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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紫米芙]真愛不必開口[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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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2 00:48:48
【第八章】

    冬天的陰冷隨著春天的到來而逐漸遠離,屋外栽種的小櫻花樹結了幾朵花苞,再過一段時間應該就可以見到桃紅缤紛的櫻花了。

    只是,現在藝廊裏的氣氛卻不若外面的天氣那般清朗美好,甯曦的失蹤讓所有人的心情都降到了冰點。

    幾天過去,完全打聽不到甯曦消息的程遠,每天仍不死心的在藝廊裏等著,他坐在他原本使用的辦公桌前,處理著設計公司中的大小事,一心期待著哪一天甯曦會回藝廊來。

    有時轉頭看著那個曾經與他一起笑過、哭過、痛過的甯曦的位子,現在卻空無一人,他內心就變得空洞無感。

    甯曦,你到底去了哪裏?你真的覺得我席蔓妮之間有什麽嗎?我就那麽不值得你信任嗎?難道你連個讓我解釋的機會都不給?

    “你不去你自己的公司,每天往我這裏跑,是想要在我店裏賴多久?”

    “直到甯曦回來爲止。”程遠不理會倪逸遠說了無數次要他回自己公司的話,繼續處理文件。

    倪逸遠對他的回答沒有任何訝異,卻反問:“如果她不回來呢?”

    程遠停下手中的工作悶不作聲,他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甯曦的手機號碼已進入暫停使用的語音留言,而連著幾日他將自己手中握有的線索全找了一遞,但依舊沒有她的消息。

    在這樣一籌莫展的情況下,他也只能回藝廊等待,這裏是他最後的希望,所以他並不打算放棄,無論要花多長的時間,他都要找到她。

    雖然知道一切是自己不對,但他還是忍不住對倪逸遠抱怨:“如果你不想要我一直賴在你這裏,那你就和我一起找,誰叫你當初不好好留下她的資料。”

    “被拍到求婚照的人是你不是我,還敢怪我。”

    程遠聽了倪逸遠的回應,心裏雖然想要解釋其中的誤會,又覺得清者自清,這件事情他只需對甯曦一人解釋就行了,便悻悻然悶頭工作。

    甯曦正在烘焙坊裏恣意嗅聞著烤箱中巧克力蛋糕散發出來的那種苦中帶甜的香氣,她正等著蛋糕熟成後,童聿喬將烤得松軟綿密的蛋糕和面包從熱呼呼的烤爐裏拿出來。

    趁著等待的空檔,她也不得閑的攪拌著鍋裏溶化的巧克力醬,等一下還要和童聿喬學著在蛋糕上擠花。

    那天和倪逸遠聊完之後,甯曦就決定到巧克力莊園來幫童聿喬,她回家簡單收拾了行李後便搭巴士到巧克力莊園來找童聿喬。

    童聿喬早在甯曦來莊園之前,就從倪逸遠那裏知道了程遠和蔓妮在法國發生的事,雖然看到甯曦突然跑來有些驚訝,但也頗能理解她的心情,因此二話不說,情義相挺的爲她挪出了一間民宿的房間,讓她在這裏住下來。

    他遞了一杯棉花糖熱可可給眼前這個正努力隱忍心中傷悲的女孩,希望這能讓她暫時放松心情。

    童聿喬想轉換甯曦的思緒,于是趕緊找話題和她聊了起來。

    “你還有什麽事是我不知道的嗎?真沒想到你竟是打造這座莊園的插畫家。”

    甯曦嫣然一笑。“我還有很多事情是你不知道的呢。”

    這事是她藏在心底的一個秘密,其實早在她進藝廊工作之前,她原是一個以接案爲生的小小插畫師,會接下這座莊園的案子,也是因爲程遠公司裏頭的設計師曾在插畫大展所收錄的畫冊中看過她的作品,而在一次因緣際會的邀約下開始替莊園畫起插畫。

    雖然那個設計師曾對她提過,她畫的插畫將來會變成一座實際的建築物,但她那時僅只是想著要盡心創造自己心中的童話世界,所以對插畫以外的事並沒有太放在心上。

    沒想到在畫完莊園的童話作品後,她對于自己接下來的作品很不滿意,因此毅然決然筆休一陣子。

    她覺得自己必須再從生活裏出發,當時不僅搬出家中,開始獨自生活,也極力接觸與學習畫圖以外的事,卻沒想到這一路誤打誤撞,竟有機會看到這座由自己一手創造的童話莊園。

    當童聿喬聽到甯曦說要幫他做包裝設計時,也驚訝得直呼這一切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但他問過甯曦,爲什麽這件事她沒有讓倪逸遠和程遠知道?

    雖然她並沒有刻意想要隱瞞自己的身分,只是她認爲,在她能夠畫出更好的作品之前,她必須抛開過去創作的包袱,從“零”開始,因此一直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這件事情。

    然而這一切事情的發生竟是那麽的巧,只是,如果這一連串的巧合是爲了要讓她嘗一次心碎的感覺,那麽她甯願永遠不要再執畫筆,這樣就不需承受那種撕心裂肺的痛了。

    她不知道現在程遠和席蔓妮是不是很開心的一起,還是已在計劃結婚的事宜?

    她想著席蔓妮和程遠現在可能已在歐洲甜蜜的度蜜月,兩人濃情蜜意的十指緊扣、說著情話。

    想到這裏,她的胸口就悶痛不已,他會不會已經忘記他們曾一起度過的那一段記憶?

    程遠,你還記得我們在一起度過的時光嗎?你是否還記得我們緊緊相擁、相互聽著對方心跳時的心情?

