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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整個晚上伯爵不時地掃瞄舞宴廳中的人群。這時他發現盧瑟小姐正單獨站在那裡,似乎在等候紳士們的邀舞。「該死!」他低聲詛咒著。就在不久前他才看見傑維和盧瑟小姐兩人跳著方塊舞。剛才他為了攙扶患痛風的唐嘉爵士回書房休息而離開了一陣子。沒想到就在短短數分鐘內不見了傑維的蹤跡。真該死!
他走向大廳門口。傑維果然上鉤了。他知道他必須趕上傑維,否則一切便太遲了。
「格斯,」他循聲回頭,發現是布醫師。時間寶貴,一分鐘都浪費不得。「雅蓓在找你呢,」安妮夫人高喊著。「我看見她跑出了陽台,但現在已不見人影。你看到她了嗎,格斯?」
「沒有,我沒看到她。請恕我失陪了--如果你看見雅蓓,告訴她我很快就回來。」
「你要到哪裡去呢?」
他沒有回答布醫師的問題,逕自穿過嘈雜的人群離開了舞宴廳。當他踏入冰涼月光中的一瞬間,安妮夫人的話在他腦門重重一擊。雅蓓已經離開,顯然是追蹤傑維去了。
他非勒死她不可,或者鞭打她一頓,或者燒光她的頭髮讓她痛哭流涕。他那個該死的妻子自作主張去追蹤傑維了。噢,老天,這太危險了。傑維沒什麼好損失的,他必定會不擇手段只求能得到他想要的東西。格斯知道他想要什麼。倘若雅蓓阻礙了他,她便性命難保。
他飛快趕至馬房。馬僮亞倫站在門口,焦躁不安的樣子。他拿不定主意是否該派人去通知唐嘉爵士,蘇小姐的馬被史弗伯爵夫人騎走了。
伯爵劈頭便說:「馬廄裡那匹已經佩好鞍座的紅棕色公馬是我的坐騎,立刻去把它牽來。」
伯爵今天一早就將馬兒牽來了。這是怎麼回事?是否他的妻子跟那個最先來馬廄牽馬的年輕人私奔了?噢,老天,這簡直太刺激了。亞倫等不及要將這消息和其它馬僮分享。
不過,或許勳爵還不知道呢。或許--「爵爺,夫人她--」話未及出口,史弗爵爺早已躍上馬背,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中。
幾分鐘後,當另一位年輕女士來到馬廄並且央求他駕車送她前往伊善修道院,亞倫毫不考慮地答應了。這出精彩好戲就算要他駕車到倫敦他都願意。他要親眼瞧瞧所有情節,然後也要和其他馬僮們分享。
雅蓓屏息站在伯爵臥房門外,沉重的槍枝藏在裙擺的褶縫裡。
他看見傑維站在「死亡之舞」木雕前面,一手高舉著蠟燭。嬌西的身影浮現在她腦海。這位老家僕當時正是像這樣站在木雕畫之前,著魔似的在畫中搜尋。
他正用左手在那具骷髏舉著的盾牌上摸索著。在盾的下方有一處微微隆起的空穴,只見他將手指探入其中,然後捏住一個類似旋鈕的東西。接著,有如魔術般地,那塊沉重木盾的下緣突然滑開,露出一個不比巴掌寬的隱藏的密室。
格斯果然料中了。這正是為什麼他要請木匠在這房間裡假裝整修地板,他不希望傑維進入這臥房。她微笑著說:「真是個藏東西的好地方,先生。當初嬌西若不是被我打擾,或許她早就找到了。不過我不太確定呢!我記得她並非在貼髏的盾牌那裡摸索。也許她腦筋糊塗了記不清楚。」
她想舉起槍來瞄準他,但決定暫時按兵下動。她說:「移到一邊去,傑維。」
他久久凝睇著她。「噢,是的,整晚我都在仔細觀察你。格斯和我早就知道你一定會採取行動。難道你沒有起疑,為何家僕們全都不見了?格斯要他們待在廚房裡,他要你直接上樓來。而你果真來了。」
「你是只可鄙的畜生,傑維。」
傑維緩緩後退一步。他那過於英俊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望著她的背後,顯然他在擔心伯爵會隨時趕到。
「你在找伯爵?他就快來了。」
