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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蘇打]北蠻子的野玫瑰【出塞曲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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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16 22:58:51
第九章

  寒風沁人,而冼以夫的身子更是冰冷,她望著眼前的男子,眼底浮現一股濃濃的恨意。

  「不然你以為是誰?」將皮鞭一帶,赫連十三把冼以夫帶至懷中,然後一把扯掉她頭上的頭巾,冷冷問著,「來找你尋歡作樂的客人?」

  赫連十三不想這麼說話的,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口。

  因為他的一腔柔情與思念,在冼以夫那冰冷的一望之下,全化成了煙塵!

  而他,本就不是一個善於表達情感的人,此時此刻,心亂如麻的他,更是只能任由那些連他自己都不想聽的話由口中流出……

  「放開我!」冼以夫用力掙扎著,想掙脫那條桎梏住她行動的皮鞭,但卻怎麼也做不到。「我怎麼營生是我的事,你管不著!」

  「你以為光靠賣燈油就能在這裏生存下來?」望著冼以夫臉上幾乎呼吸不過來的痛苦神色,赫連十三手一抖,讓皮鞭離開她的腰際,然後目光矛盾又複雜地望著她慌亂地爬向一旁的身影。

  「不必以為,」輕撫著自己的手腕,冼以夫恨恨地說:「事實證明我已生存了下來。」

  「若不是讓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糟蹋,」赫連十三的眼眸閃過一股暗沉的幽光,「你以為你真能活的下來?」

  「你……」牙一咬,冼以夫用力甩了赫連十三一個耳光,昂起頭冷冶說道,「那又如何?總比讓你這個殺人的劊子手糟蹋好一千倍、一萬倍!」

  感覺自己臉上傳來的那陣火辣感,赫連十三不敢相信地望著站在風中那個削瘦卻又冷傲的女人!

  他找了她四個月,而她卻用這種語氣對他說話,還狠狠甩了他一耳光?

  劊子手?誰是劊子手?

  「若我手上有劍,我一定會一劍刺死你!」冼以夫別過臉去,「滾!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劍給你!」聽著冼以夫全然絕情的話語,赫連十三的腦子倏地炸開了,他什麼也思考不了,只能憑著本能,抽出腰中的劍,將它丟給她。「你現在可以殺了我,只要你做得到!」

  望著跌落在船上的劍,冼以夫蹲下身去,顫抖著手將它拾起,然後將劍尖指向赫連十三,緩緩地向前挺進……

  她竟真的想殺他!?望著冼以夫的動作,赫連十三的心整個被撕裂了,他狂吼一聲,一把震掉她手中的劍,然後用力抱住她,狠狠吻住了她!

  「放開我!」用力咬著赫連十三的唇,冼以夫低吼著,「我就算把自己賣給世間所有男人,也不會賣給你這個無恥的北蠻子、劊子手!」

  「你……」赫連十三眼眸冰冷地用手背擦去唇上的血,突然一把捉起冼以夫的雙手,用長鞭把她的手綁得死緊,而後用力撕碎她身上所有的衣衫!

  「你……你想做什麼?「夜風那樣沁人,冼以夫赤裸的身子不住地顫抖著,但她的心卻更冷!

  「做你最擅長的事!」赫連十三雙手一起握住冼以夫的渾圓雙乳,猛一用力,「取悅男人!」

  「不……」冼以夫絕望地狂呼,不斷地搖著頭,不讓他碰觸到自己身上的任何一處,「你不可以碰我……」

  「你愈是不讓我碰,我就愈要碰!」用力搓揉著冼以夫柔嫩而豐盈的酥胸,赫連十三的眼眸中閃動著點點怒火,「我倒要看看你能支撐得了多久!」

  「啊……」冼以夫痛呼出聲,赫連十三那毫不憐惜的撫觸,讓她的胸前又紅又痛!

  但讓她更不敢相信的是,赫連十三竟用力分開了她的雙腿,然後冷眼望著絲毫沒有半點濕潤的花辦。

  「劊子手!你不要碰我!」冼以夫痛苦地大喊。

  「你何不就當我是個尋常的買客?」赫連十三瞇起眼,將修長的食指用力刺入冼以夫乾涸的花徑中,沒有半點柔情,「然後好好取悅我!」

  「啊!好痛……」冼以夫高呼了一聲,眼眸被淚水洗刷得再也看不清任何事物,「走開!」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明明是他毫不留戀地將她丟給別的男人,明明是他殺害了她的家人,為什麼他還要如此傷害她?

