩和內心激動沸騰的憤怒,席娜暗暗警惕自己,她在傑斯好意幫她拉穩馬,扶她上馬時一句話也不說,像個忽然乖巧的溫順女孩,她靜靜坐好,靜靜讓馬兒在路上奔跑而不管他們的去向。

  傑斯也一徑沉默著,她不想去猜他的心思,既然他要做他專橫獨尊的族長大人,那就讓他享有一個不搭不理、神色木然的女奴好了。

  琳蒂的騎馬裝上衣有一點緊,不過大致說來都還挺合身,她想到那個溫和慈愛的女人,心情有點轉好了,這下才注意到他們所騎的方向。

  席娜回頭看,城堡幾乎不見蹤影,他們正在山間小路裡上上下下的,跑道兩旁除了幾棵樹以外就是一叢叢短小的灌木叢,他們正背向山谷。

  一陣冷顫穿透她挺直的背,在這裡,沒有住家──沒有人會聽見她的喊叫──祗有他們兩人,她頓悟了他慈悲舉動的背後意圖,他甚至替她把馬扶穩,還幫她準備了騎馬裝,這該殺的偽君子。

  「你帶我去那?」席娜吼著,卻沒有人回答,他連頭也不回,她想要調轉馬頭,「傑斯老爺,請你!我要回去!」

  「不要緊張兮兮的,席娜,沒有人會把妳吃了。」他懶懶答道,卻仍不看她。

  他故意不去理會她語氣中的擔憂,他想讓她好好享受一下自我;但他不會告訴她,他們要去的地方,有一處游泳的好地點,他還不想讓她知道他早就認識她了。

  傑斯開心的咧咧嘴,他當然瞭解他的行為含有太多自私的成分,他希望自己能取悅地,要她盡情的笑、快樂的玩,他要盡全力讓那個在水中嬉戲的精靈活過來,讓她的笑聲撫慰他渴望的心靈。

  席娜在心中祈求奇跡的出現,但願能有天外飛來的救星……

  傑斯出其不意的把馬停住,害得席娜差點一頭撞上他,她屏息等待傑斯的開場,卻不料什麼也沒發生,傑斯回頭來對著她綻露一個無懈可擊的笑容,這是席娜生平僅見可以致人於死的笑容,至少對她來說是具有這種力量的,她糾結了一肚子的莫名情緒飄散在空氣裡,整個人有如浮在雲端。

  「我還是個小鬼頭的時候,常來這裡果。」他簡單說道。

  她眨了好幾下眼睛才回過神來,「是嗎?」她以正常的語調回答。

  眼前一片波光,一座小湖在陽光下閃著可愛的小光點,一疊高高的圓石由山背上延伸到湖底,看來真是賞心悅目極了。

  「是你建的水閘嗎?」席娜問。

  「不是,打我有記憶開始它就是那個樣子,好寧靜的地方,我經常坐在石堆上,看著時間由湖面飄過。」

  「水很深嗎?」

  「深得恰到好處,可以跳水,更適於游泳。」

  席娜望著那清涼碧綠的水波,試想著傑斯在其中戲耍的樣子,卻失敗了,想像他曾是個稚齡的孩童幾乎是不可能的,這個男人彷彿從不曾年輕過。

  「現在還常來?」席娜冒險問道。

  「好幾年沒來了,我好像一直沒有閒過,再說,我只在暖和的天氣裡游泳,今年卻是太冷。」

  席娜差點笑出聲來,她常在春初或秋末的時節游泳,那可比現在冷多了,噢,她多想現在就加入那誘惑的水中,如果她是一個人的話就好了,她歎口氣。

  「為什麼帶我來?」席娜苦澀地問他。

  傑斯轉個身,「我以為妳會喜歡平靜的大自然,顯然,是我弄錯了。」

  「可是我的確喜歡啊!」她向他保證著,為自己的魯莽口氣感到抱歉。

  他再轉身時,唇邊泛出一個微笑,「我很高興我沒猜錯,遺憾的是我不能留下來。」

  「為什麼?」她的聲音似乎過於急切。

  「還有其它事啊!小姐,但要是妳喜歡,我也許能再帶妳來。」

  「今天。」

  他笑了,「也許。」

  「那你可以把我留下來?」她滿懷希望問道,「我很希望一個人靜靜……只要一點時間。」

  他深深望進她閃亮的眼裡,「我能相信妳不會逃回亞伯頓?」

  「你把牠帶走,沒有牠我就不能逃走。」她指指她的馬。

  「是啊!我可以帶牠走,可是妳還是會弄出一些鬼花招,讓我繞個大圈子才找回妳。」

  「如果我發誓會待在這裡一直到你來接我呢?」她使出絕招。

  「妳會嗎?」

  「是的。」她急急答道,屏息等待。

  他讓她等了一段時間,臉上不露動靜,最後終於歎口氣。

  「我想也該是時候發展彼此間的信任了。」

  席娜的眼眸發光,「我可以留下來?」

  「嗯!」

  「留多久?我是說,你多久會回來?」

  他露齒一笑,「最多給妳一個小時。」

  席娜扭開頭,以防他看見她掩不住的喜悅情緒。

  「謝謝你。」她柔聲說道。

  「妳的快樂也是我的歡愉,席娜。」

  他語氣中的認真使她回頭看著他,懷疑他的真實態度,但他只是笑著,像這暖人一身的陽光。

  他轉過馬身,再去牽她的馬,「我把牠帶走──如妳的建議。」他解釋,「免得妳被牠誘惑。」

  當他策馬向城堡騎去時,她自問著,這個迷人又好說話的男人真是她的敵人嗎?他是的,她又自答著,小心他消除人敵意的笑容和好意,他還是傑斯•麥克,強大的麥克族族長。

  他儘管信任她吧!反正她永遠也不能信任他。

  席娜在水裡盡情享受她久違的自由生活,她在不得不起身穿衣時,才戀戀不捨地告別了她愛極的湖水,坐在石上等風把她的長髮吹乾,傑斯要看見她現在的模樣,不知會做何感想?席娜自忖。

  她看到他的時候,他正騎著馬,飛快奔來,他把她的馬和他的一同綁在樹幹上,向她走來。

  「發生了什麼事?」她向他喊著。

  傑斯爬上她坐的石頭,坐在她旁邊。

  「有這麼美的小姐在此等候,還不該教人急著加入的嗎?」他笑著遞給她一個袋子。

  「什麼東西?」

  「我想起妳還沒吃東西,就帶一點食物來給妳。」

  席娜打開袋子後驚異的看著他,「一點?這是一滿袋。」

  「其實也不光是給妳的,」他淡然答道,「來,坐過來一點。」

  席娜納悶著,她似乎不習慣他的體貼舉動,為什麼?

  她微微調整坐姿,面向他,他開始把袋裡的東西一一放在她膝上──一小瓶酒、麵包、雞肉、餅乾──直到東西多得滑掉下來,她開始笑得渾身顫動,「夠了,傑斯。」她喊著。

  傑斯忽地倒在石上,兩腳伸直,重重的吁口氣,席娜也鬆口氣,帶笑的望著他頎長的身子,他又坐起來,開始和她一同分享食物,她一面看看蔚藍的天空上飄浮的白雲,一面偷偷打量他,每當眼光不小心遇著他的,她就趕緊避開,一件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她竟愈來愈覺得和他相處的自然,及四目相接時傳遞的暖意,她不該喝酒的,酒精使她變得軟弱。

  席娜決定打破沉默,「我們可以不回去嗎?」

  「不急。」

  傑斯沒有堅持回去的意思,他做了最大的冒險是為了讓她自由自在的游泳,而他等待和她獨處的這一刻太久了,他不願輕易破壞。

  他感到極大的轉變,從他回來到現在,沒有一句譏諷的言詞,她的眼裡也沒有以往的駭怕,這已經夠讓他忘懷一切的了。

  席娜決定洗一下手,但石頭太高,她構不著,於是她往前趴在石上,想伸手取水,她才把手伸到水裡,傑斯已經反個身趴到她旁邊,幾乎和她半邊身子貼在一起,她知道她可以跳進水裡離開他,但是她沒有那麼做,為了某種她不清楚的原因,她靜靜的維持原來姿勢。

  他的手抓住她的,替她在水裡洗著,他那雙褐色的眼眸眨也不眨的盯著她,她濕淋淋的手被放在他唇上──他逐一的吻過她圓潤的指尖,不知什麼時候,他已經趴在她身上,他的舌尖撫過她豐潤的下唇,溜進她等待的甜美口中。

  如果席娜還有理智,必然已經阻止了他,但一種奇異而陌生的感覺控制了她的思緒,再也沒有任何事比現在更令人深陷的了。

  他的唇更深入的探索她的,一隻手在她領口游移游移,撫著她胸前的花邊,撫著她飽滿的胸脯,她霎時清醒了,他要為她寬衣嗎?

  席娜把手移到胸前想推開他,但是傑斯握著她的手,把它放到他頸上。

  「你──必須停下來──傑斯。」

  她的聲音只比耳語還大一點,看著她,他綻開一個瞭解的微笑,他的眼光游移著,在她姣好的臉龐上每一吋肌膚停留,他溫熱的唇追隨他的目光,緩緩摩擦,不漏過任一個優美的線條,輕輕的氣息吹拂著她,他的唇終於合上她的,以他所有的柔情,使她顫抖。

  「妳好像蜜一樣,而我永不滿足對妳的需要。」

  滿足?他要把她吞了嗎?她開始掙扎,卻被他緊緊擁住。

  「不要,席娜,讓我品嚐妳的甜美。」他的聲音是一句呢喃,「讓我──」

  他的唇再度吻上她的,手在她頸上細滑的肌膚上撫著,這一次,當他的手放在她胸前的花邊上探索時,她沒有打破這個迷咒。

  他撥開她上衣的領口,而當他把他的手覆上她的胸脯時,她輕顫了一下,他溫柔的捏壓著她,碰觸著她從未被別的男人碰過的禁地,帶她往失神歡悅的境界裡去。

  傑斯感覺到,她是他的了,他知道這是事實而深深感動著,他像匹脫韁的馬,自由地奔走在他心愛的夢境裡,她移到他身上,使他更強烈的意識到她柔軟玲瓏的嬌軀,沒有其它女人能讓他如此渴望,但這是席娜,他對她的需求是無盡的,他已經喚醒了她,他要她知道他所有的激情慾望,他要她一樣的渴望他。

  他的唇順著她頸項柔膩的線條滑向耳邊,她呻吟著打著哆嗦,他的手在她背上撫弄著,在他把她腫脹的蓓蕾含進嘴裡時,她輕叫了一聲,她雙手撫摸著他的臉,他微鬈的髮根,她像全身著火了一般,那燒灼的焰火,使她一陣疼痛。

  「傑斯!嘿,傑斯!」

  他們都聽見了,傑斯往旁邊望去,他的眼裡閃著危險的光芒,他看見柯林正騎著馬往峭壁這頭過來。

  「我會把他撕碎,老天助我。」傑斯由齒縫中擠出一句詛咒,他看看席娜,她的眼裡又是那種忿恨交加的神色,豐潤的臉上一片白,她就這麼瞅著傑斯。

  「別那麼看我,席娜。」他慘痛道,「妳沒做錯,我也沒有遺憾,剛才發生的都是很自然的事,改天我們再把它做完,現在快把衣服穿好,我不要我弟弟看見妳這個樣子。」

  她的臉上恢復血色,不過是發燙的紅色,一直紅到頸項,她轉身背向他穿衣,哦!天!她做了什麼?

  她等她不規則的心跳較平穩時,才轉回身找她的斗篷,卻發現被傑斯拿在手上,他幫她披上,手掌在她肩上多停留了一會兒,她低著頭,不去看他,她再也不要看到那雙眼睛了。

  「妳還好嗎,席娜?」

  柯林把馬停在湖邊,走到他們身旁。

  「一切都很順利,柯林,」她的聲音有些不穩定,「我們騎了一會兒馬。」

  柯林掃視她一圈,「還游泳了?妳不認為這天氣太冷了嗎?」

  「怎麼?」她頓住了,當然啦!她的髮尾還有點濕呢!她吸入一口清新的空氣,突然間,她對這兩個男人都有點煩了,她自顧自地去牽她的馬。

  「妳想到那兒去,小姐?」傑斯喊道。

  「回城堡去,我自己找得到路,謝謝你。」她賭氣答道。

  「席娜!」

  她沒有回頭,一腳跨上馬背,拉起韁繩,雙腿一夾,馬兒很快的往前跑,她純熟的技巧使身後兩位男士讚歎不已。

  「她可不是一般的生手,我絕沒猜錯。」柯林凝視著她的背影喃喃念著,「你絕找不到一個愛文族的人會教出這麼好的騎者,尤其是女人。」

  他回頭看傑斯,卻沒料到碰見一雙陰沉沉的眼睛,「如果你不是我弟弟,」他冷冰冰地說,「我會很樂意的把你殺掉,到底是什麼鬼把你帶來這裡?」他以咆哮完成整句話。

  「我們有客人來堡裡,」柯林很快解釋道,「強生來看看你的馬,他帶了一個討人厭的包包,我想你或許有興趣。」

  「他可以等我回去,柯林,他反正都要留下過夜的。」

  「沒錯,可是我怎麼會想到我會打擾了你呢?傑斯。我實在不覺得抱歉,」他盯著他哥哥那副暴風雨似的臉龐,「你最好下去泡泡冷水,平靜一下,別擔心,我會去看著席娜平安回去。」

  他在他哥哥拉住他的手前騎馬走開,而且毫不掩飾的開懷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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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5 03:35:58 |只看該作者
第06章

  席娜多繞了一段路,才回到房裡,她不想經過大廳,不想碰到任何人,所以她才從樓梯的另一邊上樓,當她打開房門,看見兩件新的衣服放在窗前的椅上,她不由自主地流下淚來,一個絕望的想法鑽進她的腦裡──她永遠也不能離開這裡了。

  她把自己甩到床上,啜泣著,又很快坐起來,她的呼吸急促,緊張的感覺滲入她的血管裡。

  「天哪!他對我做了什麼?我竟然一碰到他就會想到……」

  怎麼發生的?她找不到答案,滿腦子亂烘烘的,她知道的只有她被一種神奇的感官給牽引著,然後一切都想起來了,每一件事,每一分鐘,她羞紅了臉。

  「他是個會使魔法的魔鬼,他一定下了咒語,我要遠遠的離開傑斯•麥克。」

  那個令席娜哭了一下午的人,那天稍晚的時候來到她的房門口,她已經睡了一會兒了,醒來時滿臉淚痕,她從醒來到現在,就坐在窗前梳著她的長髮,試圖減輕她心裡沉甸甸的壓力,和莫名的緊張,傑斯開口的時候,她還是嚇得從椅上跳起來。

  「妳八成很喜歡這個房間,妳花很多時間待在裡面。」他評論著,露出懶懶的笑容。

  「至少我是一個人在這裡,我曾是。」她故意背向著他,「你來做什麼?」

  「來請妳到大廳去,我們來了客人。」

  「我建議你自己去陪伴客人。」

  「我希望妳在身旁。」

  「我希望留在這裡。」

  「有人會失望的。」他微彎嘴角。

  「這算是命令?」

  「是的。」

  「你以為是你是誰?」席娜生氣叫道。

  「麥克族的領主。」他像說一件普通事似的。

  「我不是你的族人,你對我沒有權利。」

  「夠了,席娜,我不想跟妳爭論,我不過請妳下樓,學著和人相處,妳快成了隱士了。」

  「你不顧我的自由,傑斯老爺,你否定我的一切。」

  「妳學不會女人應屬於男人這個道理嗎?」

  「只有在女人放縱男人時才是如此。」

  「好了,席娜,別再說這些,不要讓我強拉妳,來吧!」

  席娜壓抑到嘴邊的話,她為什麼要對他吼叫呢?她只是無助而已,而他倆都很清楚這一點。

  但她還是要維持最後一分尊嚴,「不要擋在門口啊!」

  「為什麼?」

  「因為我要過去。」

  傑斯咯咯笑著讓開路。

  下樓的時候,席娜一直和他保持幾步的距離在他前面走著,大廳裡充滿了人和雜音,空氣有點混濁。

  「一次大聚會,」傑斯在她身後耳語,「我們很少有這麼多客人。」

  「是重要的客人?」

  「祇有威廉•強生和他的隨從,威廉住在東邊,過了河那裡。」

  「朋友還是敵人?」

  傑斯蹙著眉,「我想可以這麼說,威廉又想做我的朋友,又會沒事找找麻煩。」

  「我要不要避免問及機密話題?」

  「別傻了,席娜!」他明朗地說道,「我早說了,不要把感覺藏起來,不要隱藏妳自己,我的意思不夠明暸嗎?」

  「夠明瞭了!」她衝動答道,「一個人必須完全把他暴露在你的壞脾氣下。」

  「不是妳,席娜。」

  他溫熱的氣息吹在她耳邊,她強裝的膽量立刻消散無蹤。

  「你……你的客人在等著。」

  「他們可以再等一下,」他扳過她的身子,但她迴避他的眼光,「看著我,席娜,告訴我讓我等了一天的答案。」

  她保持她不合作的樣子,「我不懂你的意思,傑斯老爺。」

  「妳懂。」他輕聲回答,「我已經很有耐性。」

  「耐性?」她總算抬起頭,「你等了一天就聲稱那是你的耐性?」

  「對我來說是的,」他笑著,「我原想回城堡前確定妳的答覆,但是卻沒料到那個被打斷的……調情。」

  席娜像給炮轟了一樣,由頭紅到腳底,哦!她就知道,他現在就開始用來取笑她了,難道他不明白他的魔力只在觸到她的時候才有效?他缺少一個教訓,而她準備給他一個。

  一個嬌美動人的笑容漾在她唇間,傑斯深吸了口氣。

  「妳要告訴我?」

  「還不是時候,傑斯老爺。」

  他捺著性子,「為什麼不是?」

  「我不認為我的答覆是……你想聽到的。」

  她看著他血脈僨張,呼吸急促而混濁,她可以感到他手臂的肌肉糾結,極度的緊張使她揚著下巴。

  他就要殺我了,她狂亂的想著,他就要因我的拒絕而殺了我。

  「妳是對的,席娜。」他最後說,「還不是時候。」

  「什麼?」

  她的驚訝讓他好過了些,「我們昨天才談到信任的事,妳還沒準備好信任我,所以我再給妳一點時間,我會等妳。」

  「但是──」

  「我會等妳,席娜。」

  話題結束了,他握著她的手帶她走進大廳,繩子在他手上,所以他可以等,他是這麼想的嗎?就讓他等到星星全掉下來的時候吧!

