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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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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莉莎‧克萊佩]風流船長俏寡婦(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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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8 18:15:05 |只看該作者
風流船長俏寡婦•9

  當席莉稍稍能釋懷,卻睡得極不安穩,那場夢再度壓得她喘不過氣來。菲立快淹死,她伸出手想救他,李明尼卻一直跟在她後面,對著她說一些恐嚇之語,然後她驚醒過來。

  萬一菲立仍活在世間呢?她幾乎不敢想像他會吃了多少苦頭,可憐的菲立——他們不知如何折磨他,或是讓他有一頓沒一頓地挨餓,他是多麼需要有人看護,幫他療傷……

  她非常恐懼,不光是為菲立,也想到她自己和傑汀的處境。李明尼今晚似乎非常確定能得到他要的。一旦想到傑汀任由他宰割,她真是不敢再想像下去,她願意付出一切代價,也不希望這事成真。

  一連串隱憂接踵而來。如果菲立的確能夠回來,那她在名分上仍是他的妻子,她卻欠他一份忠貞和扶持,而她也將失去傑汀……

  席莉立刻想把這思緒甩掉,卻糾纏著她不放。她非常在乎菲立,但是他們之間沒有傑汀為她解放的那份野性、神奇、柔情,以及無始無盡的需求。

  天哪!這教她如何面對下半生?必須與心愛的人永遠隔離,只能偷偷愛他,而不能擁有他。

  她在床上輾轉反側,大概沒多久便天亮,傑汀什麼時候回來呢?如過傑克帶回的消息證實李明尼的話,傑汀會作何打算?

  不太平順的腳步聲溜進她的意識,席莉彈身坐直,屏息聽著他上樓,往她的臥室而來。

  席莉感到心跳如飛,傑汀回到她懷抱了!她由床上縱身而起,奔向門口,正好在他跨過門檻後投入他懷裡,傑汀也是興奮萬分地把席莉高舉起來。席莉狂亂地吻起他的脖子,抓亂他的頭髮,兩人猶如乾柴烈火,一觸不可收拾,席莉喘著氣,由於慾火燒紅她的雙頰,傑汀也是在情慾的控制下,一時無法言語,只能用行動表達。

  傑汀感覺到席莉隔著薄衫傳送出的誘人體熱,他撩高那睡袍,直到露出赤裸的下體,便開始貼向她律動起來。席莉瘋狂地吻起他的下巴、他的嘴,傑汀也狂野地回應,猛吸起她的唇,接著兩片舌頭糾纏在一起。

  席莉隔著他的褲檔,卻能感覺他的勃起完完全全貼合在她最柔軟的神秘之處。他用緩慢的節奏配合起他舌頭的動作,惹得席莉只能由喉間發出一聲聲低歎,感覺一波波的性慾已氾濫,她知道接下來會有什麼事發生,才想抽開嘴,卻已太遲,那甜美的悸動搶先一步,她喘著氣打顫,傑汀的煽情律動沒有稍停,而且嘴唇繼續火辣辣吻著她的脖子,當她總算停止那高潮的顫抖時,傑汀才整個脫掉她的睡袍,扔在地上。

  席莉幫他寬衣解帶,然後牽著他的手走向床,接著傑灑把她推上床,同時自己也翻上她身子,開始逗弄起她的乳頭,時而用舌頭翻弄,時而用牙齒咬扯,手也滑入她的雙腿間。

  席莉熱切地為他敞開,歡迎他挑逗的指頭,同時發出狂喜的吟叫聲,她用手掌撫摸他的肩膀,讓指尖輕輕滑過那纍纍的傷痕,然後愛扶起他結實的的臀部。

  「傑汀,」她喘著氣喚道,「現在要我……現在……」她拱起臀迎接他。

  傑汀雙手抓住她的手腕,然後抬向她頭上方,當她看著傑汀,模糊的意識下,感覺又像是回到烏鴉島所見到那粗鄙的野蠻人,他毫不留情地咬噬起她敏感的乳頭,直到她痛起來,才挺進她那早腫脹又濕濡的地帶。

  他呼吸粗重地抽出幾寸,然後深深地再撞擊至最深處,他的臉形扭曲,指頭交纏在她發間,要她配合每一進出,像是壓抑太久,或是男人慣有的獸性,他急於將萬丈炬火化為灰燼,於是快速衝鋒了幾回合,便發洩了生理需求,喘著氣,這呼吸的急促令她胸口痛起來。

  待他恢復體力,得以翻身躺回床上,席莉卻是坐到他身上。傑汀為她撥開臉上的亂髮,望著她眼底,本想吐訴千言萬語,卻是啞口無語。

  席莉粲然一笑,在他唇上輕吻了一下,傑汀的雙手由她香肩滑向那雪白的雙乳,用最輕柔的方式撫弄起來。

  席莉作出撩人的姿態逗引著傑汀,令他忍不住又硬挺起來,他捧起席莉的臀,坐上他,席莉導引入內,兩人幾乎是屏著息作這完美的結合。

  傑汀輕喚著她的名字,席莉半閉著眼上下磨蹭著,傑汀如醉如癡地沉浸在這快意中。這回的高潮不似以往那般猛烈強勁,卻是讓他全身酥軟,由腳趾到頭頂,每寸肌膚都像是慢慢品嚐這甜美的滋味。

  席莉趴在他胸膛上,整個人也放鬆,「傑汀,」她喃喃道,「我們以後怎麼辦?」

  「噓……小甜心,我們暫且不談,直到確定菲立果真活著再說!」

  「萬一他真的仍在人世,你會——」

  他用指頭按住席莉的唇。席莉仍是忍不住,但他仍不讓她開口,開始不經意地愛撫起她的後背。

  席莉禁不住落下淚來,在他懷裡的感覺是如此自然,但她知道這是不對的。以前他們在一起時,她懷的是寡婦的心情,如今菲立可能仍活著,她如此地把自己的靈魂奉獻給傑汀,著實感到對菲立的不忠。

  「我不該愛你,」她說著,卻是忍不住狂吻起傑汀的脖子、肩膀,「我從來沒想要愛上你。」

  「我知道,」傑汀緊抱住她,「我知道。」

  「我對菲立的感覺不曾像這樣,即使我——」

  「不,」他喃喃道,「別比較,這對我們兩人都不公平。」

  「但是我要你明白,我……我也絕對無法像這樣來愛他,絕無法……」

  「我明白。」傑汀深深地親吻她,直到她平靜下來。

  席莉突然感到精疲力竭,閉上眼睛,「別離開我。」她囁嚅道。

  「不會的,親愛的。」她最後在她額上印個吻,便緊緊摟著她一起進入夢鄉。

  ☆ ☆ ☆

  在敲響鐘聲後,莊園開始有活動,膳房裡有人準備起早點,帶著睡意的聲音呼來喚去。傑汀和麥斯則由大宅子走向車道,無視於週遭的動靜,傑汀也是下意識地瞄向席莉的工作室。

  她仍在睡夢中,傑汀原本想在離開她床之前喚醒她,然而傑汀發現她即使睡著,臉上仍繃著緊張線條,她需要好好休息才有辦法面對接下來的這幾天。

  麥斯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你喜歡她,是不是?」

  「你反對?」

  「不,我不反對,」麥斯應道,「如果我知道你存心佔她便宜,我一定會出面阻止,但看來不是這麼一回事,打從你送她回來那一刻起……我發現你們之間的關係不容得我從中破壞。」

  麥斯停頓一下,然後皺起眉頭接下說:「不過你會迷上席莉,我倒是挺訝異。」

  「她長得標緻呀!」傑汀指出。

  『沒錯,但是她屬於清純的典型,而內在美又是……那麼高貴,善良又聰慧……不,我實在想像不到你會欣賞她這典型的女人。」

  「不只是欣賞而已,」傑汀喃喃道。

  「這麼說你對她有企圖,但是萬一菲立仍活著,那可怎麼辦?」

  傑汀雙手插進口袋,挫敗地低頭看著地面,「我不會跟他搶老婆,而且我想席莉基於榮譽感,也不會離開他。」

  「也許李明尼耍詐,根本——」

  「有可能,但是我想菲立仍活著。」傑汀的聲音充滿決心,「呂傑克去島上求證,明晚應該會把消息帶到。如果菲立真的在他手中,我願用我生命作賭注,絕對把他安安全全帶回來。」

  「我不要你用生命作任何賭注,」麥斯趕忙阻止,父子倆相視良久,「孩子,我們另外想法子。」他眼中透著焦慮和父愛,「你跟菲立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珍貴。」

  傑汀一時怔住了,麥斯向來都是那麼內斂、疏離又有絕對的自制。如此坦率表達情感反倒令他不自在,而且激起他兒時一直渴望的父愛。

  「沒有其他法子。」傑汀試著開口。

  麥斯忙著打斷,傑汀從未見他如此緊張,「難道你還不明白?你就像我,比菲立還要像我。這些年來,你跟我一樣,被罪惡感和憤怒籠罩整個人生。有些事菲立比你順利,這並非是人為過錯。我沒好好教養你們、關心你們,也不是你的錯,我自己承受著痛苦和哀傷,才會顧不到你們,其實我這後半輩子一直在懺悔。」

  「我變壞、走上歧途不是你的錯,」傑汀說,「我不像你,我……比較像她。」

  「你母親?」麥斯清楚指出,心思,回到當年他娶康妮的時候。

  「傑汀,她只是自私又愛耍心機,倒不是邪惡,如果你認為你是她兒子才會自甘墮落,那菲立怎麼說,他身上流著她的血並未比你少呀!」

  「是的,但……」傑汀把目光偏開,身體重心也移放在健好的那條腿,「他保有最好的基因。」

  「胡說八道!」麥斯簡短喝道。

  「是嗎?」他反問,「我只知道我想要菲立的所有東西,卻都辦不到。」

  傑汀感覺怨氣由脖子上往上漲,他從來沒對任何人吐露過這一直往肚裡吞的委屈和不平。說也奇怪,就在這一刻,他有股衝動想一吐為快,就像他覺得必須向席莉吐露他的用情,他以前總不讓人洞悉他的內心世界,唯恐成了別人的把柄,現在一旦封閉的自我有了宣洩口,似乎其他壓抑也控制不住。

  「長久以來,我一直無法明白她為什麼走掉,」傑汀接下去說:「不然你為什麼變得這麼冷漠又刻薄,我以為是我的錯,如果我乖一些,如果我像菲立那麼上進,她便不會對你不忠,她會好好持家,她仍會好好活著,而你--」

  「不!」麥斯粗暴地否定,「這跟你扯不上關係,看著我!」他的這聲命令充滿震撼力,由不得傑汀抗拒。

  然後麥斯接下去說:「不管你怎樣表現,或做了什麼,你都無法改變任何事,那不是你的錯,即使我必須說上一千遍,我也要你相信這點!」

  傑汀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視著父親,感覺一陣釋懷,卻令他鼻酸起來,同時眼睛也有刺痛感。

  天哪!他的自制力真的全癱了嗎?他甩掉這感情,揚起半笑的臉。

  「沒必要,」他說,「我相信你。」

  「那你現在知道你不需要用你自己的生命去換回菲立了?」

  「我的動機不是那麼崇高,我純粹就事論事,」傑汀解釋起來,「唯有我有辦法讓菲立脫險,你或許可以在政府和海軍方面猛下功夫,但是你絕對找不到一個像我對李明尼和烏鴉島這麼瞭若指掌的人。」

  「萬一我重獲菲立,卻又失去你呢?」

  傑汀咧嘴一笑,「你在乎嗎?」

  麥斯皺起眉頭,一把抓起傑汀的領口,好像狼咬住一隻調皮的小狼一般,「是的,我在乎,我一直都試著讓你明白這一點。」

  傑汀保持笑臉,「老爸,我也在乎你。」  

  「我不要失去你。」麥斯嚴肅地告訴他。

  「不會,只要你不插手!」

  麥斯勉強地放開他,主要是想起傑汀討厭讓人碰,於是繼續漫步,然後麥斯突地開口。

  「有件事我本來想等解決之後再告訴你,現在看樣子我應該讓你有心理準備。」

  「什麼事?」傑汀警覺起來。

  「麥中校和貝上尉已經調派一支強力艦隊,準備進攻烏鴉島,這計劃已經策劃好些時候了。」

  傑汀停住腳步,「什麼?你知道這事多久了?」

  「事實上,已經有好幾個禮拜。」

  「那你為什麼要瞞著我?」傑汀氣咻咻地質問。

  「我並不覺得你有必要知道。」

  「該死,這突擊行動什麼時候展開?」

  「後天吧。」

  「後——」傑汀收住口,又是一連串咒罵,「笨蛋!那只會死傷慘重,現在那港口全是炮彈和長槍,麥中校還沒能接近小島,恐怕已損失大半軍力。」

  「或許。但是李明尼越來越猖狂,政府無法再忍受權力的一再受挑戰,他們認為動員軍方精兵應該足於應付他們那些烏合之眾。」

  「你跟麥中校提起菲立的事沒有?」

  「我當然沒說,否則他們早就把你押走了。」

  「你現在必須跟他們一五一十說出來,爸爸,關於我冒充菲立,和菲立落入李明尼手中的事。」

  「不,」麥斯斷然應道,「如果你寄望他們會網開一面,孩子,那你最好死了這條心,他們絕不會放過你,甚至可能迫不及待把你往絞架送!」

  「不盡然,如果他們知道我有利用價值。」傑汀說,「你必須查出他們出擊的確切時間,然後說服他們等我跟菲立完成交換,那樣菲立才能平平安安回來。」

  麥斯一臉茫然,「那你怎麼讓海軍方面認為你有利用價值呢?」

  「我會找一些手下到烏鴉島上保護我,老歐會有辦法遣送他們到那裡,然後由島內發動攻擊。你告訴麥中校,我們會先毀了彈藥庫,再用島內的火力破壞他們海岸防線,如此海軍艦隊便可以直接攻上小島擒拿那幫海盜,這樣裡應外合,麥中校一定會同意的。」

  麥斯搖搖頭,「可是有太多機會出錯。」

  「事情就是這樣,」傑汀應道,很訝異竟跟父親有這種同樣的感覺,他們的合作更是破天荒頭一遭,「我們只有這法子,為了把菲立救回來,你要讓麥中校相信我可以幫他們大忙。」

  麥斯只是緊蹙眉心,沒再持反對意見。

  傑汀知道父親會按照他的計劃進行,於是大大鬆口氣。

  「爸爸……你應該能明白,這事件之後,我必須永遠消失。」

  「我仍為你的特赦在奔走。」

  「你沒那麼雄厚的財力或影響力,如果我幸而脫逃,我會離開,你就當我死了!」

  「我們再也見不到你?」

  傑汀遲疑一下才開口,「是的。」

  「席莉呢?」

  傑汀更是思忖良久,麥斯望著兒子,發現傑汀眼睛落在遠方,下巴繃緊。

  「她跟菲立會比較幸福。」傑汀最後說出口,「我只能帶給她一種生活方式,而我漸漸明白……我不要她跟著我受苦。」

  傑汀跟麥斯回屋子後,剩下的這一天,他故意讓自己在小事當中忙得團團轉,像是修繕樓梯鬆垮的木板,清理擋車道的落葉和倒下的樹木。當他跟莊園這些黑奴合作時,不禁想起在烏鴉島上那些黑人,在那地方,他們跟白人一樣自由自在享有人權,若是處於這所謂的文明社會,反而降為奴奴隸。

  像老歐那般難能可貴的人才,聰明、敏銳、有組織能力又有執行能力,凡事交給他辦,總是漂漂亮亮完成。若在這地方恐怕就會被埋沒了,而他們也許受限於社會的種種規範,無法像現在這麼貼心。

  傑汀必須承認,在外流浪這些年,與老歐的交情和船員們的相處下,他對人的價值觀作了通盤的檢討。

  儘管紐奧良已有很多自由身的黑人,但是一般來說,白種男人養個混血情婦是稀鬆平常的事,甚至是頗受鼓舞,然而如果身上有一滴黑血統的男人跟白種女人有染,恐怕就難逃上絞架的命運。

  打從傑汀回來之後,他曾就這問題跟麥斯交換意見,令他相當意外的是,麥斯頗為不安地承認,他打算把事業重心移往船公司,考慮解放掉莊園上的黑奴。

  傑汀很安慰,也希望能早日讓這些人得到應有的人權,只是他知道如此一來,會造成一些困擾,甚至引起其他克利奧爾貴族的不滿聲浪。

  傑汀在田園上忙著,席莉則整天跟諾妮待在其中一問工寮,照料著病倒的母親和兩個小孩子。傑汀寧可如此各忙各的,因為他還無法鼓足勇氣面對她。

  昨晚他沒辦法離開席莉,然而當他用的感情越深,越覺得她的安全勝過一切。她跟菲立共度下半生應該會是最安全的安排,她慢慢會從菲立身上得到滿足,這對他來說才是最重要的。他希望席莉永遠幸福又安全無恙。

  ☆ ☆ ☆

  傑克單獨由海灘走向島上的城堡,不到一分鐘便被三人團團圍住。他立刻拔出刀來,大喊。

  「見鬼!你們這些混蛋,別碰我一根寒毛,我來這裡是接受李明尼的大力邀請,你們可別亂來。」

  那三個人仍是連串咒罵和侮辱,強行要他繳械,結果他身上的劍、槍和小刀都被搜走,才押著他走入堡壘。當傑克碰見古汶的一些變節船員,便揚起冷笑。

  「嘿!你們這些老奸巨滑的叛徒!」

  他隨即被粗暴地推人李明尼的專屬房間。他本來以為李明尼掠奪那麼多財物,必定坐擁珍奇寶貝,但是令他大感意外的是,房間內空空洞洞,沒有藝術品,奢侈的裝飾品作點綴。傑克見過的地牢或許還來得舒適些,這也證實了他向來對李明尼的觀點--這傢伙簡直不是人!

