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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董妮]惡名昭彰之掌中花[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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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3 00:39:30
  龍天洪別了龍天荒和房寶兒後,再度施展輕功回到東宮,才踏上院牆,便覺宮裡充滿詭異氣氛。

  她不敢貿然回到自己住處,便找個地方躲起來,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沿著牆邊的陰影小心地飛掠,好半晌,一道靈光閃過腦海。

  安靜。

  沒錯,她覺得不對勁的地方便在於東宮忽然變得太安靜了,往常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守衛不見了,來去於各宮殿間的太監、宮女也消失無蹤,連那個她剛到東宮,便對她百般奉承的總管太監也不見人影……

  「怪了!人都跑哪兒去啦?總不至於蒸發了吧?」她才不信,無緣無故幾十個活生生的人突然不見,當在演神話啊?

  即便是神話,打從平安和大哥身故後,她再不信鬼神,不能保佑好人的神明不值得尊重。

  可偌大的東宮裡真的一點人聲也無——呃,不對!她豎直耳朵傾聽片刻,更改自己的判斷,東宮裡還是有人聲的,就在花園那邊。

  她沿著聲音的來處小心尋去,又發現了一處古怪的地方——這沿路每一座宮門都關得嚴嚴實實,半點縫隙不露。

  怎麼回事?有強盜要劫東宮嗎?果真如此,那一定是天大的笑話,別說這宮裡侍衛眾多,單她一人,憑著一身毒功便能輕易擋下一、兩百山賊的進攻,誰還敢到這裡耍威風?

  因此外人入侵是不可能的,那造成東宮靜若鬼域的就是宮內人嘍?

  能令這些侍衛、太監、宮女謹遵聖諭,半點不敢違背的,整座東宮恐怕也就兩個人——太子和太子妃。

  但花淚痕早上跟她說過了,近日很忙,不會太常回宮,那麼造成這詭異情況的十成十是太子妃了。

  不過,她在搞什麼鬼?怎麼把好好的東宮弄得跟鬼域差不多?

  老實說,龍天洪對太子妃的印象真的差勁——一個莫名其妙又小肚雞腸的笨女人。

  想到要跟那種女人爭寵,龍天洪都覺得掉價兒。根本不必爭,任何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花淚痕也很厭煩太子妃的驕縱任性,若非太子妃背後有皇帝做靠山,龍天洪毫不懷疑她現在已經被廢了。

  而這個白痴太子妃現在又在搞花樣,她到底想幹什麼?難道……

  喔!龍天洪想,她知道太子妃為什麼要整座東宮戒嚴了。

  她瞧見太子妃羅衫半解,正跟東宮的侍衛統領在花園中調情,不多時,四唇貼在一起,兩人摟抱著翻滾到花海深處。

  龍天洪閉上眼,當下有股想給兩人各一巴掌的衝動。

  有沒有搞錯?偷情偷到這麼光明正大,他們當東宮是什麼地方?又置太子於何地?

  須臾,成串嬌呼呻吟響起,偌大花園裡盡是淫靡氣息。

  龍天洪深吸口氣,壓下體內怒火,不想再看那對狗男女的醜態,翻牆回到自己的宮殿。

  但進入宮內,換下勁裝,她還是氣得渾身發抖。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偷情就算了,還白晝宣淫,光明正大將整座東宮封起來,到花園調情……他們到底知不知道「羞恥」兩個字怎麼寫?

  這事若讓花淚痕知道,或者宣揚出去,又要他顏面何存?

  這個太子妃真是……她用力在矮榻上踢了一腳,木製長榻頓成一堆碎屑。

  「該死,他們真是該死……」要不是太子妃身份敏感,殺了她恐壞了她的報仇大業,她當下就想將人宰了,免得那兩人繼續往花淚痕臉上抹灰。

  龍天荒嘴上或許沒說,心裡可能也沒完全會意過來,可事實上,她已經把花淚痕看得比自己還重要,是僅次於義父、平安和幾位手足之外,最能牽動她心緒的人物。

  這份感情來得突然,她也不確定自己為什麼如此重視他,但她就是喜歡他,想他開心、想他健康、想他快樂,想給他天底下是有最美好的,唯一不想的,就是看他悲傷。

  這是愛嗎?她還不是太明白,自己是有目的地接近他,怎可能輕易獻出芳心?

  但若不愛,這份牽掛難捨,又是所為何來?

  她覺得有點煩,如果能夠單純將他當成利用的對象就好了,偏偏……她做不到。她的人生依然以報仇為最大目標,剩下的已全給了這個相識不久的男人。

  他到底什麼時候闖進她心底的?是在他告訴自己,私底下別喊他太子,叫他「花淚痕」的一刻嗎?

  花淚痕,這個既悲傷又充滿母性光輝的名字,想必他不會四處告訴別人,他給自己取了個別名吧?

  可他說給她聽了,入了她的耳,這名字變成了一種痴纏,綿綿情意滋養了心田那株情苗,讓它長成一株大樹,將他的身影烙滿她心房。

  所以,她絕不許有人傷害他,即便那人是太子妃也一樣,誰讓他難受,她就殺誰,不管這中間是否有隱情,她只求保護他,哪怕要不擇手段也在所不惜。

  太子妃已經中毒了,只剩一年的命,至於那侍衛統領……等著吧,她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任何讓淚痕難受的人,哼……姑奶奶會讓你們明白什麼叫後悔來這世上走……」掌風一催,靠牆的櫃子上,整排古董花瓶盡成碎屑,乒乒乓乓的聲音譜成一首催命曲。

  「哇,什麼人惹得美人生氣,搞得……嗯,非常……熱鬧……」隨著一記調笑的聲音傳進來,花淚痕瞧見滿屋遍地狼藉的慘狀,心微微一抽。看來他的美人不只漂亮,脾氣也是非同小可啊!

  她本以為他會問發生什麼事,或者責備她糟蹋東西,誰知他支吾到最後,居然冒出「熱鬧」兩個字,讓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趕緊走過來,拉著她上上下下檢查一遍,確定砸壞那麼多東西,她依舊渾身無傷後,輕吐了口氣。

  「天洪,你下次要發脾氣摔東西,就叫人來幫你砸,何必自己動手?萬一傷著了怎麼辦?」

  「有你這樣安慰人的嗎?」她睨他一眼,眼見才中秋,他已皮裘加身,穿得厚重,活像一顆球,不禁好笑又心疼。「如果你是用這種方法在寵女人,我敢說,你將來登基之後,一定是個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昏君,天下百姓又有苦頭吃了。」

  「那也得我有命登基啊……」他低聲咕噥。

  「你說什麼?」別以為他說得含糊,她就聽不見,習武之人的五識可是很靈敏的。

  「我有說話嗎?」他裝傻。其實他也隱隱發現她不簡單,否則怎麼只要和她同床共枕,他便能一夜安眠?

  他不相信這世上有奇蹟,因此一定是她的功勞。

  只是為了讓他安眠,她付出的代價必定也不小,否則怎會每回他清清爽爽地起床,她卻疲憊欲死地躺在床上,不過午時醒不過來。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她對他這麼好,他小小寵溺她一下又算什麼?別說她只是砸壞一些東西,就算她想一把火燒了這座東宮,他也不會在乎。

  重要的是,他要她開心、快樂。

  「你就裝吧!看你能裝到什麼時候?」她解下腰間的葫蘆遞給他。「喏,喝一口看看。」

  「什麼?」

  「毒藥。」她沒好氣地說。其實太子妃放蕩,是太子妃不好,她不該遷怒於他,但她就是忍不住要發火,這人怎麼如此傻,立那種貨色做正妃?她要不好好守護他,難保哪天他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銀子。

  「喔。」他渾不在意地應了聲,拔開栓子,大大喝了一口酒,一張臉隨即紅得像被潑了血似的。

  好半晌,他才大叫起來。「天天天……天洪,這到底是什麼酒,居然這麼烈……咦……」話到一半,他突然感覺有一股暖流從胃部升起,逐漸蔓延全身,讓他好像浸在溫泉中——不,比泡熱水還好,熱水暖的只是皮膚,但這股暖流卻刺激他的血路,讓他一路暖到骨子裡。

  他閉上眼,陶醉得幾乎想尋張軟床立刻睡下。

  「怎麼樣?」她突然湊近他耳畔問。

  「太舒服了……」他搖搖晃晃的,猛地想起自己不是一個人,她還在一旁看著,而他如此失態,不免一陣羞窘。「那個天洪……我……謝謝你的酒,它……很好,太好了……」是啊!好到他都語無倫次了。

  白痴!他到底在窘迫什麼?因為她正看著他嗎?因為不想讓她發現他也有不英明神武的時候?

  可誰能一輩子維持著翩翩風度,半點規矩不犯?除非成聖了。

  他心裡明白,自己根本是在胡思亂想,偏偏就是鑽進牛角尖裡了,他不想龍天洪看見自己難堪的一面,他希望自己在她面前永遠都是最好、最了不起的男人。

  他也搞不清楚自己怎會有如此離譜的想法,總之……唉,只要一面對她,他便犯渾就是了。

  「你的臉怎麼紅成只要?就算酒烈——」

  「殿下,臣有要事急奏。」是東宮的屬官,那聲急奏硬生生打斷龍天洪的話。

  雖然覺得自己很無聊,但花淚痕仍有種鬆口氣的感覺,不必在她面前丟醜,比什麼都重要。

  他趕緊讓人進來,也沒想對方怎麼可以輕易進入東宮,並且親自找到他,而不是由太監領路、通報。

  那人進來後,龍天洪看了他一眼,模樣普通,不過一臉正氣,眸清似水,倒不似壞人,讓太子跟他在一起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發生什麼事了,瞧你慌慌張張的?」

  那人瞧了瞧龍天洪。男人做事,自然不希望女人在旁邊礙手礙腳,況且,他們要做的還是可能會殺頭的大事。

  所謂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這檔事著實不宜讓太多人知曉。

  但龍天洪彷彿沒看見他似的,故意別開頭去,硬是要死賴在這裡,加上花淚痕一點也沒有要趕人的意思——他命已不久,好難得才找到一個真正知心、知意的心上人,恨不能天天像牛皮膏藥似地貼在一起,若非先前謀劃的事已到最後階段,他才捨不得離開她半步,現在又怎麼可能趕她?

  那人沒辦法,只得僭越,附近太子耳畔,輕聲說道:「相爺公子被人殺死於西市,內情恐不單純。」

  花淚痕一聽,神色大變。自己的計劃已進行到最後關頭,無緣無故,計劃最重要的人員之一怎麼會遭到刺殺?莫非事情敗露?