  「威廉先生,讓我跟你介紹由亞伯頓來的席娜•愛文小姐。」

  「我是──」威廉•強生一看見席娜,便差點把一口氣梗在喉裡,「多令人驚喜啊!」

  席娜在傑斯帶她入座前朝他點頭致意,傑斯坐在她和那個連臉都不沒瞧清楚的陌生人之間,她想向前傾,看看那人的模樣,卻碰巧傑斯也向前靠了一點,擋住她的視線,她只好環視大廳一周,遇到一大堆回視她的眼光,一雙雙眼裡都是疑問。

  熱騰騰的食物很快端上來,每一樣都很令人垂涎,但卻引不起席娜的食慾,她正為剛才的奇異眼光困擾著,他們在想什麼?對一個替換了前幾天還是珍妮在坐的位置的女孩,他們會怎麼想?這可提醒了她,她真的只認識了傑斯•麥克兩天嗎?

  「正如人生一般。」席娜不由低聲自語道。

  「妳剛剛說了什麼嗎,親愛的?」

  琳蒂•麥克坐在她另一邊,「我沒看見妳。」席娜歉然道。

  「我才進來,我知道妳今天很開心的騎了馬。」

  「誰告訴妳呢?」

  「怎麼?當然是傑斯啦!他說妳玩得很開心,我聽了很高興,席娜,那小子跟妳一起去的,他終於決定安下心來和一個女孩長久相處,真是件可喜可賀的大事。」

  席娜差點窒息,「但是我還沒準備好!我可以跟妳保證。」

  琳蒂拍拍她的手,「我瞭解妳的顧慮,親愛的,傑斯是個難纏的男人,跟他父親一樣,羅比可以是最可怕的人──但絕不是對他所愛的人,他也是,找到一個合適的女人,他會愛她一輩子,直到她死去──或是直到永遠。」

  「愛她?可是柯林說他父親和母親總是吵個不休,我現在住的地方就是給她躲起來的地方。」

  「是啊!他們老吵個不停。」琳蒂因甜美的回憶,而綻放笑容,「但那也是一種愛的表達。」

  席娜全給弄糊塗了,「我不同意,親愛的琳蒂,真正的愛應是和諧共享的,還有關切,還有──」

  「妳可有不少概念哪?」年老的女人微笑以答。

  「嗯,我想應該是那樣的啊!」

  琳蒂輕笑道,「那是一種較溫和的感情,但當兩個同樣意志堅決的人愛上彼此的時候,他們免不了要常常挫挫對方的銳氣。」

  「我想是吧!」

  「現在來說傑斯,以他這樣桀驁不馴的個性,如果又碰到一位獨立個性的女孩,那麼他們也許會有不少爭執,不過,她所得到的必定比失去的要可觀多了。」

  席娜有點氣自己的好奇心,但依然忍不住的問,「那又為什麼?」

  「因為愛,親愛的,還有什麼能讓他娶妻?沒有人可以命令他,他更不需要為聯盟結婚,他已經有了強大的軍力,又比誰都富有,所以他不需為女人勉強自己,沒有女人拒絕過他。愛,親愛的,那是唯一能讓他結婚的理由。」

  琳蒂的思緒又不知飄到那兒去了。

  席娜心裡亂紛紛的想心事,愛?傑斯不可能為了愛才把她強留下來,她想起尼爾告訴她的話,他會娶了一個女孩,再處心積慮的折磨她,他有的是鐵石心腸,他不懂得去愛,他不能那樣對她,她要離開這裡。

  她細細打量四周的人群,柯林會帶她走嗎?不可能,當初就是他堅持不讓她走的,布萊•高文已經走了,那還有誰呢?

  那個威廉•強生,祇有他了,他跟傑斯的關係並不穩固,他有可能幫她。

  她傾前仔細看看那張陌生的臉龐,威廉•強生擁有一頭紅髮和棕色的眼眸,平凡的長相和似乎不很強烈的個性,使他在人群中不易讓人一眼發覺。

  「你要跟她結婚,傑斯。」威廉的臉色很難看,「我妹妹跟我發誓你答應娶她。」

  傑斯平靜的回答,「她說謊,她很清楚我是不結婚的,但她還是決定留下來。」

  「你利用她,傑斯,像你利用別的女人一樣,然後再甩掉她。」

  「我的女人都是自願的,」傑斯的聲音提高了,「你妹妹來是基於她的選擇,走也是一樣──為了錢,她是帶了一袋黃金滿意的離開的。」

  「她去那裡了?」

  傑斯大笑,「原來你找不到她?那就是所有的原因?」

  「據我所知,她可能死了。」

  「不可能,威廉,你會找到她正活得好好的,她當初為了逃開你才來尋求我的保護,現在她才不肯輕易回去。」

  「全是謊言。」

  「是嗎?」傑斯回道,「你是指她來我這裡,還是指她沒回去的事?」

  「雜種。」

  傑斯緩緩起身,而威廉•強生的臉色發青,他突然警覺到自己的失言,兩人間瀰漫著一股可怕的沉默,席娜看不到傑斯的反應,但卻清楚的意識到他緊繃的背部肌肉。

  他發出來的聲音冷颼颼,「用你這句侮辱的話來交換我的歉疚和你身為客人的身份,你要在明早以前離開這裡,強生,而且你在這裡已不再受歡迎。」

  傑斯大步走開,席娜轉向琳蒂。

  「這是怎麼一回事?」她小聲問,因為威廉•強生仍坐在離她不遠的位置。

  「他的遭遇悲淒,使他如此,威廉的父母早逝,他親手撫養他妹妹長大,卻因為對她的疼愛,使他管教過嚴,也難怪他不瞭解自己的妹妹,親情蒙蔽了他的眼睛,那女孩在這兒的時候,不斷訴說她哥哥的弱點,作為笑話,她心中並沒有任何人,除了財富和權勢以外,她什麼也不要,她走了是他的幸運,不過我怕他沒有足夠的智能來瞭解這一點。」

  「那他會離開嗎?」

  琳蒂笑著移近些小聲說,「他也是個倔脾氣,他現在隨時會走。」

  席娜正懷疑她的話,就見到他站起來叫喚著他的人,幾分鐘後,他們全走光了。

  席娜不甘心眼見她最後的機會泡湯,她急急向琳蒂說聲對不起,趕緊追在威廉•強生的後面。

  他正站在馬廄旁跟四個人說話,等他的隨從牽馬出來,席娜往他的方向奔去,看見的是一條通往自由的大道。

  「威廉老爺我有一事相求。」她對他說。

  「看看這是誰?傑斯的新寵物呀!」他很快地記起了她。

  席娜控制住激動的情緒,「我不是,但他正竭力想說服我•威廉老爺,我必須離開這裡。」

  「什麼阻止了妳?」

  「他,是他不讓我一人離開。」

  威廉的眼光發亮,「妳原來是個囚犯?」

  席娜不安地扭絞著雙手,「這……很難解釋,威廉老爺,麥克族長要親自送我回亞伯頓,可是我不敢和他單獨相處,他又不讓別人送我,我怕他,你知道嗎?可是我又想離開這裡。」

  「妳想去那裡?」

  「我想回亞伯頓,他要求我嫁給他,我不答應,可是他卻不讓我走,請你幫助我,好嗎?」

  「結婚,嘎?」威廉一副沉思的表情,然後就陰森的笑了,「我幫助妳,小姐,我很樂意。」

  她不喜歡他笑的聲音,但是她暫時把那種感覺撇開,她一定得跟他走,否則就得待在現在的地方。

  ***

  傑斯的門是給人用力的撞貼在牆上的,他神態自若地在床上坐了起來,正好看見柯林那「誰敢惹我」式的大步進攻。

  「我警告你,傑斯……」

  柯林不說了,看見傑斯單獨而且穿著整齊地坐在他那張大得嚇人的床上,他心裡開始發慌了。

  「繼續啊……兄弟。」他懶懶地看著柯林,給人的感覺卻是危機四伏。

  「我……我以為席娜在你房裡。」柯林歉然道。

  「我也希望有這種事,你找過別的地方嗎?」

  「全找了,她房間、大廳,連廚房我都找了。」柯林的聲音有點尖銳。

  「強生。」傑斯吼著,他的臉上立刻烏雲滿佈,但還是坐在床上不動。

  「你就讓他把她帶走?」柯林哭笑不得地問。

  「我們沒有權利把她帶回來,柯林。」傑斯很小聲地回答。

  「你對她有責任,你忘了嗎?」

  「只有她人住在這裡的時候,弟弟。」

  「可是如果強生傷害了她?」柯林咆哮。

  「夠了,你以為我不想帶她回來?如果她是麥克族人的朋友或敵人,我都可以想點辦法;她是愛文人,我如果跑去抓她回來,強生會通知他們的頭兒,那我一點權利責任也甭談了。你替我找個好理由,我負責把她帶回來,不論強生把她帶到那裡。」

  ***

  「傑斯老爺。」隨從手捧著一壺熱酒放在傑斯桌上。

  「外頭有點冷,是嗎?」

  「有一點。」那人把手搓揉著。

  傑斯將他的眼光移向火爐上,沉思著。席娜一走,天氣就轉冷了;五天來,傑斯四處找尋她的蹤影──他在亞伯頓找了兩天,還花時間在那周圍打探愛文人的消息,甚至有半天時間坐在救濟院裡,跟那些流浪人詢問席娜的事。他遍尋不到那個修女姑媽,沒人聽說過那個人。謊話,他早該知道。

  他的心結就像天空一樣灰暗。他告訴自己,再找到她一定要盡量使她高興,不能再失去她。可是去那裡找她呢?

  「派對在那裡舉行?」那是傑斯的妹妹在室外辦的派對。

  「雨下得太綿密,看不見遠地方。」

  「到底是那一個小姐在這種天氣想到舉行派對?」

  「黛芬小姐。」

  傑斯皺眉,「我該猜得到的,大概是珍妮•馬丁編了一套奇怪的話,達賓就來看個究竟了。」

  「沒看見達賓老爺。」

  「你看見誰了?」

  「嗯!我相信是唐奴族長在做護衛小姐的工作。」

  「見鬼啦!」傑斯喊道,「他娶了佛根人還敢到這兒來?」

  「真的?你聽到消息?」

  「非正式的,不過有什麼事能阻止他?如果他是來引見他的新娘子,那他是打錯如意算盤了。」傑斯生氣的說著,「把那人帶來,他有沒有跟他老婆來?」

  「我不知道,傑斯老爺。」他說著往後退一步,他可不想被暴風刮著。

  「如果有,叫他倆一起來,現在就去。」

  「你要在這種天氣把那可憐的女人趕走?」

  傑斯狂怒的盯著他,過了一會兒,他笑著說,「我想那太殘忍了,你說的對。帶他們來吧!我想看看他新婚的妻子,聽說她是道格最疼愛的女兒。」

  道格•佛根。他想起了往事,如果不是尼爾放了他,今天將是如何不同的局面,他搞不好還得恭敬的招待唐奴和他的「大姨子。」。他想到尼爾──那個為姊姊不惜冒險的男孩,就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他也不能傷害那位唐奴的新婦。

  一陣吵雜的聲音穿透了雨聲,傑斯回過頭就看見了那群吱吱喳喳的人。除了唐奴和他帶來的四個男人,還有黛芬和她的隨從的二男一女外,根本沒有佛根人的影子。

  「你們就這些人?」傑斯俯向前親吻他妹妹的臉龐。

  「你要找達賓的話,很抱歉,他沒來。」黛芬回吻他,把手伸在火堆上,「他要去辦那些無聊的正事,我就苦苦哀求他讓我來這裡做不速之客,他答應了。」

  「離上次的來訪沒多久嘛!」

  「我們可沒留多久哦!傑斯。」黛芬提醒道,「我不是來帶珍妮回去,如果你──」

  「珍妮?」傑斯打斷她,「我送她回去了,她應該在妳出來前到達的,妳沒遇見她?」

  「沒有,她大概在回去的路上找到新目標了,她很能安排自己的生活。別擔心她。」黛芬說著自個兒取暖去了。

  傑斯看到唐奴正把濕衣服放在火邊烤乾,他想了想,還是決定問個究竟。

  「這種天氣真不適合招待客人。亞力,你大概也知道我的脾氣,還好你沒把你的新娘子帶來。」

  「可是我沒有結婚啊!」

  傑斯顯然十分訝異,「你不是想引見你的新婚妻子?那你為何而來?」

  「來續簽和平條約呀!我從你上次婚禮到現在都沒有你一點消息,不知道你的意思如何?」

  「既然你沒有娶那女人,尚有商量餘地。」

  「如果我娶了她呢?」

  「我們總有一天會成為敵人。」

  「可是,傑斯──」

  「不要弄錯我的意思,亞力。」傑斯打斷他,「約定依然持續,那是我和你之間的關係;你和佛根族的聯盟是你跟他的關係──我們終會為此起衝突,你知道嗎?我和他的敵意不變,而你夾在中間,你的選擇會很困難。」

  「你可以結束和他的戰爭。」

  「我已經沒有選擇了,是他先毀約的。」傑斯答道,「你聽說了我被關起來的事?」

  「聽說?」亞力有些激動,「我就是因為那件事才退婚的,那天我剛巧在走道上,聽那個女孩跟他父親爭辯,說是她的叔叔看見她在囚室前走過,就強說人是她放的,那種不服輸的個性,誰娶了她都要難過一輩子。」

  「哦!那你就退婚了?」傑斯笑得前仆後仰,他很高興聽見尼爾並沒有為他受罰,那就好,他還真有點喜歡那小子。

  「我看不出來有什麼好笑的,傑斯。」亞力正經地說,「我也是萬不得已的理智判斷下,才放棄她,她是我最想要的女孩。」

  「噢!當然,一定是個絕世的美人,才會讓英雄難以割捨啊……」傑斯還是笑著。

  「沒有比她更美的人了。」亞力說道,「沒有人有她那種鮮麗的紅髮,清澄亮潔的藍眸和珍珠一般白皙的皮膚,她被稱為佛根族的珍寶是有道理的。」

  傑斯倏地坐正身子,有可能嗎?有這麼相像的兩個人?他是不是聽錯了?