  李明尼坐在矮板凳上,雙臂擱放在長形桌上。

  「呂先生,」李明尼開言道,「我等候你多時了!」

  傑克給他一個嘲譏式的行禮,「是的,李船長,古汶把你熱情的邀約轉達給我了,現在,如果你不介意,我想這就去見見讓你熱誠款待的客人,也就是費大夫。」

  「當然沒問題,我們這就去瞧瞧他,向他問個好。」李明尼站起來,走向他,「對了,呂先生,或許我們可以順便討論一些事。」

  「當然,像是安排交換的事宜。」

  「或許我們應該先討論一下你的未來。」

  「隨你講,」傑克一副不在乎的樣子,「反正我這個人有重聽的毛病。」

  李明尼打開門,銳利的眼神落在傑克的臉上,「或許沒有你想像中的嚴重。」他說,「在我看來,古汶給你的待遇很差,你替他跑腿,他卻沒給你任何回報。」

  「這叫做忠心耿耿。」

  「這死忠未免代價太大,對你來說,太吃虧了。」  

  「你是在浪費唇舌。」傑克僵硬地應道。

  「我還沒說完。」李明尼喃喃地,帶路走向地牢。

  傑克亦步亦趨地緊隨在後。

  ☆ ☆ ☆

  隔天晚上,傑汀直接到河口等傑克的消息。他已經有二十四小時沒跟席莉碰面,她徹夜看顧工寮的母子們,他也正好來這裡思考接下來的步驟。

  如果傑克能證實菲立仍活著,也可以讓他心裡有底,他愛菲立,即使這位好兄弟不是這麼善良,這麼受人敬重。菲立從來沒面對真正的暴力,不知這五個月來的禁錮會造成他生理和心理多大的傷害。

  噢,他真想痛宰李明尼那傢伙!

  傑汀感覺到席莉來找他而打斷了思緒,他甚至在未聽見她的腳步聲和輕聲呼喚前便知道了。

  「傑汀……你一直在躲避我。」

  「你想幹嘛?」他問道,故意擺出不耐煩的姿態。

  「跟你一起等。」

  傑汀望向她,晚上有相當寒意,席莉卻沒穿外套或披上圍巾。看她長時間看護病患,又熬著草藥,已是十分疲備的樣子,她身上濃濃的藥草味蓋過了平常會散發出的薰衣草清香,頭髮也盤成不太整齊的髮辮,好幾綹散發落在她前額和面頰上。

  傑汀看在眼底實在心疼,他好想照顧席莉,讓她泡在熱水裡,替她按摩後背,讓她舒解身心。

  「你會著涼。」傑汀衝口而出。

  「不會的,木屋裡好悶,我需要呼吸新鮮空氣。」但是一陣涼風吹上她衣裳的濕漬,仍是忍不住打個哆嗦。

  傑汀於是脫下外套,不過席莉婉拒,「不用,傑汀,真的,我不冷……噢……」但是厚厚的毛料有著他的體熱和體味,她於是把自己包復得更緊,惹得傑汀想笑。

  「傑汀,」她開口道,「萬一傑克帶回來的消息是菲立仍活著,那我們該怎麼辦?」

  他立刻嚴肅起來,「等我們確定之後再說。」

  「聽起來像是壞兆頭。」

  傑汀深深注視她,「不管這結果如何,對任何人來說都不會好過的,你明白的,是不是?」

  席莉投給他一抹遲的笑容,「只要我們在一起,我就會感到快樂。」

  當她確定傑汀不準備作答,笑容立刻收起,「傑汀,」她低喃著,「抱我。」

  傑汀幾乎不假思索,便把她擁入懷裡。她順勢靠在傑汀肩頭,而傑汀則注視著河口。

  「我不斷夢見菲立,」她不經意地說,「在那些夢境中,他快淹死,我一直想伸手救他,卻辦不到。」

  「他很快就能回到你身邊。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噓!」他見到有獨木舟過來,便推開了席莉。

  是傑克,用穩健的速度劃過來,他那不常洗的頭髮用布包起來。他側過肩,見到他們兩人,便咧嘴笑起來。

  傑汀過去穩住獨木舟,讓傑克上岸,他的目光先落在席莉身上。

  「他還活著嗎?」席莉忙不迭地開口問道。

  「是的,」傑克笑著說,「活生生,而且想死你了,親愛的。」

  「他們有沒有凌虐他?」席莉再問。

  「他被關在那堡壘的底層,」傑克說著望向傑汀。「你知道的那些囚房。天哪,古汶,你們兄弟可真是一個模子。」

  「你在那邊有沒有見到老歐?」傑汀問道。

  「沒有,我不能——」

  席莉詫異地打斷,「老歐在那島上?」

  突然一陣沉默,傑汀抓起她的肩頭,「回屋子去!」他嚴厲地下命令。

  「沒必要嘛!我會保持安靜,我不會再插嘴——」

  「回屋子去!」他的口吻轉溫和,眼神卻銳利無比。

  席莉無奈地垂頭喪氣回屋子,一邊暗罵自己太多話。

  萊絲哄著小雷文睡覺,汶娜玩著她的布娃娃,所以安琪覺得煩躁又無聊,於是席莉決定說服她到客廳說故事。安琪抱著膝看著席莉的一幅素描。自從席莉讓傑汀欣賞她的作品後,她想出這遊戲的點子。席莉會勾勒出假想的人物在某個地方的某個場合,然後鼓勵安琪看圖編故事。

  從安琪的天真童話裡,可以讓她的心思暫且把菲立擱在一旁,讓身心暫時地鬆弛,如此消磨時間也挺有意思的。

  萊絲真是幸運,有三個漂亮孩子,丈夫又是這麼疼愛她,一個大家庭、一大群朋友真夠她忙,也許跟菲立在一起的生活模式便是如此,但是她發現這

  不再是她所冀望的,她雖然不確定傑汀將會帶給她怎樣的生活,卻已不太在

  乎,她只知道傑汀會好好愛她、照料她。

  無疑地,她父親和家人會以為她瘋了,她向來是這麼文靜,所有事都是中規中矩,這麼一想,她禁不住苦笑起來,把注意力調回到安琪的精彩故事。

  ☆ ☆ ☆

  傑汀走向圖書室,發現父親坐在爐火前,澄黃色的燈光打在麥斯臉上,像是戴了一個金銅色的面具。

  「菲立還活著,」傑汀開門見山說,「傑克已經證實了。」

  麥斯深深吸口氣,「他還好嗎?」

  「這些日子都讓李明尼關在地牢裡,恐怕好不到哪裡去。」

  「我這就去找麥中校,希望他能同意你的計劃。」麥斯說。

  「老爸,好好利用你那三寸不爛之舌。」

  「當然。」麥斯應道,隨即出圖書室。

  傑汀蕩到客廳,悄悄地在門邊看著席莉和安琪的畫圖說故事。

  小女孩用圓嘟嘟的指頭指著席莉的一張素描。

  「……公主進去裡面。」她說著,席莉昂起眉毛,頗感困惑。

  「進火龍洞?」

  「是呀,去找國王被偷的寶藏。」

  席莉在畫頁旁疾筆作注記,「是的,但是火龍回來,發現公主在他的洞穴裡,公主怎麼辦?」

  「她……」安琪苦思起來,「她把他馴服當寵物!」

  「哦,但他是好壞好壞的火龍也!」

  「不,他只要非常傷心的時候才那麼壞。」

  席莉笑著在安琪的額頭吻了一下,「可憐的火龍。」她喃喃道。

  「是啊!可憐的傷心龍……」

  當他們繼續說著故事,站在門邊偷聽的傑汀感到心口一陣揪痛。他從未見過席莉如此溫柔又具母性,想到這即將失去的寶藏,他忍不住覺得這打擊幾乎不堪負荷,他想跟席莉生兒育女,共享天倫之樂,過一個從未夢想過的家居生活。

  火龍的故事結束,席莉抬起頭,正好迎視傑汀那對懾人的碧眼,她把小女孩由膝上放下地。

  「親愛的,」她跟小女孩說,把那素描交給她,「你何不去看看媽媽是不是弄好了小雷文?」

  「我還要再說個故事。」

  「用完餐後,我保證。」

  安琪用一種譴責的目光瞪向傑汀,彷彿知道為何說故事時間突然結束,她幾乎是慢慢吞吞拖著步伐出去。

  席莉看著傑汀那莫測高深的神情,真希望他能過來坐在她身旁,但是他仍站著,執意跟她保持距離。

  「我知道你跟麥斯在策劃,」她說,「我看見你們每天早上一起散步,你們打算怎麼辦?」

  「你用不著知道。」

  「我當然要知道,我……」席莉頓住,她這才察覺傑汀的眼神是這麼空洞,「傑汀,你為什麼這樣看著我?有什麼事要發生,是不是?」

  「菲立就要回來,你是他的妻子,等他安全回家後,我會離開。」

  她深鎖起眉心,「好,我會跟你走。」

  「不。」

  「不?傑汀,你該不會想把我丟在這裡吧!」

  「我正是這個意思,菲立回來之後,他需要你這賢妻好好照顧他--」

  「是的,我願意照顧他,卻不是以妻子的身份,我要還他自由,他和碧妮彼此相愛,而我是你的人了。」

  「席莉,你跟他正式成親。」

  她想奔向傑汀,兩腿卻發軟,「你跟我說了那麼多甜言密語,給我那麼多承諾,你不能告訴我你不——」

  「一個男人想拐女人上床時,沒什麼話說不出口的。」

  席莉屏住氣息,「我知道你愛我。」她用細弱的聲音說。

  「我以為我愛上你了,但是我發現那是我一時的幻想,你曾有的顧慮沒錯,這只是過眼雲煙。」

  他說得很順口,任何人幾乎不會起疑,但是他掩飾不住那咬緊牙關下的肌肉抽搐和轉紅的臉色。

  席莉先是感到一陣迷惘和恐慌,直到她慢慢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傑汀故意表現得冷酷無情,但是他昨晚才跟她那般的柔情密意,卿卿我我,她不相信傑汀隔一天便會變心。她知道他現在有何意圖,於是她讓自已穩住情緒,重拾一份信心。

  「你騙我!」

  「我沒騙你,我已經要夠了,現在找想跟你分手。」他說。

  席莉站起來走向他,「我不相信。」

  隨著席莉的靠近,傑汀讓自已的口氣更強硬,「你的丈夫就要回到你身邊,我樂於把他帶來交給你。我對你已經厭倦了,也厭倦了我們玩的這場遊戲。」

  「你這麼說是辦我著想,你覺得我會安全,或許吧!我會受到保護,卻是遺憾終生,這是最好的安排嗎?這是你想要的嗎?」

  席莉環抱住他,但是傑汀立即抽退。

  「想想你今後會如何過日子?」席莉繼續說。「每晚想著我是不是孤枕難眠,或是我在另一個男人的懷抱裡--」

  他眼中冒出妒火,「我會很慶幸擺脫你。」

  席莉雙手搭在他胸前,「前天晚上你還求我跟你走,說你沒有我活不下去。」

  「那是我知道菲力仍活著之前的事。」

  傑汀極力想不理會席莉身上發出來的香味,但是她酥軟的雙峰貼過來,立即挑動起他的生理反映。席莉吻上他的嘴.更是教他猛吸口氣,她的舌尖挑逗起他緊的雙唇,雙手勾住他的脖子。

  「我不愛你,」他說著,試圖推開席莉「我不--」

  席莉趁著他開口,舌頭鑽入他嘴裡,開始溫柔地探索和調情。傑汀突地一陣輕顫,便緊緊擁住她,飢渴萬分地讓下體與她隔著衣物密合。而席莉用行動表示予取予求的完全奉獻。

  卻在下一刻,傑汀霍然推開她,嘴裡連串咒罵,一副十分挫敗又痛苦的樣子。

  席莉眼中帶著微微嘲弄和勝利的意味。

  「我想你接下來是要告訴我,你對我的感覺純粹是慾望,沒有任何愛。」

  傑汀保持沉默,胸部卻是急促起伏,一副想當場掐死她的樣子。

  「我不是三歲孩子,我已經是可以自主的女人,」席莉說,「而且我決定跟你去冒險,如果你扔下我,我這下半輩子會四處找你,不管是要上天還是下海。好了,你最好告訴我,你有什麼計劃,或者我自個兒去找答案,然後--」

  傑汀抓住她肩頭,粗暴地晃著她,然後高舉起來,離地至少六寸,直到與他平視,他們的鼻子幾乎相碰,席莉睜大眼睛直視他那扭曲的臉。

  「好好待在家裡。」傑汀故意放慢速度說,「別去任何地方,不要介入這件事!」

  她臉色慘白,「你弄痛我了。」

  傑汀沒有鬆手,「我不光是保護你,還得保住菲立跟我的命,難道你想為我的死負責?」

  「不。」她喃喃著,淚光盈盈模糊了她的視線。

  傑汀呻吟一聲,「該死!又來了!」

  「我怕。」

  傑汀把她放下後,隨即抽身而退。

  「你打算自己去跟他交換,對不對?」她抽著鼻子,「任由李明尼安排,什麼時候?快了嗎?明晚?」

  「是的。」

  當傑汀保持沉默,席莉苦笑著說:「哪裡呢?你該不至於蠢到以為我能阻止你,我有權知道。」

  他偏開目光,指頭攏過散亂的頭髮,「魔鬼知道。」他低聲應道。

  席莉大概比較清楚紐奧良的地形,對這名字不至於渾然陌生。那是介於湖與河之間一條狹長的沼澤地帶。

  「這是李明尼定的地點?」她問道。

  「是的。」

  席莉抹去害怕的眼淚,「全都照他的意思,是不是?」

  「席莉,我會通過這關卡的。」

  「我怎麼知道?就算你保住命,也不會回來找我,對不對?」

  傑汀沒有作答。

  席莉咬住唇,不讓自己再掉淚,「你為什麼現在告訴我?為什麼不等到明天?」她輕聲問道,「為什麼不讓我們再擁有一夜?」

  「因為--」傑汀停住,想再騙她,卻發現再也辦不到。「因為我可能再也沒有機會離開你。」

  席莉知道傑汀一旦下決心便阻止不了他,她應該維持尊嚴接受他的決定,卻是忍不住央求起來。「別丟下我,傑汀,你沒有這必要。」

  「你會有菲立。」他說。

  席莉感到絕望透頂,傑汀真要離開她,而且自以為是為她設想。

  「不,」她又是淚盈盈地說,「難道你就這麼冥頑不靈?」

  席莉淚如泉湧,一發不可收拾,於是匆匆繞過傑汀,直奔向通道,奪門而出,直衝回她的房間。

  ☆ ☆ ☆

  麥斯耐著性子在麥公館的客廳等著,一般人在這麼晚又不正式的拜訪下,頂多是披件罩袍出來接見訪客。但是麥中校一身軍服下樓來,可謂服裝整齊筆挺,唯一不同於平常是假髮未戴。

  「費先生,」他說,「我相信你在這麼不尋常的時間造訪,必定有十分充足的理由。」

  「的確是。」麥斯應道,伸手跟中校作禮貌性的握手,「原諒我這麼晚打攪你,但是情況危急,我別無選擇。」

  麥中校示意他坐下來談,麥斯於是落坐,若這位中校是克利奧爾貴族,必定會請他喝酒或敬煙,但他是美國人,不流行這一套,麥斯跟他們打交道慣了,也不會因為雙方文化在待客之道上的差異而有不習慣的感覺。

  麥中校的戰績輝煌,調派到紐奧良上任以來,讓海灣上的海盜傷透腦筋,不過他不認為過失在於他的領導無力或監督不周,反而認為當地人的購買走私貨應該負責。

  「費先生,」麥中校開言道,「請恕我冒昧,就我所知,克利奧爾貴族談事情總喜歡旁敲側擊,我希望你沒有這習慣。我忙了一天,已經身心俱疲,接下來這些天又有事要忙,希望你能用簡潔的方式表達來意。」