    即使你已回到了她身邊,也請你不要這麽快就忘記我們經曆過的一切。拜托你不要這麽快忘記我,不要忘了我們曾經經曆過的一切……請你……不要這麽快就忘記……

    甯曦在心裏一次又一次的祈求。

    程遠不見了,就像甯曦一樣。

    倪逸遠一早進到藝廊就察覺到不對勁。這家夥平常都很准時,也會比自己早來開門,但今天他一來,卻看到大門緊閉深鎖。

    原以爲他是被公司的事情耽擱了,但過了中午,設計公司的高級主管來電說有事要找程遠,結果他們打他的手機卻是轉到語音信箱,發簡訊也有如石沈大海,這時大家才意識到他真的失蹤了。

    他這樣一聲不響的把所有的事都抛下,讓公司裏的高階主管急壞了,不停的來電希望倪逸遠透露程遠的行蹤,但倪逸遠對于程遠的去向根本毫無頭緒。

    “聽說程遠這臭小子也學甯曦一樣從人間蒸發?呵呵。”童聿喬一接到設計公司主管的來電,就趕緊撥電話給倪逸遠,問他是不是真的隱瞞了程遠的行蹤。

    “我又不是閑著沒事,幹嘛跟他玩這種你躲我抓的遊戲。”倪逸遠對于程遠失蹤的事毫不在意。

    “嗯……怎麽聽起來你一點也不在意的感覺?”童聿喬興味的問。

    “嗯……怎麽聽起來你有一點幸災樂禍的感覺?”倪逸遠學著他的語氣反問。

    “啧,有這麽明顯嗎?程遠這家夥的確該吃點苦頭,不過我看他大概是被甯曦的失蹤逼得狗急跳牆了。不過他這樣搞失蹤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人可是在你那邊不見的,你要負責找到人,如果他真的出了什麽事,你可要負起責任。”

    “我看你擔心的根本不是程遠,你是在替誰來探口風的吧?我已經請在機場出入境工作的朋友查過,看樣子程遠並沒有出國,人還在應該國內,你叫她放心吧。”

    “呵呵,真不愧是倪逸遠,反應還真機靈。”原本還有些擔心程遠真的會回去法國找席曼妮,幸好他沒有這麽做,否則他真不知道要如何跟甯曦說。

    童聿喬感歎的說:“這兩人都不懂得表達自己的心意,卻又很有默契的大搞失蹤,搞得身邊的人一個比一個緊張,如果讓我遇到程遠,我就要他對我的莊園投資再加碼,補償我這陣子爲他勞心又勞力的報酬。既然你也不知道程遠的下落,那我就不打擾了,如果有什麽消息,就麻煩你再打電話過來通知我,就這樣。”說完,童聿喬便喀嚓一聲挂掉電話。

    電話另一頭的倪逸遠旋即也挂上電話,去忙起自己的事情,足見兩人對于程遠的挂心也只是說說罷了。

    雖說童聿喬和倪逸遠對于程遠的失蹤完全不放在心上,卻有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童聿喬才剛挂上電話,一直站在一旁偷聽的甯曦就急切的想要問問看情況如何。“怎麽樣?怎麽樣?程遠他人呢?”

    童聿喬神色自若,笑嘻嘻的說:“就像我們知道的那樣,程遠他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那……那……那他……”甯曦很想問問程遠是不是去法國和席蔓妮度蜜月,但心裏又覺得那已經不關她的事,掙紮了下便不再說話。

    把一切看在眼裏的童聿喬只說:“他還在國內,倪逸遠的朋友在法國幫他注意狀況,如果他真的跑去找蔓妮,倪逸遠會告訴我們的。”

    當時會選擇離開就是抱著成全程遠和席蔓妮的心裏,雖然現在程遠並不在法國,卻沒想到他會這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是不是真的誤會程遠和席蔓妮了?或是程遠爲了要懲罰她不信任他,才生氣的躲起來不願見她?

時序已進入初春,天氣極不穩定,一會兒放晴一會兒下雨,昨日下了場大雨,今天則是細雨霏霏,空氣中到處彌漫著水氣;而這難以散去濕氣的天氣讓此時正在作畫的人不得不停筆等待。

    “這樣畫畫停停的,茶都不知道喝幾回了,這要到什麽時候才畫得完?”

    往聲音的方向望去,就見程遠蹲坐在屋內一角,嘴裏不停抱怨唠叨著這場霪雨,他那沾滿油彩的手捧著剛泡好的茶,想要煨著熱茶暖和一下身體,連嘴角沾上了畫彩顔料都不自知。

    他在心裏細數著甯曦離開他身邊已過了一個多月,或許是她有意躲避吧,即便是前一陣子那樣像只無頭蒼蠅一樣到處尋人,或是窩在倪逸遠的藝廊裏等待、調查或追問,仍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他心想,如果他肯用心一點,當時有將她的摩托車車號記下,說不定還能查到一些蛛絲馬迹,不由得懊惱起自己的粗心大意。

    仔細想了想,其實自己對于甯曦的一切確實所知不多,要說是自己粗心大意也不盡然,回想起每次說要送她回家,她總是四兩撥千斤的拒絕,其中原因讓他百思不解。

    不過現在他是真的很後悔當時爲什麽臉皮沒有再厚一些,硬要死纏著跟她回家,那麽現在也就不會這麽束手無策了。

    在甯曦杳無音訊、而他一籌莫展下,他突然靈光乍現的想起甯曦曾經說過她一直都很注意他在藝壇的動向,所以他打算獨自舉辦個展,然後利用各家媒體的報導以“引蛇出洞”。

    他將所有精神放在畫作之上,時而豪放潑灑渲染、時而細膩收斂勾勒,他將想要傳達給甯曦的話與自己真摯的靈魂,毫無保留的都灌注進畫裏。

    他相信以甯曦能看透他心思的能力,一定可以接收到他這毫無保留的心意;待她看了這些畫之後,一定會回到他身邊。

    一個月後,程遠載著一車子畫作回到了文肆藝廊,很久沒有接受訪問的他,這次特地請倪逸遠對各家藝文媒體發新聞稿,就怕漏掉任何一家藝文雜志而讓甯曦錯過畫展的消息。

    “程遠先生,據說您當時在大家最看好的時候退出藝壇,是因爲受到論及婚嫁的女友琵琶別抱的影響,那麽這次再度複出藝壇也是因爲感情因素嗎?”