  「她八成有個可愛的名字吧?」傑斯試探道。

  亞力的眼光迷濛,「為什麼嘲笑我呢!傑斯,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得到那個女孩嗎?」

  「當然,原諒我,亞力。我很久沒有見到席娜了,否則我大概跟你一樣。」

  傑斯忍住呼吸等著,亞力會說:席娜不是我說的女孩。或者,他會說……

  亞力露齒笑著,白顧自說著,「哦!你比我還嚴重,居然對敵人的女兒有野心。就算老道格願意,她也不會同意。我聽見她說了,她要選擇她的男人,如果不是那樣,我早就去亞伯頓,試看看能不能再贏得芳心。所以你的希望比我好不到那裡去……」

  傑斯沒有再聽下去,他聽見腦裡轟然一響,往事點點滴滴在他心中回想起,席娜是道格•佛根的女兒,他曾拒絕娶的女人。

  傑斯搖晃著腦袋,他應該把它連貫起來,可是他沒有,他下意識的想排斥席娜是佛根人的想法。不過這都沒有關係了,他對她的需要、對她的感覺,永不改變。

  「你有沒有聽我說,傑斯?」

  「什麼?」傑斯回過神。

  「我說你要堅持想娶她的話,老道格可能會同意。」

  「我很懷疑。」

  「誰能獲得她的青睞,他就是最幸福的男人。」亞力說道。

  「那是一定的。」剎那間,傑斯覺得快樂多了,「我現在要出去一趟,亞力!很高興看到你來,留下來多住幾天啊!我可能過幾天才回來。」

  「這種鬼天氣你要上那兒去?」亞力驚訝地問道。

  傑斯大笑著,再也掩不住他雀悅的心情,「去亞伯頓,去贏回那個絕世佳人。」

  「席娜?」

  「是啊!」

  「但她是你的敵人,傑斯,至少她是這麼想的。」

  「完全不錯,是我的敵人──我會改變這個不利的因素。」

  傑斯笑著走出去,但他沒有愚弄自己,他知道事情是很不容易做到──可是他不是輕易放棄的男人。

  ***

  席娜被關在一間又小又暗的房間裡,門外加了鎖。她每天只有少得可憐、又奇怪無比的食物果腹,還要面對強生那張愈來愈令人生厭的臉。

  原來她以為的救星,卻是個想利用她為報復傑斯工具的惡棍,他說要用她來償還傑斯欠他妹妹的。於是有一晚他醉得歪歪倒倒跑來小房間,他想欺侮席娜,結果不知道是他喝得太醉了,還是席娜奮力掙扎的奏效,他終於跌跌撞撞的失敗而回。

  自那天以後,大概基於對自己笨拙的行為的難為情吧!他就不曾在小屋裡出現了。

  「噢!什麼也比這裡強,就連傑斯那種咄咄逼人的態度都可愛多了。」她告訴自己。

  什麼時候開始想他的!她不能確定,她就是這麼日日夜夜的回想起他說過的每一句話,他的眼神、他的撫摸──他的神奇魔咒。

  真是瘋狂!她以為逃開了他,他卻是根植在她腦海裡了。

  「我不能忍受了,四壁漸漸逼來,黑色的牆,沒人可說話,沒有亮光,糟透的食物,和一個靜得跟殭屍一樣的僕人,再過幾天我就會瘋了。」

  威廉•強生終於等到他的客人,外頭的崗哨傳話來,已經看見傑斯的馬遠遠的往這裡來。

  什麼事耽擱了他?強生早就在等他。那女孩來了一個多星期,他已經開始以為席娜說的是假話,傑斯對她根本沒興趣。不過,反正他還是來了。此刻,強生正努力讓自己得意的情緒莫過於明顯。

  遠遠傳來踩在地上的足聲,許多雙靴子踩在樓梯上。

  傑斯出現在小會議廳的門口,他身後有六個隨從。他摒退左右,一人走進來,他穿著花格子的呢披肩,看起來更英挺、健壯。腳上一雙長到膝蓋的靴子,臉上滿是寒霜。

  威廉覺得由指尖傳來一股不安的情緒。傑斯的眼睛炯炯有神,卻燃著風雨欲來的危機。他的唇一絲不苟的緊閉著,威廉有點打顫。

  傑斯說話了,「我有兩天沒睡,強生,我很累了,而我已經白跑了亞伯頓兩趟。你自己告訴我,你把她留下來的居心。」

  威廉艱澀的笑了,由他喉嚨裡發出乾澀的聲音,「她自願如此。」

  「我不認為那是真的。」

  「我很歡迎你把她帶回去,傑斯。」威廉又發出剛才那種笑聲,「事實上,我覺得已對她厭倦了。」

  「厭倦?」傑斯拿手刷過頭髮。天啊!他累死了,「你最好解釋一下。」

  「還有什麼好說的,朋友?通常人的品味應該愈來愈高,可是這個女人除了美貌以外一無所有。我很驚訝,我以為像你這種閱歷無數的男人應該喜歡……更具誘惑力的女人。」

  傑斯一把抓住他的領口,他們的臉幾乎碰在一起,「你是說你已經碰過她?」

  「傻瓜才會承認!看你一副想揍我的樣子。」

  「你選擇告訴我,還是讓我殺了你。」傑斯咆哮道。

  威廉試圖掙脫他,卻給抓得更緊,他覺得愈來愈害怕。

  「你真不可理喻,傑斯,如果你不讓人分享她,你早該說的,我從來不奪人所好。再說,是她求我帶她來,也是她求我讓她留下。」

  「那我想也是她求你帶她上床囉?」

  沒有回答,事情夠明瞭了。一聲低吼,近似痛苦的低吼由傑斯喉中發出。他把威廉推得老遠;他想把他痛揍得死去活來,甚至不惜殺了他。該死的是那個人說對,他沒有權利獨佔席娜,她有權選擇自己所要的。但看在上帝的份上,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帶她來這裡,強生,快一點,在我沒忘記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之前。」

  傑斯一個人待在廳裡,站立在火爐前,它的熱度尚不及他心中燃燒的嫉火那樣強烈,他想告訴自己沒有佔有席娜的權利,但卻減輕不了傷痛的感覺,他寧可讓千百倍的疼痛喚醒他倍受苛責的良心。

  「傑斯老爺?」

  他突然轉身。一個微弱而羞怯的笑容展現在她臉上;重新武裝自己,他知道他不會為已發生的事怪她。他並沒有擁有她,可是為什麼她選的是威廉•強生?那個微不足道的小人?他合上他一眼的傷痛,親愛的上帝!他永遠也不能理解這件事!但他不會怪她。無論如何他會試著不去怪她。

  當他睜開眼睛時,凝視的眼光中已減去些許的激憤。席娜站在原地不動,她曾想許多次他來搭救她的情形,而現在她開始懷疑這是福是禍。他看來是那麼的生氣!

  傑斯看著她望向他的眼光,感覺到那裡有太多的猶豫不決。她看起來並不太好。眼眶下的陰影,縐得不得了的綠色長裙,散亂的長髮,她很虛弱。或許她跟強生在一起並不快樂,或許……

  「妳跟我走,不准再說話。」他不容反駁的說,「強生在那裡?」

  席娜回頭看看,然後搖搖頭,「我不知道,他帶我來以後就不見了,我猜他可能害怕見到你在──」

  「不管那些了。」傑斯不讓她說完,「我一碰到那個人就想殺了他。」他大聲重複著,「你聽到了,強生,別再讓我碰到你。」

  席娜眼裡儘是詫異,當他抬著她的手臂拉她出廳門時,她走在右邊。他知道她是被關在這裡嗎?也許他不是生她的氣,他氣的是強生。他狂暴的態度並非她期盼的。

  傑斯的隨從牽馬過來,席娜很快地發覺沒有多出來給她騎的馬,她讓傑斯幫她騎上他那匹高大的雄馬,再讓出位置給他。

  在傑斯臂膀的環繞裡,她一點也吹不著冷風;她側著頭好跟他說話,「傑斯老爺,你是不是要帶我回亞伯頓?」

  「不是。」

  她不理睬他堅定的答覆,「可是我想回亞伯頓去。」

  「真的?」他陰沉的說。

  席娜皺著眉,「你說過要帶我回去,我現在就請你實現諾言。」

  「妳該在有機會的時候讓強生帶妳回亞伯頓。」傑斯說道,「我的諾言已經實踐過了,席娜,不必狡辯,不准再做第二次要求。」

  「但是……為什麼!」她叫著。

  「重要的是我忘了聲明我的權利而鑄成大錯,我會記取教訓,所以一回去我們就宣佈婚事。」

  「我反對!」她厲聲喊著。

  傑斯冷冷回答,「沒有妳的同意也能算數,為了妳的答覆我已經錯過太多事了,我要盡快把它辦好。」

  「這是野蠻又不公平的做法!你不能勉強我,傑斯。祇有我父親能決定讓我嫁給誰。」

  「如果他同意?」

  「他不會把我嫁給像你這樣的野蠻人!」她已經氣得忘了一切,「我不會同意,我要告訴你所有的親人,我是被強迫的,如果你真的宣佈,等於是搶婚。」

  「去你的,女人!拒絕我卻自願的跟強生在一起,嗯?妳怎麼能那麼做?席娜。妳為什麼心甘情願的給了他?」

  「你怎敢譭謗我?」她氣得發抖,「我還是處女,就算如此,我也不把它獻給你!如果我不是完璧,也不關你的事。哼!隨你去想好了,想得愈壞愈好,那你就不會對我有興趣了。」

  他吻了她,因為他想讓她閉嘴,也因為他情不自禁。天啊!她對他做了什麼?沒有人比這個嬌弱的女孩更能打動他,或給他如許的傷害。

  他放開她,他的聲音溫柔平靜,「我依然要妳,席娜,我也會得到妳,在不久的將來,等一切都完成了以後,妳會知道這些爭吵都是無謂的浪費時間而已,親愛的。」

  他加快速度以趕上前面的人。

  席娜有一堆的疑問,他卻已不給她發問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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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5 03:36:14 |只看該作者
第07章

  「還沒進去休息?」

  柯林猛然醒來,發現他哥哥站在他面前。傑斯一副精疲力竭的樣子!但心情好像不壞。他又躺回他靠火邊的椅背上。

  「我不很累,」柯林打個呵欠,「你走之後,我都很晚才睡,在這兒守衛。」

  「是嗎?」傑斯故意問他。

  「你怎麼不說一聲就出去?」柯林不快地詰問。「這是第二次了,老天爺,你不知道有人會擔心嗎?」

  「你擔心?」柯林不答腔,傑斯咯咯地笑了,「哦!我知道你很關心,我向你道歉,我很抱歉,柯林,不會再發生了。」

  「告訴我怎麼回事好嗎?至少你這回還帶了幾個人同道,遇到麻煩了?」

  「沒有,我去了亞伯頓。」

  「又去了?」柯林問道,「你怎麼以為這次會交好運?」

  「你沒跟唐努談過話?」傑斯問。

  「我回來他已經走了,」柯林道,「他來訪的時候我在布萊•高文那裡,你知道他現在和珍妮在一起嗎?」

  「那倒好。」

  「你找到席娜了?」

  「她不在亞伯頓,」在柯林問他以前他又接著說,「她和強生在一起。」他的聲音漸漸冷卻。

  「但,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傑斯說道,「可是她的確在他那裡。」

  「你不可能好運得把她帶回來吧?」柯林問著,他實在怕聽到不好的答案。

  「她在這裡,柯林,而且不會再離開了。」

  柯林站起來,「她同意?」他小心地問。

  「我沒問她,她沒有機會同意。」

  「可是你不是說過不勉強地,你也說你要有個好理由才能把她帶回來。」

  「唐努給我理由了。」

  柯林開始不安,「你會告訴我?還是要我去問她?」

  「她不知道。」

  「看老天的份上,傑斯,你一定得一件件分開講嗎?」

  傑斯笑了,「我道歉,柯林。我以為你可能都知道了,我說了,你不可以告訴別人──尤其是席娜,你能保證嗎?」

  「當然,快告訴我,唐努族長跟你說了什麼?」

  「他沒有娶佛根新娘,柯林。她被驅逐到亞伯頓──你發現她的地方。」

  「佛根族女人?席娜?我不相信。」

  「是真的,柯林,我以前從沒跟你提過她,但你認識她之前我就認識她了。我以前見過她──春天的時候在佛根族領地。當你說她是個流浪女,我也以為她是。因為我看見她在一大早的時候跑到潭水裡洗澡,那不像是佛根人的作風。」

  「那她就不是佛根人。」

  「可是席娜很任性,她不是一抓到機會就逃走?她不是不顧我勸告她水太冷,依然下去游泳?毫無疑問,她在家也是率性而為。」

  「可是一個佛根人?」

  「是啊!而且是老佛根最疼的女兒。想想看,柯林,她不是很怕我嗎?那天我去你房間,剛開始她還跟我開玩笑,一直到聽了我的名字才變得害怕的。」

  「我想起來了,她聽到我是誰,也嚇了一跳,大叫大嚷著要衝出去,害我不得不打她耳聒子讓她冷靜下來。」

  「你什麼?」他爆出聲。

  柯林侷促不安。「哦!傑斯,她也還我一掌。」

  傑斯的嘴漸漸延伸,然後形成一發不可收拾的大笑。「她真的?哈!」

  「那時候可一點也不好笑,嘿!傑斯。」柯林訴苦著,「天!這下什麼事都不一樣了,席娜是個佛根人!你要怎麼辦?」

  「我已經帶她回來了,一切照舊。」

  「你不能不顧她的意願,傑斯。」

  「這些改天再談吧!我太累了。」傑斯說完,逕自回房,留下柯林一人沉思。

  ***

  日子風平浪靜得令人生疑。傑斯沒有再找席娜,她在上回住的房間平安度日。

  更奇怪的是原來眼睛離不開席娜的傑斯,似乎突然改變了!他在和她碰面的時候,看也不看她。就像沒這個人似的,席娜真納悶得很。

  就像今天,一進大廳到現在,他就坐在她旁邊,卻一句話也不跟她說,也不看她。她唯有隱忍著,撥弄她盤裡的早餐。

  一個人匆忙的跑進來,吸引了用餐的人。他在族長的桌前停下,兩手交握身後。

  「有事稟告,傑斯老爺,私下的。」

  「你只管說吧!這裡沒有外人。」

  「你不會相信的,傑斯老爺,」他說著神色十分怪異,「我發誓所有活著的佛根人都來了,就在大門外。」

  席娜全身抖了一下,她的驚訝可想而知。

  「原來你是這麼打算的,傑斯,真有辦法。」柯林帶笑的說著。

  席娜一時不知他的意思,再一想才頓悟。

  「你知道多久了?」

  「不很久,親愛的,」傑斯朝她露出燦爛的笑容。「我的客人亞力•唐努,在你去強生那兒的時候,提供了我很多消息。」

  「可是你從沒見過……你怎麼知道?」

  「我們過一會兒再談,別讓妳父親久等,」他轉向一旁的衛士。「帶小姐回房,任何理由都不讓她離開,知道嗎?」

  她一面往前走一面想看看外面的人,她的父親和尼爾來了,她就要看見他們了。不對──她突然回身向著傑斯。

  「傑斯,」她喊著,「你必須告訴我你的打算,求你!」

  「不要嚇妳自己,席娜,我不會請妳父親來,再把他殺了。」傑斯的口氣中滿是安慰之意。

  「你請他來?」

  「我不是說了,我們要結婚嗎?」他笑道。

  ***

  道格•佛根剛聽了傑斯跟他說的話,他現在正睜大了眼,十分訝異的模樣。

  「做你的妻子?」

  「是的。」

  「她想嫁給你?」

  「她不想。」

  「她的顧忌是因為我們的敵對關係,當然,結婚後就不會有這個問題了。」

  「當然啦!」道格同意,「那我是來命令她嫁給你的囉?」

  「命令或說服,不論你怎麼稱呼它,別忘了你曾經想盡辦法要我娶你的女兒來終止這場戰爭,只有席娜能幫你。」

  「如果她不答應?」

  「我知道你很疼愛席娜,道格老爺,但我是真的想要她。她除了做我的妻子以外沒有更好的方法,因為我不會讓她離開這裡,你也無計可施,那是我的承諾,你不妨讓她知道這一點。」

  ***

  尼爾始終靜靜地坐著,聽他們說話。他覺得好玩的是傑斯的態度,他雖然一直強調著他不改的決定,可是仍在無意間流露出緊張的樣子。

  他偶爾用力眨眼,偶爾握緊了手,和他不自在的瞄向他處的眼光,都說明了他近似毛躁而小男孩樣的不安心情,看樣子,他真的喜歡席娜。

  「你有沒有,我是說……你是不是傷了她?」尼爾問。

  「我不想令你失望,但我實在不如傳言中那麼色迷迷的。」傑斯溫和的笑道。

  「席娜很怕你,傑斯•麥克。她現在還是嗎?是不是那個原因才讓我父親去了那麼久?」

  「我不否認她的確怕我,但是我告訴過你,人生有新希望,而我從不輕易放棄。」

  ***

  席娜在她父親走出房門時,淚眼相送。不到幾分鐘,尼爾就來接他父親的班,繼續未完的重大使命。

  她該怎麼辦?當她生命中最重要要的兩個人都堅持要她嫁給傑斯時,她已經拿不定主意了。

  她父親是怎麼說的,「戰爭會結束,我們的族人都得救了。」

  就算事實上他們的命都捏在她手中,他卻把這事說得極盡恐怖。

  「妳要我們全毀?」他的聲音淒慘,「他說妳不嫁給他,別想離開這裡?我能不顧妳就這麼回去?就是說,現在就可以決一死戰了。那是妳想看到的嗎?妳就這麼自私?席娜?」

  她給逼到絕路了。

  他走時還丟下一句話,「妳要嫁給他。」

  然後是尼爾。她是多麼高興能見到他,他倒潑她一盆冷水,「妳必須嫁給他,妳知道的,我覺得妳很幸運。」

  幸運!沒人看見她痛苦的模樣嗎?「為什麼他的前妻自殺?還有愛呢?他沒有說一個『愛』字。」

  「他說了又如何?」尼爾很快回道。

  把她問傻了。說了又如何?她不知道。

  ***

  他們在風風雨雨的當天下午結了婚。

  新郎春風得意,新娘滿面陰雲。

  兩族的人都為這喜事歡欣不已,各自吃吃喝喝,玩玩樂樂的,好似全無芥蒂。

  席娜看著她的家人,她的弟弟是多麼開心的享受四周新鮮的高地氣息。而她的父親──他正聽著傑斯跟他說的話,而開懷大笑──又多麼高興能把女兒嫁給遠近矚目的麥克族長。

  除了她是被迫結婚的以外,似乎沒有事情不夠完美,就連那個得意的傑斯•麥克,都不得不教人承認他的確無可挑剔。英俊、多金、權威、還有──狡猾。她很滿意的看到他忙著周旋在人群之中,離她遠遠的。

  好景不常,他回來了。

  她的手被他握住,被拖著走向──那裡?