  「怕我沒錢嗎?」望著冼以夫臉上斑駁的淚痕以及痛苦的神情,赫連十三冷哼一聲,然後又刺入第二根手指,「我有的是錢!」

  「啊!」冼以夫痛得幾乎喘不過氣來,拚命搖著頭,而淚,全灑落在小舟之上。「別這樣……」

  感覺手指所碰觸的花徑是那樣緊窒及乾涸,但赫連十三管不住自己,他要她,一定要她!

  她可知在這四個月中,他每天像個瘋子似地尋找著她?

  他幾乎日日無法入睡,因為只要一睡去,她便會出現在他的夢中,令醒來之後的他心痛欲裂……

  而當他得知她可能在柏柏湖時,他毫不考慮地縱馬三天三夜,只為了能提前看到她;但,她不僅早與別的男人同住一屋,並且還待他如同仇人,用那樣冷冽的眼眸望向他……

  難道在她的心中,他真的那樣不值一哂嗎?

  「我總有一天一定會殺了你……」當赫連十三的第三隻手指刺入冼以夫的花徑中時,她的下唇已咬出了血,淚也全部流乾。

  「殺了我?」望著冼以夫下唇的血漬,赫連十三心中一震,手上的動作突然溫柔了起來,「你以為你殺得了我?」

  「我……會!」突如其來的溫柔撫觸,讓冶以夫一時有些恍惚。

  之後,赫連十三的挑逗簡直令冼以夫瘋狂!

  因為他不再粗暴、不再霸強,而是輕柔地撫弄著她全身上下所有的敏感位置,那些她每回被碰觸時總會不由自主低聲嬌啼的地方……

  她的雙乳,就像以往被他愛撫時一樣又脹、又疼,她的乳尖,挺立成兩顆艷紅的紅櫻桃,甚至,她的身下又出現久違的濕潤,令她不由自主地想夾緊雙腿,以抵抗他溫柔的誘惑……

  「唔……」在赫連十三嫻熟的逗弄下,冼以夫還是忍不住低喃出聲。

  因為她可以抗拒他的粗暴、可以抗拒他的無禮,卻怎麼也無法對這樣的似水溫柔無動於哀……

  一聽到冼以夫的嬌喃聲,赫連十三的眼眸更冷冽了!

  他用牙輕啃著玫瑰花色的緊繃乳尖,將堅挺沾滿她身下的蜜汁,不斷在她的花口處徘徊、淺探,而一隻手更是放肆地掐著她身下濕潤且被逗弄得腫大、敏感的花珠。

  「啊啊……」當那股熟悉的壓力再度在四肢中竄動時,冼以夫的身子劇烈地顫抖起來,一聲又甜、又膩的吟哦終於由她的唇中悄悄溢出。

  「你這個人盡可夫的女子!」望著冼以夫身下汩汩沁出的蜜汁,以及因渴望而不斷顫抖的花辦,赫連十三一把托起冼以夫的腰身,用力一挺腰!

  「啊呀……」當赫連十三的堅挺整個刺入她的花徑最深處時,她再也忍不住地放聲嬌啼了起來!

  怎麼會?冼以夫瞪大了朦朧的雙眸,不敢置信。

  他明明羞辱著她、取笑著她,可她的身子怎麼會完全背叛了她?他一進入她許久未歡愛的身子,她便在疼痛中抵達了高潮,並且還那樣洶湧、劇烈……

  而冼以夫花徑中如同處子般的緊窒與溫熱,也讓赫連十三有些微微的詫異,但是一聞到她身上熟悉的女人香,他什麼都想不了了,只能順從自己對她的強烈渴求,不斷佔有她,在她的體內索取著……

  「啊呀……」赫連十三的粗暴與狂烈,令冼以夫嬌啼連連,再也沒有了自己。

  而當那股極樂感覺襲上四肢百骸,並且衝上冼以夫的腦際時,她的眼眸渙散了,腦中再無任何想法,只能無助且瘋狂地放聲尖叫,將體內那股無法言說的壓力整個釋放出來!