    這些都是倪逸遠設計好的問題稿,特地請記者發問,好讓他能夠直接面對甯曦做出解釋。

    程遠清了清喉嚨,仔細回答:“咳,這是個誤會,以我現在身爲一間設計公司的總監來說,其實可以很明白的回答你的第一個問題。一開始會從單純的繪畫走入設計,只是因爲當初還年輕,想做一些不同的嘗試,何況我從未說過要退出藝壇,所以今日的展出,只是因爲對于人生有了不同的體悟,所以希望能夠透過繪畫,爲我這幾年間的沈澱做一個總結,當然,也期許自己勇于邁向未來的另一個階段。”

    “您說的階段是?”記者敏感的嗅到了報導的題材,緊緊追問。

    “這就是我要回答你的第二個問題了,你剛剛說得沒錯,這次的展出確實是爲了我心愛的女友,因爲我很愛我的女友,但我在她面前很容易害羞,不敢對她說我愛她,而且很多時候我是個粗心大意的人,總會弄得她不開心,想要對她說對不起,卻又不知道要如何開口跟她說其實我知道我錯了,所以這次透過畫作,將我的心意都放在畫作裏。如果哪一天我想對她說愛她,我會跟她說‘請你站到作品一’;還是哪一天我做錯事了,想對她說對不起,我只要跟她說‘請你站到作品九’,這樣就解決了我想說卻說不出口的話了。”

    女記者們被這一番風趣的話逗得笑了出來。

    程遠等大家笑過後,整整剛剛嘻笑的神色,稍顯嚴肅的說:“這次的畫展確實是爲了我心裏一個很愛的女孩子而畫,這次的畫作包含了平常想對她說卻不敢武器的心情,對于我這樣不擅長表達自己的心意,老是讓她生氣、難過,因而這次特地將我說不出來的心情用畫筆表達,希望她能夠明白我的心意。”

    程遠在心裏大大歎了一口氣的想,甯曦,我都將我的心意呈現在畫裏了,如果你看到了,希望別再避不見面,對我來說這簡直是生不如死的折磨。你到底卻了哪裏呢?如果你看見我的畫,拜托一定要來見我一面。

    程遠對來訪的女記者們展現如陽光般燦爛的笑容。“如果不嫌棄,可以把這次畫展中的畫作做一次比較完整性的報導嗎?我願意提供新聞稿內容。”能不能找到甯曦就靠你們了。

    出場的藝文女記者當然樂意之至,她們一見到程遠的笑容,就有如在陽光下溶化的奶油,雖各有不同心思,但相同的是她們臉頰上都著被陽光曬過似的紅暈。

    程遠在女記者們團團包圍下,一邊接受訪談,一邊聽著女性記者們對他感情世界的試探,幾個小時後,記者會才終于結束。

    倪遠逸找到空檔替程遠端來了杯茶。“我這家小店,這次因爲你的大駕光臨而蓬畢生輝啊,那些女記者們好像春天裏的蝴蝶一樣,在你這花叢上飛舞,要不是你一直強調你是有女朋友的人,我看今天這些女記者不待到你超出這間藝廊,鐵定不肯離開。”

    程遠啜了一口茶潤喉,爲了想把報導做得更詳盡一些,他已經說了一整天的話。“你也知道,要不是爲了找甯曦,我也不想這麽招搖,不過,能不能找到甯曦全指望這些記者姐姐妹妹們的幫忙了。”

    “這一個月裏就這樣消失,連我們想找你都找不著,更何況是甯曦。”

    “我是擔心公司主管會透過你們來騷擾我,其實平時我還是會檢查訊息,只不過一個月以來甯曦還是沒有聯絡我。”而這讓他更想要心無旁鹜的將畫作完成。

    倪逸遠走到門口點起煙,沈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完成這麽多畫作,看來你有很多話想要對她說。”

    “唉,想說的話再多,也得要有人聽才行。”

    甯曦啊甯曦,無論我們之間發生了什麽樣的事,我這輩子只想要與你共度,我的這番心意你能了解嗎?如果你聽見了我想對你說的話,請你不要再躲著我,至少讓我看看你過得好不好……

    程遠現在也只能一心祈禱著這次畫展的訊息能順利傳達給甯曦知道。

    “甯曦,怕你太悶,這裏有幾本雜志,無聊的時候可以拿來看。”

    說話的是巧克力莊園的經理,她是個心思玲珑剔透的女生,甯曦在這裏的這段時間都與她在一起。這是童聿喬交代給她的工作,務必要將這些藝文雜志交到甯曦手上。

    甯曦瞄了一眼那些雜志,赫然看見“消失已久的藝術才子重現畫壇”鬥大的標題,看見那許久未見、卻仍熟悉的臉龐,似乎清瘦了許多。

    她拿起一本雜志,一頁一頁翻著,隨著手上越來越緩慢的速度,臉上神情由驚訝轉爲動容,最後竟淚流滿面。

    待在一旁的經理見狀,並沒有說什麽,只是默默遞紙巾給她。

    “怎麽辦?怎麽辦?爲什麽到這個時候才要對我說這種話?”甯曦哽咽的說著。

    “他說了什麽嗎?”經理已將那些雜志翻過好幾遞,裏頭說的全是畫家作畫的過程,她不記得有什麽內容可以讓甯曦感動落淚,因此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

    “我幫你把他找來吧,你們還是見個面談談。”童聿喬不知甚麽時候走到她們身邊,這兩人明明放不下對方,卻還這樣固執不肯見面,現在既然程遠已經釋出善意,表示事情該是到了破冰的時候。

    甯曦當然很想見程遠,尤其在看到他的畫作之後,對于自己之前對他的猜己心、疑慮已得到澄清,知道是自己誤會他了。

    但如果真是誤會,見了面又該說些什麽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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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2 00:49:23
【第九章】

    這天,程遠接到了童聿喬的電話,說是有要事找他到莊園一趟。

    程遠以爲童聿喬又在跟自己胡鬧,只說:“別鬧了,現在我沒有心情喝你的什麽巧克力可可,我要在這裏看顧我的畫展。”爲了怕甯曦隨時可能回到藝廊,因此程遠現在是寸步不離的守在這裏,就怕自己一個不注意會和甯曦擦身而過。