看來她並不知道伯爵人在哪裡。這個傻女人,竟敢虛張聲勢企圖蒙騙他。他朝她咧嘴一笑,原來握住腰際那把短槍的手鬆開來,垂在身側。「雅蓓,我得承認你嚇了我一跳。」
「我跟蹤你來的。我和我丈夫整晚都在注意你,傑維。我在陽台上發現你走向馬廄,於是就跟蹤你一路到了這裡。」
「辛苦你了,」他的微笑不變。「尤其穿著一身笨重的禮服。真有冒險精神呢,親愛的女士。不過,遊戲和獻慇勤的時間已經結束,但願你別暈倒才好。我不會傷害你的。」
他說著仰頭大笑起來。
雅蓓低頭望著指甲,不耐等待著他停止大笑。「啊,你笑完了?很好。你說得對,這次你傷害不了我,傑維,上回在廢墟密室裡的囚禁經驗給了我很大的啟示。老實說,你才真正是富有冒險精神的人。可別讓我中斷了你的搜索行動才好。」
他微微一愣,接著無所謂地聳聳肩。「好吧,就讓你親眼見證我的傳家寶物。」他將手指探入那個小密室裹,摸索再摸索,而後臉色遽變。「不見了!不,不可能的。除了瑪蓮沒有別人知道,沒人知道啊!」他狂亂搗挖著那個空穴,但裡面確實空無一物。驚惶和憤怒令他近乎喘不過氣來。
雅蓓急忙退避。「什麼不見了,先生?瑪蓮在那個小洞裡藏了什麼東西?」
他似乎渾然不覺她的存在,只是茫然盯著那個空穴。「崔氏家族的祖傳翡翠項煉,價值連城。不見了,不見了!」
雅蓓瞬間憶起那封瑪蓮寫給情人的秘密信箋,突然感到腹中一陣絞痛。她父親在法國局勢最動盪的革命期間遣送唐嘉爵士前去,為他帶回那串翡翠項煉。這也正是為什麼瑪蓮會在信中告訴她的情人,他們將由於她丈夫的貪婪,而變得富有。瑪蓮打算和情人帶著項煉遠走高飛。是否瑪蓮會經抱著愛莎逃離伊善修道院,到舊修道院廢墟去和情人會合?是否他們被雅蓓的父親逮了個正著,而後謀害了瑪蓮的情人?在憤怒的驅使下,他是否也一併謀害了瑪蓮?
想起父親可能犯下的種種罪行,她不禁一陣作嘔。
這時傑維回過神來,用較冷靜的聲音說:「親愛的雅蓓,我感到十分好奇,為何你對我的事情如此熟悉。也許是你找到了那串翡翠?」他朝她逼近一步。
「不,先生。我沒有發現你的翡翠。」她淡淡說道,心思仍放在多年前的謀殺懸疑案上頭。
「不知為什麼,我不太相信你的話。」他上前想抓她的臂膀。
雅蓓向後一躍,從裙褶中掏出愴枝來,鄙夷地望著他。「我不是傻瓜,先生,面對兇手當然不會忘了保護自己。」
他打量著那把槍,徐徐後退,有些迷惑似的。「我保證不會傷害你。你說兇手?我是兇手?太荒廖了。這全是你編造的故事。」
「噢,不是的。我知道嬌西的死是你一手造成的。事情再明顯不過。為什麼她三更半夜在屋子裡遊蕩,卻連根蠟燭都沒帶?你疏忽了這點,你應該在她身旁擺根蠟燭的。你為什麼要殺它呢,傑維?是因為我在伯爵臥房中發現她兩手在那幅死亡之舞上頭摸索?你害怕她會告訴我關於翡翠的事?」
沒有回應。她繼續說:「或許是因為她威脅著要洩漏你的身份,要告訴所有人你是瑪蓮的私生子?她是否告訴你,你和愛莎的關係違反了人倫?我只希望愛莎永遠不要發現你是她同母異父的哥哥。那會毀了她的。」
在昏暗的燭光下,他的臉孔一片灰白,黝黑的眼瞳頓時充滿苦澀和怨怒。他粗嗄著嗓子說:「不,你該死!愛莎不會知道的。我原本也不知道我是瑪蓮的兒子,都是那個臭婆娘告訴我的。若不是你的干涉,女士,還有你那個可惡丈夫的阻撓,我早就離開這鬼地方了,帶著屬於我的東西自由高飛了。這一切不是我的錯,我沒有半點錯。我到這裹來只是為了取回我的所有物。你明白了嗎?」
「什麼是原該屬於你的東西,傑維?可以確定的是你根本不是什麼伯爵,你甚至不是崔家的人。你只是個私生子,如此罷了。就算那串翡翠項煉真的存在,也該是屬於愛莎才對,因為她是合法的子女。這裡沒有任何東西是屬於你的。」
他僵立在那裡,憤憤盯著她瞧,嘴巴囁嚅著不知什麼。
「可惡,我的翡翠呢?」