  「捉到凶手了嗎?」太子問。

  那人搖了搖頭。「公子是被自己的佩劍釘死在牆上的。可見凶手武功之高。臣擔心,其中內情恐不單純。」

  他低頭想了一下。「孤知道了。」而後他轉向龍天洪。「我有事要出去,你先睡吧!」

  她毫不在意地點頭,同時不忘叮囑他把酒葫蘆帶著,寒毒再發時,也能抵擋一下。

  花淚痕感激地望了她半晌,心裡還有好多話想跟她說,但麻煩事多如牛毛,實在也沒時間再讓他談情說愛了,只得依依不捨地暫別,與報信者匆匆離去。

  他們說的話,龍天洪當然聽見了。開玩笑,她是什麼功力?他們以為小聲說話便能瞞過她的耳目,想都別想。

  她之所以什麼也不問,主要是她也希望太子出去一下,讓她把東宮裡的污穢事清理清理,他再回來,省得那些髒東西污染了他。

  她天上就護短,對於喜歡的人事物護得更厲害。而今,她最看重的就是他了,那些人敢惹事惹到他頭上,就要有付出性命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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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3 00:40:25
第七章

  太子離開後,龍天洪收拾妥當,正準備將這藏污納垢的東宮好好清洗一番,兩名不速之客卻突然來訪。

  他們不是別人,正是剛殺了相府公子的龍天荒與房寶兒。

  「你們怎麼進來的?外頭的守衛——」話到一半,她擺擺手。「行了,算我問錯話。」

  龍天荒訕訕地將嘴合上,他本來想問這東宮是怎麼回事?安靜得像座鬼域,他們一路尋來,連半個人影也沒見著?

  但龍天洪不給問了,他只得換個話題。「剛剛在賓至如歸客棧,你離開後,我和寶兒發現了一個驚天秘密。」

  「驚天秘密?有沒有這麼誇張?」龍天洪瞥一眼房寶兒,看她臉色青白,眼底尚殘存著一抹驚慌與悲慟,猛然想到一件事。那曾害得房寶兒毀容又墜崖的大仇人不正是京城人士,莫非他們見到那畜生了?「弟妹,你……碰到那個人啦?」

  「三姐!」龍天荒跳腳。她明知房寶兒個性溫柔,有些事大家心裡有數就行了,幹麼當眾挑開來說?這不是在房寶兒心上又劃一刀嗎?

  「幹麼?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有啥不能講的?」龍天洪卻是潑辣性子,她以為遇到事情,能講清楚說明白是最好,否則就用拳頭定輸贏,誰的本事厲害,誰就有理。因此就某方面來說,她才是最不講理的那個。「寶兒,不是我說你,對那種畜生,你還有什麼好惦記的?正該將他千刀萬剮,以償你多年所受之苦才是,怎麼你還在為那種人心傷呢?太不值得了。」

  「三姐,我不是為他難過,是……」真正令她無法接受的是自己的有眼無珠,幼時怎會認為他風度翩翩,是不可多得的良人呢?結果卻是個畜生都不如的狼人,他在她家失勢後,陷害自己,又在即將發達時,歹毒地殺害自己的外室和兩名無辜子女,這樣心狠手辣之人,她……她現在覺得兩人曾有的花前月下、山盟海誓無比恩心。「我們……」

  她幾度欲解釋,但那兩名無辜稚子死亡時的驚恐神情始終在她腦海裡徘徊不去,最終她還是說不出口,只得掩面,為那早夭的性命暗自垂淚。

  龍天洪一個疑惑的眼神投向龍天荒——現在是怎麼了?她又不是在罵她,不必哭得這麼傷心吧?

  龍天荒低喟口氣,將在西市的事悄悄說予她知曉。

  這把龍天洪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開口又想大罵,卻被龍天荒一個眼神制住,讓她別再往房寶兒心上撒鹽。

  這做大夫的,心好是病人的福氣,但心太好,就是給自己添堵了。

  畢竟這世上有誰比大夫看過更多的生老病死,若要為每一件不幸悲傷難抑,那這輩子永遠就被想有好日子過了。

  偏偏房寶兒就是這麼一個外表看似渾身是刺,實則藏了一顆無比柔軟內心的大夫,總是為那些受委屈的人抱不平,卻不知真正心傷嚴重的是自己。

  龍天荒喜歡她的溫柔,也心疼她這份溫柔。

  龍天洪看著他倆,一時也不知說什麼才好,三人相對無言,氣氛頓時冷了下來。

  好半晌,龍天荒輕咳一聲,開口道:「三姐,太子預謀逼宮,你知道嗎?」

  「什麼?你再說一遍。」那個總是笑嘻嘻,連自己妃子給他戴綠帽,他都不曉得,卻對她好得要命的男人,那雙眼裡時刻藏著仁慈和淡淡悲傷的男人,他會想做逼宮這種事?別鬧了,她才不信。

  龍天荒解釋了她離開賓至如歸客棧後,自己與房寶兒偶然發現的秘密。

  這也是龍天荒一定要殺相府公子的原因,若讓那種人因為從龍有功而封侯拜相,這世間還有天理嗎?天下的百姓又要受多大的苦?還不如在他事成前先除掉他,省得遺禍無窮。

  龍天洪聽完他的話,整個人傻住了。「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她不是不喜歡他逼宮,事實上,他若能成事,對她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起碼她報仇更容易一些。

  只是……她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好像……她以為自己已經很了解他,她的心貼著他的,兩情相悅,互許終身……但到頭來突然發現,和她共約白頭的那個人不是她心目中的模樣。

  「為什麼不可能?太子做煩了,想要做皇帝,這很正常啊!歷朝歷代也沒少發生過。」龍天荒不明白,龍天洪怎會一副死了兒子的模樣。「你不會以為真的有人願意做一輩子太子,而不想做皇帝吧?拜託,天家無親情,你沒聽過嗎?」

  「淚痕是不同的。」太子若如此現實無情,怎會給自己取那樣的別名,紀念他意外身故的母后?她絕對相信他的真誠。

  對了,她明白自己為何會無法接受他逼宮的現實了,因為他讓她叫他「花淚痕」。

  在她心裡,他是個多情重義又有些文弱的好人,才會被太子妃那樣欺負。

  她一直以他的保護者自居,認為只有在她的羽翼下,他才能過得好、過得快活。

  但龍天荒帶來的消息卻是他並不如她想像中文弱,他甚至擁有逼宮自立的能力,那麼他在她面前表現出來的又是什麼?他一直在騙她?他其實也是個寡情負義、看重權勢名利勝於一切的男人?

  「淚痕?誰啊?」龍天荒被她的反應弄得一頭霧水。

  「那是太子的別名。」

  「什麼怪名字?」

  「要你管,我覺得好聽就好。」龍天洪此刻心裡矛盾極了,一方面欣喜報仇在望,一方面又不希望心上人滿心只有權謀,那讓她覺得可怕。事實上,相識以來,她最喜歡的就是他的真誠和多情,所以即便他身體不好,即便他看起來不是那麼威風凜凜,她還是漸漸愛上了他,倘使他變了,她不知道自己的愛是否還能持續。

  「你把你在客棧聽到的事再講一遍。」

  「到底要我說幾遍,我——」滿腹抱怨被龍天洪一記白眼瞪回肚子裡,龍天荒只得無奈地將同樣的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反覆說給她聽。

  龍天洪越聽,臉色越難看。花淚痕真的是這樣的人嗎?外表真誠、內心詭詐?

  貌似多情、實則寡義?

  「我不相信他會做出這樣的事,這不可能,你一定聽錯了。」她還是決定相信心底那個人。

  「你……」龍天荒也不知道她在拗什麼,不覺又氣又急。「三姐,你到底哪根筋不對?我和寶兒冒險入東宮告訴你這件事,是想你把握機會,趕緊將太子勾上手,一旦他逼宮成功,你能封后是最好,再不濟,也弄個貴妃當當,到時要對付白雲妖道還不易如反掌?可你……你不想為大哥和平安報仇了嗎?」

  「我當然想報仇,可是……」她更希望她愛的是個多情人,而非一個冷血梟雄。

  「可是什麼,你倒是說清楚啊!」龍天荒覺得女人都好麻煩,想什麼要什麼也不說清楚,情緒不定,簡直莫名其妙——當然,他的寶兒是唯一的例外。

  「我——」龍天洪張口無言,只覺委屈得要死。

  最後卻是房寶兒開口解了這難題。

  「我也覺得太子不太可能逼宮謀反。」她對此事抱持懷疑,卻不一味抗拒,畢竟,人心有時是很難說的,誰又能真正了解另一個人的心思?

  龍天洪感激地看著她,終於有人跟她站在同一邊了,她就知道自己不會看錯人,花淚痕真的是個有情有義的好男子。

  「為什麼不可能?」龍天荒簡直要瘋了,親耳所聽難道還會有假?

  「因為傳聞太子自四歲那場意外後,身體一直不好,除了極難令女子受孕外,他的壽算也不會太長。所以我很懷疑,一個明知自己命不久矣的人,冒如此大危險去逼宮造反,有必要嗎?就算讓他成功了,他又能坐多久帝位?付出與所得根本不成比,我才對此事抱持懷疑。」房寶兒是用理智分析,龍天洪卻聽得面色蒼白。

  「寶……寶兒,你說太子壽算不長……那……究竟是多久,你知道嗎?」

  「我沒有為太子診治過,所以無法斷定,但傳聞就在這一、兩年了。」房寶兒說。

  「所以他很可能造反成功後,做沒幾天皇帝,甚至做不了皇帝就掛了?」龍天荒搔搔腦袋。「如此說來,他謀反一事確實有待商榷,畢竟誰會冒這麼大風險造反,卻對自己沒有太大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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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3 00:40:45
  此時龍天荒開始相信龍天洪的話,太子不可能謀反了,所以他和房寶兒在客棧聽見的事,十有八九出了差錯。

  孰料,龍天洪聽完房寶兒的話,卻是身子冰冷,心傷欲死。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就知道他不可能為了權勢而逼宮,但若是為先皇后報仇,或許就有可能了……」太子重情,既忘不了先皇后為救他而亡的事,又看不慣今聖倒行逆施,弄得天下百姓無以為生,所以趁著自己還有一口氣在,集合一群有志之士,將這污穢的朝堂徹底清洗一遍。

  這種事,以花淚痕的個性絕對幹得出來,因為人之將死,怎能不多做一些於國於民皆有大利的事?