    “你不來會抱憾終身,呵呵。”童聿喬故作神秘的撂下狠話後就挂了電話。

    程遠不知道這家夥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不過他的話好像一根釘子被釘在雪白牆上一般,明顯得令人不得不注意,而通常不太管事的倪逸遠又不停的在一旁鼓噪,直嫌他待在藝廊裏礙眼,一心趕著他出門,這更讓他在藝廊裏坐立難安,最後只好放棄堅持,開車前往巧克力一壯園。

    程遠才剛將車子停妥,垂頭喪氣的踏進玻璃屋內,就聽到櫃台後方傳來童聿喬不太友善的招呼聲。

    “唷呵呵,貴客終于來了,”

    “哼,不知道你發什麽神經,竟然打電話來撂狠話。既然我來了,至少要拿出主人的誠意先幫我煮一杯熱可可。”

    “抱歉,熱可可不賣了。”

    “不賣?爲什麽?”程遠微擡起眉梢疑惑的問。

    “那杯熱可可是那天看見笑容甜蜜的甯曦而得來的靈感,現在美女的笑容不見了,所以不賣了。”

    “哪有人做生意這麽隨性的,說不賣就不賣。”程遠坐回座位,歪著頭看著外面的風景。

    過了好一會兒,他像是恍然大悟般的追問:“等等!你剛剛說什麽?美女的笑容不見了是什麽意思?”若不是童聿喬看過甯曦,怎會知道甯曦是不是還有笑容?大可罵他把甯曦氣跑了。

    童聿喬裝作是說溜嘴一樣,拍了幾下自己的嘴巴。“怎麽搞的!呵呵,你聽錯了,我什麽都沒說,我只說不賣你熱可可。”

    明眼人一看就曉得這小子鐵定知道甯曦的下落,偏偏在這時候吊他胃口。

    程遠心急的走向前,咬牙切齒的,眼神像是可以殺人一般逼近他。“童聿喬,你是不是知道甯曦在哪裏?知道的話就快跟我說!要不然,要不然……”

    程遠一邊說著一邊擺出拳擊架勢,像是決定要和童聿喬決鬥似。

    但童聿喬可不是好欺負的角色,原本在一旁觀看的經理想要出聲警告,話才出口:“不要打……”

    哪知童聿喬已經大手一揮,猛然架開程遠雙手,讓他的身體毫無防備的敞在敵人面前,當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見從自己嘴裏吐出一聲悶哼,接下來便跌坐在地,臉上瞬間失了血色的呼呼喘氣。

    經理看到這已無可挽回的結果,只得幽幽的說:“我剛剛是想叫童聿喬手下留情的。”

    這一拳可不是開玩笑,讓他在地上足足掙紮了好幾分鍾還起不來。

    童聿喬得理不饒人的恥笑著程遠:“你這個每天坐在辦公室裏的弱雞,倒是說說要不然是想要怎樣。”

    “咳咳……你來真的啊你……咳咳……”程遠露出一臉痛苦的樣子。

    “朋友做這麽久還跟你客氣嗎!罷剛那一拳是連同倪逸遠的份一起打的。”

    童聿喬又似乎想起了什麽,再把他拉了起來。“喏,這是替美女打的。”說完又朝他肚子狠揍一拳。

    “……咳咳……有必要出手這麽重嗎……”

    “不打,你是不會清醒的,都有甯曦了還和蔓妮到國外鬼混!你是嫌她害你害得不夠慘是吧,接下來是想退出設計界嗎?”

    “我是去談公事的,我——”

    程遠想要澄清,卻被童聿喬立馬打斷:“傻瓜才信你!蔓妮在你們去法國的這幾天裏,派了私家偵探跟蹤你們,把你們的一舉一動都拍下來,還把你們的親密照片寄給甯曦,就你還被席曼妮耍得團團轉!”

    童聿喬平日都是笑嘻嘻的模樣,程遠看見他這麽生氣,也知道這次是自己不對,所以就不反駁了。

    “蔓妮是什麽樣的個性你還不清楚嗎?她老公在南非鑽石場的生意出了問題,破産了,蔓妮怕影響她珠寶品牌的聲譽,所以才急急和她老公離婚,雖說這次是爲了要拓展生意才回台灣,但最主要還是因爲要避開媒體跟追他們的離婚八卦風波。”

    程遠愣了一下,一臉不可置信,因這和席蔓妮的說法差太多了。

    童聿喬看程遠愣頭愣腦的模樣,就知道倪逸遠是怕程遠再次受到席蔓妮背叛的打擊,所以什麽話都沒跟他說,但他可不這麽想。一想到甯曦剛來這裏時的悲傷樣,讓他決定無論如何都要爲她討回公道。

    “說穿了還不是見你在國際市場上大有發展的空間,能拉擡她的身分地位才回頭來找你,你還真以爲她真的愛你?她不過是想利用你!”

    雖然程遠早已知道席蔓妮不是真心愛他,但聽到童聿喬毫不掩飾的這麽說,仍感到一陣暈眩。“這件事情你怎麽會知道?”

    “我和倪逸遠在世界各地都有生意,一個鑽石場出了這麽大的事大家應該都有所耳聞,就只有你還沈醉在溫柔鄉裏醉生夢死,你是讓女鬼遮眼了!包何況當初談戀愛的人是你,我們在一旁都看得清楚,蔓妮對你是什麽樣的態度大家都了然于心,蔓妮一回國就只找你,完全不和我們聯絡,想也知道其中大有問題,就只有你像個白癡。”

    童聿喬低頭瞄了他一眼,冷冷的說:“以前是,現在還是,一點都沒長進。”

    程遠因爲自己以前對席蔓妮的一味愛戀,完全忽略真實情況而惱怒。

    他氣自己因一時心軟,再次踩入蔓妮設下的陷阱裏,更不能原諒的是,因爲自己的識人不清,讓一個真正深愛自己的女孩承受了這麽大的痛苦。

    不過現在最要緊的還是先找到甯曦,他得好好跟她解釋才行。

    程遠壓著自己被童聿喬揍得疼痛萬分的肚子慢慢起身,對著童聿喬苦苦哀求:“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如果知道甯曦現在在哪裏就跟我說吧……”

    雖然童聿喬已經狠狠教訓過了程遠,但他仍舊覺得氣還沒完全消盡,想要再爲甯曦多討回一點公道,因此決定……給點線索讓他自己去找。

    童聿喬神秘的對他招招手。“呵呵,你過來,我請你吃蛋糕。”

    程遠露出一副“拜托,都什麽時候了還請我吃蛋糕的”的表情。

    童聿喬馬上不耐煩的喊:“快點過來吃我做的巧克力栗子蛋糕!”