「我不知道。難道你沒想過舊修道院廢墟裡發現的那具骷髏可能是你的父親?我知道這是個事實。因為,就在你蓄意將我困在密室裡之後,我在他長褲口袋裡發現一封瑪蓮寫給他的情書。你不必懷疑,傑維。他的名字是查理,他正是你的父親。」
她看見他的眼神逐漸明朗,繼而理解,繼而將零碎的片段拼湊成串。他向她撲去。「該死,是你父親殺害了他!」他在極度激憤當中抓住她的手腕,使得她手中的槍枝震落地上。
他將她一把甩開,劇烈喘息不止,她幾乎以為他就要爆炸開來。她抓著椅子來平衡身體,看他撿起地上的槍枝,將它置於一旁桌上。他的雙手在顫抖,然而她對他一無所懼,只氣憤自己竟愚蠢得讓他趁隙而入。若是她能移近些,便有機會展開襲擊了。
「現在該談正事了,親愛的雅蓓,」他平靜得彷彿什麼事都不曾發生。「我要知道事實。快說,你丈夫就快來了。」
「我不能幫你,傑維。我對崔氏翡翠的事根本一無所知。」
他的表情起了微妙的變化。眼神閃爍,嘴角揚起令人不悅的笑意。終於,她開始感到恐懼。他不改柔和語調地說:「你知道,親愛的伯爵夫人,你實在是個相當美麗的女人。或許我可以考慮將你帶在身邊作伴,直到你那富有的丈夫付給我鉅額的贖金為止。當然,我寧可要那串翡翠,但如果你堅決不告訴我將它藏在哪裡,我也不會抱怨。你會喜歡布魯塞爾的,雅蓓,而且你會喜歡我這個情人。你會樂於有我陪伴,直到你丈夫將你贖回。啊,也許到時候你會不情願回到他身邊呢!你認為如何?」
她大笑起來,高聲嘲笑著他。她不知道這笑聲從何而來,但她非常慶幸,這聲音聽起來真實極了。「你當真以為你能強迫我和你作伴?你當真以為我會允許你強暴我?你真的相信我的丈夫會放任你將我擄走而不殺了你?你真的瘋狂到以為我會選擇你而放棄我的丈夫?不,我知道你心裡明白,你毫無勝算。」
「我真的對翡翠項煉的事一無所知,傑維。而且我看出你對於是否要將我擄作人質也開始猶豫了。事實上你從我身上所能得到的只有恨意罷了。千萬別懷疑,傑維。」
這時她背後響起低沉的男聲。「想擄走她,你得先過我這一關,你這可悲的小混球。」
雅蓓轉身看見伯爵站在房門口,右手握著堆色澤鮮艷的綠色寶石,之間閃動著無數小鑽石。燭光下,巨大的綠色寶石熒熒奪目。是崔氏家族的祖傳寶物。但格斯身上不見任何武器。「沒錯,先生,你的翡翠在我手裡。」
見到他讓她的心頓時開朗。「格斯,你來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很快趕到的。很抱歉我把槍弄掉了,真的很抱歉。如果沒有,我一定早就殺死他了。拜託你原諒我。」
「沒關係。」他向她綻露微笑。奇怪的笑容,混雜著愛意和怒意,但她能夠瞭解,而且坦然接受了。就在這一刻她明白,他們之間將一直維持如此。相互爭鬥得有如仇敵,卻又被某種神秘深沉的力量緊緊牽繫。而這力量將愈來愈強大。她確信這點,一如她確信今晚他們將攜手平安度過難關。
伯爵對傑維說:「我們早就料到今晚你會進這房間來。你別無選擇,因為我已經下令要你在明天前離開伊善修道院。我懷疑,倘若你沒有找到翡翠,是否會認命地離開呢?或者你會埋伏在這附近,伺機繼續尋找你的寶物?」
「不會的,」傑維說。「我會帶走這裡的一個女人作為人質,直到你把該屬於我所有的歸還給我。翡翠項練是我的,快給我。」
伯爵搖頭說道:「的確,這計劃高明多了。可惜那永不可能實現。你以為我是傻瓜嗎,傑維?早在數周前我就知道你不是崔柯伯爵了。只是我的線民無法確定你的真實身份,於是我要他繼續調查。沒錯,先生,我在調查你的底細。我要等到查明你此次來訪的動機之後才讓你離去。我知道你是個危險人物,但直到嬌西墜樓而死之後我才真正瞭解你有多麼危險;直到你在廢墟裡設計困住雅蓓之後,我才恍然明白你的為人。同時我發現你一心想找的東西就在伯爵臥房裡。當我將這房間上鎖時你必定氣得跳腳吧?