  他完全置自己的生死於度外,至於那個皇位……對於一個將死之人,就算讓他做皇帝,也沒有意義。

  因此他只是在做一件自己認為對得起良心的事,儘管這件事很危險,可能讓他本就不多的壽算當下夭折,但義之所在,他無怨無悔。

  「我就知道自己沒有看錯人,我就知道……」龍天洪又哭又笑,哭他好人不長命,笑自己終究愛對了一回,他就是她心目中那個真正重情重義的男子。

  「三姐,你……」鬧到現在,龍天荒也有一點了解龍天洪情緒大起大落的原因了。可她那如斷線珍珠般的淚卻讓他手足無措,只得將求救的眼神投向房寶兒。

  情字這條路,房寶兒算是過路人了,哪會不了解龍天洪的心情,便道:「三姐何必憂愁,以前沒人能解太子殿下的寒毒,導致他身體日漸虧損,最後毒發身亡,也很正常,但三姐不是有把握幫殿下解毒嗎?只要毒解了,過後我再幫他調養身體,何愁殿下不能福壽綿長?」

  「你的意思是……淚痕可以不必死?」

  房寶兒點頭。「只要毒解了,再加上適當的調養,又怎會早逝?」她盡量說得雲淡風輕,以安慰龍天洪惶惶不安的心。

  可事實上,她還有幾句話沒說出口——太子自幼至今,身受寒毒侵蝕嚴重,即便毒解了,不至於年紀輕輕便到鬼門關報到,但要長命百歲也是妄想,半百已算極限。

  可這話說了,龍天洪必定大受打擊,心傷鬱悶下,說不定她比太子先走,不如讓他們快快樂樂地過上一、二十年,即便將來有個萬一,曾有的美好回憶也夠她回味一生。

  果然,龍天洪聽見她的話,立刻笑了,偏偏眼淚卻掉得更凶,哭得雙眼都腫了,淚猶未絕。

  「果真如此,那就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龍天荒卻糊塗了,不覺拉拉房寶兒的衣袖。「你說三姐這是怎麼回事?太子殿下有事,她哭;太子殿下得救,她也哭,她到底希不希望太子活下來?」

  「傻瓜。」男人總是粗心,豈能了解女人的敏感,這種以為失去了,猛然回首,卻發現又失而復得的大悲大喜,不既哭且笑,就不是女人了。

  她也不說話,默默走到龍天洪身邊,輕拍著她的背,用她的心給予最大的安慰。

  龍天洪又哭了半晌,終於漸漸收了眼淚。「我沒事了,寶兒,謝謝你。」

  「哪兒的話,我們是一家人,互相幫忙是應該的。」

  「嗯……」龍天洪一邊抹去淚痕,一邊笑道:「等我替他解了毒,就哄他去讓你看診,屆時,你可得幫他將身體調養好,讓他可以……多活些時候……」話到一半,她俏臉突然紅得像深秋的楓葉,因為她本來想說的是:「讓他可以與我白頭偕老。」

  但後來想想,這樣說未免太羞人了,才臨時改了說辭,可事實上,她心裡是極渴望與花淚痕共對銅鏡話白首的。

  花淚痕……從他告訴她這個「名字」開始,她心裡已經不把他當成太子殿下了,他就是她的花淚痕,一個單純的、只屬於她的男人。

  她不需要他高高在上、尊貴無匹,只要他能時時陪伴在她身邊,對她有情、對朋友有義,那就夠了。

  什麼皇后、貴妃的,她不希罕,她要的只是一段平凡、卻能綿長到永遠的感情。

  「三姐,你放心吧!只要太子肯接受寶兒的治療,就絕對不會有事。現在真正要緊的是太子要逼宮,你說他能不能成功?萬一失敗,我們一番謀劃豈不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龍天荒更關心報仇的事。

  「這……」造反這種事,誰能說得準?龍天洪也沒有主意。「要不我們想想辦法幫助他?」

  「怎麼幫?」

  「暗殺皇帝,你覺得怎麼樣?」

  「那還不如直接暗殺白雲老道算了。」龍天荒翻了個白眼。縱觀歷史,有幾個皇帝是真正被刺身亡的?皇宮大內可不比東宮,守衛是真正森嚴無比,要穿越重重守護、擊殺帝王,那不叫勇敢,叫白痴。

  「那怎麼辦?」龍天洪是絕對不希望花淚痕出事的。

  龍天荒也覺得很煩憂。當今皇上只有一個兒子,便是太子,皇上年紀又大,肯定活不了多久,太子只要養好身體,慢慢等待,終有一天可以登上大位,何必行此險事呢?分明自找麻煩嘛!

  房寶兒卻有不同的看法。「我認為太子的計劃會成功。」

  「怎麼說?」龍天洪、龍天荒不約而同開口問。

  「太子和他的同伴商量完畢,離開客房時,我透過窗戶的縫隙看見幾張熟悉的面孔,都是現在朝堂上二品以上的文官、武將。試想,太子能得如此多幫助,可見今聖有多失人心,所以太子成功的機會是很大的。」

  「所以說,太子殿下很快就會變成皇帝陛下了?」龍天荒問完,趕緊轉向龍天洪。「三姐,你想好怎麼說服太子,等他登基後,廢掉白雲那個國師的稱號,以便我們報仇沒?」

  「這種事不必問,只要我開口,他一定會答應啦!」她對太子可能沒信心,但花淚痕,她有自信,他一定會對她百依百順。

  更重要的是,她感覺花淚痕並不喜歡白雲妖道,甚至厭惡,所以只要他登基,白雲妖道的死期也就到了。

  龍天荒實在很想跟她說,有自信是好事,但太過自信就變成自大,反而容易壞事,但鑒於過去三姐淫威太甚,他思慮半天還是不講了,省得龍天洪找他麻煩。

  龍天荒換了話題。「二哥三日後考試,你要去送他進考場嗎?」

  「好啊!」倘使龍天宙能取得好成績,不必狀元,只要能考取進士,對他們復仇之路又是一大助力,龍天洪無論如何都是要去的。

  「好,三日後考場見。」龍天荒說完,拉起房寶兒的手,又對龍天洪問道:「三姐還有沒有什麼事?若無,我們這就走了。」

  「走吧!小心點,別被發現了。」

  「就東宮這等守衛,別說時已入夜,即便大白日,我亦能來去自如,三姐不必擔心。」龍天荒笑著,和房寶兒一起離開了。

  龍天洪卻被他的話氣得頭冒黑煙。東宮的守衛這麼差勁是誰的錯?還不是那不守婦道的太子妃和混賬侍衛統領惹的禍!

  今天幸好闖進來的是龍天荒和房寶兒,他們對太子毫無惡意,但來的若是刺客呢?豈非平白斷送花淚痕的性命?

  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她一定要好好教訓一下這兩個混蛋。

  她正待重新換上勁裝,去找太子妃他們的麻煩,誰知花淚痕卻突然回來了,帶著一臉的怒意和滿面蒼白的寒意。

  龍天洪幾不可聞地低喟口氣。看來今天是無法去找太子妃等人的麻煩了,他倆的運氣還真好。

  就她一個人倒霉,一會兒被氣、一會兒又被嚇,弄得情緒大起大落,都快累死了。

  ※ ※ ※

  花淚痕進殿後,便坐在矮榻上,怔怔地發呆。

  龍天洪看他模樣,便知他被相府公子死亡的消息震撼了,或許他還擔心逼宮一事已然洩漏,所以自己的左臂右膀才會被殺,以警告他安分點,別妄想那些沒意義的事,他不會成功的。

  他大概做夢都想不到,相府公子的死純粹是他個人原因,與其他人事物毫無關係。

  她要如何向他點明這件事,以寬慰他的心懷呢?

  她摸摸鼻子,很煩惱,但還是走到他身邊,輕輕握住他的手,卻被他冰涼的溫度嚇了一跳。有沒有搞錯?還不到三更,他的身體就冷成這樣,若到半夜,他怎受得住?

  「我給你的純陽酒呢?趕快拿出來喝一口。」先幫他祛一下寒氣,然後她再想辦法讓他供應一點血,以便她研究如何解毒。

  「酒?」他還在恍惚中,遲疑了好半晌才明白她在說什麼,忙往原先繫酒壺的腰帶摸去,結果……他臉色一變。「不見了……你給我的葫蘆我明明繫在腰上,怎麼……」他拼命在身上摸著,只差沒脫衣查看了。

  她本來有點惱他沒將她送的東西放在心上,才會弄不見,但看他緊張的樣子不似作偽,應該是今天受打擊過大,一時不小心才會把東西搞丟。

  當下,她也不忍再怪他,只道:「不見就算啦!吃這個吧!」她倒出一顆純陽丹給他。

  他二話不說服下,才問:「這是什麼?」

  她忍不住好笑。「你服下前就該問了,萬一我給的是毒藥,你吃完再問,有用嗎?」

  「我相信你不會害我,更不會騙我……嗯,你會騙我嗎?」相府公子的死確實讓他驚訝,但真正令他無法接受的,是花園裡挖出來的其他屍首。結果調查,那是他的外室和子女,而仵作驗屍結果卻是他們都死在相府公子的佩劍下,最後相府公子則被釘死在自家花園的牆壁上。

  是有人拿了相府公子的佩劍,殺死他的妻兒,再將他一起殺死?還是他自己殺了妻兒,行凶途中被人發現,對方見他手段凶殘,連小孩子都不放過,才殺了他,並且釘屍於牆?

  他傾向於後者,因為其他死者的屍體都被入土為安了,只有相府公子的屍首被刻意留下,彷彿是一種警告——不要以為作惡不會有報應,就算天不開眼,也會有路見不平的人拔刀相助。

  但這個結果若是真的,便代表長久以來他一直信錯了人,只看見相府公子的翩翩風度和靈活機敏,卻不知原來他生了一副虎狼心腸。

  可嘆啊!他還曾經是他的伴讀呢!他以為自己夠了解他,結果……原來對方一直在他面前演戲,他被欺騙得好慘。

  面對他的問題,龍天洪毫不猶豫地點頭。「騙,當然要騙啦!我也希望你偶爾騙騙我,比如若發現我長了白頭髮,也不可以說我老了,要永遠誇我妖嬈美麗、嬌艷無雙。還有,就算我本性不是那麼溫柔,我也不希望你當著我的面罵我無理取鬧,你還是要哄我、寵我、誇我……嗯,就說我善解人意好了。總之就是即便我只有一分好,你也要將我誇到一百分,而我呢,放心,我也會每天哄你開心的。」

  他怔了半晌,放聲大笑。是啊!謊言有好多種,他為什麼要鑽那牛角尖呢?相府公子是個小人,但這世上的小人少了嗎?他不過運氣不好碰到一個,又算得了什麼?

  最最起碼他還有一個真正的知心人——龍天洪。

  「是,我的大美人,我一定會記得時時哄你、天天騙你、夜夜逗你,保證你一輩子都開開心心、快快樂樂,好不好?」

  「這還差不多。」她坐到他腿上,嬌笑地摟著他的脖子,親吻他的額頭。「你自己說的啊!要一輩子對我好,如果你敢騙我,哼哼……」

  「我發誓愛你一生一世,總可以了吧?」他笑著回吻她的頰,眼裡卻閃過一抹苦澀。

  一輩子啊……有誰知道,他的一輩子只剩不到兩年了,所以他愛她、寵她、哄她,就是不碰她,這樣等他性命終結之時,她還能再找個好人,不致因他而耽誤一生。

  但他能告訴她實話嗎?不能,所以還是得「騙」。

  原來「騙」之一字還有這麼多學問,原來說謊一點都不開心,反而讓人心痛。

  有生以來,他第一次如此渴望長命百歲,可惜,夢終究只是一場夢,永遠成不了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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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龍天洪偎在花淚痕懷裡,腦海裡轉著各種念頭。

  要不要向他坦白自己的身份呢?他會不會惱她?惱也沒關係,反正他答應了一輩子對她好,所以讓他惱一陣子,換來一生一世的相守,很值得啊!

  既然要坦白,就順便把解毒一事辦一辦吧!時間拖太久,怕他身體越不好,反而不美。

  只是,他會不會覺得女人玩毒很可怕,從而懼了她、疏遠她?