  「十三……啊!」冼以夫緊緊握住雙拳,哭叫著赫連十三的名,「十三……」

  「你這個小淫娘!」感覺冼以夫的花徑緊得幾乎讓他崩潰,赫連十三更是猛烈地在她的體內律動著,「竟來得這樣快,還夾得我如此緊,怎麼,你是想用這個殺了我嗎?」

  「你……啊!」冼以夫不斷哭喊著,腦中一片空白,只能感受到赫連十三對自己的強烈衝擊,以及幾乎沒有終點的高潮悸動。

  煙波江上籠著一陣輕霧,一聲又一聲的女子甜膩嬌啼,在江面上來回迴盪著……

  在這艘小小的船上,赫連十三一回又一回地要著冼以夫,彷彿要將四個月來的思念全部發洩出來。

  「十三……我受不了了……」在赫連十三毫不停歇的律動之下,冼以夫的嬌啼聲幾乎瘖啞了。

  那一次又一次的高潮,令她的身子無法承受,但就算她再累,赫連十三就是不放過她!

  每回她以為再不可能之時,他總能用最猛的穿刺,令她又一次抵達歡愛之巔,並且還一次比一次猛烈……

  「受不了也得受!」抱著冼以夫柔弱至極的身子,赫連十三的汗全灑落在她的雙乳之中,「你不就喜歡男人這樣待你嗎?你不就喜歡嗎?」

  都到了此時,他竟還這樣想她?

  「我不……」冼以夫的聲音已經完全低啞了,「我沒有……」

  而她的心已死了,徹底地死去……

  「你怎麼了?」當赫連十三終於釋放之後,望著懷中緊閉著眼眸、動也不動的女子,他有些驚慌地輕拍她削瘦的臉蛋,「我傷了你嗎?」

  「你……」冼以夫緩緩睜開眼,望著赫連十三眼底真情流露的擔憂,冼以夫喃喃自語著,「來不及了……一切都來不及了……」

  「什麼東西來不及了?」這時,理性終於重回赫連十三的腦際,他心中一凜,連忙追問。

  「反正,我父兄已被你……我再也沒有任何留戀了!」掙扎地由赫連十三的懷中坐起,冼以夫將自己的衣衫一件件撿起。

  「你說什麼?」赫連十三愣了愣,「你的父兄怎麼了?」

  「從今爾後,你再也管不著我,我也不再接受你無禮的屈辱了!」冼以夫淡淡笑著,臉上的神情是那樣平靜且駭人,「這世上,再也沒有人可以傷害我了!」

  說完這句話後,冼以夫一個起身,再不考慮地往洶湧的波浪中一躍!

  此生此世,她終於不用再見這個令她心痛又心碎的男人了!

  「以夫!」望著那個小小的身影倏地消失在眼前,赫連十三心神俱裂地暴吼著,「不……」

  沒有任何遲疑地,赫連十三也縱身一躍,跳入冰冷而黑暗的深湖之中!

  他用力向前游著,發狂似地在黑暗的水中尋找那抹小小的、淒清的身影……

  ΘΘ  ※※※※  ΘΘ

  彷彿在海浪中浮浮沉沉了許久,冼以夫的身上有時火熱、有時冷冽,她不斷張開雙手撥開那些擋在眼前的七色彩光,直至一道白光終於射向她……

  緩緩睜開了雙眸,冼以夫望著眼前完全陌生的房間,腦中有半刻的恍惚。「唔……」

  「姑娘,你醒了?」一個原本在門外熬藥的男子立即走入房內,「別害怕,你現在覺得如何?還有哪裏不舒服?」

  「你……」望著眼前那張臉孔慢慢清晰了起來,冼以夫的眼眸突然瞪大,不敢置信地驚呼一聲,然後用手輕掩住口,「你是……」

  「你……以東、爹,快來!」聽著冼以夫用著字宇國語言說話,男子的臉上也出現一抹狂喜,立即向門外高喊著,然後又回身盯視著她,聲音有些微顫,「姑娘,你是字宇國人嗎?」

  「以西?發生什麼事了?」此時,聽到呼喚而衝進屋內的一老一少焦急地問著。

  「爹,這位姑娘,」男子舉起顫抖的手指,激動地指著冼以夫,「這位姑娘她……」

  「我是……字宇國人。」望著那名老人,望著那比記憶中老去許多、但卻依舊熟悉的臉龐,冼以夫的淚水由臉頰上緩緩滑落。「名喚……冼以夫。」

  「以夫!?」冼以夫的父親冼天顫巍巍地走至床旁,以顫抖的聲音問著,「你真的是我的以夫,我並沒有猜錯……」

  「爹、大哥、二哥……」望著眼前早被淚水沖刷得看不清的人影,冼以夫的雙手緩緩舉起,「我終於……找到你們了!」

  「以夫妹妹!」冼以東及冼以西立即拉住妹妹的手,雙眼也全是淚光。

  「我的好以夫啊!」一把擁住冼以夫,冼天忍不住老淚縱橫,「長得多像你娘,多像啊!」

  放肆且態意地痛哭著,冼以夫真的沒有想到,在她全然絕望之後,上天竟讓她找到了自己最摯愛的家人!