  「你最好告訴我,我們要去那裡?傑斯老爺。」她冷冷說道。

  「妳已經開始找麻煩了?」

  「我不過問你,要帶我去那裡。」

  「我不需回答,老婆,妳是我的妻子。」他問道,「告訴我,妳是我的妻子,說出來,席娜?」

  她逃避他火熱的注視,「我同意。」她呢喃。

  「我聽不見。」

  「我同意。」

  「那妳也同意我不需要理由教妳跟我走?」

  她抬高了下巴,深邃的藍眼閃著怒意,「實在是很糟的方式,不是嗎?現在你娶到我了,得到了你要的,你就不顧我的感覺了?從今以後,你再也不必費事。」

  在她眼前,他整個在改變;嘲弄離開了,他變得溫柔,甚至一抹笑容泛在嘴角。

  「我很對不起,席娜,我沒有藉口那麼做;那只是……噢!別管它。我是為了妳才帶妳走,妳並不喜歡待在人堆裡。」

  「我一定得高興嗎?」

  「嘿!」他輕聲道,「讓我們暫時和平吧!嗯?」

  她急把話題轉開,「你剛才跟我爸說什麼?」

  「要是我們過一會兒沒回來,讓他自個兒好好的玩。」

  「一會兒?」

  「是啊!」傑斯向她咧咧嘴,「今天是妳結婚的日子,一個讓人記憶的日子。」

  「我恐怕很難忘記。」

  他們已經來到樓上。傑斯打開一扇門。

  「我們的臥室。」他柔聲說道,握著門把讓席娜進來。

  席娜心不在焉的四處望著──這是個又大又美麗的房間,有著大床、地氈、桌椅什麼的。大床?一個個危險信號在她腦中亮起,會不會?他……

  「喝點酒嗎,席娜?」

  她渾身震了一下,眼光從床上轉到他臉上。

  「哦!好的,請給我一杯。」她的腦子好像空了。

  傑斯為她端來了酒,他凝望她,那是什麼樣的眼神?緊張害怕?天,千萬別害怕,他不能破壞今晚,今晚該是完美無缺的,今晚她該是喜悅的。

  席娜的酒是一口飲盡的,「我還要一杯,傑斯老爺,麻煩你。」

  第二杯酒無聲無息的端來,席娜依然仰頭飲盡。

  他丟開她喝完的酒杯,握住她的手。

  「不要喝了,席娜,讓我來使妳的懼怕消失吧!永遠消失。」

  他的唇溫暖了她耳邊的肌膚,一路火熱的溜下她的頸項,停留在她圓滑的肩上。席娜認輸了。她仰起頭好讓他有更多的遊走空間,而他的唇則繼續他火熱的探索。

  如果他傷了她,那會是長久的傷痕。如果他沒有呢?想著她也許錯看了他,是一種嶄新的愉快的感覺,如果他給她的不再是恨意或恐怖,那該有多好。

  她在他的懷中顯得嬌小異常,他的唇溫柔的吻著她,就像湖邊的那個吻,擄掠了她的思想與抗拒。她感覺在他臂膀裡就像一股熊熊燃燒的火炬,直讓她全身發燙。她的身體彷彿直衝入星空中,不斷向上攀登。

  他們站在火邊多久了?席娜不知道。她矇矓的感覺到傑斯的吻開始轉變,變得迫切,而需求。

  他把她擁緊了,不停地吻著她,接著便將她抱起來,緩緩地讓她躺在床上。他開始解開自己的衣服。她原來可以利用這個機會逃脫,可是她沒有動,傑斯凝注的眼神已經使她深陷其中,不克自拔。

  「沒有什麼好怕的,席娜,我不會傷害妳,我只會取悅妳。妳是我夢寐已久的女人,妳難道不知道我只想使妳快樂?我發誓妳不會後悔成為我的妻子。」

  他俯身躺下,蓋在她身上,捧起那絕美的臉龐。「我等得太久了,全心全意的渴望妳,就信任我一次吧!席娜,那是我所有的祈求。」

  為什麼不?他就要擁有她了,為什麼不讓事情有最好的結果?

  但她的決定沒有實踐,她的身體繃得太緊,全不是她能控制的。他的唇曾是溫熱的,卻很快的變為滾燙。他的手指在她富光澤的髮上游移,把她的臉轉成面對他的方向,他的唇在每一隻合著的眼瞼上稍作停留,引起她另一種感覺,她要他更接近她。

  當他的唇蓋上她的,席娜全心的回吻著他使得傑斯把頭一仰,注視著她。他的眼神燦爛,投給她的笑像和煦的陽光。她也笑了──充實而自然。這是從她知道他是麥克族長後,第一次這麼笑,而且是對他笑,一切都被諒解了?這是比傑斯希望的還要多。

  她的血液沸騰,有一種陌生的需求與慾望使她的身體不停地移近他、移近他。席娜在他突然把手移到她腿間時,發出失神的叫喊,渾身痙攣。但他並沒有停下來,那悸動一波波傳來,她不願叫他停止。他的雙手引爆了無數的驚歎和顫動。席娜幾乎要承受不住這種爆炸似的折磨,傑斯卻不斷提升她的焦慮。

  她已為他準備好了,而他也明白。他微微的改變了一下姿勢,在她還沒瞭解情況之前,已進入她體內。席娜屏住呼吸,然後噓了一口氣。她原以為會有的疼痛穿刺般的巨痛並沒有發生。那一閃即逝的微弱感覺就是傳說中的殺人利器?她終於明白了一切。是他的溫柔使她免除了疼痛,是他使它變得容易多了,現在她只感到充實與漸強的有力感覺。

  他沒有動,她猜不出是什麼道理。

  傑斯正靜候她的回答。他永不能原諒自己──如果她說了任何責備的話。

  她的碓說了,用她的身體,席娜本能的明白了她對傑斯的需要。她在他身下移動,說服他靠近她,她的唇自動的吻向他,吸引他全部的注意力。

  傑斯全然被接受了,他的手在她頰邊遊走,然後捧住她,吻她。當他吸取她口中的甜蜜,為之讚歎不已之時,他的心正跳得震天響。他從不曾感到如此的強壯,如此的優雅,如此的迷醉。他有如一具飄浮的軀體,瘋狂的響應她的呼喚,她的溫暖,她的芳香。

  如果傑斯是充滿敬畏的,席娜便是充滿震撼。每一個由他身上傳來的波動韻律都教她既失神又清醒。她的血液在全身流竄,燃燒著莫名的慾念,一切都如火一般,一發不可收拾。

  她知道她已經失去控制,太強烈的力量幾乎要把她撕成一片片。她想嘶聲吶喊,把積聚在心裡的熱度發散,但喉間一片乾燥,她根本發不出聲。

  那一刻就要來了,席娜模糊的感覺到。她睜開眼,看見的只是傑斯那張英俊智能卻滿佈激情慾望的臉。他們抵達激情的頂端,席娜終於尖叫出聲,但她的叫聲隱在傑斯覆上來的口中。

  席娜聽到傑斯滿足的呻吟聲,知道他和她一樣的享受了神遊仙境的感覺。他們一同緩緩下降到滿足後的慵懶和虛脫。

  他仍然在她身上,擁著她,撫著她,吻著她。她陶醉在她的新世界裡,享受他給她的所有柔情。

  她把眼睛睜開一點點。他也正看著她,他琥珀般的眼眸有著暖洋洋的訊息。他仍捧著她的臉,拇指在她下顎間緩緩撫著。他的唇在她臉上劃著奇怪的線條,眼角、鼻尖、唇、頰、眉間、額頭,都各印上一個吻。

  他躺回身、仔細看著她,在她臉上逡巡著,一個笑容在他唇邊擴張一個酒足飯飽的笑。如果他是貓──她想他就要開始咕嚕的叫了。

  席娜的眼裡打著問號,「我看到你了,傑斯•麥克!你是真實的囉?」她喘息道,「我沒有死?」

  他的笑容加寬,「我不認為妳會,甜心。」

  「可是我以為……」紅潮爬上她頸間,泛滿了整個臉。「我真笨哪!」她一面說,一面移開眼光不去看他帶笑的眼神。

  「我是……我從不知道那是怎麼一回事,傑斯。我知道先會有些痛,我的確知道它。但是其它的……」她垂低了眼打算承認一切,但仍有一絲不自在,「沒有人教我做些心理準備,」她繼續說,「我一直怕接下來的事是讓人無法忍受的,或許那是種折磨,我以為我會因此而死,所以才表現的那麼恐懼。」

  遲疑地,她抬起頭,再度遇見他的目光。他並沒有以勝利者的眼光看著地。是驕傲,有點征服者的驕傲才是他的神情,她看著他的感覺衝擊著她,她的心情很泰然,而他的表情就像──柔情?或者,甚至是……愛?

  「妳不是唯一受恐懼打擾的人,席娜,」他喃喃柔語,「我不能說我從不曾感到快樂過,但絕不像這一次,打從我自認已成長為男人以來,這是一次絕然無以倫比的經驗,我想我早知道妳會給我這種感覺,我一直知道。」

  「你應該告訴我的。」

  「妳會相信嗎?」

  「不會。」她瞭然的笑了,「會一直都像這樣嗎,傑斯?」

  「在妳我之間,我相信是的。」

  她咯咯地笑著,傑斯的心緊縮了,她很高興,令人驚異的高興,誰曾想過這是可能的事?

  「不,傑斯,」她微歎著說,「我不認為每一次都會像第一次那麼好。但是我們可以試著讓它更好,經常嘗試,嗯?」

  他的笑聲低沉有力,傾前重重吻她一下,又繼續笑著,「老天爺,妳真是塊寶石,席娜,我還怕妳會像我第一任妻子一樣呢!看我有多笨?我早該看出來妳的不同才對。」

  「當我像著火似的全身燃燒著,我還以為那是你使咒語,我想你大概是個魔鬼,我還想……」她忽然不說了。

  「什麼?」

  她搖頭,「不,我不說出那些胡思亂想。」

  「噢!妳會說的,妳已經挑起我的好奇心了。」他說道。

  「你會生氣的,傑斯,我不想再……」

  「不會的,」他保證道,「這個時候,妳說什麼我都不會生氣。但是妳可別蓄意氣我,甜心,我還是有脾氣的人,不過我絕不會傷妳,我發誓。」她有點躊躇,他又說,「席娜,妳要學著信任我,就從現在起。」

  她歎息著,「我以前認為我會像你前妻一樣,我想……她是……是因那件事死的,就在你懷裡死去,」在勇氣未失前,她趕快說完,「我知道有那種想法是很荒謬的,我現在知道,如果你曾碰過她,她永遠不會傻得自殺身亡。」

  傑斯雖然不動聲色,可是他身體彷彿僵在那裡,他在控制自己。

  「哦!傑斯,我好抱歉,但你看,我昨天還滿腦子錯誤的評斷,我甚至還親口說出來。」

  「全說出來,親愛的,以它原來的意義。」他的聲音平淡無波。

  席娜說了,「傳說中,你的前妻是給你折磨死的,就在新婚之夜,我之所以相信,是因為我聽到的全是這種故事,我不敢告訴你我是誰,我怕你會殺了我。我都錯了,」她說道,「不管是對你或你的前妻,我全想錯了,不是嗎?」

  「也許錯了,也許也對。」他的聲音平淡得嚇人。

  席娜的眼裡盈溢著淚水,傑斯倍受著良心苛責。他不應在她提到第一任妻子時,那麼受傷害。她已經開始信任他,跟他說心裡的話,而他卻做了發誓不會做的事。

  「噢,席娜,我真是個徹頭徹尾的混帳,當然傳說的故事是錯的,我從不曾強佔心有不甘的女人。至於說我是殺人者?我不否認我殺了不少人,在襲擊的時候,我甚至感到那也像刀割似的一吋吋刺著我。我沒有殺過無反擊之力的人。席娜,不殺人也是我的願望,但這是一個反抗中求生存的世界。妳的父親難道不曾殺人?妳是在拿我不能改變的事情來指責我?以我必須做的事來怪罪我?」

  他等著,他等了很久,她終於耳語道,「我不能。」

  傑斯笑了,痛苦全消,「讓我再告訴妳一件事,甜心,我第一次婚事,是由我父親作主的,婚前我連看都沒看過我的未來妻子,當然也無從知道她是一個軟弱又充滿幻想的女人。她怕男人──不是我──她怕所有的男人,包括她的父親在內。這是她隨身的侍女在她死後說出來的。她就在新婚之夜自殺身亡,我沒有碰她;她殺了自己,是因為她不讓男人接近她。她父親不相信自己女兒做的傻事,把一切責任歸在我的身上。從那以後,我們就成了永久的敵人。」

  「所以你才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妳怪我嗎?忽然間成了罪人的感受並不愉快,我躲開那些一見到我就嚇得直打哆嗦的女人,但我不能躲開妳,我再也不要做個背黑鍋的罪人了,我也不能忍受妳誰也不怕,就怕我的態度。」

  「好啦!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麼有那些反應了吧!」

  「是啊!愚蠢的根據。」

  「才不是呢!」

  他笑著俯看她,他的眼睛閃閃發亮的時候煞是好看,「妳想想看,既喜歡我的吻,又怕我,不是很奇怪嗎?」

  「我才不喜歡你的吻呢!」她強辯道。

  傑斯凝視著她,「愛說謊的小姐,嗯?好!就讓我們來看看處罰她的樣子。」

  他吻了她,而她的確沉醉其中。接下來的事就如傑斯所說的一樣美好。

  此刻婚宴上的賓客已讓他倆遺忘在歡娛的世界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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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5 03:36:31 |只看該作者
第08章

  下樓的時候,傑斯的手圍在她腰際,兩人的眼光相遇,傑斯溫柔的笑著,她回他一個甜笑,一直到樓下,她仍然微翹著嘴角。

  席娜享受著長久以來,第一次如此真實的快樂感,而傑斯呢?他開心的看著席娜穿上剛才壓縐的上衣時,一臉的嬌羞模樣,她幾乎為了怕大家都知道他們才做了什麼而不敢下樓。

  現在都已經是早晨了,他們當然知道傑斯和席娜是怎麼回事,不論如何,總要面對的,這是席娜說服自己的話。

  他們下了一半樓梯,傑斯倏地停下來,席娜不解的看著他,然後她明白了──廳裡悄然無聲,人都到哪去了?為什麼?

  「傑斯……」她開口要問,但他制止她,他們繼續下樓。

  緊張的氣氛在他們到達廳口時增加了一倍,大廳裡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卻沒有一個人發出任何聲音,大部分的人站著,每一張臉看起來都是殺氣騰騰。

  她一點也不想進去了,但傑斯推著她往裡面走,她不得不跟進,於是他們站在大廳中央了,每一雙眼睛都瞪著他們,她父親在那裡,數以百計的佛根人站在他旁邊,布萊•高文站另一邊,還有柯林,還有一大群比佛根人還多的麥克人。

  老天爺,他們就要打起來了,她內心吶喊著──傑斯會阻止他們的,感謝天,讓他們在爭鬥開始前停下來,為什麼?有什麼事讓他們又互不相讓了起來。

  答案躺在布萊•高文腳下,席娜看到艾爾的時候,心猛抽了一下,她的叔叔,血由他胸前流下來,他的傷勢頗重,他是受了傷昏迷或者是死了?哦?天!別是艾爾。那麼好的人,他從不殺人,最大的嗜好是養些小動物,為什麼?為什麼是他?

  所有的聲音都在一剎那恢復了,詛咒、漫罵,各種惡毒的言語充斥其間,席娜就要尖叫出來的時候,他們又靜了下來,傑斯俯身檢視艾爾的動作,比任何命令都具有阻止的作用,他是第一個去試探艾爾是否死亡的人。

  傑斯站起來,一臉寒霜,「這裡在吵什麼?」他低吼,「你們站在這裡彼此怒叱、叫罵,卻不管這個流了這麼多血的人。」

  「他死了嗎?」柯林問。

  「再不救他,就快了。」

  柯林點頭招來一個人上去照顧艾爾,結果道格也叫人去探看艾爾,於是艾爾被人帶到一邊去了。

  「在我問清真相前,我不跟你爭論,道格老爺。」傑斯對他說。

  「去問你的人吧!看他敢不敢告訴你真相。」道格狠狠道。

  道格的手指向那布萊•高文,傑斯看向他時,滿懷訝異,「你?你跟這事有什麼關係?你連婚禮都沒來得及參加。」

  「我在你歡天喜地的帶走你新婚妻子後來的。」

  語氣中的諷刺意味已經夠糟了,但他那副表情更難看,傑斯忽然想起春天時,布萊親眼看見他妹妹的屍體,那時候的憤恨表情,他是藉機報復?