  不管!就算他怕她,他許了終身諾,她也答應了,就要遵守到底,否則……

  哼,她纏死他。

  沒錯,根本沒什麼好擔心的嘛!她接近他或許是別有目的,但她對他的心日月可鑒,只要他倆的情都是真的,她相信這世上沒有他們過不了的坎兒。

  她深吸口氣,抬頭望他,正想對他坦白一切,卻見他滿面通紅,整個人像要滴出血似的。

  「淚……淚痕,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我……」他才開口,便覺得全身上下都在冒火,連喘息都帶著熱。「不知道,我好熱……但不可能啊,我怎會覺得熱……」打四歲那場變故後,他再不知道「熱」為何意,直到今天,他才又重新體會到「熱至渾身冒汗」是什麼滋味。

  「熱?啊,難道是純陽丹起效用了?」

  「純陽丹?就是你剛才給我吃的那粒丹藥?」

  她點頭。「那功效比純陽酒好上起碼十倍,怎麼樣?一點都不覺得冷了吧?」

  冷?他現在熱得快燒起來了!

  他拍拍她的背,讓她先站起來,然後他迫不及待褪下身上的皮裘、外衣、內甲……直脫到只剩裡衣,才發現它已經被汗水浸潤得徹底濕透了。

  龍天洪看他汗出如雨的樣子,也有點愣了。「不會吧……這藥效也太強了點,恐怕不止十倍,百倍還差不多……」

  她忘記了,房寶兒給她藥的時候說過,純陽酒是平常祛寒時喝的,而純陽丹則在寒氣失控時才使用。

  他剛才那種情況,多喝幾口純陽酒也就差不多了,用到純陽丹,不只是浪費了丹藥,反而給他造成大麻煩。

  他已經脫到無法再脫了,可還是覺得熱,那從骨子裡燒出來的熱讓他有種血液都要沸騰的錯覺。

  他喘息著,頭腦微微地發暈。「天洪,有沒有涼茶?給我來上幾杯。」

  真諷刺,以前他完全不敢碰涼茶的,就怕喝了涼茶,一旦晚上寒氣發作,他有苦頭吃了。

  那時,他做夢都想著有一天自己能恢復正常,也能像普通人一樣,在白日底下跑一圈回來,灌上幾口涼茶解暑。

  而現在,他應該可以喝涼茶了吧?或許、可能、大概……不管了,再不喝,他就真的要冒火了。

  「涼茶?啊……喔……好……」她隱約地發現自己似乎好心辦壞事了,有些手足無措。

  她慌慌張張倒了杯涼茶給他,他一口灌完,還是熱。

  她只得再去倒,如此三、四回,她乾脆把整壺涼茶都提過來了。

  他也沒有令她失望,涼茶都喝完了,臉上依然熱得通紅通紅的。

  龍天洪在心裡哀嘆。寶兒啊!你給的到底是什麼藥?效果怎如此強烈?

  花淚痕熱得神智都快失了,雙眼看出去,大部分東西都出現了重影,只有一個人例外——龍天洪。

  她依然那麼漂亮,妖冷艷麗,玲瓏多姿,好比雪山上那朵人競爭奪的雪蓮。

  「天洪……」他不自覺對她伸出手,只覺得在這情況下,他能依靠的只有她,能救他的,也只有她。

  「什……什麼事……」他那低沉沙啞中帶著磁性的嗓音撥動她心裡的弦,讓她瞬間手腳發軟,體內一股騷動。

  「過來……到我身邊來好嗎?」他定定地看著她,心裡只剩下本能,不存半點理智了。

  「啊?我……」平時她很愛膩著他,能黏多久就黏多久,可現在……她心裡有所猶豫不安,彷彿這一過去,便會發生什麼不可預知的事,讓她幾分惶恐,又帶有幾分莫名的期待。

  「天洪……」他又喚了聲。

  倏地,她便像著了魔般,痴痴地走向他。

  他終於捉住她的手了,用力一拉,她的人便倒入他懷中。

  待她觸到了他熱得發燙的肌膚,才稍微恢復一點理智。

  「淚痕,你……你是不是非常難受?要不我去請大夫……」雖然這麼晚去打擾龍天荒和房寶兒有些不道德,但為了花淚痕,她也顧不了這許多了。

  「我不要大夫……」他本能地覺得,這躁熱不是一般大夫能解決,也非普通方法可以治療,他需要另外一種方式發洩。「我……我想要……」他看著她的唇,粉嫩粉嫩的,光澤濕潤,好像一道可口的美食,對他散發出一股致命的吸引力。

  他想品嘗一下她那似乎非常甜美的滋味,但腦海裡又有一個聲音不停地阻止他——不行,如果他這麼做,將來一定會後悔。

  他是如此地喜愛她,所以他不能傷害她,他要把持住。

  他努力吐息,想讓自己平靜下來,卻沒發現,自己的唇正往她靠近。

  他只覺人似乎分成了兩半,一半在吼叫著要解放、要快樂,除此之外,什麼也不要管。

  另一半卻拼命阻止他,愛一個人不是這樣的,不能單憑自己喜歡怎樣就怎樣,應該多為對方著想。

  愛是分享,不是占有,更不是在對方於自己有利時就說愛,利益消失後,愛也跟著消散無蹤。

  那樣的愛不是真愛,他不要。他若要愛一個人,就會像母后對他、對父皇那般,用性命護衛真愛,萬死而無悔。

  因此他不能……不能怎樣呢?為何他的頭這麼暈,完全無法思考了?

  他的目光定在她的臉龐上,好像除了龍天洪之外,他眼裡再也看不到其他東西。

  龍天洪的心跳得好快,好似要從胸膛裡蹦出來似。

  他們靠得太近了,近得他的鼻尖碰到她的,兩個人、四片唇只差幾分便能完全貼合,享受那種至高無上的快樂……

  她不明白他為何突然停下來?但她相信他做任何事都有原因,她絕不懷疑他對她的感情。

  只是……他倆靠得這麼近,他熱如火燒的呼息吐在她臉上,讓她感覺自己也快燒起來了。

  她突然覺得好渴,胸口裡堆滿說不出的煩躁。

  怎麼辦?她該如何做才能解決體內的騷動?

  不自覺地,她伸出舌頭,紅嫩的丁香舔了下發乾的唇。

  她也許是無意的,但那性感的動作卻徹底點燃他體內的慾望。

  他只覺體內彷彿發生了爆炸,猛烈的躁熱瞬間襲卷全身。

  也分不清是他主動,或者她太著急,彼此的唇彷彿有了磁性,瞬間便貼在一起了。

  熱情來得猛烈,兩人的唇都吻得破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在兩人唇舌間漫開。

  可這並未減低他們的情慾,卻將兩人的慾火煽揚到最高。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打橫抱起她,走進內室,將她放在床上。

  他幾乎是粗暴地扯開自己的裡衣,然後來到她身上。

  她反手抱住他,觸到的便是他熱得燙手的肌膚。

  那熱度從她的指尖竄入她心坎,瞬間,她忘情地發出一記甜膩的呻吟。

  如果他原先服下的純陽丹是火,她的呻吟便是油了,熱油潑在烈焰上,讓他徹底遺忘了不要碰她的堅持。

  他一邊吻著她,一隻手解著她的腰帶。

  他雖貴為太子,又早早成親,但因為身體的關係,加上他自我克制,太子妃又不待見他,因此在情事上,他並不算太熟悉。

  此時,他意亂情迷,饑渴地想要碰觸她,才發現女子衣裝的設計真是……太他媽的王八蛋了,那該死的扣結到底在哪裡?

  龍天洪並不知道他的窘境,只覺得他的手移到哪裡,就好像在她身上燃火,不多時,她已是口乾舌燥,嬌顏紅似霞棲。

  她扭動纖腰,不自覺地渴望他更多的碰觸,但他的手始終在她的腰間徘徊,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只對她的腰有興趣嗎?

  她不知道自己的動作有多麼銷魂,讓本就亢奮的他更加失控。

  他再也沒有耐心和她的腰帶多做糾纏,他渴望碰觸她,坦誠的、完整的她。

  他使出蠻勁扯斷她的腰帶,也不管那外袍、中衣、裡衣……那些層層疊疊的衣衫是多麼昂貴的布料裁制,一概扯碎。

  無數的碎布恍若化做蝴蝶翩翩飛舞中,而後,一具玲瓏有致的胴體呈現在他眼前。

  她美麗的曲線、雪白的肌膚、隱隱中散發的迷人香氣……她的一切都是如此完美,讓他幾乎看傻了。

  他帶著像是朝聖之情,以手膜拜、感覺她嬌軀的美妙,和那種幾乎把他的人,連帶心神一起吸入的絕妙快感。

  不自覺地,他也發出嘆息似的呻吟。

  從來沒有人能夠讓他這樣狂亂和迷醉,從來沒有,她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

  對於他的愛撫,她先是嚇一跳,緊接著便被一股驚濤駭浪般的興奮給淹沒了。

  「唔……嗯……」她忘情地呻吟,嬌軀扭動得更加頻繁。

  忽然間,她不知道自己碰到了他什麼地方,只知道那裡特別熱,貼著她的小腹,微硬,彷彿自有生命似的。

  她好氣地伸手一探,耳旁立刻響起他粗濃的喘息。

  「唔……天洪……」不行了,他快爆炸了,他需要她。

  她臉一紅,立刻知道自己握住了什麼,便想鬆手。

  「別……」他喘息著阻止她。她的手讓他很舒服,他捨不下這份快感。

  她遲疑著,這樣好羞人,可他眼裡的懇求是如此地迫切,教她如何忍心違背?

  好半晌,羞意怎麼也抵不過對他的愛意,她終於還是順從了他的意思。

  「幫幫我。」他一邊親吻著她的耳垂,一邊呢喃說道。

  「怎麼幫?」她現在不是已經在幫了嗎?還要做到什麼程度,才算真正的幫?