    程遠見童聿喬這時候還對他嘻皮笑臉,簡直讓他快抓狂崩潰。“童聿喬!我不要吃蛋糕!如果你知道甯曦在哪裏,拜托你好心告訴我吧!”

    最後童聿喬只好睜大眼睛,擺出凶狠的模樣。“少羅嗦!你想要找到甯曦就先來吃蛋糕。”

    程遠只好萬般無奈的跟著他走。

    童聿喬從冰箱裏搬出一盒長條巧克力栗子蛋糕。“喏,蛋糕在這裏,請你心懷誠意的把蛋糕吃掉。”

    程遠一心想趕快把蛋糕吃完,好讓童聿喬告訴他甯曦的下落,于是急急的把包裝打開來,一口又一口的將蛋糕叉起來吞下肚。

    童聿喬狠狠的敲了一下他的頭大喊:“卡!重來!”

    程遠讓他這一敲,嚇得被塞滿嘴的蛋糕嗆住。這個童聿喬簡直是莫名其妙!

    他本想發作,卻見童聿喬再次把蛋糕盒蓋上,不知在搞什麽花樣,只好按捺住滿腔的怒氣。

    童聿喬用很嚴肅的表情與他對望。“切記,這次請你一定要心懷誠意的把蛋糕吃掉。”

    程遠一臉的不高興,他完全不明白童聿喬說的什麽“心懷誠意”是什麽意思,是要他對蛋糕膜拜,還是要對蛋糕跳舞?

    不過見童聿喬這麽堅持,心想應該是有什麽原因吧,只好悻悻然依照他的要求重來一次。

    當他正要打開盒蓋,卻驚訝的發現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這個包裝盒上的插畫是哪裏來的?我公司的設計師沒跟我回報這個案子。”

    童聿喬像是很滿意程遠終于問對了問題,很是得意的在程遠面前裝成老學者模樣,雙手背在身後來回踱步。

    “呵呵,問題一,包裝上的插畫哪裏來的?這個插畫家的風格這麽難以模仿,這種學不來的畫風當然是插畫家本人畫的。

    “問題二,你公司裏的設計師沒有與插畫家聯絡是事實,因爲是這個插畫家自己找上我,並不是透過你們公司。”

    程遠突然明了了童聿喬在和他打啞謎,但他的直覺告訴自己,只要循線追查下去,一定可以找到甯曦。

    “除了這個包裝以外,這個插畫家還替你們莊園畫了什麽嗎?”

    “呵呵,有。”童聿喬走到櫃子旁,拿出好幾本皮制餐點目錄。

    程遠一本一本將目錄翻開來,仔細端詳畫中人物,他發現這幾本目錄裏的故事是描述一朵雛菊小女孩和咖啡豆男孩所發生的一連串故事。

    插畫中敘述他們一開始被阻在屋外曬太陽的事,還有他們平常在辦公室裏工作的情況;有咖啡男孩失意時,雛菊女孩抱著他哭的情景,另外還有他們手牽手在森林中散步的身影,這些全是他與甯曦共同走過的時光故事。

    看到這些,程遠不禁眼眶泛淚。原來甯曦竟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把這些事情悄悄畫成了插圖。

    程遠難掩激動的問:“這個插畫家現在在這裏嗎?我想見她一面。”

    “呵呵,插畫家就住在後面的民宿裏,我想她等插畫中的咖啡男孩給她一個解釋已等很久了,快去找她吧。”

程遠完全不顧石頭路上青苔濕滑,三步並作兩步,快步走在林間道路上。

    現在雖已是三月天,但樹林裏的寒風仍重重刮著他臉、鑽近他的衣服中;但他卻不以爲意,因爲他心裏燃燒的熱火可以爲他抵擋一切,一顆心急切的只爲了要再見他愛的人一面。

    走近一座嫩黃色的尖塔小屋,他一眼就看見甯曦正坐在外頭的木頭走廊邊,正趴伏在桌前專心作畫。

    程遠像是怕打擾到她似的,走近門廊前方離她約莫十步的距離停下了腳步。

    林間的霧氣濃重,夜露凝結而成的水珠從屋檐滴下,一滴滴啪搭啪搭的落在程遠的外套上,但他卻不願移開腳步,深怕驚動眼前的人,他只是靜默的站在原地看著她作畫。

    她正一筆一筆刻劃著畫中的故事,用水彩渲染出她心目中的童話世界,像是要躲避她眼前殘酷世界似的不停畫著。

    一直以來他並不知道甯曦會畫圖,他知道甯曦平時單純得像是不谙世事一般;但在畫作前,她的心思卻清晰透明得令人驚訝,總能夠解讀畫作背後的含意,但到此時他才明白,唯有擁有插畫天賦的人,才能夠洞悉繪畫者心中的意念。

    而他不僅辜負了她的這番心意,還深深傷害了她,他知道,就算是道歉一百次、一千次,都不足以彌補他對她的傷害虧欠。

    “呼,終于完成了。”甯曦簽下自己的名字後神情放松的擡起頭,沒想到竟看見程遠站自己眼前。

    雖然她每天都會在心裏預想著如果哪一天見到他要大聲罵他、責問他,甚至是用力打他,可當事實擺在眼前,她卻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之前所有想說的話,此刻像是全哽在喉嚨裏,想吞吞不下去,想吐吐不出來。

    兩人像是有千言萬語要說,但一時之間卻不知從何開口,就這樣默默的無語相視。

    最後,甯曦爲了打破這尴尬的沈默,只好假裝像是見到許久未見的朋友一樣隨興的招呼說:“咦!你是在森林裏迷了路嗎?要不要找人來帶你出去?”話一出口,隨即懊惱。什麽森林裏迷路!甯曦,你是白癡嗎?到底在胡言亂語什麽啊!