  「你刺傷了那個人?」傑斯問他,心裡已肯定了八九分。

  「沒錯。」

  「意外事件?」

  「嗯!」

  傑斯深吸口氣,控制住自己,如果是布萊的錯,他仍會稟公處理。

  「告訴我原委。」

  「你不必擔心我沒有好理由,傑斯,那個人先攻擊我,如果我的動作慢一點,躺在地上的不會是他,是他先出手的。」

  「可是他不可能攻擊你!」席娜喊道,「我瞭解艾爾,他從不喜歡打架。」

  傑斯給她一個制止的眼色,她不再說話。

  「還有誰可以作證?」他四下看看。

  「你懷疑我,傑斯?」布萊問道。

  傑斯專注地看著他,「什麼時候開始有了單方面作證的規矩?」

  「我可以告訴你事實,」一個佛根人站出來,「不是他所說的那樣子。」

  「你全看到了?」傑斯問得很小心。

  「我坐在艾爾旁邊。」那人解釋,「我不得不看到每一件事。」

  「我表兄漏掉了什麼?」

  「不只是小部分,」那人毫不猶豫的說下去,態度很沉穩,「那個麥克人來了之後很快坐了下來,就在艾爾的另一邊,他沒多久就開始喋喋不休,正對著艾爾,可憐的艾爾,那人說話嘲笑我們佛根人,吹噓他曾殺了多少我們的人,詛咒那個混蛋,艾爾想起身走開──不是攻擊他;如果不是那個小人拿小刀刺進他的胸口的話,艾爾早就走開了。」

  沉寂再次籠罩室內,席娜想起有一次在走道中,被布萊強吻的情形,她知道誰說的是真話──而那個人絕不是布萊•高文。

  傑斯心中有無數疑團,和他同年,自小一起長大的布萊真的做出那種事?他實在難以相信,但事實似乎對他不利,他不能妄下斷言,有所不公;他不願錯判這件事,弄得刀光劍影。

  傑斯做了決定,「我們需要一個公平的審判,聚集更多證人來做一番裁決。」

  「是嗎?」道格的臉因氣憤漲得通紅,「我不認為我們會得到公平的審判。」

  「事實上,那是一種公開而公正的解決方式,道格老爺,」傑斯說道,「沒有足夠的目擊者會造成不平的判斷。」

  「我只需要一個目擊者。」道格吼道。

  「我需要更多。」傑斯吼回去。

  「那我們等艾爾醒來問他。」席娜在他父親又說任何氣話前,急喊道。

  「做什麼,女兒?」道格問道,「麥克族長還會找到更多的借口來替他的人脫罪。」

  「我懇求你──」

  「不,」道格不讓她說完,「但是不要怕我會毀掉這一天的友誼,我們現在就走,免得讓他們找到更多毛病,妳跟我一起走。」

  「她不會走,道格。」傑斯的聲音溫柔卻肯定。

  「她已經嫁給你了,傑斯。」道格回道,「套一句你的話,她現在可以自由離開了。」

  「她可以──當我同意的時候,至於現在,她要留下來。」

  席娜全身僵直的看著兩個對峙的男人──她的父親和她的丈夫,在她婚後的幾個小時後又成了敵人,她知道她父親正在考慮是否放棄自己的主見,放棄主見?一個佛根人?是的,在一群需要保護的族人面前,道格•佛根的確讓步了。

  他不再說一句話,帶走了他所有的族人,沒有看席娜一眼,就連尼爾,也是擦身而過,根本不理她,艾爾被抬出去了,他依然昏迷。

  席娜走向前,他們不能就這麼走了,不留下一句話,她想去追上尼爾,但傑斯的手放在她肩上,把她拉近他。她只有眼睜睜的看著家人離去,心給掏得一片空白,她不曉得還能不能見到他們,她不知道──

  她眼中的淚水因察覺到肩上的手而收了回來,她絕不在敵人面前暴露弱點。

  「席娜。」

  傑斯的聲音很柔和,她想起了他昨晚的溫柔,他難道不知道事情已經改變了?他不知道一切的友好都已毀了嗎?

  她甩開他的手,遠離他老遠,她的眼睛因強忍的淚水而晶瑩透澈。

  「別再碰我,傑斯──永遠。」她所有的痛苦都宣洩在這短短的一句話裡。

  「席娜──」

  「不。」她大叫,他說什麼也沒有用了。

  她跑上樓,躲過那雙伸向她的手。

  傑斯想追上她,讓她在他身旁,可是他怕自己會有的激烈反應會弄得更糟,所以他沒有動,他看著她消失在他刺辣的眼前。

  傑斯回房的時候,席娜在靠火的椅邊睡著了,她兩手交握胸前,兩腿縮在椅子上,長長的頭髮披散在椅背後,她是剛好在椅上睡著?還是故意不上床睡?

  傑斯加了幾塊柴在火裡,他看見席娜平靜安詳的臉龐上有兩行長長的淚痕,他的心抽動著,她就這麼哭著入睡?

  他脫下他黑色的長袍,放在地上,細滑的布料由他手間滑過,他們的大喜之日!那麼親密分享的一個夜晚,對她難道不具任何意義?

  他不想吵醒她,再聽一堆抱怨的話,他今天已經聽夠了各種不同方式說出來的話語,柯林罵他是十個傻子加起來那麼笨拙,而琳蒂姑媽痛責他又發起仇意及戰爭,但他們兩人都強調他是鑄成大錯了。

  更別說那個可惡的布萊•高文,他一頭熱的繼續慶祝他的結婚大喜,傑斯看他那副樣子,不由得開始詛咒這個該死的傢伙,搞得他和席娜形同陌路人。

  席娜醒來看見傑斯坐在她旁邊的地上,她的長髮給他拿在手中把玩著;她一把扯回來。

  傑斯回頭看她,火光把他眼珠子映成金黃色,他站起來,伸出手臂,但她根本不去碰他,絲毫不改她的坐姿。

  「來床上睡,席娜,今天也夠累了,妳我都該睡個好覺,」她還是沒動,所以他又說,「如果那是妳擔心的事,我保證不打擾妳。」

  她的眼睛慢慢轉向他,當他看見其中的冷漠時,他心中佈滿千頭萬緒。

  「我在等你,好告訴你我不跟你待在一個房裡。」她說道。

  「妳要待在這裡。」傑斯堅決道。

  她瞪著他,「我要以前住的那個房間,傑斯。」

  「不,妳不能像我媽那樣,席娜。」他警告她,「我說過妳我之間沒有鎖著的門。」

  「那麼!你睡在地板上。」

  「我睡床上。」

  「那麼,我──」

  「妳不要再說廢話,」他怒吼,「我說了不打擾妳,就會算數。」她一副又要吼回來的樣子,他趕緊加道,「去睡覺,席娜。」他開始脫衣服。

  席娜轉頭望著火堆,他讓她想起可以拒絕他的借口,如果他不能在布萊•高文的事件上給她合意的答覆,她就可以提出她的要求。

  傑斯下了決心,不提布萊的事,她沒有權力詰問他,她不過是個妻子──動人心魄的妻子,笨想法,可惡的席娜。

  他躺在床上但睡不著。

  「我不會姑息它的,席娜。」

  「什麼?」她回頭問他。

  他坐起來,「我們之間的僵持氣氛;這房裡不能有這種事。」

  「這個房間就適合那種氣氛,」她叱責道,「你想不想知道我對你的新觀感?」

  「告訴我,我寧可有事現在擺平。」他用手支撐身體的重量。

  「你是懦夫。」她喊道,「你為了保護自己而做不實的評斷,你怕別人說你偏袒自己的妻子,所以你就不敢做決定,故意扯一堆借口。」

  「我沒有做錯,偏袒和這事扯不到一塊,席娜。」

  「對我,你沒有,對布萊•高文你可不小氣,你完全袒護他。」

  「妳寧可發生更大的爭鬥?」他問,「事實擺在眼前,席娜,我的人不會認為布萊有罪,他們信任他,就算有一個人、兩個人,甚至一百個佛根人出來作證,也沒有用,太多年的仇恨造成的情勢──他們只會相信布萊。」

  「胡說,」她辯道,「如果你等到艾爾醒了再問他,一定會發覺他跟那個出來作證的人,說法一樣,那還不夠作證據嗎?你應該等的,傑斯。」

  「已經做了,我現在也收不回來了。」

  「你可以,」她說道,「但是你不在乎。」

  「哦!席娜,沒有事能改變我的決定,妳看不出來,所有的詢問,只會形成一場血戰?」

  「我只看見我父親走時的眼光,他永遠不會原諒你對他做的。」

  「我替他們免去了一場打鬥!」他嚴厲答道,「這樣也錯了嗎?」

  「所以佛根人『以後』就能有公平的待遇囉?那是你想告訴我的嗎,傑斯?」

  「席娜,凡事都要花時間的,戰爭在我娶妳的那一刻起,就已經終止了,需要時間才能讓人們把老舊的仇恨忘卻,我會拜訪妳父親,再跟他談清楚,但還是要給彼此一段喘息平靜的時間。」

  「布萊•高文呢?」她不放心,「他也利用時間把自己的罪狀掩藏掉?」

  他臉上的線條繃得緊緊的,「我沒說我同意妳認為他有罪的論點。」

  「但他的確有罪。」

  「就算他有,我也會以我的方式來懲罰他。」傑斯確切地答道。

  「你會嗎?或許你會把它忘記?」

  傑斯歎息道,「妳必須瞭解布萊,席娜,他妹妹春天的時候被殺,就是在妳父親毀約後的初次攻擊時,布萊曾經很──」

  「什麼?」她搶著說道,「我們沒有毀約,毀約的是你。」

  「噢!席娜!別再說謊了。」

  傑斯看著她臉上神色的變換,由受傷轉為憤怒,然後保持著氣嘟嘟的樣子,她那副無辜而堅決的表情下還藏了什麼?她對她的父親果真那麼無知?

  她亮藍的眼眸裡是一片危險的攻擊態度,她才張開嘴,傑斯已經阻止了她。

  「夠了,席娜,已經夠了。」傑斯高聲警告道。

  「夠了?是啊!我受夠你了!」她嘶聲叫著。

  他跳下床,想抓住她,她很快的甩開他的手;他們就這麼拉拉扯扯了半天,傑斯終於抬起手,而她卻立刻不再掙扎的等著那張厚實的手掌劈下來。

  那隻手高抬著,好一會兒,又垂了下來。

  「你為什麼不動手?」她詰問道,她的聲音有如一記鞭打,「我現在不怕你了,傑斯,你再怎麼做都不及已經做的還讓我痛心。」

  「我不能打妳。」

  「為什麼不?」

  他的下巴牽動著,似乎有不勝負荷的壓力,「因為,我想它傷害我的程度比傷妳還高。」他實在不喜歡這種陌生的感覺,「到底是怎麼搞的?」

  她不知道,她的喉嚨好像緊縮著,幾乎不能呼吸,她也不明白自己是怎麼回事。

  他的唇壓下來,重新帶給她力量和解脫,她終於明白了。

  他的吻剛開始轉劇,就聽到一個敲門聲,他抬起頭一時沒弄清是什麼聲音,然後才回答。

  「進來。」

  嚴厲的邀請聲,使敲門的人有些躊躇不前。

  席娜翻身倒在床上,眩惑不定,她的怒氣一碰到傑斯的唇就不見了,好像從沒生過氣似的,怎麼會這樣呢?

  「我不想打擾你們,可是事情很緊急。」柯林對傑斯說。

  「有人襲擊,傑斯,強尼和傑克都受了傷,而且看起來強尼的希望不大了。」

  傑斯的臉像石像般凍住了,「還留了多少活口?」

  「一個也沒有,全被毀了,房子和田地也都燒燬。」

  席娜的心跳在看見傑斯的眼光時終止了,她知道他的猜測。

  「不,」她一躍下床站在他面前,「不是他做的,傑斯。」

  「他已經做了,」傑斯說,「這次和春天那次一樣──不是一般的攻擊;而是一次大屠殺,一種蓄意的破壞,而我竟讓它再度發生,我不相信有人敢厚顏的在這種日子裡發動攻擊,所以沒有多做防備,看來,人是很難預料的。」

  「你錯了,傑斯!」

  他轉向柯林,「他們有多少人?」

  「傑克發誓至少看見了六個人。」

  「他全看見了?」

  「看得夠清楚了。」

  「那你告訴我妻子,他們的衣服顏色。」

  她的眼光和柯林相遇,「我很抱歉,席娜,但他們穿的的確是你們的衣服,我也希望有不同的答覆。」

  她看著他們,柯林神色慌張,傑斯深藏不露。

  「你們的人弄錯了,而你們兩個都沒有理解力。」她氣極敗壞的說。

  「去準備我的馬。」傑斯命令道。

  「你不能去,傑斯,你不能再去打擊我的族人。」她向他吼叫。

  「不要妄自猜測我的意圖。」他粗暴地說完,轉身穿衣。

  「我猜妳覺得妳父親是無罪的?」他在一陣沉默後問她。

  「我沒有那麼說,但如果易地而處,你會發現其中有太多可疑性。」她提醒他,「你知道我父親想要和平,他願付出任何代價,讓族人平安度日。」

  「妳忘了他給妳妹妹找的親事了,她們在妳結婚後很快的都會結婚,你父親也許覺得已經有夠多的聯盟可以支持他繼續對我的攻擊。」

  「那他為什麼要把我嫁給你?」

  「我強迫他的。」

  「是嗎?」她問道,「你再想想看,傑斯,如果他認為力量強大得足以攻擊你,他在那時候就可以做了,又何必費事來說服我,天!我真希望我反抗了他。」

  「我也開始希望了。」傑斯在下一場風暴開始前離開了房間。

  第二天早上席娜醒來發覺只有自己一個人,她坐起來想讓自己振作一點,卻感到前所未有的虛脫無力,她的眼睛澀得睜不開,因為她昨晚又是哭著睡著的。

  哭泣是種怯弱的行為,它於事無補,而且也不能使她好過些。

  她到窗邊觀望天色,厚重的烏雲使天氣顯得灰沉沉的,早上了,傑斯卻沒有回來,但那陣幻想並沒有消失,她腦裡不斷浮現一連串叫喊、廝殺的情景,那是父親和尼爾的哀號。

  她曾把耳朵蒙住,鑽到被子裡來停止她內心的恐慌,但都是白費精力,她還是要等到傑斯回來,等著他滿手血腥的回來,她卻仍要面對他,要知道他對她的家人做了什麼。

  她衝動的想逃出去尋找真相,卻看見一個侍女正伸手想敲門。

  「我給妳帶東西來,夫人,」她解釋道,「我想妳也許想換件衣服,底下有客人。」

  「客人?」

  「是啊!他們一早就來了。」她把藍色的衣服放在床上,「妳才醒嗎?夫人?已經很晚了呢!」

  「多晚了?」

  「快中午了,我們開始擔心妳也許不舒服或什麼的。」她為她取來髮梳。

  「妳要不要穿那件藍色的長裙?那是專為搭配妳眼睛的顏色做的。」

  席娜看了一下,「我穿綠色的。」那是她自己的。

  「依妳所願,夫人。」她替她梳頭。

  「妳說說看有那些客人。」

  「唐瑟老爺和桃麗小姐還有一大堆隨從之類的。」

  「桃麗?」

  「傑斯老爺的小妹,她是個很可愛的小姐,她等不及的想見到好久沒見的傑斯老爺,就一大早跑來了。」

  席娜覺得一陣噁心,等不及?他已經出去發動攻擊了?

  「哦!我說錯了什麼,夫人?」她驚叫著,看見她蒼白的臉色,「妳等一下,我去叫傑斯老爺上來。」

  「他在這裡?」

  「還會在那裡?有這麼多婚禮的客人要照顧。」她奇怪的瞪著席娜。

  「婚禮……」席娜幾乎找不回自己的聲音,「妳怎麼不早說,我還以為客人是為……」

  「噢!慶祝節目還有好幾天呢!傑斯老爺沒告訴妳,他邀了好多客人來看他的新娘?」

  「沒有,從昨天以後……」

  「別讓昨天的事影響了妳,夫人,傑斯老爺不讓它破壞新婚的喜氣,妳也別亂想。」

  「他什麼時候回來的?」

  「他離開了一下,去探望強尼和傑克的傷,他沒去多久。」

  「那……強尼……他……?」

  「感謝老天,他救回一條命,妳要穿上綠裙子了嗎?」

  「我還是穿藍的好了。」席娜改變了主意。

  他沒有去,他一直在這裡,謝謝天。

  ***

  傑斯喝了不少酒,柯林和唐努一直聊得天花亂墜的,說著說著就談到傑斯的糗事,柯林正大聲笑著。

  「我想你說得太多了,唐努。」傑斯一本正經的樣子似乎出乎人的意料。

  「嘿!傑斯,你那次奇遇,連你弟弟也不知道啊?」

  「別管他,」柯林鼓勵他,「我想知道他在佛根人那裡吃了什麼苦頭。」

  「不,柯林,你得從你兄弟的口中去套機密。」亞力看看傑斯。

  「怎麼,傑斯?」

  傑斯考慮著,他可以告訴柯林,但柯林的幽默感很難令人消受。

  「沒什麼可說的,柯林,我受到佛根人的慇勤招待,沒別的了。」

  「在他們的囚室裡?」柯林嘲弄道,「還要一個小姐來助你逃跑?」

  傑斯的神色黯淡,「都是她害我一開始就出錯。」

  「卻在佛根人的大牢裡結束啊!傑斯?」柯林一副同情的搖搖頭,「你一定受了不少打擊,才會把囚室當成貴賓廳。」

  傑斯快要爆炸了,但他的妹夫雷諾•凱斯伸過手來拍拍他的背,「這跟佛根人的大牢扯上了什麼關係,傑斯?你是在那裡找到你的新娘嗎?」

  傑斯瞪他弟弟一眼,他很快的說一遍所有的故事,只略掉尼爾放他的那部分──他不想連累到尼爾,更多的嘲諷時時在一旁加油添醋,柯林充分發揮他的幽默感。

  「她可是繞了一大圈才嫁給了你,傑斯。」雷諾理解的說道,「也難怪那可憐的女孩,沒有下來慶祝她自己的婚禮。」

  「我可不會稱她為『可憐的女孩』,雷諾,」桃麗開口道,「她很幸運才能嫁給傑斯這種男人。」

  「那是妳的想法,」雷諾對她妻子寵愛的笑笑,「那女孩可不知怎麼想哦?」

  「是啊!傑斯,」柯林總算正經了,「她的想法如何?──現在。」

  傑斯歎口氣,「柯林,你的勇氣實在很可嘉,勝過你的幽默感,你還在為失去她而不甘心?」

  「我好多了,傑斯。」柯林答道,「我倒想問你,從結婚到現在,她享受到一點快樂沒有?」

  傑斯微笑著回憶那奇異的時刻,「她比你想像的要快樂多了。」

  柯林正準備說話,卻給黛芬給打斷了。

  「好啊!聽聽你們兩個的話。」她走到傑斯前面,把手圈在他頸上,「我的兄弟才喝了幾杯酒,就開始吵架,他們到底為什麼吵?告訴我。」

  「我相信『答案』正下樓來加入我們呢!」雷諾說。

  席娜正穿過廳門,往這裡走來,傑斯的下顎微顫。

  「哦!傑斯,你說她很美,但是卻沒有說她可是世界上少有的大美人啊!」雷諾衷心讚道。

  「妳看,桃麗,早告訴妳選丈夫不能大意。」黛芬開玩笑道。

  「他們都是一個樣子嘛!」桃麗不在意地答道。

  席娜來到傑斯面前,他站起來,兩眼直直地盯著她看,他們好像忘了其它的人。

  「傑斯,該介紹一下你的新娘子啊!」桃麗打斷他們的凝視。

  傑斯如大夢初醒,「席娜,言是我妹妹桃麗和她丈夫雷諾•凱斯。」然後他介紹另一邊的人,「這一位妳見過了,我另一個妹妹黛芬。」

  席娜和他們一一點頭後,便坐了下來。

  桃麗拉著她的手讓她坐在她旁邊,和她七嘴八舌的胡亂聊著天,黛芬也立刻加入她們,而傑斯始終看著席娜的一舉一動,眼光凝注,他擔心席娜跟他的妹妹無話可聊,卻發覺女人們似乎很容易克服這一點。