  他對著她的耳畔輕吐熱氣,說了幾句話。

  她一拳頭砸在他的肩膀上。「這麼羞人的事,誰做得到?」別看她平常凶巴巴,一副帶刺玫瑰的模樣,內心其實很柔軟,也很靦腆,尤其是面對心上人的時候。

  「那我幫你。」他也不逼她,改弦易轍,先在她唇上親了一記,然後沿著脖頸來到雪白的胸脯。

  他的吻似有魔力,每一個吻都讓她心醉神馳,不多時,她已嬌喘連連。

  「嗯……淚痕……」她想要推開他,又捨不得,嬌軀像是秋風中的落葉般顫動著,正好不停摩擦他那昂揚的亢奮。

  這正是他要的,自己的亢奮被她的小手輕握著,在她的小腹上反覆廝磨,有種說不出的美妙快感。

  「天洪,你真棒……」他喘著,終於放開她,慢慢地舔吻到她平坦的小腹,再一路往下……

  「不要——」她嚇一跳,慌忙就要併攏雙腿。

  但他大掌伸得快,一把覆住柔軟,手指慢慢探索那美妙之處。

  「啊……」她嬌喘連連,全身都酥軟了。

  她只覺身子酥酥麻麻的,從那羞人地方一路傳遍她全身,讓她的心跳得像要蹦出胸膛,卻也虛軟無力得連根手指都動不了。

  他看著她雪白的肌膚漸漸染成粉色,一股淫靡的氛圍彌漫四周。

  他的手輕輕地探進幽徑,立刻被緊緊吸附,熱得燙人,又柔軟得令人心醉。

  「啊!」她拱起身子,整個人顫了下。

  這太刺激了,完全超出她的想像,和她能接受的範圍。為何會這樣難受?又為何會如此舒服?她徹底迷茫了。

  她無助地攀住他的肩,不停低喃:「淚痕、淚痕……」

  「怎麼了?」他傾過身子,又去親吻她的耳朵,手上的動作卻也沒停。

  她一直搖頭,烏黑的長髮披散在明黃的枕榻上,更襯得她的發黑得發亮。

  而她肌膚燙紅,向來如絲的媚眼蒙上一層薄薄的水霧,在那妖嬈中添入了一股純真,讓她的魅惑忽然多了十倍不止。

  他差點看傻了,一直知道她漂亮,渾身散發一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冷艷,活生生一代尤物,但從不曉得她能魅惑至此。

  有人說,狐狸精是天底下最會誘惑男人的生物。

  可在他眼裡,再美麗的狐狸精也比不上她一根指頭。

  「天洪,我真喜歡你……」他一邊說著,一邊親吻她的唇,感受她的情慾已狂烈如火。

  她先是愣了下,隨即用力摟住他。「我也喜歡你……我喜歡你,淚痕……我喜歡你……」

  不是因為他的身份,也不再只是想借他的勢力復仇,她就愛他這個人,單純的花淚痕。

  他好喜歡聽她喊自己的名字,儘管那只是他私底下取來紀念自己母后的名,只有他倆知道,說出去還沒有人願意認可這個名字。

  但由他最珍愛的人口中吐出這個別具意義的名字時,他覺得自己這一生已經圓滿了,再無奢求。

  「天洪……」他吻著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最後,灼熱的喘息落在她敏感的耳垂,讓她渾身一顫。「可以嗎?」

  「啊?」什麼意思?她迷惑的水眸帶著波光望向他。

  她的美麗讓他心醉,但這種七分妖冷、三分清純的模樣卻更是致命的吸引。

  他的心跳得像要爆炸了,卻還得強忍住,輕輕動一下手指,以免傷害了她。

  「這個……可以嗎?」她是如此的精緻嬌小,單是他一根手指已讓她有些難以自持,他不知道她是否能接受全部的他。

  她還是沒明白,大眼眨了眨,疑惑開口:「你能不能說清楚一點?」

  用說的還不如用做的,他小心地動了一下手指。

  「啊!」這回,她被刺激得連腳趾都發顫了。

  「天洪,我想要你……我快忍不住了……」他又拉她的手去觸碰自己的亢奮。

  她驚訝地發現,它怎麼更熱、更大了。

  「天洪,給我吧……」他曾經以為,既然自己命不久長,就不該壞她身子,以免誤她終生。

  可情到濃時,再多的理由和堅持都在情慾中消失無蹤。

  他愛她,愛到願意將心底最深刻的秘密與她共享,讓她呼喊他唯一認可的「稱號」,又怎能忍得住和她朝夕相處,卻要保持距離,直到生命終結。

  他這樣做也許自私了點,可在愛情的領域裡,誰又能沒有一丁點私心?

  他就是如此喜歡她,喜歡到不顧一切,只想徹底擁有她。

  而她更早已認定自己是他的人,怎捨得拒絕他的要求?只是……手上的物事實在太駭人,她著實害怕。

  「那……我……你……」她咬著唇,良久,才狠狠點頭。「你要很溫柔喔……」

  「我保證!」他抽出了手指,讓自己亢奮抵住她的柔軟。

  「不可以讓我痛,知道嗎?」她再一次警告。

  「這……好!」他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到,但事已至此,不硬著頭皮上也不行了。

  他微微一弓身,然後一個下壓,亢奮埋進了她的柔軟裡。

  「啊!」她悶哼一聲,張嘴咬住了他的肩頭。「你騙我……」疼啊!這該死的,為什麼這樣疼?

  「啊!」他也跟著叫。疼啊!這該死的,她咬人好疼啊!

  於是,疼痛和快樂並存,在偌大的寢宮內演出一幕最精采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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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龍天洪最終還是沒能抽出空去送龍天宙進考場,因為花淚痕病了。

  他的身體本就被寒毒侵蝕得只剩一具空殼子,隨時可能見閻王,龍天洪又給他服錯藥,再加上……咳咳咳,縱欲過度,他要還不病,那就奇怪了。

  他這一倒下,外頭馬上亂成一鍋粥。逼宮之事已迫在眉睫,主事者卻臥床不起,讓其他人怎麼辦?

  但別人急,他倒不急,悠哉悠哉地躺在床上,等著龍天洪服侍他。

  龍天洪端了十二樣小點,加上一葫蘆純陽酒——這酒又經房寶兒改良過了,先前她只想維持他的陽氣,不被寒毒消耗,以減少一些痛苦。

  但見龍天洪對他真正動了心,加上他這回虧損太大,不想辦法幫他補中益氣,誰知他會不會提前夭亡,到時龍天洪還不哭死?

  所以房寶兒努力重新配藥、泡酒,務必護住太子的小命,直到龍天洪找出解毒的方法為止。

  龍天洪乾脆死纏活賴將太子留在自己寢宮,就算外頭那些人都罵她狐狸精,迷得太子連正經事都忘了,她也不在乎。

  在這世上能有什麼正經事比他的性命重要?

  反正她就是不放人,他們有本事就來搶,看她不把他們毒得人仰馬翻不可。

  東宮的屬官把她罵得狗血淋頭,有人甚至將她的祖宗十八代都查出來,送到太子面前,請殿下莫貪一時之歡而斷送一世前程。

  花淚痕只是淡淡地將那些諫言擱在一邊,照樣任憑龍天洪擺布、養病。

  大家都以為他被她迷惑了,才會做出這等「君王不早朝」的蠢事。

  事實上,他哪裡有如此迷糊,他要真這麼蠢,早沒頂在這詭譎的宮廷中,屍骨無存了。

  他們說她在利用他、別具機心、圖謀不軌,恐害他性命。

  這些事早在東方王府初見時,他就知道了,也派人查過了,她接近他確實是有目的——不就想殺白雲妖道嗎?這很好啊!他對那老牛鼻子也沒啥好感,有人肯幫他除掉禍患,他開心還來不及,怎會阻止?

  他只關心一件事,她對自己的感情是不是真的?

  而經過這段時日相處下來,他已萬分肯定,他們確實是兩情相悅、兩心相許。

  那麼他借她一點勢,幫助她完成夢想,有什麼不好?

  何況她想殺的人,也正是他欲消滅的人物,把這樣一個混賬東西送給她消氣,他覺得很好啊,不曉得外頭那些人的反應為何這樣大?

  那些人想魚躍龍門想得瘋魔了,每天都要討論、時刻都想集會,就巴不得立刻衝進皇宮把他父皇拉下馬,拱他上位。

  他們也不想想,父皇倒行逆施那麼多年,平均一個月會遇上三到四回刺殺,可父皇還是活得好好的,憑的是什麼?

  逼宮沒有那麼容易,要講天時、地利、人和,否則一朝事敗,多年辛苦付之東流就算了,參與者個個可都要族誅。

  他覺得自己這一病也是好事,晾晾那票腦袋發熱的傢伙,等大夥兒都冷靜下來後,再行起事,成功機會必然大大增加。

  因此他快活地沉浸在溫柔鄉中,從中秋一直養病養到立冬,養得他整個人都圓了一圈,再不復昔日的虛弱瘦削,臉上也漸漸有了紅潤之色。

  但他還是堅持自己尚未痊癒,每天就賴在床上等著龍天洪的服侍。

  龍天洪也喜歡服侍他,她天性喜歡照顧弱小,看他們因為自己的照顧而日漸茁壯,她心裡總有說不出的成就。

  今天,花淚痕一見她進來,很自然地挽起袖子。

  「要先取血,還是先吃飯?」

  龍天洪放下餐食,納悶地看他一眼。「你都不問我為何要取你的血?」

  「我只要知道你不會害我就好,問那麼多幹什麼?」再說,她的底他早就摸清了,不就是要他的血研製解藥嗎?這對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為何要問?

  況且,他擺出這樣全然信任的態度,她只會感動,加倍對他好,他得利多多,白痴才會懷疑她。

  果然,她一聽他的話,立刻眸泛水光。「不必再取血了……嗯,這段日子辛苦你了。」她不知道如何跟他解釋取血的問題,只得轉移話題。「今天想吃什麼?」

  別小看這十二道小點,全是她按照房寶兒給的食譜親手做的,能補中益氣,對他的身體極有幫助。

  他想了一下。「小米粥吧!菜你看著挾就是,橫豎我的口味你最清楚,做的的東西一定好吃。」聽說不必取血,他又窩回床上,等著她來餵。

  她又被他的話感動得唏哩嘩啦的,溫柔地給他添粥挾菜,坐到床邊,慢慢餵他。

  他吃一口,就讚一句,直把她誇得天上有地下無。

  她眉開眼笑,服侍他越發盡心盡力了。

  「對了,你的侍讀又來求見了,你真的不見?」

  「不見。」他笑嘻嘻地望著她。「見他不如看你,這才是真正賞心悅目。」

  「貧嘴。」她嗔罵一句,眼裡卻流露濃濃情意。畢竟哪個女人不喜歡自己男人迷戀自個兒呢?「但你總不能老晾著人家吧?萬一他真有要緊事怎麼辦?」

  她是喜歡他,恨不能朝朝暮暮。永遠相守,可她也期待著他逼宮成功,屆時,白雲妖道失了勢,她才有機會報仇。

  「你也休養這麼久了,是不是該辦點正經事了?」她說道。

  「你確定我的身體已經完全康復?」

  「這……」她想了又想,心裡暗暗盤算著解毒丹的煉製,就算沒有十成把握,九成應該有吧?便用力點頭。「差不多了,最慢……半個月吧,應該可以痊癒。」

  聞言,他有幾分興奮,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了,想不到會遇見她,讓他的人生起了大轉變。

  「從此不再畏寒?」他問。

  「要完全不畏寒,至少得再調養上三、五年,但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夜夜凍得難以入眠了。」她不自覺地回答,完全沒發現不知不覺間,她已經把自己的底都洩光了。

  「這就夠了,這就夠了……」嘗夠了那冷對銀月的凄涼滋味,如今他能好吃好睡地養著,不是上天的恩賜,全是她的功勞。「天洪,我該怎麼感激你呢?」

  「你傻啦,我們什麼關係,還要你感激?」

  「是啊!」他輕輕地笑了起來。「我們是夫妻,形同一體,何分彼此?但天洪……」他牽起了她的手。「我還是要告訴你,我花淚痕這輩子最幸運的不是降生在皇家,不是貴為太子,不是擁有無上的權勢與地位,而是認識了你,你才是我這一生最珍貴的寶貝。」

  「淚痕……」她感動地偎進他懷裡。對她而言,他何嘗不是天上掉下來的珍寶?「我喜歡你,這一點絕無虛假,我可以用性命發誓,今生今世只愛你一人,所以……倘使……我是說……」可惡,她平常也算伶牙俐齒了,怎麼事到臨頭,卻無法對他坦白呢?