  就這麼又哭又笑、又抱又叫的,冼家人沉浸在一股久別重逢的驚喜與歡欣氣氛之中。

  「唉呀,我們都忘了以夫妹妹的身子還沒完全痊癒呢!」許久之後,冼以東才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滴,「以夫妹妹,你想吃些什麼,哥哥給你準備去!」

  「我不餓!」冼以夫慌亂地起身拉住父兄們的手,生怕這只是一場夢,一個短暫、美麗但卻虛幻的夢境。

  就在冼以夫起身時,「叮咚」一聲,一個東西由她的懷中掉落在地。

  「咦?」拾起由冼以夫身上掉落的玉珮,冼以東原本想將它交還給妹妹,突然,掃過玉珮的眼眸一亮,「這玉珮怎麼有點像是十三的那塊……以西你來看看,是不是有點像?」

  「是有點像,」冼以西聞言後立即湊近看了看,然後也點了點頭,「而且是很像很像……」

  「十三?」聽了哥哥們的話,冼以夫一愣,然後望向那塊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身邊的王佩。

  「以夫,你也認識十三?」望著女兒臉上有些奇異的神情,冼天慈愛地摸著她的髮梢問著。

  「也」認識?難道爹爹跟哥哥們都認識他嗎?為什麼她從不知道這件事?

  「爹,」冼以夫有些不敢置信地問:「您說的是……赫連十三嗎?」

  「赫連?」這回換冼家幾個男子愣住了,「十三是赫連皇族的人?」

  「如果我們說的是同一個人的話……」冼以夫顫抖著嘴角說著,「他是……」

  「難怪了!」冼以西恍然大悟地說,「難怪當初我們跟十三在一起時,他身旁那些人都對他那樣恭敬,並且也對我們那樣禮遇;這回,我們發現以夫妹妹時,遠處也一直好像有人在盯著,一直盯到我們將妹妹帶回才離去!」

  「爹爹!」冼以夫一把捉住了冼天的衣袖,「可我聽說……聽說……您跟哥哥們都被赫連十三殺了啊!」

  「殺了?」冼天笑著搖搖頭,「哪兒的事?要不是十三,我們哪能活到今天?」

  「是啊!我們的命可以說是十三救回來的哪!」冼以東也跟著點點頭,「要不是他,我們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以夫妹妹了!」

  什麼!?冼以夫的腦子整個炸開了!

  「哥哥,快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捉住冼以西的手,冼以夫焦急問著。

  「當初我們跟爹在逃跑後一直被追捕著,後來路過的十三救了我們,還安排我們在他的軍營外住了半年,直到他勝利回朝後,我們才分了手,而這期間,他不僅對我們極為照顧,還經常……」

  聽著冼以西將往事娓娓道來,在終於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冼以夫的臉整個白了。

  「那個與你們一起逃的人……」冼以夫喃喃問著。

  「那傢伙根本是個口裏沒一句實話的王八蛋,我們真恨當初帶著他一起逃!」

  原來,她誤會他了……並且,還用那樣惡毒的言語辱罵他……

  「以夫,你也認得十三嗎?」望著冼以夫慘白的臉,冼天心中突然一動。

  「我當然……認得。」冼以夫睜著一雙空洞的雙眸緩緩說著,「因為以夫的命……也是十三爺救的!」

  「是嗎?那十三真是我們冼家的大恩人了,我們要怎麼謝人家?」冼以東笑說,卻望見妹妹眼底的淒楚,「怎麼了?別哭啊!以夫妹妹。」

  「我……我……」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了,冼以夫只能任淚水再次在臉上奔流。

  「以夫,發生什麼事了?」輕輕為冼以夫拭去臉上的淚水,冼天低聲問著。

  「爹爹,我誤會他了……」哭倒在父親的懷裏,冼以夫的心痛得幾乎無法呼吸,「我誤會他了……可他為什麼都不解釋,還讓我罵他、打他?」

  聽了冼以夫的話,冼家三個男人面面相覷,半晌都沒有開口說話。

  因為就算他們再傻,也聽得出冼以夫與赫連十三之間,似乎存在著某些奇特的關係與誤解……

  「以夫,不哭、不哭啊!」輕拍著冼以夫的背,冼天對女兒會如此痛苦的原因瞭然於心,「十三是個好男人,這點小事他絕不會放在心上的,否則,他怎會被你誤解後依然救了你,並將你帶至我們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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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半年後