  他決定要和她談談;她是他的妻子,不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能改變這一點。

  席娜先上樓的時候,傑斯差點跟上去,但卻給達賓和雷諾給攔了下來;他又陪了他們東喝西喝的灌了一肚子酒,才算給了兩個妹婿一個好交代。

  傑斯打開房門,裡頭全黑著,房裡很冷,火熄了,席娜也不在,房間顯得特別冷清。

  他坐在床上長歎一聲,他該去找她回來?不,他該讓她一個人受受罪,這裡有數不清的女人願意遞補她的空缺,又何必獨思佳人呢?他現在需要的祇是一具溫熱的女性軀體,不會亂發脾氣,不會傷他腦筋的。

  「我是在騙誰呀?」傑斯在空寂的屋裡喃喃自語,他靜聽這片死寂,然後起身走開。

  他找到席娜以前住過的房間──她在那裡,她整個人縮在那張小床上,睡得平靜安詳。

  他沒有叫醒她,只輕輕把她的手放在他頸上,抱她起來,帶她回房。

  傑斯把她放到床上,往後,準備迎接要來的風暴,但席娜只是翻個身口中低念著什麼,又繼續睡著了,她睡著的樣子別有一番特別的韻味,他很快的脫衣上床。

  他開始慢慢推高她絨布長裙,輕柔地撫觸她勻稱修長的腿,細膩的肌膚,正如他以往所做的那樣,在她發出迷糊的聲音時,他暫停,在她靜默無聲時再繼續。

  傑斯小心地扯開她腰間的寬帶,好不容易她的長裙終於脫落了,他把它丟到一邊,再繼續他沉默的挑逗工作。

  她換了一個睡姿,兩手擁在胸前,兩腿彎曲的合著,他輕輕用腳一撥,便夾在她腿間,他的手由膝蓋撫到大腿,然後停留在那柔嫩的大腿內側,他那麼溫柔的撫摸,一點也沒有驚動她。

  在她半夢半醒的迷濛反應中,他知道她已為他準備好了,雖然她並沒有醒來,卻自然的有了反應。

  他將身體平貼住她,她倏地驚醒,在她開口說話前,他已經捧著她的臉,她的叫聲正好被他的唇給堵住。

  她試著轉開頭,但他的手仍堅持著,而他的吻一樣深入而需索,席娜被他那麼輕易地進入她的方式給震驚了,他全然地深入她、填滿她,更讓她震驚的是自己的反應,她的軀體正主動的貼近他,歡迎他更深入的給她喜悅。

  我不能!她的意識正在反抗,我不能讓他擺佈我的身體,甚至入侵我的思想。

  但他依然控制了一切,席娜默默承認,她要他,所有的事都不再重要,他充滿了她,那全身燒灼的熱力把她和傑斯捲入一波波的神奇感官世界中。

  傑斯猛烈的衝擊力量,將她推到失神的迷亂狀態,他的動作把他們拉得愈來愈近,愈來愈近,而後突然停了,她飢渴的身體向他發出無聲的懇求,她呻吟著,她的手陷入他的背部肌肉,但傑斯卻毅然決定延長這磨人的停頓。

  她終於明白傑斯已不再吻她,不再繼續方纔的親密遊戲,她緩緩張開眼,卻發現傑斯臉上僵硬的線條和隱忍的表情,他看著她的眼眸裡載著比他還多的慾望與需求;她知道他也為這停頓所苦。

  為什麼?

  他很快的告訴了她,他的聲音沙啞而堅定,「我是妳的丈夫,妳說。」

  她混雜的思緒裡沒有攻擊的意識,她很快回答。

  「你是我丈夫。」

  「妳永遠不能再否認。」

  「我永遠不會。」

  他的身體再度甦醒時,竟是更強烈更甜美,席娜完全放鬆自己,接受他給她的全部,她是個貧窮的人,而他是無盡的寶藏,她對他永遠也不覺滿足,永遠……

  傑斯翻身與她齊躺,他伸手把她擁進懷裡,另一隻手懶懶的在她身上劃著,那種溫柔與滿足,就好像他們的做愛,已使問題、紛爭都消弭無蹤,席娜想著想著,便要開口,她不能讓他的手再喚回令她失神的魔力。

  「你佔我的便宜,傑斯。」

  「噢!甜心,我沒有做任何妳不願意的事。」

  「你錯了,傑斯,我不知道你是怎麼讓我乖乖就範的,用你那雙巧手,可是剛才的感覺和現在是兩回事,你只能在短時間裡予取予求;現在我清醒了,一切都如以前一樣不變。」

  「可是它的確不一樣了,席娜,的的確確的變了。」傑斯的氣息和緩,「妳知道妳不能否認我,不管妳真實想法如何,不論將來如何演變,妳我仍擁有這個,我不會停止對妳的需要,席娜。」這是一項宣佈,不容人反駁,幾乎是有脅迫意味,「妳或許有其它的想望,但,可惜的是妳也不會停止對我的需要。」

  ***

  幾天後的早晨,席娜一個人坐在大廳裡,所有的人都出去了,只有她固執的留了下來,陷入自己恍恍惚惚的沉思裡。她和傑斯的兩個妹妹相處融洽,她尤其喜歡桃麗的明朗個性,黛芬的生性較為驕傲,但本性善良,也還好相處,她很奇怪為什麼麥克族的女人都那麼可愛溫柔,偏會產生像傑斯這樣的獨斷族長。

  快到中午的時候,一個尖細的女人聲音才出現沒多久,珍妮•馬丁就坐在席娜旁邊的椅上了,席娜立時有一股不太舒服的感覺,她是個陌生而妖艷的女人,雖然席娜並沒有厭惡她的理由,她不是曾經很可憐這個被傑斯拋棄的女人嗎?可是,她還是對她有種奇怪的疏離感。

  「妳說了什麼嗎?」席娜禮貌地問道。

  「我是說,妳什麼時候才離開。」珍妮答道。

  「哦?」席娜回道,「我為什麼要走?這裡有我想要的一切,一幢巨大的城堡,一個英俊的──丈夫。」

  珍妮的眼睛因那聲停頓而瞇成一線,「我想是妳佛根人的自尊,不讓妳離開這個妳討厭的地方吧?」

  「又有誰不喜歡我在這兒?」席娜譏諷的反問,「傑斯可不會,他一定也不想我走。」

  「其它人會。」珍妮嚴苛的說道,「他們口裡不說,心裡可想得很,妳改變了傑斯,他不再是以前那個傑斯了,妳要對這事負全責。」

  「妳騙我。」

  「她說的是事實,席娜。」

  布萊•高文走進來,站在她的面前,她覺得像被他倆夾攻似的。

  「傑斯還不清楚。」他繼續道,「事情還不很明顯,但如果發生了,他就會恨妳了,他的人會起來反抗他全為了妳。那可不是正中下懷了嗎?席娜•佛根,是妳要他在妳和他的族人之間做一個選擇,不是嗎?」

  席娜一時找不到答案,而他們也沒有等她,兩人站起來就走,留下她一個人思索他們蓄意的謊言。只是……他們真的說謊嗎?她自問著,她是個佛根人,敵人,再看看從她結婚後發生的事,她不是一直自責著因她而起的新衝突嗎?那麼,別人也會以相同的理由責怪她,不容置疑的。

  她心亂如麻的坐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起身離開大廳,她走回房裡換回她的綠衣裙,她的動作遲緩,像是被牽動而非自願,然後她到了馬廄,馬伕很快地依她所要的幫她備好了馬鞍,她有如行屍走向的騎馬上路。

  太容易了──當她騎過山邊的小路時──她想著。如果她早知道離開是這麼簡單的事,她會在傑斯有機會再跟她做愛前離開這裡,那樣的話,她就不會發現,甚至是氣憤和傷痛都不能讓她停止對傑斯的需要。天!她多希望她沒發現那麼難以割捨的渴念。

  席娜盲目的騎著馬,思緒飛揚,直到她驚覺到這是多麼危險的事,才突然勒馬停步,馬下正好是劃分田地的一段小路,而她前頭正有一雙仰視的眼睛。

  「妳氣色不太好,小姐。」那男人關切的問道。

  「我很好──真的。」席娜想讓他安心,但她的確不太舒服,她有各式各樣的感覺,就是不覺得舒服。

  「妳是傑斯老爺的新娘子?」

  不需要否認,「我是。」

  那人點點頭,「他過不久就會回來,妳等不及想見他?」

  「我……我……」

  「現在,妳看,妳真的氣色壞透了,夫人,進來休息一下,我老婆會給妳有效的治療。」

  席娜讓他牽著她的馬,領她到一幢小房子前,他幫她下馬,房子的窗口透出一些火光,屋子裡的暖爐上正燒著火,她走進的是一個友善而溫馨的家庭。

  珍娜──一個圓臉的婦人,很快的捧來一塊熱熱的食物,「噢!傑斯老爺的新娘子!我在婚禮時看見過妳,可沒想到這麼快又能見到妳。」

  「她人不舒服,珍娜,可能需要一點妳的草藥。」那農人解釋道。

  「可憐的小女人,」珍娜憐愛的說道,「妳靠火坐,我去拿點草藥來,這種天氣真不適合出門,真是又冷又怪,陰沉沉的。」

  席娜乖乖的坐在火邊,想使自己暖和,夫妻倆正忙著弄東弄西,席娜環視這間屋子,一張桌、兩個長板凳、一張不太大的雙人床、小廚房、一些廚房用品。不很富有的居住環境,但兩位中年夫婦似乎快樂滿足。

  她猜想他們是否也反對她,像布萊•高文跟她說的那樣,他們不像有敵意的樣子,或是他們並不認識被傷的強尼。

  「你們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席娜突然問道,她的話是不由自主地衝出來的。

  那男人是真的給嚇著了,「還會為什麼?」

  「可是我是佛根人,」她說道,「你們不必裝成不知道這事。」

  「裝?」他搖搖頭,「妳真是那麼想的?」

  「但是你們一定恨我的,就像其它人一樣。」

  「我不知道其它人的想法是否像妳說的那樣,我只知道我以一個人自身的表現來判斷他的好壞,我為什麼要責怪妳的出身?不論如何!妳現在已是個麥克人啦!妳會為族長生子,而妳的孩子也會成為族長,妳是我們的一份子,夫人,難道妳不那麼想?」

  席娜既不那麼想,也不認為她有一天會改變,她覺得自己孤獨一人,既非麥克人亦非佛根人,思及此處,她終於明白她再也不能回家了,不能在背著禍首的罪名時,更不能在她冠著麥克人的姓氏時。她是無路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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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5 03:37:16 |只看該作者
第09章

  傑斯才下馬,就給珍妮由背後抱住,他一把推開了她,在他馬不停蹄的騎到阿根西爾,又立刻無休息的騎回來之後,他一點和人交際的情緒都沒有。

  為什麼白花時間?他不知道自己指望從道格那裡得到什麼答覆,他跑去聽了一陣雷電交加的憤恨言語,又急急地趕回來,麻煩的是他根本分辨不出道格火爆的口氣裡,說的是真還是假,他不是完美的撒謊者就是無辜的被害人,何者為真?

  傑斯不怪道格的怒氣,因為艾爾在回去的途中就死了──如席娜擔心的。他給予了適當的補償,作為表達他對他的客人意外死亡的歉疚之意,但那一點也不讓道格和他的表親亞菲──堅持在他們談話時,安排警衛的人──感到好過些。

  傑斯記得尼爾曾經提過席娜不喜歡她的表親,傑斯發現自己不只是不喜歡他而已,他本來可以接受道格說的他不曾在春天出擊的話,但威士•亞菲卻給人一種鬼鬼祟祟的感覺,他就像一個心機很深的人,隨時隨地都在算計著什麼似的。但願傑斯能跟尼爾談談就好了,可是卻四處找不到尼爾。

  傑斯得到的答覆和席娜所言一致,道格發誓只要席娜在傑斯手上一天,他就不會,也絕不可能去侵犯麥克的土地,但……是真是假?老天爺!他希望他能確定,如果傑克沒有發誓看見佛根人的衣服,如果傑克沒聽見那些人喊叫佛根族的口號。

  現在他還得面對珍妮那張獻媚的臉,「妳挺來去自如的嘛!」他尖刻的說。

  她故意在走動時碰他一下,「你會要我離開?不會在我堂哥還在的時候吧!」

  「妳托親戚的福。」傑斯說道,「最好在他走時離開。」

  「那你跟誰作伴哪!在你老婆拒絕你的時候?」

  傑斯扯起她的手臂把她推得老遠,「一個妻子不能拒絕她的丈夫。」他大聲說道,「而妳也太管閒事了吧!」

  「我不以為她同意你的話。」珍妮兩臂交握,「一個妻子可以在她不高興的時候拒絕她的丈夫。」

  傑斯咕噥道,「她會慢慢適應婚姻生活的。」

  「那現在呢?」珍妮努力不懈,「她現在的表現如何?她連人都不在。」

  一個懷疑的神色在他臉上擴展,他回頭往大廳走,但珍妮的聲音又響起。

  「別花時間了,我可不是唯一一個看見你的寶貝席娜離開的人,她對你的反叛已經很公開了,她可是隨心所欲的做自己愛做的事。」

  傑斯轉回來走向馬廄。

  珍妮在他身後喊叫,「你不可能還要她,傑斯!你沒有羞恥心嗎?你沒有自尊?」

  但傑斯自顧自地走著,珍妮放棄了,她要告訴布萊她已盡力,可是傑斯還是去追他那個笨妻子。

  這個男人中了什麼邪?他看不出來那個低地人對他沒有好處嗎?他不知道珍妮等著他的召喚嗎?他瞎了──那就是他的毛病。

  珍妮根本不該來這裡的,她現在只是布萊•高文發洩慾望的機器,他不關心她,席娜才是他想要的女人,直到他知道席娜是個佛根人──老是席娜!珍妮在心中暗罵她千百回。

  席娜準備騎上馬背回城堡去,卻見到傑斯遠遠的往這裡來,聽到馬狂奔的聲音那對農人夫婦由屋裡出來,他們站在門口,看見傑斯曬黑的陰鬱神色。

  席娜嗅到爭執的前奏訊息,雖然她原是想回城堡的,不過傑斯看來並沒有聽解釋的心情。

  「耽擱了妳回家的機會,是嗎?」傑斯的聲音粗澀刺耳,「妳做得很好,所以我才能在妳離開麥克人的土地前找到妳。」

  「對誰來說很好?」席娜大膽一問。

  傑斯的眼眸幾乎變成綠色,像要噴出火似的,「妳沒有記住我的警告,現在還好意思來問我?」

  「傑斯,我──」

  「妳愚弄我,妳否認我,妳認為這些都不算一回事?」他狂暴的怒氣已失去控制。

  「傑斯!」

  「不!」

  他移馬向前,抓住她的手,推著她,他原想狠狠的搖她,卻在抓到她的一刻,改為一個擁抱,她的退縮畏懼並沒有使他覺得好過些。

  「妳利用我對妳的感覺,席娜,我順著妳,妳便開始為所欲為。」他咆哮,「妳是我的妻子,這一次妳再沒有借口能讓我姑息妳。」

  席娜掙脫他的手,她高傲的抬起下巴,「那我就不找任何借口。」她咆哮回去。

  她是要向他解釋,她是要告訴他她已改變心意,她的確試著要告訴他,但是他不要聽,他的粗野態度讓她不想再費唇舌,她也有尊嚴。

  「我不收回我說的話。」她賭氣道,「我不跟既霸道又不講理的惡棍住一起。」

  傑斯臉上的神色變化無窮,交纏著太多的情緒,他正在狂怒中理出個頭緒,而席娜也瞭解。

  當他終於開口時,他的聲音非常小,太小了,「我不是來帶妳回去的,席娜。」

  迷惑轉移了,「我不明白。」

  「妳是我的妻子這點沒有變。但我不再因妳受侮,妳這是最後一次欺騙我了,席娜,我不要妳回去。」他的唇抿成一線,「那將使妳快樂,我總算有了使妳快樂的辦法了,天殺的。」

  她的膝蓋發軟,視覺開始模糊,「你……你讓我走?」她柔聲說道,已接近窒息邊緣。

  「不,席娜。」他的聲音拉得死緊,好像那是唯一能控制它的方法,「我禁止那種事,妳現在是麥克人,妳要住在麥克人的土地上,我會給妳一間屋子,妳會住在那裡──一個人,誠如妳的意願。妳可以有僕人,不論如何,我不會讓妳挨餓。」

  她十分懷疑,「傑斯,你不是認真的。」

  「我也不以為我會說出這種話,可是一開始妳就說了不要和我住一起,結果是──我相信了妳。」

  席娜用盡了力量才忍住將流出的熱淚,他怎麼可以這樣做?