    沒聽見程遠開口,倒看見了程遠肩上被夜露滴濕了一大片。

    她擔心程遠待在這濕冷的地方,萬一感冒了可不好。“你在這裏站了多久?衣服都濕了。這麽冷的天氣,你這樣會感冒的,我拿條毛巾給你,你先等等。”

    偏偏程遠不想讓她從他眼前離開。他拉住她的手,一把將她圈入懷裏。他激動顫抖的對著甯曦一句又一句的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讓你委屈了。”

    甯曦聽見程遠的道歉,心裏就算有再多氣憤、再多埋怨也消了大半,現在她好想一直這樣沈溺在他的胸膛裏。

    但一想到蔓妮,她還是止不住難受。甯曦想推開他,嘴裏像控制不住的說著與心裏相違的話:“我委不委屈都不關你的事,你走吧,我不想破壞你們這樣郎才女貌的一對。”話雖然逞強的說出口,但眼淚卻很不爭氣的往下直掉。

    她越想掙脫,他就抓得越緊。“什麽他們我們的,這裏只有我和你而已。章甯曦,你沒看到我爲你作的畫嗎?”

    章甯曦終于忍不住嚎啕大哭。“我算什麽?我只不過是個名不見經傳的插畫家,我沒有像你和蔓妮一樣的夢想和遠景,我只想過平凡的生活,所以什麽都沒有辦法幫你。但蔓妮不同,她可以幫你實現你的夢想,你們可以飛到很遠的地方去,而我卻只能留在這裏。”

    他緊緊摟著她,直到現在他才明白原來甯曦對自己竟是如此沒有自信。他和席蔓妮的談話和一舉一動,竟對她産生這麽大的影響。

    她輕拍她的頭,試著安慰她:“我哪裏都不想去,我只想和你一起生活,更何況,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像我這種走到哪裏都可以發光發熱的人,哪還需要誰來幫我?我自己就可以實現夢想。”

    甯曦聽了他的話,終于止住了哭,帶著濃濃的鼻音抽噎的問:“真的嗎?”

    “真的!不過現在倒是有一件事需要有人來幫我實現才行。”

    “什麽?”

    “我希望拇指姑娘能夠答應我,以後都不要再離開我的井底。”

    “哼,誰說我要當拇指姑娘了。”甯曦有點害羞的嗔道。“你快點進屋把身體擦幹吧,裏面有暖氣,把衣服稍微烘一下,等一下著涼就不好了。”

    程遠進到屋裏,便將身上的衣服脫了放在一旁烘幹,那略顯消瘦卻結實的身材在甯曦面前展露無遺。

    雖是自己要程遠把衣服脫下烘幹的,但從沒見過男人**的他,第一次看到男人的胴體,卻是雙頰微紅、手足無措得不知道要將眼睛望向哪裏。

    程遠像是沒看見她的模樣,一骨碌就往被窩裏鑽去。

    甯曦見狀,大聲警告程遠:“餵!誰准你鑽進我被子裏去的,你快點出來啦!你這個討厭鬼。”她見他這樣隨意鑽到自己的床裏,又羞又氣的對著他大叫。

    “甯曦,我好冷好冷喔,剛剛站在門廊下,衣服濕答答的貼在身上,冷風又咻咻咻吹個不停。都不知道在那裏站了多久,頭冷得有點痛了。拜托嘛,衣服幹了我就出來啦,就暫時讓我待在這裏嘛。”

    程遠學著電影史瑞克裏的靴貓,睜大眼睛楚楚可憐的凝望著甯曦,想以此博取同情。

    甯曦雖然一臉無奈的瞪著他,但看著他一臉無辜的模樣,嘴角就止不住笑弧。“啧!懊拿你怎麽辦才好?怎麽會遇見像你這麽耍賴的人。就一下下喔,衣服幹了就給我出來。”

    程遠見她妥協了,便更進一步的掀開被子一角,拍了拍床上,示意她也過來躺著。

    “餵,你是得寸進尺哦?”

    “主人都還站在外頭呢,只有我一個人躺著也太不好意思了,所以想邀請你一起。”

    “不要!”

    “唉,你放心,我現在也只是想摟著你,把之前錯過的份補回來。如果我騙你,就讓童聿喬把我揍扁吧。好嘛好嘛,你就讓我完成心願嘛。”

    看他一臉調皮的模樣,再加上苦苦哀求的話語,甯曦也就不再堅持的和程遠一同躺臥在被窩當中。

    “我真不敢相信,我差點就失去你了!”程遠深情的凝視她,輕輕撫摸她的臉,而後還不夠似的又將她緊緊攬入懷中。

    “當我回到藝廊,怎麽找都找不到你的時候真的急壞了。倪逸遠又直說不知道你去了哪裏,逼得我幾乎要絕望。我反省了一下自己,從來好像就只有你關心我,我卻沒有好好用心了解過你,直到失去了你才發現,你對我已經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一切似乎都太遲了,我不斷的問自己:“你到底有沒有良心?你怎麽可以這麽自私?””程遠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以後再不要像這樣一聲不響的離開好嗎?”

    甯曦沒想到自己在程遠心目中已占有這麽重要的地位,聽見他這番告白,有些感動,不自覺的眼眶竟有些濕潤。她微微點頭。“嗯,以後我不會再這樣一聲不響離開你身邊了。那時看到你對蔓妮的求婚照時,真以爲你要和蔓妮結婚,只覺得心碎了一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所以才想一個人好好的想想,但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該往哪裏去,最後只好躲在這個由我一手創造的童話園地,不想再與外界接觸。直到那天看到雜志上刊出你的畫作,那時我才認真的在想,是不是真的誤會你了。”

    程遠不明白的問:“你是說你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事實的真相是什麽?”

    甯曦疑惑的問:“什麽事實的真相?”

    程遠後來才知道,原來童聿喬和倪逸遠雖然都已經知道了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但兩人都以爲對方會向甯曦解釋,最後卻是誰也沒有開口解釋這件事情。

    程遠就這樣讓一個寡言少語的倪逸遠,及總是嘻皮笑臉的童聿喬給狠擺了一道,害得他和甯曦繞了這麽大一圈才能夠見上面,要不是他辦了這場畫展,還不知道要被甯曦誤會到什麽時候!