  「當然,」麥斯客套地應道.「我來討論攻擊烏鴉島的事。」

  麥中校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攻擊……不應該會有人知道這回事,誰……你怎會?」

  「我有消息來源。」麥斯保留地說。

  中校眼珠迸出,下巴直打顫,「我必須知道是誰提供你線索,如此威脅政府、國家的安全……」

  「麥中校,」麥斯說,「我在紐奧良住了一輩子,這裡點點滴滴的事無所不知,看來你遲早得向猖獗的海盜下馬威。」

  頓時氣氛緊繃,麥斯用一種莫測高深的神色迎視中校脅迫的目光。

  「你來這裡究竟有何貴幹?」麥中校於是唐突地問起。

  「想請你考慮延後這回的攻擊行動?」

  「延後?見鬼了,我幹嘛要考慮?天哪,你嘴裡竟說出這樣的話。你兒子才逃出那些喪盡天良的海盜殘害 」

  「他仍在受他們的殘害。」麥斯悄然地打斷。

  「你說什麼?」

  「他仍落在他們手中,我兒子菲立現在仍被俘在那小島上。」

  「這是怎麼一回事?如果你兒子仍在烏鴉島,那麼過去幾個禮拜住在你家的--」麥中校霍然打住,只能張口瞠目。

  「是另一個兒子,傑汀,也就是在大家所熟知的古汶船長。」

  中校眼中放射出怒火,「我一定要嚴辦他。送他上絞架。也許連你也跟他一起上。」

  「在你作下任何決定之前,」麥斯鎮定地說,「能否讓我把話說完,我有個提議--」

  「我這人不接受賄賂!」

  「是我兒子提議跟你裡應外合,一舉殲滅李明尼,他聲稱在你的軍隊登陸前,先摧毀他們還擊能力。」

  「我不信。」中校說,「縱使他有這本領,他為什麼要跟我方站在同一陣線?我為什麼要信任他?或者你?」

  「因為我跟他有同一個目的。」麥斯表情凝重地表示。

  「什麼目的?愚弄海軍?」

  「救菲立。」麥斯說,「你應該能夠瞭解我們克利奧爾貴族血濃於水的感情。我願意用我自己的生命來換取我家人的生命。在這方面,傑汀跟我,跟所有克利奧爾貴族同樣有這份信念和勇氣。」

  麥中校臉上強硬的線條緩和下來,「費先生,我聽你把話說完,不保證我會答應任何事,但是我願聞其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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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8 18:15:34 |只看該作者
風流船長俏寡婦•10

  席莉跪在床邊試著作禱告,心思卻紛亂不已,尤其是昨晚傑汀說的那番話,一再地出現在她的腦海裡。

  她也想起傑克,還有他那格外輕佻的樣子,如今傑汀便要落入李明尼手中任其宰割,但是她覺得傑克那種人不是這麼珍惜生命。

  「主啊!」她由乾燥的雙唇吐出,「求求你,別讓他們出任何事……保佑他們兩人……求求你……」

  她把臉埋在雙臂上,想起當時奪門而出前,傑汀的神情。他眼中有飢渴,卻是硬咬緊牙關來壓抑住。不管他說得多麼絕情,她知道他仍是要她的,他想跟她共度一生,想自由自在地愛她,而他們卻可能再也碰不到面了。

  有個聲音打斷她痛苦不堪的思路。她抬起頭,環顧臥房,什麼動靜也沒有,大概只是風吹上窗戶。

  傑汀這會兒在外頭,徹夜騎馬趕路,她感覺一分鐘接著一分鐘失去他。

  「回到我身邊!」席莉不確定是自己喊出聲,或者只是在腦子裡迴盪,「回來,回來……」

  席莉想起他那對碧眼,心口便楸痛起來,感覺象落入冷水中,凍結了她的血脈,逼得肺腔完全通不了氣,然後……

  她又落入那場夢境中,那艘船,那海水,還有她眼睜睜看著菲立的滅頂,只是這回不是菲立,而是傑汀。當她伸手想救傑汀,李明尼抓住她,發出勝利的笑聲。

  傑汀奄奄一息,慢慢離她而去,直沉人那幽深的水中……

  「不!」席莉挺直身站了起來,呼吸粗重,淚流滿襟。

  傑汀會出事,而且是非常可怕的事,她感覺傑汀一步步踏入陷阱,他的計劃出了問題,她無從解釋怎會知道,而她只願意相信這直覺判斷。

  她必須趕去警告傑汀,也許遇上他的機會不大,但是她無論如何都得去嘗試,於是她衝出房門,直奔馬廄。

  ☆ ☆ ☆

  他們約定的會面地點,距離費家莊園約略十里路。如果交換過程出狀況,便遁身在附近的河口、小灣和山凹,再從那裡四通八達的水道到附近群島,包括烏鴉島在內,只需一天的航程使可脫身.難怪李明尼會挑上這地點。

  這一路上,馬蹄聲和灌耳的風聲交響出如雷的節奏感。在冷冷的夜風中,他突然感覺過去幾個禮拜像是一場夢,一段段回憶變得朦朦朧朧,他幾乎又回到原點,只是他知道現在他有所不同--他不再走運,那一直伴隨他的無形保護力量已殆失,而且他清清楚楚感覺那幸運之神已經離他遠去。

  說也奇怪,傑汀並不害怕,反而內心充滿一種無形的壓力.感覺像是憤慨,衝向任何人,甚至包括席莉在內。他不感激席莉讓他嘗到短暫的快樂滋味,早知會是如此收場,他寧可兩人未曾相識。

  傑克跟他們在林間碰面,當他發現後邊有三個人下馬,他偏著頭打量,「費家埋伏?」他說著,綠眸子閃著戲謔的味道。傑汀知道這種情況對傑克來說,雖然風險大又有各種可能變數,他卻覺得刺激有趣。

  傑汀望向只有百碼寬的河道,「你看到他們了嗎?」

  「是的,不過那人質現在看不見,噢,好像活著--李明尼要他們先繞回頭。」

  「菲立怎樣?」

  「你兄弟跟他們在一起,看起來不錯,能夠自己站著。」   

  傑汀發現傑克用那帶著問號的眼神望向亞力,於是替他簡單引見。

  「我叔叔亞力。

  傑克哈哈大笑,「該死,我這才知道你有叔叔!」他見到亞力的橫眉豎眼,更是揚揚得意地投給他一個嘻皮笑臉。

  亞力掃向傑汀,「原來你過去這些年都跟這種人為伍!」

  「傑克算是我的夥伴當中比較像樣的。」

  傑克抽出繩子,走向傑汀,一副吊兒郎當地說:「他們要求把你的手綁起來,這是他們的其中一項條件,我把你劃過去,他們同時把菲立劃過來。」

  大家保持沉默,傑汀把手交握在後面讓傑克牢牢地捆住。麥斯盯著這過程,毫不放鬆,然後抬眼望向傑克那迴避的臉,最後麥斯開口:「呂傑克,你為什麼讓我覺得不可靠呢?」

  傑汀猛抬頭,對父親皺起眉頭。

  麥斯不退讓,「我知道你們當他是朋友,傑汀——」

  「我對他的信任程度恐怕勝過你。」傑汀激動地為傑克辯護,他絕忘不掉傑克為他犧牲了一隻眼睛。

  「你憑什麼懷疑他?」傑汀接著反問,「你那從沒出錯的直覺?好,難道這理由足以讓我懷疑曾經跟我出生入死,還救我無數回的好夥伴嗎?」

  麥斯皺起眉,轉過身,望向河面沉思起來。

  ☆ ☆ ☆

  席莉一路快馬加鞭,她越接近魔鬼道,心中那不祥的預感越強烈,她渾身的神經緊繃,她到了林邊便下馬用手牽著,順著地上的馬蹄印往林間走,直到聽見有人的低聲交談才把馬繩放下,靠向一棵巨樹後面,偷偷接近河口。

  除了水波和搖漿的聲音,一片寧靜,她所站的角度正好可以清清楚楚看到兩方人馬。沒看見李明尼親自出馬,只見他的手下在另一岸待命,這一岸則是麥斯兩腳微張地站著,兩手緊緊交握。

  交換開始,兩邊的獨木舟各自緩緩滑向對面。

  席莉咬著牙看這一幕。傑汀雙手被反綁在後,由傑克負責划船,他轉向另一艘獨木舟,知道他的焦慮是為了確定菲立的情況。席莉心中真是百感交集地看著兩艘船隔著十碼擦身而過,其中一艘帶走她心愛的男人,另一艘則帶回她以為死去的丈夫。

  席莉的指甲深陷入樹皮。那滿臉大鬍子的人被反綁著,嘴裡還塞了布……可能是菲立嗎?他跟傑汀五個月前一個樣,只是頭髮、鬍子沒傑汀那麼長,膚色也看起來比較白。

  席莉見到他的第一個感覺是背脊一陣涼意,她回想起從前,是如何把菲立想像成英俊王子把她帶到樂園,就像童話故事中所說,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菲立是個善良的好人,如果她發現有傑汀可以滿足她,實在也不是菲立的錯,而且菲立非常的冤枉,必須讓他面對這麼殘酷的事實太不公平了,席莉感到無比的罪惡。

  但菲立終究是她的丈夫,在教堂或任何遵守道德規範的人所持的觀點,如果菲立要維繫這婚姻,她也只有順從的義務。

  ☆ ☆ ☆

  傑汀的視線由他們所要前往的岸上挪開,眼睛無法找到焦點,只是猛吸口氣。

  傑克望向他,感覺到異狀,但仍機械地往前劃,「怎麼回事?」

  傑汀想回頭,又不敢,他頭一回這麼怕開口,因為他感覺到席莉在附近,卻無能為力。

  「席莉在這裡。」他終於說出口。

  「席莉?」傑克大為震驚,「你看見她了?在哪裡?」

  「我不知道,在後頭吧……」傑汀感覺體內血液奔流,「你把我交給李明尼後,再回來找她,千萬別讓她出事。」

  「瞧你……」傑克喃喃道,狠狠地瞪向他,「古汶,我從來沒看你害怕過。」他說完,便搖搖頭,啐了一口。

  ☆ ☆ ☆

  菲立的船才靠岸,麥斯已經迫不及待踩上及膝的水,不顧船家的警告,一把托起菲立,使得船身一時失去平衡,搖晃起來。

  麥斯挽扶菲立上岸後,立刻取下他嘴裡的塞布,亞力割斷他手腕上的繩索。菲立睜大碧眼,不斷地喘氣。

  麥斯只能由他眼睛認出他是菲立,向來講究穿著,重視禮儀的菲立,如今蓬頭垢面.身上所穿的連下人都不屑一顧。他的兩頰瘦削下來,皮膚慘白。

  麥斯緊緊抱住他,「我的天哪,菲立。」他啞著聲音喚道。他們互擁一會兒。雙雙保持沉默片刻,然後菲立抽開身來,轉向另一岸,看著傑汀被拖出獨木舟,轉向另一條河道。

  菲立回過頭來望向麥斯,「為什麼?」他激動起來,「你為什麼讓傑汀這麼做?」

  「沒關係,」麥斯試著解釋,「我們擬好計劃--」

  「不.不,你們絕對贏不了李明尼!他會殺了傑汀……他會……」菲立虛弱的身子不住搖晃,麥斯立刻上前抱住他。

  「孩子,我會處理你哥哥的事,」麥斯安慰道,「一切都沒事,現在由亞力送你回家去,好嗎?萊絲在家等著,還有席莉。」

  「席莉?」菲立木然地重複。

  「難道傑克到島上沒告訴你,她仍活著?」

  「我不相信……」

  「這是真的.」麥斯說,「她還活得好好的。菲立。」

  菲立整個人癱軟,口中唸唸有詞,卻是語無倫次,「亞力,他要什麼就給他什麼,還有,去請大夫過來瞧瞧他。」

  「瞧那姓呂的?他不是要劃回來嗎?是不是?」亞力放眼望去。

  麥斯掃了一眼,「他媽的!那獨眼混混在搞什麼鬼呀!」

  ☆ ☆ ☆

  傑汀被推向地,使得他只能雙腿跪下,有人往他頭部重敲,令他視線模糊,也耳鳴起來。當那星星點點閃過去,他才看見李明尼站在他面前,揚起那鋸齒般的笑臉。

  「哪!我巴望這天太久了!」他說著,又給傑汀一拳。

  傑汀感覺到血味,他讓頭低垂著,心想沒有必要刺激李明尼的殘暴天性。菲立現在已經安全,現在只要撐著一口氣回島上跟老歐會面,他們的攻擊行動便可以展開……

  聽見附近的傑克開口:「我想我應該告訴你。」

  「什麼事?」李明尼揚聲道。

  「他說那個女的藏在附近,如果你要的活,我可以把她嗅出來。」

  時間似乎在這一刻停止,傑汀緩緩地抬起頭,眼中帶著恨意瞪向傑克。

  原來他被呂傑克出賣了!如果他沒機會再跟傑汀出航,當然只好投靠李明尼而不願單打獨鬥,傑克大概試圖告訴過他,只是當時的他執意不聽。

  「不!」傑汀喘起氣來,傑克跟李明尼透露多少內情?老歐……老歐呢?

  傑克沒半點慚愧之色,「古汶,我原本要追隨你一輩子,我願意為你打鬥,為你死,是你結束了我們的關係。」

  李明尼得意一笑,「那就去把費夫人帶過來,古汶船長似乎挺喜歡跟她作伴的。」

  傑汀未能發出聲音,腦後勺感到一陣劇痛,立刻重重地臥倒在地,他 想翻身起來,接下來又跟著倒地,然後墮入一片黑暗中。

  ☆ ☆ ☆  

  席莉瞧不見對岸的情形,她躲在樹後面,看著亞力扶菲立上馬,然後縱身坐在他身後扶住,便揚長而去。

  麥斯留在岸邊,直盯著對岸。傑克沒有回來,隔了片刻,麥斯咒罵起來,轉身步向他的坐騎。

  席莉心想,麥斯必定準備回莊園,或許她應該與他同行會比較安全。當然若是讓他知道她偷偷跟來,必定嚴詞訓斥一頓,但是她知道麥斯內心深處仍是同情她的處境。

  她牽起韁繩,朝林外走去,麥斯在她前方五十碼處,她正要開口喊麥斯。

  突然一隻手摀住她的嘴,連帶封住他的鼻子。席莉想放聲大叫,卻辦不到,甚至連呼吸都有困難。

  然後呂傑克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他之所以敗亡都是你害的!」

  席莉感到一陣暈眩,然後昏厥過去,落入一片無邊無境的黑暗中。

  ☆ ☆ ☆

  萊絲欣喜萬分地把亞力和菲立迎入門,她瘋狂地抱了又抱菲立,問了一連串問題,又不讓他有思考和作答時間,接著檢視起他的傷勢,然後吩咐下人燒開水讓他好好洗個澡。

  菲立拒絕下樓休息,「我想好好吃一頓,」他虛軟地說,「我要盡可能保持清醒,直到我讓自己相信我真的回到家了。」

  諾妮急沖沖去廚房取一大碗熱騰騰的濃湯,還有一大塊麵包,萊絲則把他拖回客廳內的厚墊休閒椅,滿臉憂戚地看著變得木然的菲立,他似乎未能完全留意他週遭的事。不過萊絲很慶幸他沒受什麼重傷,只是手腳變得像稻草人那般乾癟,那向來充滿溫暖和笑意的眼睛變得空洞無神。

  萊絲繼續檢視起他的手,一邊謝天謝地,她本來頗擔心那幫子海盜的酷刑會導致菲立某種程度的殘廢而不能繼續行醫,從此他得被迫放棄他最愛的行業。

  菲立修長的手指緊緊握住萊絲,他們之間向來有深厚的情誼,他們在很多方面很像,隨和,性情溫良,在一個充滿爆炸性的家庭當中扮演和平天使。

  「席莉呢?」菲立問道。

  這是萊絲最怕他問的問題,「她不在這裡。」

  萊絲前不久才過去找她,一時還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什麼?她上哪兒去?」菲立追問起來。