  「你把我以妻子的身份留下來,卻不與我同住一屋?」她暴吼,「你以為你可以這麼做?」

  「我知道我可以。」

  「我拒絕,你不能把我甩到一旁。」她喊道,「我要回我父親那裡。」

  「妳要留下來!」他如打雷的聲音向她回喊,「我再給妳一個新的警告,妳回妳父親那裡的話,我會把你們的土地割成一片一片的找妳,記清楚,席娜•麥克,因為我說到就會做得到。」

  傑斯說完了,回頭就走,那金黃色的髮和綠金交叉的披肩漸漸轉為一個模糊的影子──在席娜的淚眼前。

  ***

  「噢,親愛的,不要這個樣子。」珍娜圍著她的腰,帶她回屋,「傑斯老爺會變得溫柔的,妳等著看,他不過是在使性子罷了,就跟以前的族長──他父親一樣。但那不會持久的。」

  「不會持久?」席娜哽咽道,「從我見到他那天起,他就是這麼一下風一下雨的。」

  「那一定有原因。」珍娜寬厚地說道,看到他們兩個那麼暴吼來暴吼去的爭吵,使她更覺自己的猜測是真實的。

  席娜沒有答話,她正在為自己的內心衝突苦惱不已,她試圖告訴自己,她的孤獨感是因為傑斯不講理的阻止她回父親那兒,但那不完全是事實,而她也知道。

  當珍娜苦口婆心的勸她住在這兒,等傑斯回心轉意時,她所能想的只是傑斯離開她了,他騎著馬丟下她一個人,而她甚至不知道阿根西爾都發生了什麼事。

  席娜整個人縮在火邊,從頸到腳包在珍娜借來的大披風裡,外頭並不算很冷,但是地上還是冒出一陣陣的寒意。至少她不必躺在冷硬的地上,因為在火旁的地板上鋪了一塊由儲藏室裡拿出來的板子,大小剛好夠她一個人擠一擠。

  席娜剛開始有些訝異,她還沒見過農人的小房裡,蓋了儲藏室的,但雷依解釋說那是他老婆帶來的風俗,珍娜是由南方來的人,那裡的夏天酷熱,所以需要另蓋一個地下室來儲藏乳酪、奶油和新鮮的獵物。她在不瞭解高地的夏天並不像家鄉那般熱之前,非要雷依建了這間儲藏室。

  席娜很慶幸能有一個可以躺下來的地方,雖然睡眠根本與她無緣,雷依和珍娜早已睡了,他們的床在遠遠另一個角落,雷依先查看了外頭的田地一圈,看了看他養的羊才回來睡的。珍娜也先準備好了明天要吃的東西,磨完了谷子,方才拖著疲倦的步子,上床睡了,席娜聽著他們活動的聲音漸趨平靜,倒是怎麼也睡不著。

  她想起他們一直勸她的話,傑斯並不像表面所見的那麼怕人,通常他對事情的處理態度都很公平。他們強調的是──「他一定會回來接她」。

  她不能確定那是什麼,起先有股煙飄進來,它們從地上打著圈圈,慢慢升到屋頂,悶悶的空氣開始包圍了她,然後她盯著這個奇異的景象,不可能的!但是火舌已經開始吞噬這小屋的頂端。

  她腦裡第一個閃過的念頭是趕快逃走,但記憶的角落升起一個小小的警告,強尼和傑克遭受的襲擊不也是有火?這可能是另一次攻擊。席娜狠狠的咒罵那群混蛋,他們居然假冒佛根人的身份,來做這麼殘忍、陰毒又惡劣的事,她真想逮著他們,給他們最不義的報復。

  席娜正拚命的想排除恐慌時,卻看到蔓延的火勢,已經愈來愈大的燒得地板上熱氣沖天,他們逃不出去了或是還可以一試?來襲的人是不是放了火就走了?或是還等待在外?

  一支火把掉到地上,她趕快拿披風去撲滅它,火把!就是它起的火。那,這的確是一次襲擊!珍娜尖叫著,醒來面對這個惡夢,席娜轉頭看見雷依手上準備好了武器,她開始覺得噁心,無法想像雷依衝出去送死的情形,但是他們就快喪生在這熊熊的火下了,再過一會兒,將會更形恐怖。

  她衝到窗口,祈求攻擊者已經走了,但是就在外面,由於火光的照耀,讓她看見了五個騎在馬上的男人,他們正坐在馬上等候,等候裡面的每個人被燒死。

  剛開始,視線有些模糊,她只能看見他們身上的衣服──佛根族的。她的腦子不接受眼睛所見的,然後她看清了一些他們的臉,為什麼以前沒有猜到?她真笨,威廉?那是威廉的臉。

  現在連地板也燒起來了,珍娜尖叫著跳開,她上前拉回雷依要開門的手。

  「不能去,雷依!他們人太多,而且那正是他們想要的,他們正在等你。」

  他把她的手指一根根掰開,「回去,女孩,回去跟我老婆一起躲到床下,我會拖延他們等到救援來到,我們離城堡很近。」

  「但是他們有五個人!」席娜哭了,他不懂嗎?「珍娜!叫他別去!你們有沒有水?我們可以試著把火滅掉。」

  珍娜提了一小桶水來,席娜的裙子正好著火了,她用它潑濕裙子,珍娜看來比席娜和她的丈夫要冷靜。

  「她說得對,雷依,你不能出去。」

  「我們沒有足夠的水,珍娜!」

  「我知道,可是也沒有別的辦法,我們還有儲藏室,我們躲在那裡,比讓你出去被人砍殺要好得多,照我的話做,老頭。」

  「火還是會蔓延過來。」他堅持道,甚至在她拉著他的手拉開地板上的木門時還一直念著。

  「可能會,」她保持聲音的平靜,以安撫另外兩個人,「但是沒那麼快,現在你就趕快下去吧!」她命令著,一面把剩下的水澆濕木門,「妳也是,女孩,動作快一點。」

  空間很小,勉強夠三個人容身,雷依走下去,席娜跟著,珍娜是最後一個進來,她關好上面的門。雷依緊貼著牆,珍娜坐在樓梯上,席娜在他們中間,呼吸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我告訴過你,要你把儲藏室蓋大一點,雷依。」珍娜開著玩笑,她知道她的同伴都很害怕。

  「它就要成了墳墓了,大一點又如何?」雷依頂回去。

  火蔓延得太快了,他們聽到了,席娜不相信救援會及時到來,但她也只有這線生機了。

  雷依愈來愈騷動不安,「好了,珍娜!他們已經走了,我們出去。」

  「他們也許走了,可是還有火,我們除了等火勢小一點外,別無選擇。」

  如果不是燒裂的屋頂掉下來,壓在儲藏室的門上,也許還有希望,珍娜立刻用力去推它,它不動,從爆裂的門上只見一片光亮,他們看不見煙,但可以聞到它,感覺到它,他們的眼睛燃燒著,呼吸已快成了不可能的事。

  木門上灑下的一點水還能抵抗多久的火焰?還有多久那扇木門就會壓在他們身上?

  席娜在問著自己,為什麼傑斯把她留在這裡,而她卻連累了雷依和珍娜,可憐的夫婦,這不是他們的錯。

  ***

  傑斯正從山邊小路疾奔而下,當他聽到消息時,根本不能接受那個事實,即使現在,他已親眼看見這塊廢墟,卻仍不能讓自己相信眼睛所見的事物。

  火勢漸弱了,但仍不斷把能燒的東西燒個乾淨。傑斯看見一個男人全身著火的倒地哀號幾聲便死去,他祈禱著吶喊著,撕扯著自己紛亂的思緒,上帝,讓她活著,一定要讓她活著。

  「也許你現在可以瞭解,我看見死去的妹妹時,那種心情。」

  布萊•高文低低的聲音彷彿重重的敲入他腦裡,「她沒有死!如果你不是來幫著找她,就給我滾開。」

  布萊離開了他,加入剛剛到達的柯林,「他喪失心智了,柯林,趁他沒有被毀之前把他帶回去。」

  柯林不理布萊,他命令他帶來的人,幫著四處逡巡,他自己也跟著到處觀察,布萊搖搖頭離開那群人,就算他曾那麼恨過席娜,他也不希望她死得如此慘──即使是替他妹妹報仇。

  每一塊燒過的地方都被仔細的檢查,在一片死灰中想找到活著的東西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傑斯壓抑住逐漸強烈的恐懼,找著找著,終於有人看見一扇未被燒燬的木門。

  新的發現使大家意外而興奮,傑斯情急的跑到門前,他推開其它人,伸手拉門,裡面有三具軀體,都用衣服蓋著臉,一動也不動,沒有動?傑斯全身不能動彈,他不能呼吸,然後,其中一具軀體發出微弱的呻吟,傑斯頓覺得一陣虛脫。

  他把珍娜抬出來,交給柯林,然後把席娜抱在懷裡,帶她走向旁邊,留下雷依給其它人照顧,淚水滑下他的臉龐,他帶著她到有新鮮空氣的地方,沒有人走近他,那些人向他們看了一眼。便走開了。

  傑斯用盡辦法使她覺醒,他搖她,拍她的臉頰,一個方法做完又試另一個。

  第一個鑽進席娜腦裡的念頭是她被火燒了,火舌就要把她給吞了。突然間,她感到一雙緊擁著她的臂膀,她在一個人懷裡?她掙扎著,卻在同時吸了一大口冰冷的空氣,冷冽的空氣直竄入她肺裡,好冷。

  柯林走過來,強烈的解脫感反倒使他頭眼昏花,他完全瞭解他哥哥的感受。

  「珍娜和雷依都活著。」他向傑斯報告,「其它地方燒得一塌糊塗,如果不是藏在地下室,珍娜、雷依和席娜也不可能活著,你知道嗎?」

  「我知道。」

  「什麼原因讓你把她留在沒有保護的地方,我很想知道?」

  傑斯由席娜臉上望向柯林,他的神色十分淒慘,「我以為我能原諒自己?我給氣瘋了,甚至沒顧慮到她的安危,我沒有借口,為了愚蠢至極的情緒,害她差點送命。」

  柯林搖著頭,「我能希望你下次克制住你蠢透的脾氣嗎?」

  「不會有下次。」傑斯小聲說道。

  「我們要不要追上他們?他們不可能跑太遠。」柯林道。

  「嗯!等我把席娜帶回城堡後即刻出發。」

  席娜的聽力沒有受傷,再生的感覺是苦樂參半的,她推開傑斯。

  「你沒有問我,要不要回你的城堡。」她的聲音只是一陣耳語,她揉著她苦澀的眼睛。

  「我沒有問,因為我堅持我的意思。」傑斯答道,「噢!席娜,原諒我,我知道妳認為這都是我的錯,怛我並沒停止過自責,妳看不出來我有多難過?」

  「我看見了──但是那沒有用。」她哭了起來,她的臉捧在他手心裡,「你不必把我留在這裡的。」

  傑斯再度擁回她,柯林轉身走開,「噓,席娜,噓。」他輕搖她,「妳以為我真要把妳留下來?我今天說的話全是無意的,我受了傷害,妳知道嗎?我不習慣被人左右我的生活,但是妳完全控制了我,是真的,妳有力量給我痛苦或歡樂,而當它是痛苦時,我就失去了理智。不過,再也不會了,甜心,我發誓絕不再放開妳。」

  他非常害怕那不是她想聽的,她真的想讓他放她走?他永遠也不會那麼做了,她是他的一部分,不論她接不接受這種想法,他永不讓她離開。

  但是傑斯不需要再擔心,爭吵已經結束了,由席娜身上溜走了,她抬起手圈住他的頸項,貼近他,而他則快被盈滿的喜悅給脹破了。

  傑斯抱著她到他的馬旁,讓她騎在他前面,一路上她都沒說話,他止不住心中新生的困惑。

  事實上,席娜是在想著傑斯牽動她情緒的力量,力量?是的,她一直知道他能輕易讓自己忘了滿肚子的氣憤,但傑斯是說她也有那種力量,給他痛苦或歡樂……有可能嗎?

  在城堡裡,傑斯幫席娜把身子靠在椅背上,而他並不準備留下來,他正急著出去,席娜還沒有機會告訴他攻擊者的事,他已經叫人去找他姑媽來照顧席娜。布萊•高文啞然失聲地望著平安歸來的席娜,傑斯的手下都來加入他,準備回擊,每人手上都有火把。

  席娜等著,期望傑斯會把她抱回房,在她看著那群將要出擊的戰士各自交換著意見時,她才突然瞭解他們是要去追那襲擊的人,她臉色變暗,他不知道真正的兇手啊!他還以為是她父親。

  「傑斯──」

  「不要說了,席娜。」他痛苦地回答,「妳看不出這次我是沒有選擇了?妳不能阻止我。」

  「可是我不要阻止你,傑斯。」

  他倏地轉身,瞪大了眼看她,「為什麼?」他問,「妳不知道他們差點把妳燒死?我不認為妳還會護著他們。」

  「我不會──如果那是我們的人。但來的不是佛根人,我看見他們了,傑斯。」

  布萊•高文十分激動,「你不會聽她的吧?」他詰問,「她會說任何話來保護他們的人。」

  「不,我不會。」席娜瞪著布萊,「事實上,我也不需要,他們不是今晚的惡魔,我看見那個男人站在火中,在火把我們逼到地下室前,我就站在窗口,看得清清楚楚,沒錯,那是我們的衣服,但不是怫根人,他們是強生人,是威廉•強生,我看見他在那裡等著殺掉由火中逃出來的人,我看見他。」

  布萊•高文笑得不斷喘息,「妳找錯嫁罪對象了,席娜,強生只是個沒腦筋的懦夫,這裡的人都知道,他沒有那個膽量來惹麥克人。」

  「那當懦夫感到必須攻擊敵人時他會怎麼做?」她問道,很高興的看見她的話對布萊起了作用,「懦夫會趁人不備,大開殺戒,再立刻逃走──正如發生的。那是不是他做的?」

  「誰能擔保妳父親不是個懦夫?」布萊很快回道。

  「我能,」她喊道,「我們夏天的攻擊是為回報你們春天的毀約,為此,我們損失了幾個人,那表示我們並不怕戰爭。現在,請你告訴我,那一次的攻擊裡,有沒有放火?有沒有動物被殺?有沒有殃及婦孺?沒有,因為我父親不是那樣打仗的。」

  「但是佛根人的衣服和口號都是真實有證據的。」布萊仍不放鬆。

  「你沒聽見我說的,布萊•高文。」席娜吼道,「我告訴你強生穿的是我們的衣服,不是他們的,他要嫁禍給別族,而他選擇了我們,那樣,他可以沒有顧忌的攻打麥克人,不擔心有回報,老天爺,你認為我看到的是自己人,還會等在地下室裡受死?你恨錯人了,布萊•高文,那才是事實。」

  「但是,為什麼?」布萊的聲音動搖了。

  「為了麗比•強生,」傑斯說道,他的聲音黯啞,「麗比。」他重複。

  「是的。」席娜歎息著,感謝天,傑斯終於懂了,「我知道他故意要傷害你,傑斯,他把我鎖在他堡裡時告訴我的。」

  「鎖住妳?」

  她咧咧嘴,「那件事你誤會好久了,威廉•強生騙了你,他想欺侮我,失敗了以後,他就對你說謊,他為了他妹妹才傷害你。」

  「妳以前為什麼沒說?」

  「你相信的是他,我又怎麼解釋?」

  她說對了,他無話可說。

  他抱緊地,熱烈地吻著地的唇,「妳會等我回來?」

  「我等你。」

  布萊•高文已經奔出去牽馬了。

  ***

  在他沒到達威廉•強生的地方前,布萊•高文一直騎在最前面,傑斯加快速度要追上他,因為他知道,如果先讓布萊遇到強生,那他會馬上殺了他,傑斯要柯林和其它人盡可能的追上他們,便策馬去追布萊。

  他們就快到達靠近城堡的小河時,傑斯幾乎要追上布萊了,這時候,有一顆石頭,從空中打過來,擊中了布萊的馬,馬兒腳一歪,便倒了下去,而布萊整個人倒在河裡,傑斯的馬經過時,差一點就踩到布萊的身體,他讓馬很快地跑過一段路,再跳下來,由靴中握起一把小刀,再往回走。

  樹上的男人一躍落地,警戒的望望四下的動靜,他是被留下來預防意外的,而這事確是有些蹊蹺,為什麼?傑克族長從來不會遺漏事情的,他為什麼看到布萊倒下卻不停住?是不是怕浪費時間?