  在這個小小的城外,冼家四口人自食其力地耕種、織布,雖然生活簡單、樸素,但他們卻是快樂的。

  每天早上,冼以東及冼以西便出去耕地、種植,冼天則負責拿農作物去與鄰人以物易物,換取一些生活日常用品,而冼以夫便待在家中織布、做飯,然後在傍晚時立於門外,等待著父兄們的歸來。

  每個夜晚,一家四口就坐在星空下閒聊,聊著曾經的日子、聊著分開的日子、聊著又去沙場奮戰的赫連十三。

  而每個入睡前的時分,冼以夫總會想著赫連十三,想著他那張堅毅的臉龐、想著從前在他身旁的點點滴滴、想著自己對他的誤解與攻擊、想著他如今不知過得好不好,然後悄悄地淚濕枕巾。

  生活,就這樣在和樂並帶點淡淡的憂傷中過了下去……

  「以夫,聽說十三的軍隊繞道咱城裏要班師回朝了,現在正在城裏暫歇。」

  一日,正當冼以夫在房中為父親縫製衣衫時,冼以東突然滿頭大汗地衝進屋裏。

  「你快進城去請十三到咱家來吃個晚飯,我跟以西還有爹現在就出門準備東西去!」

  他來了?真的嗎?

  「我……」冼以夫的心中先是興起一陣狂喜,但立刻又低下了頭,「他……是大將軍王,哪看得上咱家的粗茶淡飯?更何況……」

  「十三不是那種人!」含笑拍拍妹妹的頭,冼以東笑得十分溫柔,「沒事的,我想他既然特意繞道到咱城裏,就一定會來的。」

  「可是……」冼以夫囁嚅地說:「可是……」

  「以夫妹妹,若錯過了這次,那我們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向他表達謝意了。」

  「嗯,我明白了。」冼以夫輕點著頭,低聲說著。

  待冼以東離開後,冼以夫走進房內,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衫,然後又將頭髮梳理整齊,帶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走著進了城。

  他會想見她嗎?而見了她之後的他,會用怎麼樣的態度來對待曾用劍尖指著他的她呢?

  一路上,她的心沒有半刻不是懸著的,因為她好想好想見到他;可又害怕見到他後,他那冷冽的眼神會讓她心碎……

  待冼以夫終於抵達赫連十三休憩之處時,望著門前人山人海,她的心中不禁有些疑惑。怎麼了?哪來這麼多姑娘?

  「大將軍王!我們要見大將軍王!」

  「大將軍王是你們見的嗎?」就聽見人群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去、去、去!別在這裏搗亂!」