  「我不知道,」萊絲應道,投給他一個憂心忡忡的眼神,「她不在房裡,而且其中一匹馬不見了,看來她不告而別,沒人知道他上哪兒。」

  「你想她該不會打算--」亞力才開口,見到萊絲掠過來的警告眼神,立刻打住,讓菲立為揣測後苦惱並非明智之舉。

  「我相信她很快會回來。」萊絲試著鎮定地說。

  亞力皺起眉頭,「我去請辛大夫。」他說。

  萊絲向他點個頭,亞力立刻邁步離去。

  菲立也是緊皺眉心,「席莉是不是有麻煩了?」他問道。

  「當然不是……你別胡亂操心,明白嗎,喏,諾妮送湯來了,等你吃完,再讓辛大夫瞧瞧你,然後再好好休息。」

  菲立望著她,嘴角帶著他往日笑容的影子,「小媽,你幾乎讓我相信一切都沒事。」

  「本來就是嘛!」她用篤定的口吻應道,連自己都幾乎相信。

  「才不,傑汀落在李明尼手中,」菲立難過地說.「他拿他的把我換回來。」

  「傑汀能幹得很,而且他這麼些年來跟李明尼那樣的人也混經驗來,他知道怎麼照顧自己——而且知道如何達到目的,瞧!他不但把席莉從烏鴉島救出來,還平平安安把她送回來。」

  萊絲把湯匙交在他手上,「喝點濃湯。」她哼促道。

  菲立開始緩緩喝起來,在他手中的湯匙卻不斷打顫,萊絲真想當他是孩子來喂,但她沒提議,因為她知道菲立寧可自己來,感覺這份回家的真實感。

  菲立啜了幾口後,緩緩地開言道:「亞力說,傑汀假扮我。」

  「是啊!我們以為你死了,當傑汀身負重傷讓人送回來,我們想那是保護他的最好法子。」

  「身負重傷?」

  「是啊,起初我們以為他活不了,但是席莉……」萊絲打住,有所猶豫,不知該讓菲立知道多少內情。「是席莉的悉心照顧才讓他復原來的。」

  菲立放下湯匙,「這麼說她也扮演起他的妻子?」他悄然地問道。

  萊絲點點頭。

  「他有沒有佔她便宜?席莉天真無邪,可能沒看過他這樣的人--」

  「我相信她……她很瞭解傑汀。」萊絲不安地說。

  他摸了摸前額,用一種困惑的眼神望向萊絲,「噢,我以為席莉會痛恨他這種人,而且非常害怕。」

  「不,情況並非如此……你哥哥……對她滿依賴的。」

  「為什麼?傑汀向來對像她這樣溫柔婉約,輕聲細語的女人不屑一顧。」

  「傑汀變了,菲立,他跟你爸爸已經和解,我相信他開始珍惜起從前輕易丟棄的東西,他以前的莽撞,剽悍似乎已經被一種關愛取代……而席莉……」她停住,用一種無助的眼神看著他。

  菲立當下頓悟,表情震驚無比,「天哪!你是在告訴我,傑汀和我妻子之間有暖昧關係。所以她現在才會走掉?」他閉上眼睛,「不,不要回答我,別再跟我說下去.至少現在不要。」

  他似乎變得好孤單、好失落,萊絲真想安慰他,但心知自已能力有限,「菲立,」她略作躊躇,然後還是拉了拉菲立的衣袖,「要不要我把碧妮找來?」

  這名字似乎一時讓他回神過來,「碧妮。」他重複念著,「即使你去請她,恐怕她也不肯來,這世上除了你之外,她是唯一讓我不用擔心會受到傷害的女人,我應該拜倒在她腳下,然而我卻狠狠地傷害了她。」

  「菲立,碧妮能夠體諒你為什麼必須挑別人為妻子的苦衷--」

  「是的,碧妮這麼善解人意,」他苦澀地說,「只因為我虛榮心作祟,自視甚高,覺得她配不上我,因為她沒受過良好教育,不是名門淑嬡。」他似乎把自己放在遙遠的記憶中,嘴角突然揚起一抹笑意。

  「她連句法語都不會說,我試圖教她,卻是完全沒希望。」菲立繼續說,「如果我娶她為妻,必定成了紐奧良最大的笑話。」

  「或許大家會議論一陣子,」萊絲說,「不過,那重要嗎?」

  「我以前覺得非常重要。」他微弱無力地搖搖頭,「我對她所作的太不可原諒,現在後悔卻也太遲。」

  「是嗎?」

  「我沒辦法補償她所受的傷害,頂多只是膚淺、沒用的道歉,她只會丟還給我。」

  「要不要我去看看?」萊絲溫柔地打斷。

  菲立握住她的手,深深地望進她眼底,「好。」他應道。

  ☆    ☆      ☆

  一盆冷水潑在臉上傑汀才醒過來,他微弱地發出呻吟,緩緩地下巴由胸膛抬起,他的雙臂高高束縛在頭頂上方--

  當他慢慢恢復意識,才想起這一路到烏鴉島所承受的拳打腳踢,他相信才復原的肋骨又斷了,他感到全身疼痛難當。

  「睜開眼睛,古汶船長。」李明尼站在他面前獰笑道,他抽著一管雪茄,由窄窄的鼻孔吐出煙霧。

  傑汀發現他的手扣在天花板上的鐵鏈中,而腳只大概碰著地。全身拉攫地很緊。身上的襯衫扯破成片片。他這牢房應該在島上堡壘的地下層,有寬敞的通道通往各地,空間相當大,李明尼的手下擠了不少人看熱鬧,有的抽煙,有的喝酒,臉上都掛著快意。

  傑克也在當中,看著傑汀,面無表情。

  傑汀心裡則充滿怨恨,他真是天真的大笨蛋,他從來沒想到傑克能夠眼睜睜看著他受酷刑而無動於衷,他納悶起傑克何時決定背叛他。八成是昨天來島上一探菲立死活真相時,李明尼趁機說服他,保證他的安全和財富等等,只要傑克願意見風轉舵,轉向他旗下效命。

  李明尼留意到他的視線,似乎看出他的想法,「要他投效我實在輕而易舉,古汶,你太讓我失望——我一直以為你聰明,不會信任像他這種吸血的寄生蟲,我知道我一旦對他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他必定會扯我後腿,只是我不像你,我會在他有機可乘之膽,先砍斷他的雙腳。」

  他望向傑克,似乎正在期盼那天的到來。

  傑克不安地換站姿,首次沒有吊兒郎當地耍嘴皮子。

  李明尼在傑汀的面前踱起方步,「儘管你的天真令我相當驚訝,但是我不得不承認,我對你又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你真是一大挑戰,這麼出色的人實在寥寥可數,只是你殺了安德,他是我這世上唯一關愛的人,我一定要好好向你討這筆帳。」

  「你那個寶貝兄弟是不折不扣的大混蛋,一堆臭魚乾都比他值得--」

  李明尼一拳捶在他側邊才痊癒的傷口,然後反掌摑他一耳光,直讓傑汀咳起氣來。

  「談夠了安德,」李明尼冷冷地說,「我們來討論一些傑克未能講清楚的事,看來你沒事事透露給他,也算是你有頭腦。」

  傑汀發現傑克辦起單純、直接的任何事可以說是相當有效率,所以他不會把通盤的計劃悉數告訴他,免得他辦事分心。

  傑汀這下子可真是慶幸沒讓呂傑克知道海軍隨時攻上海島的大計劃,但是港灣內的防守沒先撤退,恐怕海軍艦隊出動,成效會大打折扣——

  「我知道老歐準備把他的手下帶到島裡來的計劃。」李明尼繼續說,「告訴我,他是什麼時候行動?還有他怎麼進行?」

  傑汀心情一振,原來他們還沒逮到老歐和那些手下,他揚揚滿嘴鮮血的恥笑,「仍在搜查他們?」他問道,「他們躲過你耳目多久?一天……或兩天?他們不可能靠自己的力量辦到,想必是有人跟他裡應外合,也許你的手下也有人倒戈。」

  聚攏的海盜們的咯咯笑聲和竊竊私語在轉瞬間收住,整個牢房鴉雀無聲。

  李明尼深深地望著傑汀,然後伸出手,把那點燃的燈頭觸向他胸前,傑汀拱起身子,咬著牙忍住這火烙的痛楚,感覺每寸肌膚如針扎般,他臉上沁出汗來,燒烤肉體和毛髮的味道撲鼻而來。

  「下回是你的眼睛。」李明尼平靜地告訴他。

  「你去下地獄!」傑汀喘著氣啐道。

  「或許我讓你再留住你這對靈魂之窗一會兒,我有好東西讓你親眼目睹。」他指向傑克。

  「呂先生,你何不去把我們那位美麗動人的貴賓請過來?」

  傑汀呆怔住,他不可能是指席莉。她正在家裡照料菲立,他們是在唬他。

  他看著傑克走出來。他不再注意其他人,甚至包括李明尼在內,他滿腦子是問號,好像由高處往下墮,只是等著落地那一刻。

  當傑克把席莉扭擰的身子帶進來,引起在場的一陣鼓噪。傑克粗暴地抓起她一大把頭髮,使得她在掙扎時不斷喊痛。

  海盜們開始推擠上前,有的伸手去抓她的衣服,她髮絲,但是李明尼作勢,他們立刻往後退,只是口裡唸唸有詞,百般勉強的樣子。

  席莉與傑汀四目交會,雖然也是怔住,但是那嬌弱的身子很明顯地看得出來顫抖不已。

  「現在把老歐的事說出來給我聽聽。」李明尼輕聲說。

  傑汀勉強把視線拉回到李明尼臉上,「她跟這事無關,她是我兄弟的老婆--」

  「啊?但是呂先生說你對她情有獨鍾。」

  「是的,」傑克開口,「是她讓他變成軟骨頭!」

  傑汀眼中噴出火似的,「我會宰了你。」他齜牙咧嘴,雙手狂亂地扭動鐵鐐,發出鏘聲,一旁的人反而歡呼起來,當他是發狂的野狼。

  李明尼一手抓起席莉的下巴,然後用另一隻手摑她一巴掌,她整個人倒向傑克,用一種充滿恨意的目光瞪向李明尼。

  傑汀更是發瘋似地扯著鏈條,「該死,我會宰了你……我發誓。」

  「她不過是個騷娘們,」傑克冷冷地說,「跟其他成千上百個騷娘們沒什麼不同,古汶。」

  「我要知道老歐的情形。」李明尼抽出刀,「或者要我在她這漂亮的臉蛋刻下你的名字?」

  「不!」傑汀又喘起氣來,「別碰她!」

  李明尼咧開嘴笑起來,然後拿那刀在她臉上比劃,雖然沒有真的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卻已經夠具威脅了。

  「老歐怎麼把人弄上這小島?」他問道。

  「傑汀。別告訴他,」席莉說,「反正不會有差別。他還是會對我下手的。」

  「不盡然,」李明尼告訴她,「如果他肯合作,找或許可以免你一死,我認識幾個非洲朋友,可以把你高價賣給非洲的英俊王子,像你長得這麼標緻,必定可以讓我好好撈一筆。」

  他望向傑汀,「怎樣?古汶?」

  傑汀的視線沒有離開那把在席莉臉上來回比劃的刀,「他把他們裝箱運進來,你的手下以為是由搶來的船上送過來的酒缸。」

  李明尼詫異地揚起眉毛,「他們藏在哪裡?村落地,當然不可能在城堡裡,我們每個角落都搜過了。」

  「我不知道。」

  刀子已經擺在席莉的下巴,「得了吧,古汶船長。」

  「該死!我真的不知道。」

  李明尼背對傑汀,愛撫起席莉的脖子,「看來我們得讓他多說好話,是不是?我可以允許我的手下好好跟你玩一玩。我相信你會害他們爭得頭破血流。」

  然後在傑汀的咆哮聲中,他低聲指定兩個人,「布利,路克,帶她到隔壁房,算是我給你們兩人的獎賞,確定弄出有趣的聲音讓古汶一飽耳福。」

  這兩個粗漢一副垂涎欲滴地由傑克手中接過席莉,硬是把她扯出牢房,她淒厲地放聲尖叫,同時又抓又咬,好像開始被強暴似的。

  傑汀抬起腿踹向李明尼的腦袋,儘管圍觀的人對李明尼畏懼三分,但是看見他在未提防下跌倒在地的臭相,還是忍不住噗哧大笑起來。

  李明尼在錯愕之餘,掙扎著起身,用一種難以置信的憤怒眼神逼視傑汀。但傑汀的心思卻在別的地方--他沒再聽見席莉尖叫,他納悶起來,這時李明尼舉起刀子衝向他來。

  ☆ ☆ ☆

  席莉被李明尼的兩名色迷迷的手下拖向通道後,不知打哪兒冒出黑影子,在刀光下,緊抓著她的手鬆掉,然後滑開,席莉的尖叫聲乍止,像是被人催眠,直到老歐出現在眼前,伸手抓起她的胳膊,而她只能由著老歐拖開那兩具倒地的屍體。

  「老歐?」席莉稍稍回過神後,試著開口,「老歐,傑汀在裡頭,傑汀他--」她想拖住前進的速度,但是老歐不肯放鬆地繼續往前走。

  「快!快!快!他們會追上來。」他催道。

  「但是傑汀他——」

  「別擔心他。」

  然後由那牢房發出一聲巨響後隨即天搖地動起來,「那是怎麼一回事?」

  ☆ ☆ ☆

  李明尼正要撲向傑汀時,傑汀左側那面木牆突然爆炸,爆裂物盡散開來,火力之強勁造成附近的人也飛向後邊。傑汀目瞪口呆,卻也只能無助地掛在那鏈條上,耳邊轟隆之後,時間好像變得緩慢而不連貫。

  在半晌的意識模糊後,傑汀看見四散的人,有的倒地不起,有的落荒而逃。

  「席莉……」他喃喃道,開始掙扎起來,他抬起臉來,看見幾張熟面孔。

  然後他們把他高舉起來,鬆脫吊鉤,讓鐵鏈垂落下來。週遭的雷動穩定一些後,他的手下由那炸毀的牆湧入,山奈和杜非來到他面前。

  「有個女的——」傑汀開口。

  「她沒事,在老歐哪裡。」

  傑汀掃視四周,李明尼不見人影,他把鏈條拖著走,同時跛著腳找起遍地的屍體,然後趴向其中一具,完全不加理會自己的腿傷。

  「傑克……」

  是傑克,他中彈了,好的那只綠眸子睜得老大,眼罩鬆掉,傑汀探了一下他的脈搏,知道傑剋死了。

  傑汀很訝異剛才那般痛恨他的出賣,現在卻感到如此傷感。他想大喊出他的憤慨和難過,他不願意接受這樣的收場。他替傑克戴好眼罩,然後讓另一隻眼合上才站起來沉思。

  他可以理解傑克的背叛,畢竟他們合作這麼久,一旦他決定退出江湖,洗手不幹,傑克才有這種被遺棄的感覺,他別無選擇只好向李明尼靠攏,爭取一席之地。

  傑汀發現其他人在看著他,知道不能再多作逗留。

  「李明尼會在很快的時間內把他的手下組織起來,我們的時間不多。」他說,「幫我把這東西弄掉。」

  於是他們七手八腳打掉他腕上的鏈條。

  「你們竟然炸牆!」傑汀搖搖頭,試著讓腦筋清醒過來,「該死!你們怎麼知道我不是吊在那面牆?」

  「我們作了禱告。」山奈應道,「但願你沒這麼倒楣。」

  鐵鏈由他閼青的手腕落下,「你確定那女的跟著老歐嗎?」他問道。

  「是的。」

  他們全等著他下命令,當他分配各人的工作,腦子裡迴盪著傑克的死、席莉的岌岌可危,還有老歐不知在做什麼。他必須照計劃進行,不過在他做任何事之前,他決意先找出席莉,確定她的安全無恙才肯放心。

  「有八艘或更多的艦隊會朝這裡逼近,去城樓炮台打掉停在炮口上的任河海盜船,還有別打那些揚美國旗的船,把彈藥全放火燒了。」他頓了一下,「我去找李明尼。」

  杜非遞給他一把匕首和一把彎刀。傑汀把匕首塞人靴內,檢視彎刀口,然後邁步走向通道,其他人也各自站上他們的崗位。傑汀發現杜非逗留著,在他身後盯著看。

  於是傑汀旋過身面對他,腳跛得挺厲害,本來快痊癒了,碰上這回的凌虐,而造成傷害加重。

  「有事嗎?」傑汀開口問道。

  「古汶,我跟你去找李明尼。」

  傑汀注視著他,半邊臉在火炬光線下,半邊臉蒙在陰影中,「不,我自個兒來,那惡魔擋不住我的。」

  杜非看到傑汀的神色,顯然十分滿意地揚長而去。

  傑汀知道李明尼會火速整合他的人馬對付島內的混亂,他倒是希望李明尼的共他手下趁火打劫起地庫的戰利品,讓整個小島陷於癱瘓最好,運氣好的話,麥中校的艦隊能及時趕到,如此便能逼得李明尼窮於應付內外的夾攻,勝利便在望了。

  傑汀聽見炮火聲由河口傳過來,像是不規律的擊鼓聲,濃煙也開始往內竄,他心裡揣測著老歐會帶席莉上哪兒去,一邊信步朝堡壘內部的石階走去。他尚未踩上第一級石階,便有人吆喝著撲上他。

  傑汀倒臥在地,隨即一個翻身.抽出刀來,站了起來。動作俐落,並未受到傷勢的影響。

  「奈德,」那位襲擊者呼朋引伴來夾攻傑汀。

  傑汀發現面對的這兩個海盜雖然個頭不大,卻是一副驍勇好鬥的樣子,他們各持彎刀,不過看他們持刀的架勢,恐怕沒有接受過正式的武術訓練,單憑一股蠻力和狠勁。

  他們合力攻上來,傑汀一個閃身,再回防時,已經一刀刺入其中一個人的肚子,鮮血迸出,倒臥在地。另一個砍向他,礙於他腿的不太方便,,加上肋骨的劇痛稍稍令他分心呻吟。但是傑汀仍不費力砍向對方的肩頭,那海盜立刻放下武器抱住傷口,踉蹌往後退到牆邊。然後蹲下來縮成一團,是被困住的野獸,知道他負的傷雖不至送命,但是傑汀仍會把他幹掉。

