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雲楚楚決定不再當縮頭烏龜，被動地等待結果，她決定要問溫以安，把一切都問清楚、講明白。
縱然傷心，但總比什麼都蒙在鼓裡，最後承接迎頭一記要好。可是，那一晚，溫以安罕見地沒有回家。
桌上的辣子雞丁已經冰冷了，香味似乎凝固了一般，而早上那個吵著要吃辣子雞丁的男人，卻沒有回來，電話不通，甚至連一通簡訊也沒有發給她。
看著樓下的燈火闌珊，雲楚楚嵐覺自己的心在變冷，慢慢地沉入萬丈深淵。
感情這件事，果然是一半海水、一半火焰嗎？偶爾溫柔得讓你無法忘卻，但是時而又熾熱疼痛得讓你不能自己。
窗外的燈熄了又關、關了又熄，外面的天，白了又黑、黑了又白，等雲楚楚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呆坐在窗前一個晚上了。
她撐著身子想要站起來，卻發現腿都麻木了。她揉了揉自己發冷酸麻的雙腿，眼淚終於掉了下來。
好可笑……她還想要一個結果，想要親眼、親耳要他給自己一個死心的答案，卻沒想到，溫以安連這點都不願意給。
眼淚在臉上嘩嘩流淌，雲楚楚不想擦去，她太累了，突然覺得身心疲倦，她不想動，更不想待在這個充滿兩人溫馨甜蜜回憶的房間裡。
她想家，想那個在晨暮中泛著溫馨的家，她想爸爸媽媽了，她想回家。
撐著自己酸軟冰冷的身子，她歪歪斜斜地往房間走去，回家吧！只有家的溫暖，才能讓她渾身的冰冷退去。
「砰砰砰！」就在雲楚楚收拾著東西準備回家的時候，門被大力敲響了。
不是溫以安，因為溫以安會帶著鑰匙。
雲楚楚一臉奇怪地開了門，頓時，小華焦慮萬分的臉孔出現在她面前。
「大嫂，不好了，出事了！」門外的小華喘著氣，身上衣服皺巴巴的，襯衫的一角還有不能忽視的斑斑血跡。
雲楚楚的心好像被猛地一撞，連嘴唇都在哆嗦，「小華，怎麼了？」
小華平復了喘息，沒有回答，只拉著雲楚楚出了門，一路上，小華把所有事情都詳細對她交代，原來，溫以安昨晚沒回來，是因為受傷了。
「怎麼不去醫院？」走到一個大宅子面前，小華先警戒地看了一眼周圍，最後帶著雲楚楚從一道小門走了進去。
「大嫂，你可千萬別說是我帶你來的，老大不想讓你知道他受傷的事情，可是，他又不肯上醫院……」
小華的話沒有說完，但雲楚楚已經明白了。
一定和上次一樣，溫以安寧願重傷摔倒在她家門口，都不去醫院療傷。
這一刻，雲楚楚又氣又急，順著小華指著的路，她一路走到二樓的臥室，中途溫以安的手下們看到是她，警覺的眼神頓時松下，沒人說話，只朝房間努努嘴。
「砰！」剛走到門口，門裡又傳來一聲瓷器落地的聲音，溫以安冷冷的聲音傳了出來，「滾！你們都給我滾！」
再也忍不住了，雲楚楚猛地推開門，「溫以安，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但門裡的情景，卻讓雲楚楚大吃一驚。那是平時言笑晏晏的溫以安嗎？俊臉冰冷，嘴唇抿成一條直線，一雙眸子血絲滿佈，掩飾不住那四射的殺氣。
雲楚楚突然呆住了，這樣的溫以安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
雖然她見過受傷的溫以安，但這樣困獸一般的溫以安，她還是第一次看見。
房間的人見到雲楚楚，沒有說話，都識相地退了出去，頓時房裡只剩下一身陰沉的溫以安，還有不知所措的雲楚楚。
在看見雲楚楚的那一瞬間，溫以安的臉微微僵了下，但剛剛殺氣四射的臉再快也不能轉變成平日溫文爾雅的溫以安。
當然，當看見雲楚楚那瞬間轉白的臉，溫以安知道自己以前的偽裝都白費了，他從來都不是溫柔的溫以安，他只是殘忍無情的溫家少主。
溫以安抓抓頭髮，覺得前所未見的挫敗，身上的傷痛已經不重要，此時此刻，他甚至不敢抬頭看那心心唸唸的女人一眼。
他雙拳死死地握緊，不自覺地扯動了身上的傷口，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你沒事吧？」雲楚楚敏銳地看見溫以安倒拍了口氣，關心這個男人的心情在這個時候已經大過其他。她無從想像，這個不熟悉的溫以安是不是她認識的溫以安？但在理智沒有覺醒之前，她的身體已經跑向那個男人了。