    程遠很不是滋味的在心裏暗自發誓,那兩個家夥日後就不要讓他抓到把柄,否則他一定要將他們狠狠修理一番。

    程遠只好遊說起席蔓妮離婚的原因,以及她如何用心機將他騙至法國,再安排求婚等等,從頭至尾跟甯曦說了個仔細。

    甯曦聽了,簡直到了瞠目結舌的地步。她實在無法想象爲何有人可以爲了一己之私這樣利用別人的真心誠意,並將一個人的真心如此踐踏。

    但她想了想,只跟程遠說:“我想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吧,就像蔓妮外表上光鮮亮麗,但內心卻十分孤單,又對自己非常沒有自信,才會這樣拚命想要抓住對自己好的人和事。”

    程遠疼惜她竟然能夠對一個曾經害他墜入萬丈深淵的人如此仁慈,便將她摟得更緊。“你還同情她呢,你應該看看當時我被迫成爲求婚者的樣子,真的是氣得想把巴黎鐵塔給推倒,我們兩個真是被她害慘了。”

    甯曦咯咯笑了起來。“那不就像哥吉拉推倒東京鐵塔一樣。”

    程遠好是佩服甯曦的好脾氣,不但選擇原諒蔓妮,且還能開玩笑,也不想想自己被這件事情折磨得瘦了好大一圈。

    甯曦若有所思的說著:“經過了這次事情的教訓,或許過程中有苦、有悲,但似乎讓我的內心充實不少。也正因爲經曆了這些事情,所以你看,我又重拾了畫筆,能夠再畫了,你不也一樣嗎?”

    程遠思考了一下甯曦所說的話,也有所感歎的說:“或許是吧,有些事情似乎只要正面去迎擊,反而比逃避更容易獲得解決。過去我一直在意而不願意去面對的事情,竟然因席蔓妮這次回國對我大耍手段,才逼得我不得不去正視,走過這一遭,不僅得到一份真摯的愛情,而且還能夠重拾繪畫的樂趣,也算是因禍得福。”

    或許甯曦說得對,最是可惡的人才是最可憐之人,席蔓妮總是用盡心機,希望所有的事情都能盡如她意,如果她不要這麽貪心,老是羨慕自己沒有的東西,如果人與人之間可以用真誠的心來對待,何以會面臨到衆叛親離的結果?

    程遠輕輕的摟著慢慢睡去的她,想著她一定是被這些事情折騰得累壞了,當知道了自己還能夠擁有幸福,便放下心來沈沈睡去。

    看著懷裏這個做什麽都比別人慢半拍、甯願爲自己所愛的人得到幸福,卻讓自己傷得遍體鱗傷的女孩,他發誓這輩子一定要好好保護她、深愛她,絕不會再辜負她的心意。

    這個看似平靜無瀾的小小幸福,是他們走過了這麽多波折與眼淚才換來的。這一夜,兩人情深缱绻,只希望明日的黎明能晚一些到來,讓甯靜的黑夜與閃爍的星子伴隨他們身旁,讓他們能夠好好享受這得來不易的溫柔暖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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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2 00:49:48
【第十章】

    甯曦又回到了藝廊幫倪逸遠打理簡單的事務。

    雖然程遠一直想說服甯曦到設計公司和他一起工作,一方面希望能有較多的時間相處,一方面也可以就近看管,深怕她又一溜煙跑了。

    但甯曦覺得在藝廊工作可以看到各式各樣的作品,而且這裏的工作比較輕松,時間也很彈性,倪逸遠還會時常帶來童聿喬做的巧克力蛋糕給她,她覺得這樣的工作環境對她來說真是再好不過。

    最後,程遠還是拗不過甯曦的堅持,就算心裏有萬般無奈和不情願,但只要甯曦開心,他還是會順著她的心意去做。

    除了藝廊的工作之外,閑暇之余她仍會做插畫的工作,目前在她複出後第一個接下的案子,就是巧克力莊園一整年度的宣傳計劃,爲了這個案子,甯曦假日時總往莊園裏跑,與經理緊鑼密鼓的進行討論。

    由于甯曦的畫風自然柔美,之前就有不少公司看過她的作品,不少人得知她接下巧克力莊園的案子後,也希望設計公司能夠替他們向甯曦商求爲他們制作設計對象,所以現在程遠也開始身兼甯曦的經紀人,開始爲她接小型的設計案。

    程遠偶爾想起那段與她失去聯絡的日子,仍會感覺心驚膽顫。

    他曾經檢討過自己,之所以會經曆這麽波折,除了一連串的誤會之外,另外應是因對甯曦的身分一無所知,爲了避免日後她心血來潮時大玩失蹤記,程遠硬是要甯曦將她的資料詳細做成記錄,所謂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就算甯曦溜得再遠,他相信最後她還是會回到家裏,所以他決心到甯曦家中拜訪。

    此刻程遠正捏著甯曦給他的住址,愣愣地站在一道大門之前,他開始懷疑起自己是不是走錯了地方。

    一眼望去,眼前這堵橫跨兩條街的圍牆後面至少有百坪以上,程遠想起甯曦曾說自己是一只井底之蛙,他還傻愣愣的回應說要爲她蓋一座井底樂園,現在一看,才覺得自己才是那只井底之蛙。

    更讓他覺得自己確實是井底之蛙的是,大門上懸挂著“佳逸閑居”四字的門區。

    半小時之後,倪逸遠在他的催促下和他一起站在這棟屋宅前。倪逸遠看了半晌,緩緩點起一根煙,沈默了好一陣才開口:“程遠,你知道這是誰家嗎?”