  不久前,傑汀或許會不加思索地毒打,然而他發現自已狠不下心,天哪,他究竟哪裡不對勁。

  傑汀重重地喘著氣,丟下那海盜,轉身踱開,他用袖子抹去額頭上的汗水,眼角瞄到一個人影,他立刻擺出作戰姿態。

  是老歐,兩手各持一把刀,他用失望的眼神看著傑汀,然後緩緩地搖搖頭,「你真是犯大忌,你應該把他幹掉,你的氣魄沒了!」

  是的,他以前冷血無情,生命似乎比較單純而沒任何牽掛。

  「席莉呢?」傑汀不正面回答老歐,把話題帶開,也是他最掛慮的問題。

  「我把她帶到一個地下儲藏室通往堡外靠內院的地道。」

  「這不在山奈的地圖。」

  「是島上的婊子透露的,她們在妓院底下發現,連李明尼也不知道。」

  「別告訴我,你也泡上--」

  突然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隆聲,頓時天搖地動起來,頂頭的木柱開始有裂痕。

  傑汀望向老歐,「其中一個彈藥庫?」

  老歐點點頭。

  突然一大群人湧上樓,各個驚慌失措地推推擠擠,傑汀示意老歐跟他一樣平貼在一處側邊的廊道牆上,待這波人潮過去,傑汀和老歐才走出通道。

  「別告訴我,打從傑克出賣我們以後,你跟其他兄弟都在妓院,由那些婊子罩你們。」

  「部分時間。」老歐承認道。「這些妓女也想報復李明尼,他向她們索取太多保護費,卻又沒實質給她們什麼幫助。有時侯客人拒絕付錢,還會凌辱她們。」

  「這沒什麼好意外。」傑汀回到他原來的方向,「我去找席莉。」

  「但是李明尼--」

  「沒問題,我會收拾他,不過等我先找到席莉再說。」

  傑汀發現老歐眼中露出反對的神色,於是昂起眉梢,「如果你不高興,大可自己去找李明尼!」他表示道,他們兩人心裡很清楚,老歐不是李明尼的對手,只是平白送死罷了。

  老歐挫敗地咒罵他,然後指向樓梯間,「我們直接到地道盡頭的地面找比較快。」

  他們踏出城堡,便見烽火連天,登時飛來的炮彈掃過來,傑汀和老歐立刻抱住頭,仆倒在地,離他們不遠處的一枚炸彈爆發開來,一陣巨響後,他們全身儘是沙和金屬碎片。

  傑汀嗆著氣,抬起臉來望向老歐,「我想海軍艦隊已經抵達了。」

  他們為了閃避海軍的炮彈,只能沿著城堡的牆一步步匍匐前進,當他們接近酒館時,一個人跌跌撞撞衝出來。傑汀立刻認出他來。

  「杜非!」傑汀喊道,立刻起身扶住那負傷的人,然後讓他慢慢躺下來。

  杜非雙手抓著心口的傷,血由他指縫湧出來。他抬起模糊的眼睛望向傑汀。

  「李明尼,」他喘著氣,「我跟他交手了,但是我沒辦法……我試著……」

  「好,別再說話了。」傑汀說道,掃了老歐一眼。

  杜非人高馬大,但是光憑蠻勇是鬥不過狡詐的李明尼。傑汀撕下碎成片片的襯衫,折疊起來接住杜非的傷口,試圖止血,雖然知道沒有多大用處,傑汀仍是想盡最後一份心力。

  杜非先是打起哆嗦,然後屏息,頭往側偏開。

  「古汶。」

  傑汀由杜非死沉的臉抬起頭來,看到李明尼瘦長的身體立在門口,手中拿著一把血淋淋的刀。他眼中沒有往日那種調侃的笑意,整張刻薄的臉只顯現出他致命的狠勁。

  有兩個人由他身後上前。傑汀心想,莫非他們三人聯手攻杜非?李明尼看起來身上沒有任何掛綵,而且乾乾淨淨,不像是跟人打鬥過的樣子,或許是那兩個人困住杜非,由李明尼刺入那致命的一刀。

  老歐躍起,傑汀也跟著緩緩起身,他聽見自己怦然的心跳聲,以及一種原始的蠻性和衝動,他想殺人,他覺得自己又回復到以前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古汶船長,覺得自己完全失去了人性。

  他在李明尼眼中也看到同樣的凶暴,他赫然發現,他們兩人並沒有什麼不同,他想起席莉的信任,她相信他尚未喪失人性,由於她的支持力量,使他不再像李明尼這般泯滅良心。得他感到先前的那股剛猛血氣緩和下來,也開始留意起他一時忘掉的事--他的腳痛,肋骨也一陣陣疼,還有他全身的纍纍傷痕也敏感起來。

  能想起來是好事,這可以讓他量力而為,不是一路想進攻,以他現在的情況,力搏絕無法討好。

  「老歐!」傑汀叫道,然後指向李明尼身後那兩個傢伙。「別讓他們倆進來,如果他們想——」

  「沒問題,一切交給我。」

  李明尼向那兩名海盜點點頭,他們立刻閃到一邊,傑汀心想,他們一旦有機會,必定會想辦法幹掉老歐,但是他相信老歐對付這兩個小混混應該不成問題。

  李明尼率先入內,等著傑汀跟進,外面突然揚起喊殺聲,接著是短刀相見的鏘鏘聲,李明尼的目光沒有稍離傑汀的臉。

  「看來我的手下迫不及待想考驗老歐的武術。」他說。

  傑汀聳聳肩,「他們會讓他秀一會兒功夫。」他話未說完,已經捅出一刀。

  李明尼眼明手快,不僅閃開,同時迅速還擊。傑汀由於只能運用一隻腳,動作無法像以前那麼靈光,招式也使不出來。

  李明尼嘲弄起來,「你這可憐蟲,你以前的那些本事全丟光了。」他不屑地嗤之以鼻,好像不值得他費力打這場。

  傑汀不肯認輸,使出渾身解數進攻,逼得李明尼吸能一再退守,甚至衣衫上流出血跡來。這時李明尼冒起火來,開始挺進。幾番的後退,傑汀知道他的腿恐怕撐不住。

  李明尼臉上的表情愈來愈像惡魔,傑汀一再地被他逼退,他咬著牙,奮力擋開他致命的每一式,他幾乎看見李明尼已展開勝利的笑容,他身後卻踩個空,原來是往地下室的樓梯間。他踉蹌滑落兩層台階,試著保持平衡之餘,還好及時推掉李明尼高砍過來的刀勢。

  突然一聲爆炸,震動整個酒館,傑汀沒抓穩,整個人往後摔,直到滾落最底層。他的刀卡在台階上,遠在他伸手可及之外,傑汀在這半昏暗的地窖,讓自已稍稍回神,適應這裡的黑暗,然後他發現李明尼,一步步下台階,拉近了他們的距離。

  傑汀硬逼自己移動,拖著那受傷的腿爬向更陰暗的通道。然後他突然看到離他兩寸遠處有條線綁在一個樁釘上,他眨了眨眼睛,盯著那東西看,他喘著氣,吐掉嘴裡滲出的血,他讓自己站起來跨過那條線,更往通道裡頭鑽,然後滑向地板,讓自己背靠在牆上,手抱住腰側的傷,止不佳地喘著氣。

  李明尼一路跟過來,這通道一點聲音也沒有,所以傑汀的喘氣聲顯得格外清楚。

  「古汶船長,」李明尼用鄙夷的口吻說,「我真是上當了,以為你是多麼厲害的角色,現在看來要幹掉你實在太輕而易舉。」

  李明尼舉起刀來,走進更深的通道。靴子踩到線,引動了迴旋炮的彈簧。

  登時窄窄的通道發出巨響,震得傑汀耳嗚不已。

  李明尼略作遲疑,又繼續往前走.傑汀心想,難道老歐他們沒把這機關安好?正在納悶之餘,李明尼開始往前仆倒,刀口逼向傑汀。

  還好傑汀閃得快,躲過李明尼的最後一刀。

  李明尼不甘願地放聲大叫,鮮血也流出來。「該死,古汶!」

  然後一切趨於平靜,傑汀讓自己適應這片黑暗後,才仔細觀察起李明尼的致命傷--在腹部,正是那彈簧槍發射的威力。

  傑汀扶著牆起身,這才發現不只這裡頭變安靜,連外頭的炮火也停止了。看來海軍方面已經停火,準備登陸圍剿這海盜窩。

  「古汶!」傑汀聽到老歐的聲音由上頭傳來。

  傑汀吃力地拾級而上,老歐見到他,臉上未露驚色,反倒是傑汀皺起眉頭問他,「你怎麼知道不是李明尼出來?」   

  「我對你太清楚,怎會質疑你的本事!?」老歐應道。

  他們跨出門外,有具屍體癱在地上,傑汀望向老歐開口問道:「另一個呢?」

  老歐聳聳肩,「跑掉了。」

  傑汀會意地一笑,然後想起席莉,「帶我到地道的出口。」

  有棵橡樹蓋住地道的出入口,只是覆蓋上落葉和苔菌,「她這會兒應該出來這裡等了。」老歐搜找起附近的林蔭。

  「席莉!」傑汀高喊起來,「八成出事了!」他的直覺告訴他,找地面上只是浪費時間。於是他往裡頭走,知道老歐也跟在他後面,「席莉!」他繼續喊道。

  卻只是一聲聲回音,像是在嘲弄他。

  他們走了大概一百尺,發現分成兩條岔道,傑汀頓了一下,「她從哪條路過來?」他問道。

  老歐指向前方,「那裡。」

  傑汀則轉向另一側,「這條路通往哪裡?」

  「妓院。」

  「我們先從那裡找起。」

  「她不可能--」

  「她最有可能做這種事,」傑汀板著臉說,朝妓院的方向走去,「我太瞭解她,這女人最會挑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錯誤的地點,這是她的本事。」

  他們一路走去,傑汀聞到煙味,不禁皺起眉頭,然後再走幾步,轉向彎路,赫然發現地道坍方,石塊瓦礫擋住了他們的的去路,在接近上方處有小縫洞,幾隻小手在扳開石頭,同時傳出嚶嚶的哭泣聲。

  傑汀頭腦一陣空白,然後立刻撲上前,扳開一個個大石頭,一邊咒罵。老歐走過來一起赤手試圖拆了這道石牆。

  傑汀待洞口足夠他探進頭和肩,便開始盲目地抓住一隻瘦弱的胳膊外拖,在老歐的協助助下,救出一個豐滿的棕髮女郎。

  傑汀心慌意亂地再探人洞口,一把又是抓住一隻女人的玉手,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女人都出來,卻沒有席莉,他渾身打起顫來,再度在洞口摸索,眼中既是汗又是淚的,視線完全模糊。

  「席莉!」

  他感覺一隻手抓住他,傑汀立即把她拖出洞口,是席莉,她投入傑汀懷裡,身子不斷地顫抖。

  「我的天哪,席莉……」

  席莉雙臂勾住他的脖子,「我沒事,」她在傑汀耳畔說,「瞧,我沒事!」

  過了片刻,席莉才發現傑汀哭起來,她試著在傑汀膝上坐直,「傑汀……」她替他抹去淚水,反而讓他臉上留著黑條條的痕跡,「情形沒這麼糟……我沒受傷,好了,我們趕快出去見天日吧!」

  席莉想起身,傑汀不肯放手,仍是緊緊摟住她。

  「我可以自己走。」席莉堅持道,望向老歐,只見他抱起那混血的女孩,棕髮的妓女則拿起他們放下的火炬在前面帶路。

  傑汀終於放開她,兩人挨靠著走出地道,席莉感覺呼吸困難,她的肺和喉嚨好像著火了,但是她知道自己趴在地面,沒有吸進太多濃煙,應該不至於受到太嚴重的傷。

  她一接觸外面清新的空氣,便猛吸起來,她告訴自己,這輩子她絕不再走地道,不管基於任何理由。她轉向傑汀,看他被整得不成人形,現在眼睛又紅通通,倍感不忍地抱住他,用她帶著煙味的嘴唇吻起他。

  傑汀打個哆嗦,抱著她,閉上眼,「你還好嗎?」她問道。

  「我……」傑汀戰顫地發出苦笑聲,「我不知道你身在何處,我想你可能死了!不,我再也不可能會好得起來——」

  然後他抓起席莉的腦後,硬逼她與他正視。

  「你怎能這樣對我?」他口氣憤怒起來,也瘋狂地吻起席莉,然後抬起頭,「我明明交代你好好待在莊園上,我真該揍你一頓!」

  席莉尚未能回答,傑汀又是蓋住她的唇,給她一種懲罰性的吻。

  「老費!」老歐的聲音打斷他們。

  傑汀抬眼,看到老歐攙著那個混血女人,她的腳被火燒到,意識還很清楚,而且緊貼著老歐,好像當他是救生圈,另兩個妓女也跟著。

  「我們必須離開這裡,」老歐說,「在另一邊有船等著,還來得及過去。」

  「你要帶她們走?」傑汀問道,指向三個女人。

  老歐點點頭,「她們想走,反正外面的男人會歡迎她們。」

  「那是無庸置疑。」

  「來吧!我們動作得快。」

  傑汀一聲不吭。

  席莉抱住他脖子,「傑汀……帶我走,」她央求起來,「別丟下我,讓我跟你走--」

  「噓,」他拂弄席莉的髮絲,「我哪兒都不去!」他望向老歐,然後粲然一笑,「再見,夥伴,祝你好運。」

  「他們會送你上絞架。」老歐告訴他。

  「我決定留下來,」他與老歐互視良久,突然他揚起笑容,「你剛剛喊我老費,對不對?」

  「是啊!」老歐向他行禮示意,便帶著女人家離去。

  傑汀感覺席莉的顫抖,「你放心,我不會丟一下你,親愛的,你在我懷裡很安全.現在一切都結束了。」

  「李明尼死了?」她略作猶豫地問道。

  「是的。」

  「那傑克一一」

  「也死了。」傑汀說著讓她往後仰,然後在她額頭一吻,「席莉……傑克或是其他人……有沒有傷害你?」

  「不,沒有。」

  他似乎稍稍鬆口氣,然後愛撫起席莉的髮絲。

  「你可以跟老歐一道走的,」席莉開言道,「為什麼不走,我呵以跟隨你到天涯海角,你知道我--」

  「不成,我這腦袋有重賞。我絕不再讓你受到威脅。」

  「那沒關係--」

  「噢,當然有關係。」他說,「我也厭倦當個亡命之徒,我寧可上絞架,也不想再逃亡了。」

  「不!」她喊道,緊緊抱住他的身體。

  他縮了一下,「小心我的助骨!」他咬著牙說,當她放手,傑汀也才大大鬆口氣。

  「你打算怎麼辦?」席莉苦著臉問道。

  傑汀望向遠方的海平面,「貝上尉可能帶著大批人馬來搜捕我。當然我老爸也必定跟在他後頭。」

  「你……你在坐以待斃!?傑汀……我怎能眼睜睜等著……這也許是我們最後一次擁抱--你幹嘛笑?」

  「我們還有幾分鐘的相聚,我寧可選擇跟你作短暫的相親相愛,然後明天去面對死亡,也不要一輩子沒有你而孤單。」

  「你可好!」她說,「但是光這短暫的相親相愛沒辦法讓我得到滿足。」

  傑汀大笑起來,「不過我們還有一線希望,我老爸跟韋州長還沒完沒了,他以前有過紀錄--把沒有可能的事扭轉成可能。」

  傑汀湊上唇,「吻我。」

  但是席莉抿緊嘴,試著把淚水往肚裡吞。

  「告訴我,你愛我。」他用牙齒咬起她的下唇,氣息吹向她的肌膚,「我就是在乎你這句話,說!」

  「我愛你。」她輕聲細氣地告訴傑汀,緩緩地感覺傑汀的舌頭撥開她的雙唇,用手愛撫起她的脖子,儘管她如醉如癡.內心深處仍納悶著,眼看著他們好像將失去一切,他怎能還如此肆意地吻她。

  突然間她必須推一他,乾咳起來,「對不起,」她啞著嗓子,「對不起--」

  傑汀低聲喃喃,打斷她的致歉,然後吻起她的香頸,隨後又回到她嘴上翻弄。

  席莉覺得應該說服他一走了之,他們至少可以逃到別處--這是他們唯一能廝守下半輩子的法子。但是他越摟越緊,越吻越熱,令她腦子變得越來越遲鈍,也忘掉時間的流轉……傑汀讓她渾然忘我,只知道他的愛撫帶給她無窮快意。