  冼以夫眼眸有些微熱,因為她聽出那是胡總管的聲音,依然是那樣中氣十足,也那樣令人懷念……

  懷著滿腔思緒,冼以夫背過身去,打算避開人潮,等人少些再前來,突然,她的身後傳來一陣高喊聲。

  「冼姑娘,是你吧?別走啊,冼姑娘!」

  冼以夫停下腳步,回身望著帶著笑臉、撥開人群向她直衝而來的胡總管。「胡總管。」

  「冼姑娘,老胡可想死你了!」胡總管一把捉著冼以夫的手,當場老淚縱橫,「你來看爺沒錯吧?怎麼不說一聲就走了啊?」

  「我……」冼以夫眼眶一紅,望著四周低聲說著,「她們……」

  「別管她們,你請進就是了!」胡總管二話不說,拉起冼以夫的手就往大門裏走。

  「她為什麼能進去?我們為什麼不能?」一看到冼以夫竟能獲得胡總管的青睞,不少姑娘家一起哄叫了起來。

  「因為她是我們府裏的大大總管,也是我老胡總管的總管,而你們誰都下是!」胡總管回身大聲喊著,「懂了沒?懂了就別圍在這兒了,快走!」

  由於門外的姑娘依然不肯離去,胡總管只得萬分不情願地對冼以夫指出赫連十三休息的房間,然後臭著一張臉又到門口去維持秩序。

  一個人靜靜走向赫連十三休息的處所,望著那間遠離大門的房間,冼以夫的眼眶微微濕潤了起來。

  他還是這樣,住的地方永遠都是安安靜靜的。

  從來不管人們如何看待他、從來視金錢如糞上、從來不在乎名利,永遠只做自己想做的事、過自己想過的生活,這就是赫連十三……

  站在房門外掙扎了許久,冼以夫終於舉起手輕輕敲著房門。她的心跳聲是那樣巨大,幾乎有如雷鳴……

  「誰?」

  「爺,」冼以夫低聲說著,「我是冼以夫。」

  「進來,」屋內的赫連十三愣了愣,然後坐起身來點燃了燈火,又伸手撥了撥凌亂的頭髮後,坐至桌旁,看著房門緩緩開啟。「有事?」

  「以夫……」走入房內,冼以夫連頭都不敢抬,只是低著頭輕聲說著:「哥哥們跟爹讓我請爺至家裏用個晚飯,不知爺是否有空?」

  哥哥們跟爹請他?原來,她自己並不想來……

  「有空。」望著冼以夫那張低垂而削瘦的臉蛋,赫連十三忍住心頭的澎湃,淡淡說著。

  「那……以夫就先回去了。」沒想到赫連十三竟會答應得如此乾脆,冼以夫反倒有些慌亂了,只好連忙一欠身,回身向門外走去。

  「你怎麼來的?」就在冼以夫的雙腳要退出房內時,赫連十三問道,因為他看到她腳下那雙繡鞋竟沾滿了塵土……

  「以夫……走來的。」意識到赫連十三的目光所在後,冼以夫連忙退出房外。

  呼吸幾乎要停滯了,她僵硬著身子站立在屋外,不敢進也不敢走。

  「過來,」半晌後,赫連十三叫住了冼以夫,低下眼眸,不讓她看到自己眼底的心疼。「幫我更衣。」

  「這……」冼以夫愣了愣,然後傻傻地走上前去。「是!」

  當手再次碰觸到那個熟悉而堅實的身子,冼以夫的眼眶是熱辣的。因為,這個她曾經日日都要為他而做的工作,也許將是此生最後一回了……

  「走吧!」望著冼以夫顫抖著手為自己繫上腰帶後,赫連十三轉頭就向門口走去。

  「爺!」望著那個堅實的背影,冼以夫輕聲叫道,「現在還早啊!家裏還沒準備好……」

  「我想早點見到冼老爹。」赫連十三淡淡說著,然後牽出馬,一把將冼以夫抱上馬,自己才飛身坐在她的身後。

  這段路程,不遠也不近,但冼以夫卻希望永遠沒有終點,因為這樣,她就可以永遠倚在這個堅實而溫暖的懷中,聞著他身上淡淡的男人香……

  但路,總歸是有盡頭的,而路的盡頭,此刻站著三個笑容滿懷的男子。「十三!以夫妹妹!」

  見著那不斷搖著的手臂,赫連十三眼中出現了一股笑意,立刻飛身下馬。

  但他並沒有直接朝冼家男人們走去,而是先讓冼以夫的雙手環住自己的頸項,握住她的腰,輕輕地將她由馬上抱下,而手,許久許久之後才放開。

  這一幕,冼以夫自己雖沒注意,但卻全看在冼家男人的眼底,眼中的笑意也更濃烈了。

  「十三啊!」待赫連十三終於走近時,冼天首先走上前去,輕拍著他的肩膀,「我們可想死你了。」

  「老爹。」赫連十三揚起嘴角,與冼天擁抱,「我也想你們。」

  「是該想、是該想,」冼以東及冼以西一起笑了起來,一同拍著赫連十三的肩膀,「外頭風大,進來吧!」

  冼家準備的餐點相當樸素,但赫連十三卻絲毫不在意,自自在在、大大方方地坐在桌旁,與冼家人愉快地邊吃邊聊。

  只是,他的眼眸卻一直悄悄地隨著冼以夫的一舉一動而轉動……

  「你可以說是我們全家的救命恩人了,十三。」待用完飯、冼以夫開始收拾碗筷之際,冼天突然嚴肅地望著赫連十三,「你的恩惠,我們冼家人永遠不會忘記的!」

  「都過去了。」聽了冼天的話,赫連十三隻是低下頭淡淡笑了笑,「更何況我也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

  「是嗎?」冼天呵呵笑了起來,對冼以西使了個眼色。

  「對了,我想起一件事,十三,以夫妹妹也到了該婚配的年紀了,」收到了父親的眼色,冼以西滿臉笑意地拍了拍赫連十三的肩膀,「十三,你就做個主,給以夫妹妹找個合適的婆家吧!」

  什麼!?聽到哥哥的話,冼以夫心一驚,手中的碗盤整個掉落地面!

  她連忙蹲下身去收拾殘局,但心中卻亂成一團,因為她怎麼也沒料到哥哥居然會對赫連十三說這些話!