「我搜索過你的房間,你知道,就在下午,當你和三位女士出遊的空檔。若沒有瑪蓮寫給崔多瑪的信中交代了翡翠的藏寶位置,我恐怕永遠無法得知你的目的何在。這些日子以來你必定深感挫折吧!倘若你不是這麼個小惡棍,我幾乎要替你惋惜呢!」
「該死,翡翠是我的!」
伯爵搖搖頭,轉身對雅蓓說:「我真是希望你安全留在舞會裡。」
傑維望著伯爵。太容易了,瞧,伯爵正專注和他的妻子說話。這個蠢人連槍都沒有。傑維緩緩舉起手槍瞄準他。「我想現在就要,伯爵。立刻把那串翡翠項煉給我。」
令雅蓓驚訝的是,伯爵只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傑維,彷彿感到煩膩似的。煩膩?「隨你的便,先生,」伯爵說。「要知道,這東西實在不那麼貴重。」
「我不信任你,為什麼你沒有帶武器?你在打主意,我知道。究竟是什麼?」
伯爵只聳聳肩,便將項煉拋給了傑維。他一言不發看著傑維將項鏈塞入衣袋裡。傑維將槍口對準伯爵。「你知道,爵爺,」他說。「原本我可以找到項鏈的。可是你偏要從中作梗,說什麼臥房地板鬆了需要整修而鎖上了房門。
「還有雅蓓,她也浪費了我不少時間。你將我逼入絕境,爵爺。那個老家僕嬌西真是討厭的累贅。滿口胡謅些良心,責任的鬼話。她的死,令人鷹憾。你相不相信我已經無所謂了。伹我還是要告訴你,那個晚上,我原本只是想找她談話,但是她驚惶地逃開,逃向陰暗的走廊,卻不慎絆倒,跌下了樓梯。至於廢墟裡的崩塌意外,我並非有意傷害你,雅蓓,只是想將勳爵調離開伊善修道院。整件事情有了令人意外的轉變,爵爺,但我會努力克服的。我知道你絕不可能不帶武器前來,除非你在屋外佈署了一支伏兵。對嗎,爵爺?」
「也許。不過你得等到試圖逃走時才會知道。」
傑維若有所思地說:「你知道,爵爺,我從來沒喜歡過你,你是個高傲自大的傢伙,就跟老伯爵一樣,那個可憎的老東西。當然,他還活著的時候我不能回來。崔多瑪勸我要耐心等待。」
「不!傑維,不!這不是真的。你是個賊嗎?你偷取格斯的東西?」
三人回頭,看見房門邊倚著急奔上樓而氣喘吁吁的愛莎。「不,傑維,快別這麼做。你愛我,對嗎?至少是像愛表妹那樣的。別做這種事,我無法忍受你這麼做。」
首先恢復神智的是傑維。他冷靜地望著愛莎,彷彿望著個陌生人。「愛莎,你不該跑來的。我正要離開這裡。我根本沒有偷取任何東西,這原本就該屬於我啊!」
「你到這裡來是為了引誘我,是嗎?這是你某種病態的復仇行動嗎?」
「不是的,親親,」他說,聲音出奇地溫柔。「我來此地是為了尋找崔氏翡翠項煉。而你正像一顆熟甜的李子落入我掌心。我一向喜歡處子,愛莎,喜歡她們的青澀和欲拒還迎。但雖說你是處子,仍引不起我的興趣。原諒我,愛莎。一個紳士不該對淑女說這種話的,不是嗎?」
愛莎深吸了口氣,緩緩說:「我認為你不是紳士,先生。你引誘我,偽稱你愛我,而事實上你一點都不在乎我。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他從口袋裡掏出翡翠項煉。「這個,」他說。「這串翡翠項煉是我的,我此次來訪就是為了它。現在東西已經到手,我就要離開你了。我不希望你難過,愛莎。但現在你別來攪局。站著別動,我的好女孩,否則我恐怕得對你妹妹無禮了。」