  他看她一臉為難的模樣,想了想,大約也能猜到她在遲疑些什麼。

  他覺得她這樣真可愛,大異於平常的聰明嬌艷,卻有種說不出的柔弱,惹人愛憐。他越跟她在一起,便越是喜歡她,永遠也看不夠她。

  不過還是別太為難她得好,雖然他喜歡她無措中帶著慌張的憐人模樣,但瞧久了,還是會心疼的。

  「天洪,不管你心裡有多少話想說,卻說不出口,只要我們是真心相愛的,那些都不重要。」他親吻她的額頭說。

  「倘使……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對你說了謊話,你會不會生氣,然後就不理我了?」

  「你不是規定我,要時常對你『撒謊』嗎?」

  「是啊!」但那跟她騙他有什麼關係?

  「那我現在也規定你,必要時……你就『撒謊』吧!」說著,他又在她唇上偷了一個吻。「就權當你在哄我開心吧!」

  「你……」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一刻,她覺得他珠璣在握,什麼事也瞞不了他,包括她的秘密。

  但可能嗎?像他身體這樣差的人,就算有十分本事,也讓病魔折騰去七分了,怎麼還能看穿她的把戲?

  瞧,太子妃穢亂東宮,還想謀害他,他也不知情,若不是她,此刻他恐怕已成白骨一具,哪有能力覷破她的謊言?

  可說他無能,他卻能在無聲無息中收攏一班人,策劃逼宮謀反。

  據房寶兒描述,投入他麾下的多是二品以上的文官、武將,所以他此次舉事,成功機會絕對不下於九成。

  所以……他一直在她面前扮豬吃老虎嗎?他很清楚她,但一直容忍她,放任她為所欲為?

  不知道,她真的看不穿他,就像房寶兒說的,他是個奇怪的人,沒人能弄清楚他真正的心思。

  不過,這重要嗎?她只要知道無論他曉不曉得她的秘密,都願意無條件地包容她的全部,那便夠了。

  因為這也代表他很愛她,愛到不管她是何身份、怎生來歷、接近他有何目的?

  他全盤接受。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她能得一知心人如此厚愛,還求什麼?

  「淚痕……」她抬頭,也給了他一個吻。「我好愛你,我發現我每天都會更愛你一些,怎麼辦?這樣沒有止盡地愛下去,只怕自己會愛瘋了頭。」

  「那又如何?了不起我陪你一塊兒瘋。」

  從她說出要幫他記著早早過世的母后起,他的心就愛上她了,要論愛得痴狂,他絕對不比她差,他願意為她做任何事,包括犧牲自己的性命。

  他開始有點了解母后為何明知父皇薄情寡義,仍然一心一意跟著他了……無非一個「愛」字而已。

  隨著身體狀況好轉,對於過去的記憶也越發清晰,他已經能完全想起當年那場意外的發生經過了。

  刺客要殺父皇,父皇捉他來擋,母后又撲過來擋在他身前,結果母后當場身死,他被刺客的掌風掃到——僅僅是擦過手臂而已,就讓他病了二十幾年,如果沒有遇見龍天洪,他大約也快步入鬼門關了。

  由此可見,那刺客的功力有多深厚,倘使沒有母后那捨身一撲,如今他已經死了,而父皇恐怕就成了現在的他,日日與藥罐為伍、夜夜寒毒攻心,無法入眠。

  母后那一撲不僅救了他的命,更免去父皇日後的痛苦。

  他現在想起母后那含淚的眼,先是不捨地看看他,最後卻是落在父皇身上。

  當時他只是看著母后滿臉淚痕而發呆,以為那些淚是痛到極致的結果,卻不知道母后最後望向父皇的淚眼是什麼意思?

  與龍天洪兩情相悅後,他才漸漸明白,那是一種不捨的訣別,也是一種愛到深處,可以為對方生、為對方死的表示。

  或許母后當時那一撲,不只是想救他,更多的是想救父皇呢?

  母后已死,他也無法確認母后的心意,但至少他明白了,母后是真心愛著父皇,至死無悔。

  愛過方知情濃,他至今才算真正了解母后,也大約明白了父皇在母后死後,再不立后的原因。

  也許父皇也在用自己的方法悼念著母后吧?悼念這世上唯一一個會全心全意愛他,無論他做什麼事情、是對是錯都支持著他的人。

  他很欣喜父皇還有如此人性,可這並不代表他能諒解父皇倒行逆施、陷全國百姓於水火的惡行。

  因此逼宮一事他還是會進行到底,因為他不想神佑國滅亡在父皇手上。

  只是他對父皇的恨意已經消失許多了,他不再想弒父奪位,而是希望藉助外力,逼父皇自動退位為太上皇,從此深宮內院安享晚年,別再禍害全國百姓。

  不過他手底下那些人多半不會同意他這年頭,在他們看來,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所以他才要晾晾他們,讓他們已經熱到發燒的腦袋冷靜一下。

  這對大家其實都有好處,最起碼,不兵戎相見,血可以少流很多,不是嗎?

  但有幾人能真正理解他的苦衷呢?他抬眸,望了眼面前這張如花嬌顏,也許只有她了,龍天洪才是那個無論他做什麼,都會全心支持他的人。

  所以說,他不愛她,要愛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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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3 00:42:06
  今天,不要說原諒她一些小事了,就算要他放棄所有的權勢地位,只要有她在身邊,他一樣能乾脆地放手。

  「天洪……」他拉起她的手,以著異常認真的口氣說道:「不是只有女人才會感嘆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人。男人——尤其是出身皇家的男人,要什麼珍珠寶貝沒有,可要找到知心人,要尋一段誠摯無偽的愛,恐怕比成仙作祖更難。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你說,我還有什麼好求的?」

  「嗯……」她吸吸鼻子,聽著他的真心話,眼淚已經流得像潰堤的河川,停不下來了。「我會對你好的,真的……我發誓,以後我一定會對你很好很好……」

  聽著這麼感人的話,他應該感動才是,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很想笑。

  他憋了好久,終於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

  「天洪,這話由男人來講會更適當一點,所以……下次讓我來說好嗎?」

  她嘟著嘴瞪他,想自己這麼誠心,他怎麼可以笑她?

  但見他溫柔似水的黑眸,卻是什麼火也發不出來了,反而一股羞怯自心底冒出,漸漸染紅了雙頰。

  真的好喜歡他啊!這輩子一定愛不夠他……她伸出手,用力摟緊他的腰,心裡暗暗發誓,下輩子、下下輩子,她還是要跟他在一起。永不分離。

  ※ ※ ※

  龍天洪愣愣地看著太子妃公告天下,東宮有後,普天同慶,同時接受四方賀禮,以彰顯她地位穩固,並且將更上層樓的隱意。

  可事實上,別說她和花淚痕了,隨便找個東宮的灑掃太監問問也知道,太子已數月不曾宿於太子妃宮中,這孕喜還真不知道從何而來?

  東宮內,大概就龍天洪知道太子妃肚裡孩子是親生父親是誰,因為她親眼看過。

  花淚痕恐怕只曉得自己當了便宜父親,但究竟是誰給他戴了綠帽……龍天洪也摸不準他清不清楚?

  因為太子妃公告天下後,龍天洪不想花淚痕知道這事,便嚴令不准任何人靠近自己寢宮,以免他得知消息後難堪。

  接著她便想替他收拾那攤麻煩,誰知整座東宮找遍了,除了太子妃外,硬是找不著那個侍衛統領,也不曉得是調職了,還是……被太子妃卸磨殺驢了?

  她有點氣,太子妃這招太惡毒了,分明要花淚痕沒臉見人嘛!

  但太子妃現在是有身孕的人,龍天洪又不好對她下手,還得替她將之前中的毒解了,畢竟孩子是無辜的。

  這讓她無比憋屈,回到寢宮後,依然是一副臭臉,好像誰欠了她幾千萬兩黃金不還。

  花淚痕瞧她模樣,忍不住就想笑。他哪會不知道她在氣什麼?

  可他覺得那完全沒必要,因為太子妃如此作為不僅不是給自己找靠山,反而是將自己逼入了死地。

  她真以為自己能在東宮裡隻手遮天?就算他花淚痕不管,當今陛下呢?那位陰狠寡情的主兒可不是好相與的,太子妃耍這等招數騙他,無疑是自尋死路。

  至於太子妃的姘頭,他也清楚,那人早被父皇清掉了,免得抹黑皇室。

  而太子妃,估計也就這一、兩天的事吧,父皇會讓她徹底消失,彷彿從來不曾存在過,絕不影響皇室威儀。

  要按花淚痕以前的性子,八成會念在夫妻一場的份上,幫她求求情。

  但當他發現他養病這段期間,一切餐食、湯藥甚至飲水都是龍天洪親手準備,他也知道東宮出了某些問題。

  再稍微調查一下,便發現太子妃在出軌的同時,也一直想著對他不利,只不過被龍天洪阻止了,他才能安然逍遙到現在。

  太子妃以為只要他死了,自然沒人能證明她肚子裡的孩子並非皇室血脈,再等她生下孩子,若一舉得男,便是下任儲君,她直接晉升未來太后,豈不比服侍他這病秧子強?

  真是愚蠢,她以為只有她發現他身體有問題,他父皇什麼都不知道,任憑她為所欲為?

  但他也沒意思親手收拾她,畢竟一夜夫妻百夜恩,就讓她自尋死路吧!

  他此時關心的是眼前這個為他抱不平而鬱氣滿胸的可愛女人。

  真是的,都認識這麼久了,她怎麼還以為他是個弱不禁風、凡事要她幫要她護的無能男子?

  她真的一點都沒發覺他只是外表文弱可欺,其實心機深沉,頗有手段,對於自己不關心的人也很無情嗎?

  還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因為她愛他,所以在她眼裡,他所有缺點也都成了優點?

  不管哪一種都好,反正他也不在乎,他現在只想讓她開心一下。

  「天洪,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七皇妹要成親了。」

  「是喔?」他七皇妹關她什麼事?她現在只擔心他,萬一他發現太子妃給他戴綠帽,還弄得天下皆知,他會不會氣死?

  每次想到這件事,龍天洪就越發討厭太子妃。就算她不喜歡太子,也不應該這樣糟蹋人嘛!簡直混蛋!

  「七皇妹挑中了新科狀元龍天宙為駙馬,傳說他生得面若敷粉、貌比潘安,已經被列為京城三大美男子之首了。」

  「嗯——啊?」龍天宙!不是吧?真是她二哥?她才在東宮窩了多久,外頭天下已經變化這麼多?

  「天洪、天洪?」他忍不住笑,看她呆成這樣子,龍天宙十成十與她有關係。

  天宙、天洪,是兄妹嗎?一樣是來殺白雲妖道的?果真如此,那老牛鼻子這次在劫難逃。

  「淚痕,我——」她想出去探聽一下消息,又找不到什麼藉口出宮,一時慌得手忙腳亂。

  還是他善察人心又溫柔體貼,主動替她解決了麻煩。

  「天洪,我有些累,想睡一會兒,你要睡嗎?」

  她搖頭,她現在急得發瘋,哪裡睡得著?