  當他抽身,席莉忍不住發出一聲抗議的呻吟。傑汀仍是扶著她頸後,看著六人一組的水兵朝他們過來,傑汀抱著受傷的肋骨起身,然後伸手去拉起席莉。

  貝上尉緊接著上來,看樣子十分興奮又果決。「古汶船長,你能束手就擒算是明智之舉。」

  「我本來就沒打算反抗。」

  貝上慰望向席莉,「費夫人,請你讓開。」

  席莉文風不動,傑汀在她耳邊輕訴.「我愛你,」然後輕輕推她一把。

  她飲泣著與傑汀分開,軍方立刻上前扣住傑汀的手腕,頓時一名高大男人,披著黑披風,站在她面前,擋住漸升的旭日,令她一時眩目。

  「席莉,你這任性的小傻瓜……」

  席莉當下認出麥斯渾厚而具權威的聲音,她如釋重負地奔向他。

  麥斯充滿父愛地脫下披風,為她披在肩頭,問起她有沒有受傷。席莉應付了幾句,目光專注在傑汀身上,當她看見那些人硬扯傑汀那已閼血的手腕,猛吸口氣。

  「貝上尉,」麥斯冷冷地說,「看來你好像需要人提醒你們這次出出擊告捷,我兒子多少也有功勞!」

  他們於是動作和緩多了,把他帶走,準備送進紐奧良的牢獄,靜等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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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8 18:16:19 |只看該作者
風流船長俏寡婦•11

  席莉淚眼模糊地目送傑汀被帶上艦隊,然後轉向麥斯,「麥斯,你一定要想辦法救他——」

  「我實在不敢相信你會在這裡。」麥斯打斷道,準備好好訓斥她一頓。「這超過我的想像力,你讓自己陷在危險中,造成傑汀的麻煩,而且在菲立需要你的時候,拋下他不管。我看現在家裡一定鬧翻了。」

  在席莉聽來,麥斯最大的顧慮是這一切造成萊絲的困擾,這對麥斯來說,簡直是比天塌下來還嚴重的問題。

  「我錯了,不該擅自離開莊園。」席莉承認道,聲音沙啞,「我不該跟在你們後面,我不該……噢,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就算我道歉一千遍,也幫助不了任何人,尤其是傑汀。」

  麥斯看著她滿臉淚痕,於是歎口氣。「我無論如何都會把我兒子弄出來,這點你大可放心。」

  席莉真想相信他,卻忍不住開口問:「你打算怎麼——」

  「席莉,我看你最好操另外一份心。」

  「另外一份心?」她重複道,在她心中,沒有一件事比傑汀的脫罪來得讓她掛慮。

  「我看你好像忘了一件事,」麥斯說著,「菲立在家等你,你有好多事必須向他作解釋,你是他的妻子,不是傑汀的。你必須好好想一想,你值得為傑汀犧牲掉習慣的生活方式嗎?就算傑汀對你是真心的,恐怕他也沒辦法給你一個傳統的安居生活。」

  「我愛他。」

  「或許吧,但有時候愛跟……情慾是很難區分的。」麥斯偏開視線,畢竟這番話涉及了個人隱私,不過麥斯如果不是深感必要,應該不至於當著她的面提起。

  「像你這麼沉靜的女孩子,」他繼續說,「碰上傑汀這樣的叛逆分子,或許會覺得新鮮刺激,但這樣的著迷經不起時間考驗的。」

  席莉目光眨也不眨,「我當然覺得傑汀有相當的吸引力,」她說,「但是我愛他的理由不只如此,我可以給他好多東西,都是他迫切需要的,菲立就不盡然了。」

  麥斯的表情軟化下來,嘴邊揚起好奇的笑容:「噢?那麼傑汀能給你什麼?」

  「所有的一切。」她不假思索地應道,「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平凡枯燥的人,直到跟他在一起……」

  席莉停頓下來,望向遠處,傑汀讓她得到完全的解放,讓她覺得自己的美和寶貝,讓她願意跟他分享心靈、肉體。他們在一起是這麼無拘無束,她才不在乎什麼傳統的家居生活。

  「好吧。」麥斯說,他端詳席莉好一會兒,最後下決定,「我不偏袒任何一個兒子,所以我不能支持你,但也不能阻礙你,不過,我得警告你,菲立未必有這成人之美的胸懷。」

  ☆ ☆ ☆

  席莉沒想到與菲立重逢的場面會讓她如此緊張,她不知道當她望進他眼底,或與他相擁時會有什麼樣的感覺。過去幾個月來,她大大地改變,因為她繼續過日子,而菲立在禁錮下,生命等於是空白。

  席莉很慶幸她和麥斯回到莊園時,菲立已經上床就寢。

  萊絲看到席莉的一身狼狽,既責備又安慰,起初她堅持再去把辛大夫請過來替她療傷。但是席莉百般求她:「我只需要洗個澡,上點藥,我相信諾妮可以照顧我。」

  「可是你這可憐的手--」萊絲驚歎道,打量起灼傷手掌、磨破皮的指頭,還有折斷的指甲。

  「會痊癒的,反正辛大夫人能做到的,諾妮都辦得到。」

  「大夫明天會來看菲立,」萊絲說,「我堅持你那時候讓他徹底檢查一下。」

  「好吧!」席莉勉強答應,然後問起菲立的情況和情緒。

  萊絲給她的答案不多,「菲立變得好瘦,體力也不好。」萊絲說,「他一直在休息,貝蒂替他準備了最愛吃的東西,我想過不了多久,就能恢復以前的樣子,只是他好像精神不振,辛大人說這很正常,以後會好轉,現在我們能做的就是讓他感覺愛和溫暖。」

  「我應該在這裡歡迎他歸來的。」席莉難辭其咎地說。

  萊絲皺起眉頭,也有些心虛的樣子,「有件事我必須讓你知道,席莉,菲立回來沒多久……我去請杜碧妮過來,我實在不知道怎麼辦,他是這麼需要有人來安慰他,而你又不見人影,我希望你不會生氣。」

  「不,不,我……」席莉收住口,感到一絲的妒意,想起碧妮和傑汀的火熱場面。原來碧妮已經代替她歡迎菲立回家.也給了他熱吻和撫慰。

  「我應該感到欣慰她能夠安撫菲立的!」她心念一改,立刻為適才的妒意感到抱歉。

  「她……對他有幫助?」她試著開口問道。

  「是的,我想,」萊絲應道,「她的確給了菲立很大的安慰。」

  席莉並不願再就這話題深談下去。

  「你何不休息幾個鐘頭再去見菲立?」萊絲提議道。

  席莉雖然是精疲力竭,仍是搖搖頭,「不,我回工作室洗個澡,換套衣服便過來,我想盡早見他。」

  席莉洗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之後,派丫頭去請諾妮過來。諾妮見她弄成這副德行,雖免不了一陣嘮叨,卻也耐著性子幫她擦藥。然後硬逼她喝下極其難喝的草藥湯來治療喉嚨的嗆傷。

  席莉的心思情不自禁地飛向傑汀,不知誰照顧傑汀?麥斯當然會請大夫到獄裡為傑汀療傷,但是她需要證實,她試圖打斷諾妮為她作打理,堅持要她去找麥斯問清楚傑汀是否得到妥善的照顧。

  但是諾妮比她更堅持,「費先生會安排好的,」諾妮說著,「好啦,現在坐好。」

  她開始修剪席莉的焦掉的頭髮,長長的髮絲只能保留到過肩的長度,然後在她頸後用一條藍絲帶整成馬尾。

  「我看起來還是很糟糕。」席莉手持著小鏡子端視起也又紅又腫的臉。

  「費先生不會在意這些的。」

  在諾妮的幫忙下,席莉穿上一件粉藍色的家居服,長袖高領,還披上細長披肩。席莉覺得無所事事,於是回宅子裡,萊絲在客廳作針線活兒。

  「菲立醒了嗎?」席莉問道。

  萊絲搖搖頭,「應該快了,何不先上去看看他?」

  於是席莉走向菲立的房問,靜悄悄地坐在他床邊的椅子上看他睡著的模樣,眼睛不禁濕濡起來。

  她想起菲立初次到她家作客時投給她的笑臉,也想起他給她的初吻,他是那麼的溫文儒雅又俊美,讓她不得不傾心。

  菲立是她的初戀情人,但她現在知道,她只能當他是最親愛的朋友,他們之間的隔閡不是時間或培養的感情所能磨滅。她仍是喜歡他,只是無法愛他如傑汀。

  在平靜的睡眠中,他的臉部線條比傑汀來得柔和,她情不自禁地伸手用指尖碰起他的面頰。

  「菲立!」她低聲道。

  他睜開眼睛,藍眼珠透著暖意和柔情,不是她近來已習慣那麼鮮活、有震撼力的光度。

  菲立帶著睡意地作個深呼吸,然後眨了眨眼看著她,看來已經分辨出這不是作夢。

  「席莉?」

  席莉對他莞爾一笑,以為他會過來抱住她,或張開雙臂歡迎她,但菲立仍只是看著她。

  在尷尬之餘,席莉傾身抱住他,菲立才擁住她。

  「這幾個月來,我以為你已經死了。」菲立說。

  席莉靠在他肩頭,開始嚶嚶哭泣起來。

  等眼淚乾後,她感覺跟菲立在一起時比較能自在,卻維持不久,這情緒的發洩未能完全掃除怪異的氣氛,他們的對話相當有保留,席莉感覺菲立見到她的如釋重負,卻改變不了他們之間橫亙障礙的事實。

  她坐在床邊解釋起何以未能在家歡迎他,並把知道的事告訴他。

  「傑汀呢?」他問道。

  「他殺死李明尼--」

  「好。」菲立低聲打斷。

  「我想他應該還好,受了一些輕傷吧,但是他們把他抓進牢裡,我……我真替他擔心,他們一定會懲罰他,也許會被送上絞架--」

  「不會的,爸爸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席莉望進菲立那對清澈的碧眼,忍不住想相信他。好久以前,她曾告訴菲立他有對天使的眼睛,只是經過這些磨難後,他眼神仍能保有那溫和幾分呢?

  萊絲替他刮了鬍子,修掉亂髮,回復到他原來的俊秀英挺。只是席莉看著他仍會看到傑汀的影子。

  大半的人會認為這對孿生兄弟,菲立比較英俊,他的臉形、五官可謂完美的藝術品,她實在無法想像他跟傑汀一樣吊兒郎當地撇撇嘴,或是眼中射放出蠻狠、熱情、亢奮時的光芒。

  傑汀則總是散發出獨行俠的瀟灑不羈氣息,具備了不屈不撓的強硬性格、剛烈脾氣。

  「菲立,」席莉輕聲說,「你要不要談一談過去幾個月的事?」

  席莉心想,如果菲立能讓她分但內心的痛苦,表示出對她的需要,讓她幫助他重新面對人生,或許能重拾他們曾建立的感情。

  但是菲立搖搖頭,「不,」他啞著嗓子,「我不想談。」他接下來避重就輕地問起她在紐奧良的情形。

  席莉於是談起過去幾個禮拜的感受,當她發現菲立越來越垂頭喪氣,便試圖找出一些比較輕鬆的話題,說一些與他親戚朋友相處的小故事。

  在沒有共鳴下,席莉收住口,氣氛變得頗尷尬。席莉不自在地看了看菲立,當年他們在法國並非如此話不投機,還有那些年的書信往返,他們之間不該是如此生疏,她這時才發現坐回椅子……她什麼時候由床沿退開都不知道。

  席莉試圖再作些怒力來拉近彼此距離,她握住菲立的手,輕輕一捺,菲立感覺到諾妮在她手心擦的藥膏.作個鬼臉。

  「哦,」他擠出笑容,把手抽回去,「你的手怎麼還這麼滑?」

  席莉紅起臉來,「對不起,」她表示歉意,「我磨傷了手,在那……這只是諾妮替我上的藥。」

  「別弄髒了被單。」

  傑汀不會在乎什麼藥膏或被單,傑汀只會把她當作身負重傷,然後用熱吻來表示他的慰藉之意……

  席莉連忙把這不忠的念頭拋開。

  菲立躺回枕頭上,收起笑意,「我累了。」他喃喃道。

  「那我讓你好好休息,或許明天我比較有精神聊天。」

  菲立嚴肅地看著她,「是的,我們有些事必須解決。」

  「明天吧!」席莉起身,然後在他面頰親了一下,「晚安,菲立。」

  席莉心情憂悶地下樓,沒跟費家人打招呼,便直接出門,她需要一個人好好想想。她不相信菲立會存心冷落她,但他們話不投機是事實。

  她慢慢地踱回工作室,心想著,即使她無法擁有傑汀.她也要跟菲立解除婚約,她相信菲立對他們這樁婚姻也不再感興趣,尤其是他跟碧妮已舊情復燃,而她也不該欺騙自己維繫這麼虛假的婚姻關係,因為她看到他,仍忍不住會想起傑汀。

  不過她不願讓菲立覺得是被甩掉的人,她希望菲立能欣然結束他們的婚姻,使得皆大歡喜。

  夜幕很快地低垂,席莉轉向園子多作逗留,儘管全身疼痛,但是心情太過扶躁,無法入睡。她在一個冷板凳坐下來,吹起的一陣冷風,令她忍不住打起哆嗦。她現在不再這麼怕黑,或許是在那地道的驚魂讓她突破了這層心理障礙,現在她真正害怕的是失去傑汀。

  她呆坐了良久,然後睡意籠罩下來,她打了個呵欠,起身準備回工作室。附近忽然傳出聲音,她頗感好奇地躲到一棵大樹後,當她發現是菲立,心中大震,縮回頭來。

  他來這裡做什麼?然後她看見菲立穿戴整齊,懷裡擁著一個嬌小的女人……原來他是出來與碧妮幽會。而先前竟然表示累得不想跟她說話!席莉皺起眉頭,生起悶氣。

  席莉偷看菲立取下碧妮發上的兜帽.然後低下頭深深地吻起她,跟他以前給她的吻大大不同。

  碧妮跟他耳語幾句,他開心地笑了笑,便再度把她擁人懷裡。看他跟那女孩交談起來是那麼興奮又自然,好像有說不完的話,或者唯恐時間不夠用,席莉心中著實不是滋味。

  她雙臂抱在胸前,看著他們卿卿我我的模樣,感覺被他們背叛,她幾乎想從樹後邊跳出來,當場捉姦,讓他們的私情曝光,但是……

  席莉看見星光下菲立的氣色,那無神空洞的表情一掃而光,當他注視女孩時,眼睛發亮、炯炯有神,碧妮伸手輕撫他的面頰,他則偏過臉來吻上她的手心,兩人深情繾綣,令她大為感動。

  突然間,席莉展顏而笑,噢,這讓事情更好解決。菲立對碧妮的態度之所以不同是因為他愛她。如果取消婚約,他應該不會有異議。

  看來他已經打算明天跟她談這事,她會告訴他,這是明智之舉。她悄悄吐口氣,然後躡手躡腳離去,免得讓這對戀人發現她的偷窺。

  ☆ ☆ ☆

  麥斯一大早便趕到監獄,席莉在客廳陪著萊絲和孩子們消磨時間,她繃著神經,揣想傑汀可能受的罪。她曾駕車經過卡比度監獄,正好有個人人憎恨的罪犯關進去,居然有成群的居民在囚房外對他罵盡髒話,還對他扔東西,對他極盡羞辱。

  如今惡名昭彰的古汶海盜落網的消息一旦傳出去,恐怕這一刻受辱人便是傑汀了。

  汶娜和安琪跟爐火保持安全距離玩起她們的布娃娃,萊絲則坐著修修補補一籃子的衣物,由於席莉兩手又紅又腫,能做的事有限,於是把小雷文抱在胸前,看著英文報紙,一旦有不懂的單字,便念出來請萊絲作翻譯。

  麥斯總算回來,同時把外頭的冷風帶進這充滿暖意的溫馨客廳。

  「噢,親愛的。」萊絲由針張活兒中跳起來奔向麥斯。

  麥斯擁住她,輕吻了她一下。

  席莉唯恐碰醒已經趴在她肩頭睡著的小雷文,只能坐在原位,但是眼睛卻望向麥斯。

  「麥斯,趕快讓我們知道你打探出什麼消息。」萊絲替他脫掉大衣,然後把他推向一把椅子。

  麥斯落坐後舒坦地伸長腿,十分得意的樣子。「我約好今晚跟韋州長見面,就我聽到的消息,這回傑汀在海盜島的攻擊行動上立有功勞,韋州長可能會從寬考量他特赦的問題。」

  席莉猛然彈起來,小寶寶抱得過緊而弄醒他,哇哇哭了起來。

  「天哪,我實在不敢相信。」席莉喘著氣說。

  萊絲投向麥斯,又是吻又是讚美一番,汶娜和安琪也過來湊熱鬧,雖然不明就裡,也覺得興奮好玩。

  小雷文被吵醒後,不肯安靜下來,萊絲只好接過去哄,直到他吸吮起拇指才安靜下來。

  席莉硬逼自己坐下來,「傑汀的情況怎樣?」她問道。

  「氣色不錯,大夫已經替他診察過,他的肋骨顯然沒再斷,」麥斯說,「而且在我的堅持下,他們讓傑汀洗澡,給他肥皂和乾淨的衣服。」麥斯詭異一笑,「事實上,我倒寧可他不用受到這麼禮遇。」