雅蓓大笑起來。「我記得你兩度告訴我,你絕不會傷害我的。現在我倒覺得自己像個可憐的小處子,落得只能躲在暗處嚶嚶啜泣。」
「閉嘴,可惡!」
「傑維,」愛莎站在原地說。「這整件事情是個錯誤。你能不能向我發誓你會乖乖離開,不傷害任何人?」
「不,親愛的表妹,我不能發誓。如果你不是這麼天真無知,你應該知道屋外正埋伏著一批人馬在等我走出去。我不明白他們為何會放你通過。難道你沒看見他們?你在搖頭。唔,也許有人交代他們藏匿起來,等我現身時再行動。無疑地伯爵也對他們下令一定要殺了我。這也就是為什麼他能夠一直保持冷靜和一副自大的樣子。
「儘管我的本性不是兇手,不像你父親,女士,」他注視著雅蓓。「至於你,我的爵爺,對於你的死活我一點都不介意。就像你們英國人說的,這是以眼還眼。然後我會帶走雅蓓作人質。我不打算帶走愛莎,但雅蓓就不同了。她是他的女兒,有她在我身邊,那些埋伏在外面的人絕不敢碰我一下。是的,這是個最明智的辦法。」
伯爵迅速目測他和傑維之間的距離,發現傑維的手槍尚未扣上扳機。他悄悄伸手探入衣袋裡,去握住剛才他從矮几上取來的那把雅蓓的槍枝。
「下地獄去吧,爵爺。」傑維箭步向前,同時開槍射擊。
「不!該死!」雅蓓毫不遲疑衝向她的丈夫。
震耳的呼嘯聲穿透一室寂靜。雅蓓感覺一股強大的力量衝擊她的腹部,讓她踉蹌向後仰倒。朦朧中她感覺格斯摟住她的腰,將她扶起。接著她看見傑維倉皇撲向矮几,尋找她的槍,隨即失望地怒吼起來。這時,格斯的手緩緩舉起,她的槍正握在他手中。接著一記清脆的槍響。多麼奇怪,傑維突然向前一躍,手抓著臂膀,跪倒在地毯上。她聽見格斯低聲詛咒。
幾乎同時響起的是愛莎的尖叫。那聲音聽起來無比遙遠。她突然覺得渾身癱軟。
隔著一層昏黑的水霧,她看見丈夫的臉孔。「格斯,你沒事吧?親愛的,你沒事吧?」
她感覺一陣輕飄,只依稀知道伯爵將她一把抱起,似乎在對她說話,但她聽不清楚。愛莎的啜泣聲傳來,她想過去安慰姊姊,但她動彈不了。因為他抱著她。她感覺全然地虛脫,幾乎進入無意識狀態。
「我很好,」她聽見他說。「我很抱歉,雅蓓。其實我身上藏著槍,因為擔心激怒他而害你受傷害,所以刻意瞞著他。結果,瞧瞧我的愚蠢所造成的傷害。我真該一進門就朝他開槍,什麼都不必多說。」
「不,」她虛弱地說。「這不能怪你,不是你的錯。」她努力搜尋丈夫的臉孔,卻從眼角瞥見有些動靜。突如其來的恐懼讓她恢復了些許意識。只見傑維掙扎著站起,搖搖墜墜向門口移動。愛莎上前阻攔,卻被他猛力推倒,頭部撞上桌腳而尖叫一聲。
「他逃走了。」
「別擔心。他走不遠的。這點那個小惡棍說對了。屋外有十來個人手正等著他現身。」
她仰望著親愛丈夫的模糊臉孔。「可是,格斯,我要殺了他。他對愛莎做了那種事--」接著痛苦轉為劇烈,撕扯、衝擊著她的肢體,將她拖入大片黑暗當中,深不見底,再也無法脫逃。可是她不想死,不想離開她的丈夫,尤其當他們好不容易誤會冰釋而有了真正的親密生活,她不希望--
她感覺身體接觸到柔軟的床鋪,丈夫的臉浮在眼前,依然迷濛一片。「沒事了,雅蓓。別再想傑維的事,那不重要。唯一重要的只有你,雅蓓。只有你。」