  「那我睡了,你去忙你的吧!」說完,他倒頭便睡。

  「啊,真睡了,那……」她看著他沉靜的睡顏,突然發覺這豈非是自己溜出宮的最好時機?那還等什麼?快閃啊!

  她沒發現一雙溫柔的眼神目送她離宮,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說要入睡的花淚痕這才坐起身,眸光裡依然一片留戀。

  「傻瓜,我是那麼容易被謀害的嗎?一點小事也讓你氣成這樣,不過……」

  她的關懷依然讓他感動,在無情冷漠的皇宮中,要找到如此真情的人可比海中撈月更難。他好辛苦地找到了,就絕不會放手。永遠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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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3 00:42:45
第十章

  趁著花淚痕休息的時候,龍天洪溜出東宮,找到龍天荒和房寶兒,確定新科狀元確是自家二哥,他也真的決定尚主後,她滿心複雜地轉了回去。

  龍天宙高中狀元,她是開心的,二哥從小就文武雙全,不管讀書習武,他都是拔尖的,他做狀元,名副其實。

  況且,有二哥在朝堂上幫忙,加上花淚痕對她的寵愛,報仇只是時日長短的問題,白雲妖道是死定了。

  因此她不太理解,二哥為什麼要尚主?

  娶公主聽來榮耀,但那種從小嬌生慣養的金枝玉葉懂得心疼人嗎?

  以二哥的心高氣傲,他可能忍受長期被妻子頤指氣使?

  還是等報完仇後,二哥就準備休妻——不!以她對二哥的了解,即便他再討厭七公主,只要七公主不做出背叛龍家、謀害龍家人的行為,二哥是絕不會休妻的。

  負責到死心眼是二哥最大的優點,也是他最大的缺點。

  她猜,二哥之所以答應尚主無非是不想慢慢熬,他想一步登天,進入皇室,再覷機殺死白雲妖道,為大哥和平安報仇。

  只是二哥這種做法等於將自己一輩子全賠進去了,值得嗎?

  她真的很想要二哥別太勉強,拿自己終身幸福去殺一隻討厭的蟲,不划算,萬分不划算。

  可龍天荒一句話堵死了她。「你自己還不是一樣,為了報仇,連與人共事一夫這種事都忍了,換作從前,你肯做這麼掉價的事嗎?」

  她想說,太子是不一樣的,他們兩情相悅,怎能與二哥的尚主相提並論?

  但最終她還是什麼也沒說,因為決定勾引太子之時,她也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她是做好了犧牲的準備才接近太子的。

  只是她運氣比較好,她的淚痕重情重義,除了他的身體比較差之外,兩人之間幾乎沒有任何問題。

  可二哥能有這樣的好運道嗎?她不曉得,萬一七公主確非良配,二哥這輩子也算毀了。

  為了報仇,他們一家犧牲至此,悔不悔?

  她心頭閃過一瞬間的茫然之後,義父、大哥還有平安的面容輪流滑過腦海——

  她曾經有一個幸福快樂的家,卻被白雲妖道一手毀了。

  而那個人卻能高官厚祿,享盡人間福報,教她如何忍受?

  不悔!只要能報仇,我絕不後悔!

  天無眼,所以讓白雲那種人得入皇室,若龍家人不做出一定的犧牲,如何報仇?

  她不相信因果,更不信善惡到頭終有報這種蠢話,就拿房寶兒那個前未婚夫來說,若龍天荒沒親自出手,待他仗著從龍之功封侯拜相後,豈非又是國家一大禍害?

  他幹了那麼多壞事,有報應了嗎?

  所以,不論是行善或報仇,還是要「人」親自去做,若只等著老天賞罰,等到死也不可能等到好結果。

  「因此,我沒錯,二哥也沒錯,只是時局弄人……二哥,我只能幫你祈禱,七公主能跟淚痕一樣,真正地懂你愛你、幫助你……讓你的犧牲不會白費。」她呢喃著,突然好想見花淚痕,告訴他,自己是多麼幸運能遇見他,將來的日子裡,但願能和他白首偕老,永結同心。

  可惜她回到寢宮後,裡裡外外找了數遍,也沒看到他的人。

  「跑哪兒去了呢?不是說要休息嗎?難道……被東宮那些屬官逮到,逼他去商議逼宮事宜了?」

  這也不是不可能,畢竟他躲了這麼久,外頭那些人早急瘋了,難得她不在,無法擋人,他們還不乘機將人架走?

  果真如此,也無須擔心,她就安心地等著,他早晚會回來。

  「那現在……去煉藥好了。」她的解毒丹已煉到最後關頭,剛才去找房寶兒的時候,她又送了她幾味藥,把它們加進去,便大功告成了。

  此後,花淚痕再不必受寒毒所苦,也不必怕他早早夭亡了。

  她一頭鑽進藥室裡,一忙和就忘了時刻,直到藥成,她才發覺自己餓得渾身無力,全身筋骨酸疼得連動一下都懶。

  她幾乎是拖著腳步走出藥室的,正想去小膳房隨便弄點東西吃,卻見花淚痕不知何時已經回來,坐在几案邊,手裡捧著一碗燕窩粥,正在發愣。

  她的心差點麻痺了。「不能吃——」她幾乎是半跌半撞地撲過去,掀翻他手上的粥。

  「天洪?」他嚇一跳,隨即領悟她為什麼這樣緊張,因為太子妃圖謀不軌,裡外膳房的人都被她買通了,做出來的東西總會摻些弄死人不償命的東西。

  龍天洪曾想過索性直接除掉太子妃算了,省得他們日日生活在毒藥的迫害中。

  但後來花淚痕生病了,她全部心思都放在他身上,也暫時沒空對太子妃下手。

  再後來,太子妃懷孕了,她念在孩子無辜的份上,也沒再想對她下手。

  反正太子妃弄的那些毒也吃不死她,她有得是解毒方法,比較麻煩的是花淚痕,他本來身子就不好,若再吃下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難保不會出事,因此她才不吃廚房做的東西,凡是他倆的食物,全是她親手包辦,保證安全。

  誰知她煉藥一投入便忘了時間,再出來,就看他捧著不知道哪裡來的東西要吃,還不嚇得她三魂不見七魄?

  「你餓了可以去外面吃嘛,或者去藥室找我,我幫你做也行,你怎能吃來歷不明的東西?」不知道有沒有吃壞身子,她趕緊捉起他的手,診起脈象。

  還好還好,脈象平和,雖然毒氣未去,但也沒有變化,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淚痕,我再告訴你一遍,東宮裡的東西全都不能吃,否則……總之你正在調養身體,你的飲食都要經過我同意就是了,你明白嗎?」她是很討厭太子妃,但她喜歡花淚痕,不想在他面前拆穿太子妃的真面目,免得他難堪。

  「放心吧,從今以後,裡外膳房的東西都不會再有問題了。」他扶起她,讓她坐好,拉起她的手,啞著聲音說。

  「你又知道了?」他既不懂醫也不懂毒,能分辨什麼東西是好、什麼東西是壞?

  「因為……」他和太子妃的情分早盡,但畢竟夫妻一場,他真沒想過對她怎麼樣,頂多就是見死不救,眼睜睜看她去自尋死路罷了,只是他沒想到……

  「太子妃死了,你說膳房裡的東西還會有問題嗎?」

  「啊?好端端的,怎麼突然死了?」

  等一下,他知道太子妃想謀害他的事!這……龍天洪糊塗了,這東宮裡,到底還有什麼事是他不知道的?

  「失足墜湖身亡。」當然,這是對外的說法,他去看過屍身後,確定太子妃是被人按進水裡,活生生溺死的。死前她必定掙扎得非常痛苦,因為他發現她十指不知道抓了什麼,抓得皮破血流,都露出骨頭了,殺她的人不僅要她死,還要她死得非常難受。

  他大概可以猜出動手的人是誰,無非是父皇的影衛,只有他們最清楚如何讓人死得萬般痛苦。

  但他很難接受,殺人不過頭點地,即便太子妃敗壞了皇室的尊嚴,念在她有孕在身的份上,也不該如此殘忍,父皇當真是越來越冷酷了。

  「開玩笑的吧……」她不敢相信地說。

  「死因是玩笑,但她確實死了。」

  「那她是怎麼死的?」

  「能進東宮如入無人之境、殘忍殺人又安然脫身的,天下能有幾人?」說著,他的手朝上頭指了指。

  「皇上?」天啊!這對父子還真絕了,什麼都瞞不了他們,不過他們處事的方法卻大不相同。皇上果斷冷酷,他則多了些仁道,尤其是自己關心的人,他護得比誰都緊。

  她好慶幸,花淚痕的精明中帶著三分人性,所以他才能處處容忍她,容忍太子妃,容忍一切和他想法不同的人事物。

  不過發現他鄉智近妖後,她也開始思量要不要立刻對他坦白,否則,哪一天他想算總賬的時候,她麻煩就大了。

  他像是能看穿她的心思,灑脫一笑。「你胡思亂想些什麼?我說過準你『撒謊』就不會言而無信,所以你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你想說的事就說,想做的事就去做,哪怕你把天捅破一個洞,我都會替你補起來的。」

  「所以……」她一邊玩著他的手指,期期艾艾說道:「你什麼都知道了?」

  「你想要我知道的,我就都知道,相反的,你不想我知道的,我就什麼也不知道。」他拍拍她的肩。「這種事有什麼好介懷的,是人都有一、兩件不為人知的秘密,比如你記得自己尿床到幾歲嗎?」

  「傻瓜,你胡說八道什麼?」她羞紅著臉捶他一下。

  「看你的樣子應該記得,但你不想告訴我,對吧?正好,我也不想告訴你那種事,所以就讓我們各自保有自己的秘密,這樣不是很好嗎?」他將她拉進懷裡,親吻一下她的頰。「天洪,我只求兩心相知,其他的我都不在意。」

  所以,無論是她的來歷、她接近他的目的、她所有的一切……他都知道了,但他不在乎,他願意接受她的全部,也不逼她坦白,因為他知道,她說不出口。

  「淚痕,謝謝你。」她真的慶幸能遇到他,若換個眼睛裡揉不進沙子的人,只怕現在他們已經吵翻天,情人變仇人了。「我有沒有告訴你,我又更愛你了?」

  「今天沒說。」他笑嘻嘻地在她唇上偷了一個吻。

  「你還指望我天天說啊?」真不害臊。

  「那不然我說好了。」他說。

  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心裡期待,在這般浪漫下,他們的感情一定能日進千里。

  「你自己說的,我可是要查勤的。」

  「嗯……三天後再開始好不好?」

  「為什麼?」

  「我的行動要開始了。」他也不說他的行動是什麼,因為他知道,她心裡是清楚的。

  「這麼快?」她原以為還要過段時間。

  「因為新得了一票助力,決定提前行動。」

  他又有幫手了?她先是一喜,接著眉宇閃過一抹憂慮。就算他擁有全天下做後盾怎樣,逼宮這種事從來都是風險極大的。

  「你一定會成功,對吧?」

  「當然。」

  「那我跟你一起去。」

  他輕撫著她的頰。「在這裡等我的好消息,好嗎?我會把你想要東西帶到你面前的。」因為他要對付的是自己的父皇,場面絕不會好看,他不願她參與其中。

  她看著他溫柔的眼,半晌,終於屈服在他的柔情下。「好吧!但去之前,你先把藥吃了。」

  他雙眼一亮,早知她在替他煉製解毒丹,以期消除他身體的隱患,想不到在行事前,丹藥煉成了,這是不是上天在告訴他,他大事可成,將來還有大把時間可以為這個國家盡心、為天下百姓盡力?