「你怎麼沒去醫院？你看看都撕裂了！」雲楚楚小心地碰著溫以安腹部的傷口，這麼深，雖然簡單地包紮了下，但這個時候還在流血，她很難想像，當時他傷得多重啊？雲楚楚覺得昨晚已經流乾的淚又湧了出來，攬著溫以安的手，她忽地痛哭出聲，「你騙我，你又騙我……」
天知道，溫以安什麼刀槍棍棒、艱難險阻都不怕，唯獨怕面前這個小女人的眼淚。那晶瑩剔透的淚珠兒，比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毒藥還要致命，只要看到，他一定會無條件投降，任何掙扎和猶豫都沒有。
手忙腳亂地把痛哭出聲的小女人輕輕摟到懷中，溫以安低低哄著，「怎麼了，怎麼哭了，我不是沒事嗎？」
溫以安不哄還好，這樣一哄，雲楚楚徹底地火了。
她倏地起身，什麼話都不說，反手就是一巴掌掃了過來。
「啪！」
打完，溫以安還在呆楞中，雲楚楚又率先哭了出來，「溫以安，你這個騙子，你總是騙我，你答應過我你不會受傷，你現在受了這麼重的傷，你什麼都騙我……」
雲楚楚哭得傷心，眼淚幾乎潮湧而出。
溫以安頓時有些頭疼了，為什麼明明受傷的是他，但她好像比他還要緊張，比他還要疼？
最關鍵的是，明明是這個女人在流眼淚，但他的心卻鈍鈍地疼著，腰腹上的傷痛好像都可以忽略不計了，但心底的疼痛怎麼都忽視不了。
溫以安無可奈何了，腦子一轉，語著腹部，開始呻吟了。
「啊！好疼……」
這一聲果然吸引了雲楚楚的注意力，剛剛還在大水淹龍王廟的眼淚頓時止住，她小心翼翼地扶著溫以安，小臉佈滿了濃濃的擔憂，「以安，你沒事吧？」
「我……」
「我沒事」這三個字溫以安還沒說出來，就聽雲楚楚已經大叫出聲。
「快來人啊！來人啊！流血了……」
「……」溫以安頓時覺得自己一世英名毀於一旦了，本來這點傷是小事，他就是不喜歡受傷的時候一群人圍著他轉，所以才會發火，但面前這個女人的大驚小怪，又把剛剛他黑著臉趕出去的人給重新召集過來了。
一群手下在門邊探頭探腦，想進來關心，又怕惹溫以安生氣。
現在該怎麼辦？繼續扮黑臉嗎？但他可沒忘記，自己的其實面容嚇得這個小女人臉見都白了……
算了算了，丟臉就丟臉吧！反正這個女人不是說過了嗎？只要是人，都會有傷心難過甚至是脆弱的時候，把自己的脆弱呈現在親近的人面前，其實也沒關係。
「我沒事，你們外面守著就行了。」溫以安輕咳一聲吩咐道。
緊集在門口的電燈泡散去後，他任由雲楚楚拉著自己回到床上休息，她像個母親似地，細心地為他蓋上被子，靜靜地守候在他身旁。
「傻瓜，在我面前為什麼還要逞強？」
溫以安心裡想反駁，他是堂堂的溫家少主，當然不能把最脆弱的一面表現出來，但就在他想要開口的時候，撫摸上他臉頰的手實在太溫柔，讓他好像感覺到了記憶中母親溫暖的大手。
好溫暖，心口酸酸的，縱然說男見有淚不輕彈，但那一刻，他得承認，他的眼淚在眼角打轉，這個女人就是他的溫暖、是他的守護。
奇怪，他以前受傷的時候，不論怎麼用藥物也睡不著，只能讓疼痛慢慢腐蝕自己的身體和心靈，但現在有了雲楚楚，她不過是把溫暖的手兒輕輕搭在他的肩膀上，他就覺得好溫暖，疼痛不再。
他好累，一直那麼強悍地站在前面的他，突然之間覺得好累，而這個女人的身邊，是唯一安全的港灣。
溫以安沉沉地睡去，雲楚楚隱忍的眼淚再次滑了下來。他睡得好沉，眼睛下面都是暗黑的青影。
她想，他一定很累，是的，他還很倔強，總把傷口留給一個人孤獨的時候慢慢地舔，總是習慣讓別人看到他強悍的一面。
可是，這樣的他，在她面前會喊疼，會軟弱，會溫柔。在她面前，他是能撐起一片天的男人，也是會示弱、會取鬧的孩子。
可愛的他，溫柔的他，霸道的他，為什麼在給她獨有的溫柔和霸道後，又要給其他女人同樣的溫柔？雲楚楚不敢哭出聲音，只能默默地流著淚，看著男人放鬆後像似孩子般的睡顏。
到底……要拿他怎麼辦？
溫以安睡沉了之後，雲楚楚退出房間，打算到樓下為他準備一些食物。
「大嫂……」就在這個時候，小華鬼鬼祟祟地走了過來，看了一眼關上的房間，又看了看周圍，小心翼翼地說道：「大嫂，老大有沒有說什麼？」