  而在慌亂之中,她的手不小心劃過碗盤的碎片,一陣刺痛令她不由自主地低呼了一聲。

  「傷著了嗎?」赫連十三一個箭步竄上前去,大手一攬,一把便摟住冼以夫的腰。「傷著哪兒了?」

  「沒傷著……」冼以夫連忙將手握住,低聲說著。

  但赫連十三不相信,一把拉過冼以夫的手,望著上頭沁出的血珠,二話不說就將唇湊了過去,輕輕吮去鮮紅色的溫熱液體,然後撕開自己的衣擺為她包紮。

  此時,冼家三個男人早識相地退出屋外,留下兩個靜靜凝視著彼此、聆聽著自己心跳聲的小兒女。

  「以夫。」許久許久之後,赫連十三彷彿下定決心似地開了口。

  「爺……」望著那雙翠綠色的眸子,冼以夫的心跳是那樣急促。

  「你心中……有人嗎?」赫連十三停頓了一會兒後,咬牙問著。

  「什麼?我……」傻愣了一下後,冼以夫低下頭,心痛至極地輕輕搖了搖臻首。

  他為什麼這麼問?難道他真的要為她找個婆家嗎?

  「你心中真的沒人?」赫連十三眼眸一暗,依然不死心地又問一次。

  有,是你!

  雖然很想這麼說,但冼以夫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全憑爺決定。」

  是啊!不讓他決定,她又能如何?難道她能開口要他娶她嗎?

  就算她開得了這個口,他會願意嗎?

  「全憑我決定?」赫連十三僵硬地說:「如果我把你許給張三、李四、王二麻子,你也願意?」

  「只要爺決定了,」忍住心中的痛意,冼以夫低聲說著,「以夫會照爺的意思去做。」

  「照我的意思去做?」赫連十三無法克制地低吼了起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中聽到的話,「就因為我是你們家的大恩人,所以無論我要你嫁給任何人,你都會答應,這就是你的回答嗎?」

  難道為了報恩、為了不忤逆父兄的意思,她竟願意將自己的終生,就這樣輕率、隨便地讓他這個外人來決定?

  「以夫……全憑爺的決定。」

  「你這個恩報得真是徹底,徹底到連自己都可以隨意出賣!」看著冼以夫低垂著頭望也不望自己一眼,赫連十三氣極敗壞地背過身去。「好!那我就依了你的意,隨便為你找個人,三天後,迎親花轎就會如你願地來到你家門前!」

  ΘΘ  ※※※※  ΘΘ

  冼以夫真的不明白,為何赫連十三那樣生氣?

  而這三天裏,望著父兄們天天辛苦張羅著自己的婚事,她也只能將苦埋在心底,然後在花轎終於上門時,含著淚緩緩地上了轎。

  但在大堂上、當她將手交過去的那一刻,冼以夫便知道那個人是赫連十三!

  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心中的感受,又喜、又悲,又心碎、又心酸,她怎麼也沒有想到,最終,他竟是親自娶了她……

  靜靜坐在喜床上,冼以夫聽著屋外哄鬧一片,其中幾乎沒有赫連十三的聲音。

  直至中夜,府內的人聲才終於緩緩散去,而直挺挺地坐著、全身幾乎僵硬的冼以夫,許久後才聽到喜屋的房門被人推開,而後,一個人靜靜走了進來,逕自坐在屋內的座椅上,一語不發。

  該就這樣一直傻坐到天明,抑或是像從前一樣取悅他?冼以夫心中不斷掙扎著。

  「我早由你的父兄那裏聽聞你的事,」又過了許久之後,赫連十三終於開口了,只是聲音竟是那樣低啞,「日日聽著他們含笑談論著自己家中那朵南國玫瑰。」

  冼以夫肩膀一震,雙手絞緊了紅喜帕,坐在喜床上,靜靜地聆聽著向來不習慣對人說出內心話的赫連十三的獨白。

  「他們天天談、日日談,」雖沒有得到回應,赫連十三還是繼續說著,「說他們的寶貝是如何冰雪聰明、如何嬌俏美麗、如何讓他們的生活充滿歡樂,讓他們無論在多麼艱困的環境下,都有生存下來的希望與動力。」

  是嗎?原來爹爹跟哥哥們的心中,也一直不曾忘記過她……

  「所以在我的心底,一直有你的存在,因此一聽說你可能是字宇國贈與赫連國的禮物時,我便立即前去,想看看你是否與他們說的一樣可人……」

  什麼!?冼以夫不敢相信地瞪著自己手中的紅喜帕,因為赫連十三的話太讓她吃驚了!