  「禮遇?」席莉不解地反問。

  麥斯搖搖頭,「當然,眾人對傑汀被捕的反應也著實讓我吃驚。」

  「什麼意思?」萊絲問道。

  「看來整個紐奧良把傑汀當成草莽英雄,一個浪漫人物,在咖啡屋,廣場到處傳播著他的冒險行動,包括真的和想像的,荒謬的是,整座城好像都沸騰起來。」

  「沸騰是什麼意思?」席莉不解地問道。

  「換句話說,在卡比度監獄外聚集成群為他癡狂的群眾,當然除了我外,他不能見任何人,但是鎮上這些女人表達了對傑汀的關懷之意,堅持送吃的東西和酒轉交給傑汀進補,傑汀大半送給那些獄卒和一起關在牢裡的夥伴。」

  「這實在太荒謬了!」席莉聲稱。

  「不到一個鐘頭,我就聽說他在塗家的舞會上居然把三個女人勾引得神魂顛倒。」

  汶娜好奇地望向麥斯,「爸爸,什麼是勾引?」

  萊絲對麥斯白了白眼,「噓,汶娜,這不是好女孩用的字眼。」

  「太荒謬了!」席莉重複著,卻是心思紊亂。

  傑汀是她的,不是那群蠢女人崇拜的對象,但是她幾乎可以想像傑汀受到如此迷戀的快意,而她在此為他心焦,他反倒樂在其中,她越想越氣,突然道出:「他有沒有問起我?」

  麥斯轉而比較認真,「事實上,」他沉著地說,「他啥事都不談,只想談你。」

  席莉的火氣頓消,然後垂下頭.看著膝蓋,內心充滿渴望,「他說了什麼?」她問道。

  「大半的話我想他會私下告訴你,他似乎希望在他拘禁這段期間,你能解決這邊的事。」

  「噢,他是這麼想?」她又火冒三丈起來,卻不是針對任何人,「那他八成認為這很簡單,他以為我跟菲立分開五個月,只要向菲立說——」

  當她看見菲立站在門口,立刻收住嘴,他穿了一件長袍,頭髮梳理整齊,一對碧眼直勾勾地盯著她不放。

  「要跟我說什麼?」菲立正色問道。

  席莉滿臉漲紅,感覺整個客廳變得極其安靜,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她身上。

  最後萊絲出面打圓場,「菲立,你何不帶席莉去用餐?你們都還沒吃東西,我叫諾妮把早點送上去,你們在房裡好好談,免得被打斷。」

  ☆    ☆   ☆

  席莉啜起濃咖啡,用戒備的眼神看著菲立扳開麵包卷,塗上奶油。她等著菲立開口,直到她自已終於失去耐心。

  她放下咖啡杯,「菲立,我們必許開始……想一想我們的婚姻,還有我們的處境。」

  她的的率直先是令菲立大感吃驚,接著狼狽不堪,然後用堅定的口吻告訴他,「我一直在想這事,不簡單。」

  「當然不簡單。」席莉說,「這整樁事太不單純了。」

  「就某方面來說,是不單純。」

  席莉不確定地皺起眉頭,「菲立,我知道你不想舊事重提,我知道對你來說很痛苦……但是有些事我必須讓你知道。」

  「關於傑汀的事?」他酸溜溜地問道。

  「關於我的事,菲立,求求你……」席莉伸手握住他,「這兒個月來,我以為你死了,其實我感覺也跟著你走了,我肉體上沒受折磨,但是我內心難過地真想一死了之。」

  菲立憐憫地看著她,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席莉--」他欲言又止。

  「我知道我不該再尋求生活的樂趣,」她繼續說.「我不該笑,或是感到開心,我知道從此要孤獨一生,我不會再擁有愛,然後……我讓自已接受你死亡的事實。」

  菲立的表情轉而冰冷,「我沒死!」他伸手抓住席莉的胳臂。

  「但是我不知道呀!然後傑汀身負重傷讓人抬回來,頭一個晚上,我們都以為他熬不過。他跟你大不相同,脾氣暴躁又粗魯萬分,起初我好討厭他,但是在我接手照顧他之後.我發現他的存在變得越來越重要,突然間--」

  席莉停手,無助地望向菲立,而他的手抓得席莉倍感不舒服。

  「突然間,我渴望跟他分分秒秒在一起,那讓我覺得比較有生命力,我想我知道他愛上我,從他看我的眼神,跟我說的話……而且我知道他內心跟我一樣在掙扎,但是……」她打個寒顫,「我們無法阻止這事的發生。」

  菲立放開她的手,憤而起身,碰上桌面,使咖啡潑出杯緣,「你讓他……」

  席莉咬了咬唇,心想,他有權知道,菲立是她丈夫,她算是對他不忠實,但那時她並不知道菲立仍活在人世……

  菲立看出她的默認,極力壓抑心中那把怒火和被人背叛的感覺。

  席莉僵直地坐著,沒有直視菲立。

  「我早該料到,」菲立終於開口說話,「傑汀不到十六歲就擅長勾引女人,他八成覺得你這麼嫩,太容易得手了。」

  在他不屑的口吻刺激下,席莉起身面對他,「我完全是自願的,我想跟他在一起,是因為我愛他。」

  「不!」他十分篤定地說,「你太天真了,你根本不會分辨什麼是愛,什麼是激情。」

  「杜碧妮也是這樣嗎?」

  菲立一臉震愕,彷彿被她摑了一耳光,「什麼?」

  席莉感到懊悔,口氣放軟,「我知道你跟碧妮的關係,而且知道那是在你來法國娶我之前就開始的事,你之所以最後選擇我,是在為你覺得我比較適合你的身份地位。」

  「沒有這--」

  「我看見你昨晚跟她在花園幽會,」她看著菲立漲紅了臉,「你愛她,菲立,你跟她在一起可以擁有的快樂恐怕在我們兩人身上找不到。」

  菲立步向窗口,望向烏雲密佈的天空,抓緊窗台。

  「我曾經在你們之中作抉擇,」他說.「我要你,席莉,是基於很多因素,最重要的是我愛你,到現在仍一樣沒變。」

  「但是你也愛她呀!」

  「有所不同。」

  席莉儘管內心十分緊張,仍是試著擠出笑容,「或許你可以解釋一下,你對我們兩人愛有什麼區別。」她並不想說得帶有諷刺味道,不過菲立仍是聽出來了。

  「你以前不會用這種口氣說話,」他指出,「我想是受到傑汀的影響。」

  菲立轉過身來,兩拇指掛在口袋上,把身體重心擺在一條腿上,「過來!」他悄聲說。

  席莉順他的意,不過還是跟他保持距離,他沒伸出手,只是專注地凝望著她。

  「我跟我哥哥的差異之一是,我們對責任義務的看法。」他說。

  「你是想告訴我,你只是當我是一份責任?一份義務——」

  「讓我說完,」他的口氣轉而強硬,「席莉,我們已經成婚,任何事都改變不了這事實,你仍是我合法妻子,難道你不覺得我們許下的誓言是一項我們應該遵守的義務?不管情況變好或變壞?儘管我們的婚姻出了一些狀況,但是我們原先願意結為夫妻的理由仍存在,我們在很多方面很像,我相信我們應該可以在彼此身上得到滿足。」

  他停頓一下,然後不帶一絲感情地說:「所以……我願意原諒你的……不忠,我還是要你當我的妻子。」

  席莉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這跟她預料的完全走樣。

  「但是除了滿足之外,你不想要別的嗎?」她問道,「你不要.我可要!」

  「你以為這樣狂野、亢奮的激情會延續一輩子?席莉,我告訴你,那樣的愛來得急也去得快,你對我哥哥的感覺不會長久,一時之間好像非常神奇、浪漫,但它終究會幻滅。」

  「你怎會知道?」

  菲立的臉色森寒起來,讓她想起傑汀,「我父親娶了我母親,他瘋狂愛上她只因為她讓他倍感刺激奇妙,但是當那愛的火花化為灰燼後,他們的婚姻沒有真正的基礎……結果鬧出了婚外情,導致一場悲劇,而我和傑汀也深受其害好些年。」

  「但是……那情況跟我們這情形不能相提並論呀!」

  「對我來說是同樣的事,我愛我哥哥,但是我對他非常清楚,席莉,他這輩子沒辦法跟人維持永久的關係。」菲立告訴她。

  席莉不想跟他爭辯,他自以為有道理,但是席莉相信傑汀,而且知道他對她的愛有多麼真切。

  她想掉開頭來,菲立卻是一把抓住她,要她直視他。

  「菲立,」席莉戒備地說,「你們是兄弟,你跟他有競爭的感覺是很自然的事--」

  「這件事跟那無關,」他打斷道,「問題是我為你著想。」

  「菲立,我也是為你著想,但是這理由不足以讓我們維繫這段婚姻,事實上,你瘋狂地愛上碧妮,只是你太頑固,不肯承認罷了……」

  「我試著讓我們大家都好過——」

  「不要,」席莉用央求的眼神看著他,「菲立,我知道你重視權利和義務,但是如果你能另有收穫,你會作何選擇?」

  「我已經告訴你我要什麼了?」

  「菲立,為你自己作選擇,把這當自私也罷,你假裝這社會沒有規條,沒有責任歸屬,假裝我們沒有婚約,你可以隨心所欲作選擇,你會怎麼決定?你會挑上誰?」

  菲立保持沉默,臉色蒼白。

  「你昨晚為什麼跟碧妮在花園約會?」席莉繼續問道,「那是因為你情不自禁,你渴望她,你愛她……在內心深處希望這段激情爆出的火花永遠不滅。」

  席莉留意到他不願作答,於是踱開,保持她的耐性.「我想你只是不肯誠實面對自己,」她輕聲說,「我想我們其實要的是一樣的東西,菲立,我們都無法法回頭,已經發生了太多事。」

  「不,」他應道,「我們可以從頭開始。」

  席莉只能無助地搖搖頭,「我們以後再談,我們都必須好好想一想。」

  接下來的這一天,席莉沒有再見到菲立,她待在宅子裡等著他來找她深談,但是他沒下樓,連午餐都送上他房間,他不是體力不支想多作休息,便是在好好考慮一一席莉打從心底希望是後者。

  到了晚上,麥斯去見州長,還沒帶消息回來,席莉跟薇塔坐在圖書室的的窗口,窩在她膝上的貓兒,風情萬種地舔起自已的爪子,開始打扮自己。

  「我的小美人,請你告訴我,」席莉不經意地喃喃道,一邊撫弄它的毛髮,「我發現你有常換伴侶的習慣喲,當你厭倦了,便一一遺棄那些對你百般獻慇勤的追求者,你難道不會良心不安?」

  「在所有動物當中,」菲立的聲音由門口傳來,「貓是最沒有良心的。」

  席莉嚇了一跳,隨即笑稱,「我不記得你以前有這種鬼鬼祟祟的習慣。」

  他咬住下唇,作出他沉思的習慣動作,在後淺淺一笑,「我能進來嗎?」

  席莉點點頭,然後打量起他,頭髮仍是整整齊齊,穿上一件海軍外套.肉桂色的長褲,有帶扣的鞋子,漿挺的白領口豎在下顎,看他神采奕奕的樣子,好像肩上的石頭已經卸下。

  「請坐呀!」她指向她旁邊的空位。

  薇塔一見有人干擾,便沒趣地蕩出房間,另找樂子去。

  「我為今天早上的惡劣態度向你致歉,」菲立說,「我知道你對我據實以告,這並不容易。」

  「的確。」她應道。

  他看著席莉,眼中有份坦然,是前所未有的,「我……我仍是覺得被搶走一樣寶貝,在李明尼搶劫我們的船之前,你是我的人,我們準備共創一個美好的未來,而且我相信我們的婚姻很美滿,席莉。」

  「我也是這麼想,」席莉誠摯地說,「但是菲立--」

  「不,聽我先說完,」他喃喃道,「現在我明白不只是你變了,我也是,我一度勾勒的未來不再有可能實現。」

  他握起席莉的手,緊緊地交纏住指頭,令席莉感動的哽咽起來,菲立在他口袋裡找出手帕給她。

  「我們分開之後,」他說,「我一直作同樣的惡夢,這幾個月來,我活得一點也沒有希望或感覺……任何事都不再真實,但是當我跟碧妮在一起後,那夢消失了,我也才開始對事物有感覺,這實在是奇妙,但我還不確定是否想去感覺所有東西——我只想要安全和寧靜。」

  「你吃了那麼多苦頭後,實在情有可原,我可以體會這樣的心情。」席莉說,「但是你跟碧妮在一起應該會有安全感,我看得出來你跟她在一起很快樂。」

  菲立低頭看了看他們交握的手,「我的確愛她。」菲立承認道。

  「我知道,而且她也愛你,誰說夫妻必須有相同處才能締結美滿姻緣?我想兩人互補的性格和背影或許能讓生活更有情趣,去找碧妮。」

  菲立揚起往昔那棄滿魅力的笑容,「你現在下起命令了。」

  「是的。」

  「我該跟她說什麼呢?夫人?」

  「說你愛她,希望一旦取得婚姻撤銷書後立刻娶她為妻。」

  他的表情轉而嚴肅起來,「席莉,你希望如此嗎?」

  「是的。」

  「但是如果你需要我幫忙,或是需要我的照顧,我會永遠——」

  「不,親愛的,」她輕笑一聲,「你還是擔心我的未來,是吧?不用操心,菲立……我不會被人遺棄或受人虐待,你的兄弟至少五十年內不會厭倦我。」

  「你看來挺有把握。」

  「非常有把握。」她說著,投給他一個明亮笑容。

  他垂下眼瞼,一時衝動下,他在她唇上吻了一下,摯愛而不帶挑逗,純粹像哥哥送給妹妹的一個吻。

  席莉突然感覺項後有種又熱又悶的感覺,她知道不是菲立的緣故,而是另一個人造成的。她抬起頭來,看見傑汀,心臟霎時停止跳動。

  他穿了一件寬鬆的白襯衫,領口敞開,窄窄的黑長褲和黑皮靴,看起來是這麼的雄赳赳,氣昂昂,不由得她不屏息凝視。

  她從來沒看過雙胞胎同時出現,她發現很難相信有人會認錯他們。

  儘管他們五官幾近雷同,卻很容易分辨哪一個是大夫,哪一個是浪子回頭的海盜。一個是全天下所有母親都希望女兒能嫁的金龜婿,另一個則是母親們拜託女兒要保持距離的無賴漢。

  菲立放開席莉的手,站了起來,「原來你得到特赦了,哥哥。」他說。

  傑汀把那嚴厲的目光由席莉轉向他的兄弟,然後微微一笑,「是的,經過這回,老爸已經用掉他全部的政治影響力,恐怕日後要攀關係有困難難羅。」

  「傑汀,你為我作的犧牲--」菲立一時說不下去,只能上前跟他相擁,然後傑汀一笑,便抽身開來。

  「最大的犧牲是扮演你的角色,」傑汀說,「不容易耶!必須舉止談吐溫文儒雅,還得聽那些老太婆、老先生感興趣的大大小小毛病。」

  菲立呵呵大笑,「我必須承認,實在想像不出你能客客七氣聽人說話的樣子。

  傑汀打量起菲立,「你看來氣色不錯,沒有人比我還高興你活著回來,而且這麼麼平平安安。」  

  「謝謝,」菲立說,「這全是因為你的關係。」

  他們兄弟倆雖然分開多年,他們之間仍是牢牢聯繫著。

  「當我聽到你的死訊.」傑汀說,「我感覺我的半邊也走了。」

  「當我知道你用自己的生命把我換回來,我還想親手殺了你呢!」

  「我沒有時間多加思考,」傑汀說,「我只想要李明尼付出十倍代價償還他對你的暴行。」

  「傑汀,有些事我必須跟你談。」

  「我知道,隨時奉陪,兄弟。」

  席莉起身,走向他們兄弟。「傑汀,我——」

  「我看得出來你跟你妻子已經團聚,」傑汀對菲立說,未加理會席莉,他的語氣轉而冷漠又過於有禮貌,好像是在恭維他弟弟贏了一場牌局似的,「恭喜你。」

  「事實上一一」

  「看來我正好打斷了你們的獨處.」傑汀說,「我還是讓你們夫妻好好慶祝.我們待會兒再聊吧,菲立。」

  在他們兩人都未來得及開口前,傑汀已經掉頭離去。

  「傑汀!」席莉喚起他,卻沒有回應,她慌亂地轉向菲立,「他……他一定誤會了我們的接吻,他不明白那是--」

  「如果我跟他的心靈感應沒錯,」菲立深思地說,「傑汀希望你追上去,而且最好立刻行動,我呢……」他突然露出孩了般的笑臉,「我打算去拜會杜碧妮小姐。」

  「祝你好運。」她說。

  「也祝你好運。」

  席莉匆匆奔過通道,總算在玄關上追到傑汀,「等等我,傑汀。」

  她抓住他的臂膀,傑汀旋過身,面對她,片刻前才表現得那麼有自制力,現在卻是一臉火爆,呼吸急促,碧眼燃燒著怒火。

  「傑汀,菲立跟我在談事情.我們--」

  「李明尼至少說對了一件事,」他繃著聲音說,「你對費家的兩個兄弟都有一套。」

  「什麼?」她惶恐地看著他,「聽我解釋--」

  「不用麻煩了,我沒興趣。」

  「你簡直不可理喻,死腦筋 」

  「我不怪你想保住菲立,」傑汀嗤之以鼻,「畢竟他受人尊重,又安全,是個標準好丈夫,不過你如果覺得他在床上滿足不了你,我永遠張開雙臂歡迎--」

  她重重地摑了他一耳光,清脆的聲音在玄關上成了回音,「在我受了這麼多折騰後,我不願讓你侮辱我!」

  「噢,我可沒侮辱你 」

  「你吃醋--」

  「我不得不佩服你讓男人服服貼貼的功夫。」

  「我只想告訴你,我跟菲立正在談取消婚約的事。」

  麥斯如雷的聲音由他們身後傳來,「這麼吵吵鬧鬧幹什麼?」他跟萊絲來到樓梯口,「真有必要這麼大聲嚷嚷嗎?我勸你們用比較慎重的態度來解決你們的歧異。」

  傑汀怒目望向他們兩位,隨即把席莉拖向附近的客廳,然後甩上門。

  麥斯開始咯咯笑起來,萊絲不解地看了看他,「親愛的,你幹嘛笑?」

  麥斯把她抱上兩級台階,好讓他們鼻子碰鼻子。

  「我在想那填著裡襯的藍緞子休閒椅。」他說,然後把她的雙臂放在自己脖子上,「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比我們厲害。」