雲楚楚滿頭的霧水，「他要說什麼嗎？」
「哦……」小華摸摸腦袋，似乎在猶豫。隔了好半晌，才回答道：「其實，老大不想讓大嫂您知道的，但是我們……我們實在受不了老大每次受傷都自虐的模樣，所以……」
小華沒有說完，但雲楚楚已經明白了。她和溫以安第一次見面，他身上也是受了傷，明明整個人虛弱得摔倒在她家門口，卻怎麼也不肯去醫院。
他就這麼討厭醫院嗎？雲楚楚看著面前的小華，突然有個想法——或許，該是她找到問題答案的時候了。
小華被雲楚楚充滿深意的目光嚇到，頓時後退了三步，手扶著心臟，聲音哆嗦，「大嫂，您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但是千萬……」
千萬不要拿那種眼神看他，一臉的算計，好像威逼利誘不成就要把他滅口一般，真是的，大嫂是不是和老大在一起久了，也學會了老大無言的殺氣了？
小華頓時委屈地扁扁嘴。
雲楚楚漾出一抹笑容，忽然走近了幾步，溫柔地開口說道：「對了，小華，我有點事情想要請教你……」
聞言，小華渾身的雞皮疙瘩又雨後春筍般地冒出來了。
他慘白了臉，哆哆嗦嗦地問道：「大嫂，有什麼事情您儘管交代就是。」
雲楚楚還是神秘一笑，轉身向前走去，不忘回頭對小華說道：「對了，以安喜歡吃餅乾，我打算到廚房幫他烤一些餅乾，你想吃一點嗎？」
「啊！可以嗎？真的可以嗎？」大嫂烤的餅乾簡直就是一流啊！他有幸吃過一次，真是終生難忘。
小華感動地流淚，還是大嫂好啊！
飯廳裡，雲楚楚看著面前狼吞虎嚥的男人，有些不忍，伸手推了一杯茶在男人面前，「要不要喝點茶？」吃那麼快，真的不會噎著嗎？
「好吃！好吃！好好吃啊……」小華狼吞虎嘸著，一邊端過雲楚楚遞過來的茶水，咕嚕咕嚕地灌進喉嚨裡。
雲楚楚淡淡一笑，面上卻波瀾不驚。見小華吃得差不多了，她緩緩地開口了。「對了，小華，有件事情我一直想要問你。」
被美食誘惑的小華哪裡還管其他，雲楚楚說什麼他都不在乎，心裡只有美味的餅乾，想也不想地就脫口而出。「大嫂，你想問什麼，儘管問！」
聽到小華這麼一說，雲楚楚也不客氣了，直截了當地步入主題，「小華，你們老大這次是怎麼受傷的？」
小華嚼著餅乾，大腦完全一片迷糊，聽到雲楚楚的問話，想也不想地就回答：「還不是那該死的寧神，找人勾引我們老大未遂，現在痛下殺手了！」
寧神？勾引？雲楚楚敏銳地抓到了兩個關鍵字，她微微前傾著身子，又問道：「誰是寧神啊？他找人勾引溫以安，又是怎麼一回事？」
「寧神就是……」終於發現不對勁的小華開始冒冷汗了，他好像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了。冷汗淋漓，口中的餅乾失去了原本的香味，他摸著腦袋訕道：「大嫂，沒什麼啦！呵呵……就是一個路人甲，現在已經被秒殺了！」
「是嗎？」雲楚楚表示相當的懷疑，瞇著眼睛，她拉長語調，「小華，你不是答應我問什麼，你都會回答的嗎？你想言而無信嗎？」
哇，大嫂，你居然陰我！先用美食勾引了他，最後趁他不備的時候簽下不平等合約。
小華手心已經一片冷汗了，偏偏雲楚楚還追問個不停，「到底是誰？不然，我去問溫以安……我就說是你洩漏給我聽的！」
真是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小華垂頭喪氣，最後迫於大嫂的淫威，只能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其實，寧神也不是什麼其他人，他在我們溫家也算元老級的人物，只是那個人……哼！」
小華非常痛恨寧神，說起他的時候，牙齒都咬得喀喀作響。
「我們老爺——就是老大的父親——把寧神當成兄弟一般，給他吃給他喝的，還給了他無上的權力，沒想到寧神這個人卻是私藏禍心，不但設計讓老大的母親被人綁架遇害，就連老爺前不久也被謀害了……」
雲楚楚忍不住追問道：「他的母親和父親是不是都在醫院過世的？」
「咦？」小華有些驚奇，「大嫂，你怎麼知道？老大的母親當年被綁架的時候受了重傷，雖然最後送到了醫院，但還是晚了一步。」提起當年的悲慘事情，小華情不自禁地歎息一聲。