  但是那頭絕不會錯的金黃頭髮已經出現了──麥克族長,他的汗毛全豎了起來,沒有移動,沒有呼吸,那人不敢跟麥克族長動手,他感到自己在發冷顫。

  兩把刀子同時出手,勝敗在幾分鐘後便揭曉。

  那個一半倒在水裡,一半倒在岸邊的人已經了無聲息了,傑斯的手下爭著來告訴他,那個被殺的人的身份,傑斯絲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傷,因為他已知道,那個人不是佛根,而他親眼看到,他穿的是佛根人的衣服。

  ***

  傑斯被人抬回來的時候,他們決定叫醒席娜,半醒的席娜睜開眼睛看見他身上的血,便尖叫了起來,她在他們把傑斯放到床上前,一跳下床,她一次又一次的尖叫,揪著自己的頭髮,直到黛芬用力搖著她、喚醒地。

  「他沒有死,席娜!」黛芬叫道,「聽我說──他沒有死!」

  她試著抓到席娜,但她不停的想衝到床前,她瞪大了眼睛看著他身上的血和慘白的臉。

  「他──」

  「他只是受了傷,席娜,現在,讓開來讓人照顧他,妳這樣會誤了事的。」

  最後她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我來照顧他。」她不容反駁地說道。

  黛芬辯論著,「妳沒有照顧病人的──」

  「我說我來照顧他。」席娜很堅定,「他是我丈夫。」

  黛芬沉默了,而後,接著進來的琳蒂姑媽,一看到傑斯身上的血,就像剛才的席娜那樣,開始尖叫個不停,她由房間跑出去,四壁間還迴響著她的叫聲。

  「妳本來是來陪伴我的,」席娜小聲對黛芬說,「現在還是去看看琳蒂吧!我留在這裡,幫幫忙。」

  黛芬去找琳蒂姑媽了,席娜忍住心裡的難過,她找出一套乾淨的衣褲,準備過一會為他換上,她撕了一條床單來包紮傷口,那一刀剛好刺偏了點,否則──否則傑斯就不可能還活著,她的手微顫著撫過他的前胸──有些溫熱,他還有呼吸,還有心跳。

  「噢!傑斯,你還活著。」

  她終於為他換好了衣服,替他擦了臉,她靜坐在床邊。

  黛芬又回來了,她看看席娜已做好的一切,拍拍席娜的肩膀,便又出去了。

  只剩他們兩人了,席娜躺在傑斯身邊,小心的不弄出太大的震動,她的眼望著他的臉,她輕輕撫著他,他的眼睛閉著,他的呼吸漸漸加強了,她以指尖撫過他的唇,再移到他有力的下顎,順到他的肩上,她心中漲滿了柔情,淚水滴在傑斯的皮膚上。

  「你不可以死,麥克人,你聽到了嗎?」她擁住他的手臂,輕搖著他,因為她是這麼為他擔心,「聽到了嗎?你是我的丈夫,而我……我需要你!」她口中自然流露出她的心聲,「我愛你,傑斯,你不能死!你不能!」

  好久以後,仍呢喃著的她,漸漸沉入夢鄉。

  她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凝望著傑斯,她是被他發燙的身體嚇醒的,結果,她花了下半夜的時間,幫他用冷水擦拭著,他的熱度現在已經退多了。

  「妳不需要憐憫他,妳知道嗎?」

  席娜嚇了一跳,她轉頭看見琳蒂站在床尾,她似乎進來了一會兒,卻一直安靜的站著。

  那年老的女人,還穿著昨夜的衣服,不過在外面加了件披肩,她的神色十分憔悴,好像昨夜一晚沒睡,頭髮零亂,眼下兩塊陰影,琳蒂姑媽,那個原是多麼整齊規矩的女人?

  她說話時,眼睛盯著傑斯,「妳如果憐憫他,他會受不了的。」

  席娜苦笑了,「可是我沒有憐憫他。」

  「那就好,席娜。」她幽幽的歎口氣,伸手撫著傑斯的兩頰,「昨天我被嚇壞了,否則,應該是我照顧他的,可憐的孩子,他差點喪命。」

  「他發了半夜的燒,現在已經退了,」席娜憂心的看著她那張木然的臉,「琳蒂,妳還好吧!」

  「最壞的已經過去了,席娜。」她說著,「我希望你們也是一樣,他也許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麼,可是我知道,他做了很多傷了妳的事,而他,當然也同樣難過,從看見妳的那天起,我就知道,妳對他有絕對的吸引力,妳昏倒,他雖然臉上很生氣,可是他抱妳進來的時候那個樣子,好像是他給人狠狠揍了一頓似的。」她握起席娜的手,「席娜,答應我,好好照顧他,永遠的陪伴著他,好嗎?」

  席娜的嘴角牽動著,好半天才答道,「我,答應妳,我會陪著他。」

  「永遠?」

  「永遠,」席娜的眼裡蓄著淚水,她扶著琳蒂,「妳現在就回去休息,我送妳回去。」

  席娜扶著她回她房裡,為她安頓好,才回房。

  席娜才進房裡就感到室內有一種新而強烈的改變,她一時未能分辨那是什麼原因,等她走到床邊,才明白了她走後發生的事。

  傑斯的眼睛張開著,他的眼睛睜開了,而他正看著她,他醒來多久了?他聽見琳蒂姑媽的話嗎?他知道她一直陪著他?他不轉瞬的盯著她,臉上的肌肉幾乎沒有動,他在想什麼?

  席娜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激動的情緒,她向前緊緊的擁住他。

  ***

  傑斯恢復得很快,這都要歸功於席娜的細心照料,有一次他聽人告訴他,是席娜從一開始便看護著他,他就堅持要席娜繼續她的工作,她不介意,即使在傑斯已經好得可以下床的時候,仍戀戀不捨她的工作,那真是個特別的驚喜,當有一天,她進房的時候,發現他正在穿衣服,人站在火爐前,他復原了!

  「妳知道,就要有一場新的戰爭──和強生的?」

  席娜點點頭,柯林已告訴她那天發生的事,就在傑斯和布萊•高文給雙雙抬進堡裡來之後,柯林帶人攻擊強生的城堡,卻攻不進去,他需要更多有力的人手,但讓人訝異的是,傑斯竟決定不攻打他的城堡。不錯,有太多無辜的人都死在強生無人性的偷襲中,但傑斯不想再連累無辜,他不要強生的族人替他還罪,他既知道誰是敵人,便可以把他們一個個擊破,強生能躲得了一時,絕躲不了永久。

  布萊•高文凶性大發,他的手因從馬上摔下來,骨折了不能動,他捺不住性子,老是大叫大嚷要把強生親手殺了,才能發洩他心裡壓滿的恨意,他和傑斯曾為這事爭辯了好久,結果他氣憤之下離開了城堡,便一直沒有回來。

  「妳不喜歡這個新的戰爭理由?」傑斯問她,意思表達得很清楚。

  席娜對他微笑著,他似乎需要她的認可,但她的確不喜歡知道傑斯腦裡,有著血腥的想法。

  「一個蘇格蘭人永遠都在襲擊,不論對敵人或──朋友。」她明朗的答道,然後開心的笑了,一陣愁容掃過傑斯臉上。

  席娜的父親才剛剛襲擊過傑斯,他就在傑斯的眼前,帶走了傑斯好幾匹良駒,道格做了一些賠償要求,一些非常豐盛的賠償要求。

  「妳覺得好笑,嗯!妳父親可是冷不防的敲了我一筆啊!」

  「我想,他這下可把過去一個夏天的損失都給收回來了,這很公平,破壞和平發動戰爭,都不是他的罪過。」

  傑斯喃喃抱怨,「我猜妳大概很樂意陪我,去償還其它賠償?」

  「我能去嗎?」她滿懷希望的問道,她的眼睛泛著喜悅的光芒。

  他只遲疑了一會兒,「是啊!只要妳保證不會再有下一次。」

  「我想我可以擔保,可是布萊•高文呢?你也瞭解他做過的事?」

  「他走了,席娜,離開這個國家了,有人告訴我的,他的人才帶來的消息。」

  席娜並不感到驚訝,「他可能感覺出來,你早晚會為他所做的事,給予他公平的處罰,而艾爾又已經死了。」

  「我想是吧!他留了話給妳,他請妳原諒他──所做的一切事情,那是什麼意思?」

  「我們曾有過一些衝突,他和我。」席娜坦誠道,她覺得不必再隱瞞事實了,「從他知道我的身份以後,他就開始恨我,他認為對我及我家人的報復都是理所當然的。」

  傑斯已經明瞭了,「妳要我把他抓回來?」他擔心的問著。

  「我不想那麼做,他已經接受了處罰,他放逐了自己。」

  「可是妳父親會這麼想嗎?」

  「他是個公平的人,傑斯。我相信他會同意,再說,」她露齒輕笑,「他一定會很高興的接受你豐盛的禮物,搞不好連問都不問布萊•高文呢!」傑斯投給她懷疑的眼光,卻仍忍唆不住的笑了出來。

  而後,一陣新的沉默在他們之間瀰漫著,所有的日子裡,他們從不曾如此自然的放開自己,談談笑笑,現在忽然察覺了這個現象,使兩人都不知如何是好。

  席娜尚無心理準備,她還沒有習慣面對她深愛這個男人的事實,原來不可能的事,如今發生了,只是,他從不曾表示過相同的感情,他不斷說他需要她,但那並不能滿足席娜。

  打破寂靜的人是黛芬,她欣喜的看見傑斯已經能站了,還能跟人開玩笑。

  「好哇!好哇!結果這個大個子還是復原啦。」她大笑的看著他,「我現在可沒借口留下來了,我去告訴我的達賓,我要跟他一起走。」

  「這麼快?」席娜問。

  黛芬仍笑著,「我有個自己的家要照管呢,妳也知道的,雖然我覺得這次拜訪真刺激極了,我哥哥可不是每天都能娶到一個他管不住的老婆。」

  傑斯真的羞得面紅耳赤,席娜和黛芬面面相覷──發生了什麼事?

  「妳什麼時候走?」他清清嗓子問著。

  「今天,我會把珍妮帶回去,我想你可能高興知道這事,」她又說,「她已經開始惹人討厭了──我確信。」

  「她的確是。」席娜答道。

  黛芬朝她露齒一笑,又轉頭向著傑斯,「傑斯,你會很驚訝的聽到下面的事,琳蒂姑媽說要跟我們一起走,當然,如果你不反對的話。」

  他的妹妹瘋了嗎?「琳蒂──離開這裡?可是她從來沒有離開過啊!」

  「我知道,可是,那難道不好嗎?她說我的交遊比較廣,而且也該是她認識些新朋友,找一個……一個丈夫的時候了。」

  「什麼?」

  黛芬笑得咯咯響,「你能想像我們的姑媽在她這個年紀來找丈夫嗎?我想那是最登峰的年齡。」

  「簡直荒唐!」傑斯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但他妹妹繼續說著。

  「我會幫著她找一個,雖然,我想她可能比較堅持自己的眼光,這些年的平靜生活,使她重新燃起生命的活力。」

  席娜和傑斯相視而笑,正如席娜所希望的,琳蒂姑媽終於從陰影裡站起來了,但她似乎一下子就跨了一大步,讓人想像不到。

  「我不反對,」傑斯說,「但這其中一定另有玄機,一定是的。」

  「我打賭你一定會很想念她,」黛芬說道,「不過,既然你的傷已經好了,你也有很多自己的事要做,我已經開始懷疑,你是不是想賴在床上,不肯下來呢!」

  傑斯保持他聲音裡的平靜與自信,「我在昏迷的時候作了一個夢。」

  「真的?」黛芬被他的神秘氣氛給騙住了。

  他不理她的問話,繼續說道,「我夢見我老婆說她愛我,也許我是朝思暮想的成了習慣,才會作這種夢。」

  席娜的臉一直紅到頸邊,傑斯的眼光卻像是被她鎖住了,他那天晚上是真的聽到她說的話?她無法將眼光移開他的注視。

  「噢,我知道我該上路了。」黛芬說道,「我要走了,好好照顧你的珍寶,傑斯。」她帶笑的警告傑斯。

  她吻別了他們兩人,便走了。

  聽到那個關門的聲音,席娜就開始覺得渾身不自在,傑斯依舊凝視著她,她終於把眼瞼垂下。

  「那是場很美的夢,席娜。」

  「是嗎?」她找不出別的話來說。

  傑斯心慌了,她使事情變得更困難,在她這麼逃避他的眼光時,他又如何去問她,他放在心裡好幾天的事?他原來不必等那麼久的,只是──

  他不是一個能說好聽話的人,也不是個能適度表達自己的人,他的心裡,已深藏了好久的事情,他就是無法在他有機會時,一古腦兒的說出來。現在,他不能再等了,他必須知道。

  「妳能愛我嗎,席娜?」

  好了,這下說出來了。

  席娜不知該怎麼辦,她該說實話?告訴他她真的愛他?但她怕暴露了自己的弱點,這種強而有力的感情是種嶄新的經驗,而且教人害怕,所以她反答為問。

  「你能愛我嗎?」

  他走向她,用他那雙大手捧住她的臉龐,他的吻是溫柔而充滿感情的,充滿了愛,就像她一直認識的那個男人一樣,席娜遺失了呼吸及心跳,緊緊地貼住他。

  「一定要我說出來嗎?席娜,就一定要由口中說出才算數?」

  「是的。」她固執的答道。

  「天老爺!」他歎道,「我愛妳,席娜,可別指望我再說一次。」然後他又問她,輕柔的問,「妳呢?」

  席娜給了他一個心醉神迷的笑容,「我愛你,傑斯,我好愛你。」

  他開懷的大笑著,一面吻著他,一面擁緊了她,「噢,甜心,妳不知道妳令我感到多快樂。」

  「我也是。」她緊纏著他,「傑斯。」

  「嗯?」

  「你會再說你愛我的,而且下一次不准加上『天老爺』。」

  ***

  他們坐在陶艾的城堡裡,這是道格•佛根的家,大廳裡,正坐著道格和他的女婿女兒,用餐已近尾聲,傑斯依舊和道格談得昏天暗地、沒完沒了,席娜正一邊看著,她很高興傑斯和她父親的相處十分融洽愉快,但心裡仍不住的想回到她父親分配給她和傑斯的客房。

  他們本來要在早上離開陶艾,卻又被留了下來,席娜在這裡幾乎見不到傑斯,他和她的家人打成一片,甚至比她還熟,這跟在堡裡的情形完全不同,她的嫉妒心不得不時時的提醒著她,她的丈夫好像回到自己家了,但她想的卻是另一個新家,這下事情是全顛倒過來了。

  她真的那麼喜歡跟他單獨相處?她笑了,和他單獨相處的想法的確令人非常愉快。

  席娜伸手碰碰他長袍下赤裸的膝蓋,傑斯笑著望向她,眼中綻放著光芒。

  「妳知道妳在做什麼,甜心?」他俯過身在她耳邊輕語。

  「我當然知道。」她回笑著,把手往上游移到他腿上。

  傑斯抓住她的手,然後突然站了起來,他適當的作了番解釋,便拉著席娜走出大廳。

  一離開其它人,他們倆便又追又跑的像孩子般吵吵鬧鬧的奔回房,他們關上門,傑斯馬上把席娜推到床上,他們的激情一如往常般,熱烈而溫柔美好。

  「如果不是這麼冷,我就帶妳去妳的小潭玩水。」他一面吻她一面說,「看在回憶的份上。」

  席娜猝然間坐起來,誥問道,「誰跟你說的,尼爾?」

  「嘿!甜心,妳弟弟告訴我很多事,可是他不必告訴我那個水中的精靈,我自己看見妳的,就在春天的時候。」

  「你看見我?」她喊道,幾乎要噴火,「傑斯,你沒有。」

  「我有,」他輕輕梳著她的髮,「容我稟報,甜心,妳是世上最具誘惑力的水魔,事實上,我那時幾乎不敢相信妳是真的。」

  「可是……你看見我?」

  她的氣憤更刺激了他,「就像這樣,」他說,吻著她赤裸的胸脯,「妳在潭中的神奇魔力,一直不曾消失,現在妳總算知道,為什麼我在柯林的房間看到妳時,那麼的驚訝了吧?我一直找不到妳,而突然地,妳就在那裡──和我弟弟在一起。」

  「找我?」

  「是啊,甜心,妳一直在我心裡,我回來好幾次,希望能找到妳,妳難道從不覺得奇怪,為什麼妳父親的人抓到我一個人跑到低地來?」

  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你是為了來看我,才被抓的?」

  「是的。」

  她沉思了幾分鐘才說,「關得好,你是來偷窺我的。」

  「如果我找到了妳,我絕不只是偷窺而已。」他告訴她。

  她咯咯的笑了,她就是沒辦法生氣太久,特別是當他正吻遍了她全身的時候,他接續他剛才的工作。

  「你是魔鬼,傑斯,一個大惡魔,我一直是這麼想的。」

  「真的?」他呢喃著,吻她。

  「是啊?我希望那次你能找到我,」她喘息著說道,「我不知道你是誰,你不知道我是誰,我們那時候就可以做愛,不必這麼費事了。」

  傑斯低吟著,「噢,甜心,可是我真的愛妳。」

  「不是讓我猜中了嗎?」她回吻他。

  「嗯,我開始喜歡說了,但是我還是比較喜歡做給妳看,能不能再做一次給妳看?」

  席娜快樂的呻吟著,手緊擁著他,「如果你不做的話,傑斯•麥克,我現在就消失,絕不遲疑。」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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