  萊絲轉而臉紅,「麥斯,你該不會以為他們一一」

  麥斯側過肩,望向那掩住的門扉,然後把視線調回到萊絲臉上,「你不覺得突然變得太安靜了?」

  萊絲開玩笑地自了他一眼,「費麥斯,」她說:「你的兩個兒子變得跟你差不多無可救藥!」

  麥斯自鳴得意的說:「小東西,你就是喜歡我這麼無可救藥。」

  ☆ ☆ ☆

  傑汀一甩上門,便把席莉擁入懷裡,然後貪婪地狂吻起她,直到她頻頻打顫,也大膽地把傑汀的襯衫由褲頭扯出,雙手肆意在他後背滑動。

  「別再讓我看見你跟另一個男人接吻!」傑汀在她喉嚨問輕喃,「即使一個老頭子也不准,明白嗎?我受不了!」

  「愛吃醋……莫名奇妙……大笨蛋!」她喘著氣數落。

  「是的,」他把席莉緊緊相貼,「我愛你。」他粗暴地說,然後把臉埋在她香頸上,開始扯松她的高領長服,取掉她的髮夾,讓如絲的長髮垂落下來。

  「你真是美極了……」

  席莉感到暈眩起來,「不能在這時裡,萬一有人撞進來——」

  「我管不了那麼多,我需要你。」

  他又吸吮起席莉的嘴唇,探索內側嬌嫩的敏感肌膚,品味著她甜美的暖意。

  席莉的手轉而探入他胸前,愛撫起那毛茸茸的性感胸毛,一邊嘀咕著,「有那麼多女人替你送香的,讓你吃辣的,你根本沒想我一下。」

  「我讓卡比席監獄裡所有的人為你的美麗乾杯。」

  席莉伏在他肩上輕笑,「你現在真的是自由身嗎?沒有罪名?不會有懸賞?」

  「我是你的人了。」傑汀吻起她的眉毛、眼瞼,「只是大半的人會告訴你,我是個危險人物。」

  「那我該如何回答他們呢?」

  傑汀緊緊摟住她,「告訴他們,我沒有你活不下去。

  傑汀讓她躺上休閒椅,輕解她的羅衫,裸露出她雪白雙峰後,他低下頭含起那早已硬挺的乳頭,然後褪下她長腿上的內褲;席莉則迫不及待解開他的褲頭,讓那早已脹開的男性得到及時的解放,然的開始用手愛撫起來,直到傑汀渾身發熱、喊停。

  「不,」他喃喃道,「太快了……等一等。」

  席莉於是把香氣薰人的身子貼向他,指頭摸索起他的後背。傑汀呻吟著雙手摸向她的大腿,他已經像是餓壞的大孩子急於得到滿足,而從席莉的生理反應,他知道可以輕易滑入她體內,讓連日來的渴望在瞬間燃燒起萬丈火炬,享受那溫熱而腫脹的快意。

  席莉微啟那嬌艷欲滴的雙唇,肩膀勾住他脖子,把他拉下來接吻,當他們四片唇再度溶合,那氾濫的慾望已翻湧而出,他撥開她的雙腿想長軀直入她最深處,卻只是把她光溜的身子在光滑的緞子布面上推動數寸,他把席莉抓得更緊,仍是打滑,兩人差點翻到地板。

  傑汀咒罵著,席莉反而笑不可抑。

  「太好了,」他說,慾火攻心的他已是不耐煩,「你覺得這樣好笑。」

  「是的,太好玩了,」席莉摟住他的腰,「我能怎辦?」

  在挫敗下,他仍是對席莉咧嘴一笑.「抓住我,親愛的,我們會想出法子的。」

  他再度把她壓在底下,一腳踩地,一手抓向席莉頭上方的扶手,這姿勢才讓他使得出力,隨意調整快慢速度。

  席莉半掩眼瞼,把傑汀抱得更緊。

  傑汀的嘴落在她雪白雙峰、肩膀和喉嚨,席莉在酥軟的電流下,一波波快意直讓她喘不過氣來,傑汀更是加足馬力,一回又一回合地往她靈魂深處衝鋒,終於,愛的狂潮推向情慾的高峰,兩人身心交溶,盡興地達到至樂境界。

  之後,他們舒舒服服地靠在一起,傑汀把玩她的髮絲,席莉則逗弄他胸上的小小乳頭。

  「取消婚約需要一段時問,」席莉慵懶地說,「必須到法國調結婚資料,教堂必須——」

  「不管需要花多久的時間,只要一切照規矩來,讓事情有妥善的結果。」

  「如此一來,我們全待在一個屋子恐怕會有些為難。」

  傑汀微蹙眉心,然後搖搖頭,「我去鎮上找家旅館落腳。」

  「但是——」

  「我沒辦法跟菲立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他用堅定的口吻說,「也沒辦法對費家的其他分子,他們必定盯著我們的一舉一動,這樣鐵定會把我逼瘋。」

  「那我什麼時候能見到你呢?」她不安地問起。

  他笑著愛撫起她的後背,「別擔心,我每天會來追求你,再另外安排幽會地點,或許你會發現這樣挺浪漫的……」

  「不,我會覺得太麻煩,搞這些見不得人的事,我要跟你光明正大在一起,無時無刻,隨心所欲。」

  「快了,」他在席莉耳邊說,「親愛的,只是你到時候別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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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8 18:16:37 |只看該作者
風流船長俏寡婦•終曲

  席莉獨自走過沙灘,讓自己沐浴在徐風熙日下,放眼望去是一大片地中海的蔚藍海水。背後是傑汀在兩個月前租來的小別墅,前有棕櫚樹蔭的小庭子,在這私人海灘,她不用顧慮被人偷窺,於是撩高裙子涉起水來,讓一波波海浪來回打在她足踝上,然後無目的地看著近處海鷗為條魚鬥得嘎嘎叫。

  馬賽是法國人最引人入勝的地方,甚至勝過巴黎的魅力。席莉心中暗忖,她覺得永遠不會厭倦這地方,她真希望傑汀不要又移地而居,但是話說回來,他們住在哪個地方似乎不那麼重要,只要他們能朝夕相處。

  他們一取得那紙婚約撤銷書之後,立刻結婚,而且以同樣的效率離開紐奧良,這全是傑汀的堅持,儘管他跟家人已經和解,但是莊園總會令他想起太多過去的遺憾和不愉快的童年往事。

  傑汀要的是一個全新的出發!

  菲立和碧妮在他們離婚幾天後也辦了婚禮,席莉頗念如此錯過,但也同意傑汀的看法,因為菲立來參加他們婚禮時,場面多少有些尷尬,所以別讓碧妮面對同樣的不自在也好。

  與費家人告別時,又是一道關卡,席莉和萊絲都淚流滿面,麥斯則不諱言對他們的依依不捨,菲立和傑汀沒照克利奧爾貴族的規矩互擁,只像是美國人稀鬆平常地握了握手。事實上,席莉成了傑汀的女人,他們兄弟心中仍是有些疙瘩,或需要一些時間才能緩和這關係。

  菲立小心翼翼地把席莉擁入懷裡,當他抽開身來,投給她一抹又苦又甜的笑容,席莉也報以同樣的笑臉。他們都很滿意這樣的抉擇,只是忘不了他們也曾有過一段情。她發現傑汀在一旁極力壓抑那嫉妒的神色,之後緊緊地抱著她不放,一副屬於他的財產似的。

  他們婚後幾個月來,傑汀大大有了轉變,不再那麼憤世嫉俗,或是事事提防,也比較容易開懷暢笑,或是逗她開心。起初他把席莉當作稀世珍寶,唯恐被人搶走似的,動不動就吃乾醋,現在他比較能釋懷,確定她對他的愛忠貞不二後,兩人更能互信互敬。

  不過他們婚後的第一個考驗是在他們啟航回法國的海上,在第一個晚上,傑汀跟船長巡視甲板後,回到他們的艙房,赫然發現席莉慘白著臉,縮在他們床上的一角。

  傑汀在震驚之餘,把她摟進懷裡,她則像是受到過度驚嚇的小動物直鑽人他臂彎中,唯恐成了弱肉強食下的犧牲品。

  「親愛的,怎麼回事?」傑汀急切地問道,「是不是暈船?或是出了什麼事?」

  過了片刻,她才勉強解釋起甲板上傳來的嘈雜聲令她回想起李明尼的劫船情形,她知道同樣的事不可能再發生,卻又壓不住那預期災難的心理。

  傑汀溫柔地搖起她,開始解釋她的恐懼是多餘的。

  「親愛的,我們這麼不起眼的船引誘不了海盜來打劫,不像金星號滿載貨物和貴重品,事實上,為了速度快和不引人側目,我特別挑這船,同時船位——我是指水面上的部分——作得特別窄,別人要上船不是這麼簡單的事,另外我也準備了炮火和彈藥、槍枝以備不時之需……」

  傑汀繼續如數家珍,席莉沒再仔細聽內容,而是專注在他的聲音帶給她的撫慰力量。其實她不在乎這船有多堅固的防禦能力,她只是忍不住會回想起當時和新婚夫婿飄洋過海時,菲立也是百般說服她那趟航程不會出任何問題。

  席莉內心的焦慮稍稍緩和,但是稍有風吹草動,她仍是會提心吊膽地縮成一團。她真是厭惡海上的生活,但她沒讓傑汀知道,因為他是如此酷愛大海,他愛大風、大海,認為狂風暴雨是大自然最原始的力量,於是席莉必須把這份苦往肚裡吞。

  傑汀耐著性子哄她上甲板倚欄看大海,然後帶她參觀船,解釋每部分運作的情況,之後她雖然稱不上享受一翻,但終究撐了過來。

  他們一旦上岸,席莉整個人神采飛揚起來,夏天的巴黎最是浪漫又美麗,想到與家人重聚,席莉更是興奮不已。她事先寫信告訴他們整件事的發展,讓他們心理有準備,結果接到的回函是連串震驚、不滿和難以置信的用字。

  現在她當面引見傑汀,她家人的反應令她覺得好笑。她必須承認傑汀即使穿上最高貴、最保守的衣服,看起來仍是有些……吊兒郎當,多少掩不住那海盜的味道。

  他們韋家是很踏實的家庭,並不欣賞傑汀那濃厚的神秘味道,或是避重就輕的回答問題方式。當他們離開巴黎時,席莉的妹妹們見到傑汀總是掩不住對他的迷戀,弟弟們則向他們的朋友吹噓傑汀的冒險故事,總是講得口沫橫飛。

  但是她父親便沒有如此輕易接納她的新丈夫,他跟傑汀私下長聊一番後,除了公然表示對他的反感,對他的態度也是相當冷漠。

  席莉只能推斷,她父親仍是喜歡一個行醫的東床快婿,尤其是他自己做媒的上上人選。

  當傑汀表示想參觀馬賽的港口和造船廠時,他們便揮別了巴黎,如今一待就是八個禮拜,過去幾天下來,傑汀總是一整個早上泡在城裡,對於席莉的問題總是閃爍其詞,不作正面答覆。她知道他在著手計劃某些事,只是猜不出會是那方面的事。

  一個影子擋住她,她立刻揚起笑面,傑汀光著腳丫穿了一條長褲,半敞的襯衫,微風吹動起他的黑髮。  

  「你聞起來好像奶油蛋卷,」他喃喃道,「熱呼呼又香酥酥,看起來讓人垂涎三尺,我真想嘗一口。」

  他傾身輕啄起席莉的喉嚨,令她咯咯笑得往後仰,當他的手滑入內衣裡,席莉喘起氣來抗議:「不要,別人會看見。」

  「海灘上又沒人,」他應道,繼續吻起席莉的香頸,「就算碰巧有人經過,那必定是法國人,他不會多看我們一眼的。法國人最能原諒熱戀情侶所做的一切事情。」

  「我們又不是情侶,我們已經結了婚,而且--」

  當傑汀的指頭逗弄起她的乳頭,令她忍不住發出一聲快感的喟歎:「傑汀……」

  「好的,你既然這麼害羞,我放你一馬,親愛的,不過只是暫時的。」

  他坐了起來,把她拉到他的雙腿間,兩人一起面對大海。

  席莉舒舒服服地靠在他胸膛上,「可別毛手毛腳喲!」她警告道。

  「我盡量,可憐的親愛的,這麼保守的小女人嫁給一個色慾薰心的大色狼--」

  「最近一個被冷落的小妻子。」她說。

  「啊哈!我還在納悶你要憋多久,一個禮拜吧!居然對我在外的事不聞不問,你可真能忍。」

  「怎樣?」

  傑汀把目光轉向起伏的浪潮,看著滔滔白浪幾乎打在他們的腳,他一如往常,不正面回答她:「你喜歡馬賽,是不是?」

  「當然,這地方很美,這裡的人又很親切和藹。」

  「我一直在考慮……」他頓了一下,看了看她,「你對這裡的喜歡程度是不是有意多待一陣子。」

  這問題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是的,她太想待下來,但是她下過決心,不要成為他的絆腳石,只要他想動,她絕對毫無怨言隨他走。或許這幾個早上他一直不見人影,莫非他那漂泊的心又浮起來,他必定又感到焦躁不安,他想換地方走走。然而他之所以問起她對這裡的感覺,是基於對她的尊重,而且只要她給他肯定的答案,傑汀無論如何都會勉強自己待下來。這是她不願見到的……

  「呃,也許換個地方或更有趣……刺激。」她試著開口。

  「噢,」傑汀有些困惑,「我以為在這裡定居一陣子會挺有趣。」

  「定居?」席莉轉過身,跪在他面前,「親愛的,你這輩子絕不想做這樣的事,我知道你這麼提議是因為你以為我需要安定,但是你錯了,只要跟你在一起,哪個地方都可以成為我的家,你實在沒必要。」

  他的詫異轉而置之一笑,我以前之所以不願安定下來,是因為沒人跟我一起安定。如果你不喜歡這裡,我們再找別的地方看看。」

  「但是……你在同一地方待久不會不耐煩嗎?」

  「事實上,我對造船廠的作業產生了興趣,我這幾個早上就是上那裡觀摩,我決定打造一艘船,我已勾勒出藍圖,漂亮的線條,尖尖的船首,乘風破浪,有如飛的一般。」

  他的碧眼閃閃發亮,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馬賽這裡有熟練的人手可以立刻調派上工,我那些不義之財可以拿出來投資……」

  「造一艘船,」席莉仍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你想遊遍的異國風光呢?」

  傑汀認真地看著她,「那不急.我們隨時都可以動身去遊覽,不過我現在已經準備定居下來,我要一個屬於你我的居所……」他捧起席莉的臉蛋,「我要一個家,我們建立的家,共享天倫之樂。」

  「我也是。」席莉感到滿懷的愛,「但是我恐怕會太顧家而悶死你!」

  「我知道我想要什麼,」他揚起一邊眉梢,臉頰微微露灑窩,「難道你信不過我,小甜心?」

  「噢,當然信得過。」她激動地勾住傑汀的脖子。

  傑汀粲然一笑,翻身把她壓上暖洋洋的沙灘上,「那你是同意留下來了?」

  「我同意你的任何計劃。」

  他貪婪地吻了吻席莉的嘴唇,「我會讓你慶幸下這賭注。」

  「你辦到了,」她低喃著,為傑汀撥弄額上的棕黑色頭髮,「我已經開始沾沾自喜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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