「我記得當時老大才國中，放學回家就被接到醫院，聽到這個消息……」
「那……他的父親？」果然是這樣，雲楚楚心中已經有點明白了，但有些東西還需要小華解釋清楚。
「唉……」說到老爺，小華又忍不住歎息。「老爺就更慘了，之前只是生病住院，沒想到自己的『好兄弟』居然在藥物中動了手腳，當少爺查出來的時候，已經太晚了，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親回天乏術，嚥下最後一口氣。」
雲楚楚點頭。「這就是溫以安討厭醫院，就算受傷了都不想進醫院的原因？因為在那裡，他失去了他最親密的親人……」
雲楚楚歎息一聲，忽然想到了什麼，「對了，小華，你剛才說的那個勾引，又是怎麼回事？」
「這……」這下小華更遲疑了，老大被用美人計的事情，能和大嫂說嗎？大姊說過，上次大嫂看到老大和那個騷包女在一起，就很吃醋傷心了，要是再說這些刺激大嫂，還不知大嫂會怎麼難過呢！
小華的眼神左右飄移，看在雲楚楚眼中，正是典型的做賊心虛模樣。
心裡一疼，她垂下眼睛，也掩下眼底的黯然和悲傷，開口道：「原來，不是我的錯覺，是真的……」
「啊，大嫂！」看見雲楚楚那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樣子，小華知道她還是誤會了。「大嫂，你別誤會，老大沒有背叛你，他從頭到尾都只喜歡你的！」
喜歡她？雲楚楚冷笑一聲，「是嗎？喜歡我，但也喜歡其他女人？」
「沒有哇！」小華都要尖叫了，為什麼女人總是對這個問題這麼執著？
他差點都要舉手指發誓了，「大嫂，真的，我不騙你，老大和那騷包女真的沒什麼。只是寧神那段時間想要用騷包女來迷惑老大，但我發誓，老大真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一點對不起大嫂的事情都沒做！」
「是嗎？」對於小華信誓旦旦的保證，雲楚楚心中還是滑過一絲疑慮，「可是，他們明明那麼親密，我都看見他們在一起兩次了！」
「哎呀！」救命啊，有沒有人來救救他，天知道吃這個餅乾的代價也太大了吧？再問這些問題，他就要折壽了！
「大嫂，那只是障眼法，老大那個時候實力還不足，在其他元老面前，也還沒有確實的證據，為了保護你，只能瞞著你和那個騷包女周旋了，但是我再次鄭重的發誓，老大絕對沒有劈腿！」
「是嗎？」雲楚楚心裡有點相信了，但總覺得還是有些不踏實的感覺。
小華見雲楚楚臉上有了鬆動的跡象，不停地點頭說道：「是啊，不然老大也不會受傷了，都是因為要徹底和寧神決裂，所以才會受傷的！」
事實已經擺在雲楚楚面前，容不得她不相信了。
雲楚楚想了想，又開口道：「可是，他從來都不說，在外面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卻從來都不和我商量。」
「大嫂！」這下小華也不贊同雲楚楚的觀點了，「大嫂，你也知道我們這種人的，身後的人，尤其是家人和愛人，對於我們的事情，知道得越少就越安全，老大他什麼都不讓你知道，正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想當年，老大的母親就是知道了太多家族的事情，所以才被敵人抓去的。」
「可是……我不想他那麼累，一個人扛那麼多責任。」雲楚楚感覺到一陣心疼，這就是溫以安一直不讓她知道他工作方面事情的原因嗎？害怕她和他母親一樣，因為知道得太多因此受到了傷害？
「這個大嫂你放心，只要你在老大身邊，老大再累，看到你就什麼都不累了！」小華笑嘻嘻地椰愉道。
雲楚楚被小華說得臉兒一紅，頓時不知道該回什麼才好。
就在這個時候，溫以安冷冷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了過來，「小華，你很閒嗎？」 |
匿名
發表於 2015-4-22 00:05: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