她接受了,安靜下來。然而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她必須告訴他。她掙扎著暫時甩脫那片昏沈的黑寂。「格斯,聽我說。」
「不,親愛的,安靜。」他開始動手撕裂她傷口處的衣物。
她用盡僅存的一絲氣力。「我不想死,但是萬一--你必須知道,拜託,格斯,聽我說。」她氣若游絲,聲音瘖啞難辨,他湊近她嘴邊去聆聽。「愛莎是傑維同母異父的妹妹,瑪蓮是他們的母親。我在廢墟那具骷髏身上發現一封信,他的身份是傑維的父親,瑪蓮的情夫。我的父親,他,噢,老天,一定是他殺害了他們兩人。」
他淡淡說道:「我瞭解,雅蓓。一切交給我就是了,現在先別想那麼多。」那就沒問題了,她心想,讓身體沉入無邊無涯的黑暗中。
伯爵已撕開她的衣服,露出她肩膀上的槍傷。子彈正從她的左胸上方穿入。若不是她縱身跳向他,擋住他的身體,子彈穿過的應該是他的心臟。他運用由多年軍職生涯練得的熟練身手迅速為她止血,專注地將布塊壓在傷口上,就連僕役們成群奔上樓,鬧哄哄地穿越走廊進房來,都沒能讓他抬頭或眨一下眼皮。
一個名叫波德的男子趕上樓來,急喘著向他報告。「我們逮到他了,爵爺。很抱歉,我們不得不向他開槍。」
他聽見愛莎一聲慘叫。
「他死了?」
「還沒有,爵爺。不過我看恐怕沒有多少希望。」
吉爾出現在門口。「老天,爵爺。我該怎麼辦才好呢?」
伯爵立刻答道:「吉爾,快騎馬到唐府去找布醫師來。告訴他伯爵夫人受了槍傷,請他趕來。還有,告訴他,事情已經結束。快去!」
突然吉爾背後傳來熟悉的古柏的哮喘聲。「吉爾去找布醫師了,古柏。快去通知塔剋夫人取些乾淨的白布和熱水來。」
古柏激動地說:「好的,爵爺。可是讓我先去殺了那個該死的浪蕩子!」
「稍後再考慮這個,古柏。先去找塔剋夫人再說。」
「好的,爵爺。事情總有輕重緩急。夫人當然比那個外國佬來得重要多了。」
伯爵苦笑搖了搖頭,繼續用力壓著傷口,邊唸唸禱告。他偶爾抬頭,看見愛莎慘白著臉孔,不安地來回走動。他仔細打量她,終於驚覺到她和傑維兩人容貌的酷似。但她永遠不會知道這件事,因為他和雅蓓無論如何不會向她透露。「已經沒事了,愛莎。我很遺憾你遭到傑維的背叛,但事情已經結束。他會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的。不,別哭,愛莎。我並不想要他死。但是聽我說,甜心,無論如何那都是他罪有應得。」
愛莎雙膝一軟跪落在地上。她開始啜泣,猛搖頭,抹著淚水。「不,」她說。「我不哭。你說得對,格斯,他不值得我這樣。但我並非為他而哭。請告訴我雅蓓不會死,格斯,拜託,別讓她死。萬一她死了都是我的錯。」
「不會的,愛莎,她不會死。而且你也根本沒有錯。倘若你再說這種傻話我就掐死你。好啦,我向你發誓,雅蓓絕不會死。你知道,她是我的生命,我不能讓她死,否則我將一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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