  她從不知道,原來他當初之所以會出現在伍家坡救了她,根本就不是巧合,而是他有意為之!那他為何從來不告訴她?

  「可一見到你,才發現你與他們說的完全下同……」

  如何不同?冼以夫在心中輕輕喊道,但卻怎麼也不敢發出聲音,因為她怕一開口,他便不再說下去了……

  「你根本是一朵帶刺的玫瑰,」回想起初次遇到冼以夫的情境,赫連十三的眼眸變得溫柔,「那樣孤傲,一開口就罵我蠻子,可卻又比他們說的更加絕美、更加誘人……讓人恨不得一手摘下,據為己有。」

  冼以夫的眼眸也同樣溫柔起來,因為她也想起與他初相遇的所有情景。

  「但當時的你卻給我一種感覺,感覺你已在字宇國後宮中變了,你變得有野心,心中想的只是如何成為赫連國王妃,如何藉著男人往上爬,所以我失望了,因此每回對你說話時,才會帶著些譏言諷刺。」

  冼以夫再次被震動了,此刻她終於明瞭為何當初赫連十三總是用那樣傷人的言語來刺傷她……可她不是啊!那只是她一時的藉口啊!

  「但儘管如此,我卻依然為你心動。」彷彿屋中只有他一人,赫連十三忘情地低語著,「然後在你將自己交給我,並為府裏做了那麼多事後,徹底愛上了你……」

  他愛她?真的嗎?

  「所以,八哥來的那天,我才會在被嫉妒蒙蔽了心靈後,說了那麼多傷害你的話,做了那麼多傷害你的事,」赫連十三握緊了雙拳,痛苦地低吼著,「以夫,對不起……」

  不要說對下起,不要!

  淚,緩緩在冼以夫的眼眶中聚集;愛,再也克制不住地由心中洶湧而出!

  因為在他愛上她時,她也同樣愛上了他,並且愛得那樣深、那樣重……

  「以夫,我知道你討厭我、恨我,寧可死,也不讓我愛你……而你今天之所以還坐在這裏,也只是為了冼家人的信用及道義,只是為了報恩……」

  不!不是這樣的!

  冼以夫不斷大喊著,但她的聲音卻怎麼也發不出來,因為她的喉嚨已被濃濃的情感充塞住了。

  「我知道嫁給我這個武夫委屈你了……」赫連十三心痛得幾乎無法自已,「可是以夫,給我一個機會好嗎?我一定會在未來的日子裏好好疼你、愛你,讓你再也不受任何委屈……」

  這個傻男人啊!好傻好傻……

  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冼以夫在赫連十三欲站起身向門外走去時,由身後緊緊摟住他的頸項,淚水全灑落在他背後的衣衫上。

  「在你身旁……」冼以夫泣不成聲地說:「我什麼時候……受過委屈了?」

  赫連十三身子猛地一震,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你讓我做任何我想做的事,你信任我,並將十三王府交至我的手上,」冼以夫將頭抵在赫連十三僵硬的背上,任淚水在臉上奔流,「甚至還讓我心甘情願地取悅你……」

  「以夫……」赫連十三想回身抱住冼以夫,但她卻將他摟得那樣緊,緊得就像害怕失去他一般!

  「在我以為父兄是在你的手中遭到不測時,我的心好痛,但心痛只因我恨,恨自己為什麼會愛上你……」冼以夫哭得全身都在顫抖,「為什麼……要這樣像個傻子一樣愛著永遠不會回應我的你……」

  「以夫,不要哭!我不許你再哭!」赫連十三再也忍不住地轉過身,一把將冼以夫抱至自己腿上,眼中也泛起一陣霧光。

  「十三,對不起……」冼以夫輕撫著赫連十三的臉龐,淚怎麼也止不住,「對不起,我不該誤會你……」

  赫連十三用力抱緊身前的柔美身子,緊得就像要把她揉入自己體內一般,「永遠不要對我說對不起,你沒有錯!」

  也許有很多話還沒說、很多事還弄不明瞭,但此刻,冼以夫卻什麼都不想再說了,她輕倚在赫連十三的懷中,緩緩送上自己的紅唇……

  畢竟,歷經了那麼久的磨難與等待,她終於擁有這名北國男子,這名聽到女子愛慕他時臉頰會抽搐,看到名劍時眼眸會發光,與人討價還價時俊顏會微紅,自然、灑脫、豪邁的天然男子——

  她的,赫連十三。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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