  他一定會做個好皇帝,他發誓,要神佑國恢復開國之初的強盛,要國泰民安、萬邦來朝。

  「謝謝你,天洪。」他一口吞下了藥,同時也激起了滿腹雄心壯志。「你等著,我一定會為你帶回鳳冠霞帔,還有,你做夢也想要殺的那個人。」

  話落,他轉身走了出去。

  她忍不住淚盈於睫。多久了?終於可以報仇了……

  「大哥、平安,你們等著,我一定會帶著白雲妖道的腦袋去墳前祭奠你們的,然後我就在那裡築屋而居——」等一下,淚痕剛才還說了什麼?鳳冠霞帔……天啊!

  他該不會想……

  可能嗎?他要封她做皇后?

  她直覺如在夢中,可這個夢為何如此真實?一瞬間,她迷茫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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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3 00:43:04
  當羽林軍和禁軍同時反叛之時,也註定了老皇帝的末日到了。

  事實上,他很久以前便注意到自己唯一的兒子不可靠,若非他僅有一子,又是皇后所出,早就重立太子了。

  結果太子果然逼宮了,而令他料想不到的是,在內策應的居然是他最疼愛的女兒小七。

  「朕還真是養了一對好兒女……」即便生路已絕,皇上依然不改霸道作風。

  「但你們以為這樣就能逼朕就範?就可以如願得登大寶?朕倒想知道,朕若退位,你二人誰登龍廷?」

  「父皇不必挑撥我兄妹,我們逼宮並非單為了皇位,而是不希望神佑國毀在父皇手上。」花淚痕淡淡地說。

  「父皇只顧求長生,想必許久不聞百姓疾苦了吧?您可知今年國內有幾起大災?死亡百姓多少?稅入又減少幾分?軍隊又敗了幾仗?父皇,長此久矣,神佑國危矣,兒臣實不願見我封家天下就此沒落,才與皇兄行此下策,還請父皇退位,我兄妹一定奉養父皇到百年,絕不違諾。」七公主接著道。

  「朕坐龍廷,神佑國就不保,你二人登基,又有何能耐得使國泰民安?」

  「安撫百姓,減免稅賦,休養生息,恢復元氣。」這是花淚痕的想法。

  七公主卻道:「鏟除世家、破除壟斷、嚴刑峻法、開科取士。」

  老皇帝大笑。「說得好,說得真好,一黃老、一法家,朕倒要看看,沒了朕,你二人如何競坐龍廷?」

  花淚痕望了眼自己的七妹,還真沒想到,小丫頭野心奇大,心腸手段更狠,若照她說的做,神佑國也許可以重新強盛,但之前必定是一番腥風血雨、人頭滾滾,這是他最不願看到的。

  「此事孤與七妹自會商量,眼下只請父皇退位禪讓。」

  「朕若不答應呢?你們可要殺了朕?別忘了,朕修的是長生法、練的是不死功,你們想朕死……哈哈哈,天底下誰能殺得了朕……唔——」

  話猶未完,一截劍尖自老皇帝胸口穿出,直接刺過了他的心,長劍抽出,鮮血噴飛,老皇帝雙眼圓突,卻是死不瞑目。

  他大概至死都不明白,為何已修得長生不死術的人,還會被人殺死呢?根本不可能,但他確實死了,為什麼?他哪裡修錯了?

  「七公主,老道已經替你解決掉最麻煩的部分,現在該輪到你實現對老道的承諾了吧?」白雲微笑著從老皇帝背後走出來,同時輕輕一推,老皇帝屍身落地。

  若不看他手中滴血的長劍,單看這副仙風道骨的氣派,誰能知曉他其實是個心狠手辣、披著人皮的畜生?

  「七妹,你……」花淚痕隻手按劍。七公主圖謀弒父,實在太殘忍了。

  「我沒有叫他殺父皇!」七公主慌道。

  「這個我可以證明。」一道頎長的人影從七公主身後的隊列中走出來,他五官端正,劍眉入鬢,修長的鳳眼眨動間彷彿泛著邪氣,卻襯得容顏越發俊美惑人。這便是新科狀元,也是龍家次子,龍天宙。「七公主只是請白雲妖道在皇上失控時想辦法制住他,不過你們都不了解這個老牛鼻子的心狠手辣和忘恩負義,他從來不會用正當手法辦事,他只會殺人。」

  「你既知道,為什麼不告訴我?」七公主怒道。

  「我說了,你會相信嗎?」他們雖是夫妻,卻無感情,況且他也不喜歡野心這麼大的女人,又怎會浪費唇舌規勸她?

  「我——」七公主氣得拔出身邊侍衛的佩劍,就要去殺那白雲妖道,卻被龍天宙拉住。「你幹什麼?我要殺了他為父皇報仇!」

  「七公主,你想背信棄義嗎?別忘了,你請老道幫忙時,許下什麼諾言,老道可是早有準備,你若違約,今晚的事必將公諸天下,你也別想登基為皇了,我……」

  「唔!」

  白雲敢殺人,就有他的憑杖,不過,他忘了一個人。

  龍天宙在他說話的時候,一劍削去他拿劍的右手,同時身形如飛,連續十八指,點中他全身一十八處穴道,最後一掌則破了他的氣海穴,徹底廢掉他的武功。

  現在白雲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只能眼睜睜看著龍天宙持劍,一劍一劍劃開他的身體,任鮮血橫流一地。

  「不記得我了?平安的二哥,龍家莊的龍天宙。」

  白雲眼中閃過濃濃的驚慌與絕望。若是落在其他人手中,他還可以憑藉自己的巧舌狡辯爭取一條活路,但落入龍家人手裡,只怕他想死都難。

  「七公主,我要這個人,你應該不會反對吧?」

  「無所謂,他的生死駙馬可以自行決定,但今晚的事……」

  「來之前我和四弟已殺光他的徒子徒孫,保證今晚的事絕無洩漏的可能,除非……」他的視線轉向那些妄圖借從龍之功而封侯拜相的人們。

  「請殿下和七公主放心,今晚之事我等絕對守口如瓶,不敢洩漏半句話。」同時,不管是參與逼宮的文官、武將或侍衛,全部跪下宣誓。

  七公主咬牙。她絕不相信世上有誰能夠永遠守著一個秘密,除非是死人。

  但花淚痕卻揮手讓所有人都起來。「孤相信你們,現在你們先退下,孤與七妹有事待商。」

  一群人飛也似地離開了御書房。他們不敢再留啊!誰知又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弄得連命都沒有,那就太不划算了。

  花淚痕看看七公主,又看看龍天宙。「如今瞧來,你們的準備卻是比孤周全多了。說吧!接下來還有什麼事要孤妥協?」

  「殿下也非外表看來的溫和。」龍天宙抿唇一笑,竟有種憐憫和悲哀。

  這時,他拍拍手,一個人被押了出來。

  「天洪?」花淚痕驚訝地看著龍天宙,以為他們兄弟姐妹感情很好,想不到面對權力富貴,再多的親情一樣脆弱如紙。「她是你妹妹,你卻想拿她與孤談條件?」

  「正因為她是我妹妹,我才要與殿下談條件,請殿下主動讓賢,將皇位贈予我妻。」

  「二哥,你怎麼可以做這種事?」龍天洪奮力掙扎,可惜身上的麻繩捆得太緊,她根本掙脫不開,只把手腕磨得血肉模糊,看得花淚痕心疼不已。

  「傻妹妹,正因為你是我妹妹,我才要逼他退位。」從現身以來,龍天宙的神情始終冷漠,直到面對妹妹龍天洪,才如冰山遇陽般,萬般寒意,盡化春水。「他若為皇,即便封你為后,但基於禮法,卻是不得不定三宮六院的,哪怕他專寵你一人,你受得了那麼多女人圍著他爭風吃醋、狐媚勾引嗎?天洪,皇宮的生活不是你過得了的,所以,離開吧!唯有如此,你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花淚痕悚然一驚,他從沒想過這個問題。他逼宮就是想救百姓於水火,既愛龍天洪,便答應事成後,封她為后,他會永遠對她好,一生只愛她一人,但祖制呢?

  文武百官能接受他們的皇帝陛下後宮僅止一女嗎?恐怕光是彈劾的奏章就夠將他和龍天洪淹沒了吧?

  「我……」龍天洪一愣,留戀的視線望向花淚痕,她絕對相信他的心是真的,但若面臨二哥說的那種情況,她也確定自己無法接受,所以……讓他放棄江山,選擇和她浪跡天涯嗎?那他這麼多年的心血豈非盡付東流了?

  花淚痕閉上眼,自幼至長的回憶在腦海中一一掠過。年輕時的父皇、母后,驚天大變後他孱弱的身體,眼看著民生凋敝,他心如火焚,卻有心無力……他暗中積累實力,企圖逼宮,然後他遇見了龍天洪,生平第一次有人跟他說,會幫他一起記住母后,那是他心上的感動是無法言喻的;她知道太子妃陰謀害她,為顧全他的面子,日日為他洗手作羹湯,他病發的時候,她衣不解帶照顧他,甚至費盡心血為他煉製解毒丹,保他性命無虞……

  若問他,江山與她孰重?

  花淚痕睜開眼。這一瞬間,他的眼裡,心裡再無旁物,只有一個龍天洪,那個一心愛他、與他許諾白首偕老的女子。

  皇位或許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東西,但在他心裡,龍天洪卻比什麼都重要,她才是他這輩子真正最珍貴的寶貝。

  「好了,我放棄,皇位、權勢、財富……我全都不要了,把天洪還給我吧!」

  龍天宙投給他一抹欣慰的眼神,然後走過去,解開龍天洪身上的繩索,將她推到花淚痕身邊。

  龍天洪看著花淚痕,未語先掉淚。「我……」

  花淚痕捂住她的嘴。「我只想聽你說你愛我,至於其他的就別講了,無聊。」

  她掉淚,卻笑了。他永遠這麼了解她,永遠如此包容她,能得夫如此,她夫復何求。

  「我愛你。」

  「我也愛你。」花淚痕棄了手中的劍,脫下太子袍服。從今而後,他再不是神佑國的儲君了,他只是一個平凡的男人,一個名叫花淚痕,擁有美滿幸福家庭的普通男子。

  但他覺得很滿足,自生至長,他第一次這麼快樂。

  他緊緊地摟著她,發現擁有了她,就等於擁有了全天下。

  也許,江山與美人,多數人會選江山,畢竟有了江山,還怕沒有美人嗎?

  但他不愛江山,他只愛這朵解語花——人生得一知己,死而無憾。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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