    程遠盡量不顯露自己因爲過于緊張而略爲發抖的聲音,刻意壓低音調說:“知道。這裏是叱咤藝壇收藏家章天霸的住所。“佳逸”一來是爲了緩和自己太霸氣的名字,不希望有人一聽就被嚇跑;二來是爲了不再讓人因爲他過去年輕時蠻橫的行事風格而嚇昏,所以特地爲自己取的別名。”

    倪逸遠接著補充:“後來雖然他已改去過去霸道的處事風格,大家也稱他佳逸兄,但章天霸曾爲了在蘇富比搶奪一件曠世鉅作,不惜在拍賣場外對各個搶標的收藏家‘威脅’的傳奇故事,到現在都還有人拿來當作茶余飯後的話題。”

    “程遠,我問你,你跟甯曦有沒有……”

    “沒有。”

    “那你有沒有打算要娶她?”

    “有。”

    “那我想你應該可以留下一手一腳。”

    倪逸遠隨後又在門口抽了好幾根煙,只爲了陪程遠做好與“佳逸兄”見面的心理准備。

    “你是我寶貝女兒的男朋友?”

    程遠冷汗涔涔的看著眼前臉色凝重的男人,在得知甯曦的父親是赫赫有名的章天霸之前,根據甯曦的形容,他是個年過六十、待人和藹、處事明理的父親,但這似乎與他看到的大不相同。

    那炯炯雙眼似乎有很強的穿透力,他還沒開口,似乎就要將他一眼射穿,說話時那不愠不火、铿锵有力的語調,就算是話語中不帶任何威脅字眼,卻能讓程遠完全感受到自己的脖子像是被掐住。

    程遠爲表示自己的堅定與誠意,即便心裏緊張無比,但眼神仍是定定的看著章天霸回答:“是的,伯父,我是甯曦的男朋友。”

    “你知道我是誰嗎?”章天霸威而不怒的聲音,讓在場的兩人寒毛直堅。

    程遠強壓住心中的退卻回答:“伯……伯父,我知道。您是藝術界裏數一數二的收藏家,我想不會有人不認得您。”

    “我已經從我寶貝女兒那裏聽說了你們的事情,你以爲你這樣欺負我的女兒,我會放過你嗎?嗯?你這個臭小子!”

    程遠咽了下口水,恍惚之間似乎看見人間跑馬燈從眼前走過。

    倪逸遠看程遠有些招架不住,趕緊出來打圓場:“佳逸兄,別動怒,這是他們兩個年輕人之間的事情,我想程遠雖然在和甯曦交往前沒先來問候您,這的確是他不對,不過我想最重要的是,程遠是很有心想要照顧甯曦,所以今天才會專程來這裏拜訪您。”

    “我正在教訓這個臭小子,你又是誰?竟敢跳出來插嘴!”章天霸狠狠的往倪逸遠那方瞪去一眼。

    倪逸遠心頭一陣震顫,卻沒有被章天霸凶狠的口吻威嚇住,仍維持著神情自若的姿態回答:“真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紹,我是藝廊老板倪逸遠,曾經和佳逸兄在‘秘塔菲卡’中有過幾次買賣往來的經驗。”

    章天霸聽他這麽一說,臉色陡然驟變,“秘塔菲卡”是國際知名的藝術交易中心,許多國外知名收藏家都會在那裏進行藝術品監識與搜尋的工作;但這並不是一個正式的交易場所,偶爾會有一些非台面上的昂貴作品在這裏進行買賣,像他就曾在那裏收藏過一些在博物館裏失竊的畫作。

    但也正因爲如此,所以能夠在“秘塔菲卡”中進行交易的收藏家都必須經過非常嚴密的審核,如在財源上或名氣上沒有相當雄厚的實力,是不可能在交易名單上的。

    對于藝術品經營市場相當具有手腕的倪逸遠,曾經與章天霸在“秘塔菲卡”有過一兩次生意上的往來,每次的金額都不算小,所以他相信章天霸對于“秘塔菲卡”的印象應該很是深刻,更別說這個叱咤藝術商界的章天霸還曾經在他眼下吃過閉門羹。

    “我知道您是個愛才惜才的人,而您眼前所見的這個臭小子,他可是您當初對我千求萬請,希望將他所畫的CYl-CY4畫作賣給您的那個畫家。”

    章天霸聽見倪逸遠這麽一說,顯現一臉吃驚的神色,這麽年輕的畫家,作品竟能夠在“秘塔菲卡”露臉,這無非等于已受到世界收藏家的肯定,沒想到自己看上的畫家竟就是眼前這個臭小子。

    章天霸的臉色逐漸和緩下來,像是突然能夠理解爲什麽女兒會愛上這個臭小子。“咳,怎麽不早點說。”

    倪逸遠眼看章天霸在聽見自己十分欣賞卻得不到的作品畫家,竟是他女兒看上的對象——也就是有可能成爲他未來的女婿;態度已從剛剛的殺氣騰騰改爲欣賞有加,倪逸遠眼看機不可失,便乘勝追擊的極力說服。

    “所以伯父您看,所謂虎父無犬女,甯曦識人才華的眼光上就和您一樣,總能慧眼識英雄,雖然程遠的外表就像時下的年輕人一樣,確實像個臭小子;但是最懂得監賞的您,相信在看過這一個月的各大藝術雜志後,一定可以看出他對甯曦的用心,而且您再想想看,如果您讓甯曦嫁給了程遠,您不僅多了一個能夠愛您女兒的好女婿,而且CYl-CY4的作品,說不定就可以毫無條件的擺在您家大廳裏。”

    章天霸原本一臉嚴肅,聽倪逸遠這麽一說,才逐漸展開笑顔。

    依他在藝術市場經營多年的經驗,直覺告訴他這一系列畫作肯定十分有收藏價值,未來也有很大的增值空間,雖然過去已使出威脅利誘手段想讓對方賣出這系列畫作,但畫家就是不肯割愛,直到現在那些畫作已是喊到千萬,真沒想到那畫家現在就站在眼前,而且還是寶貝女兒看上的男人。

    章天霸愛才、惜才之心大起,他相信能夠畫出那麽深沈、濃烈情感畫作的人,必定會是個懂得愛的人。


一轉剛剛想要將他大卸八塊的心情,章天霸開始替兩人沏茶。“小曦,別躲著了,爸爸不會捏死他,你出來吧。”

    “爸——”甯曦知道程遠要來,深怕爸爸會對他出手,所以他們一進門時就已躲在裏邊,想著如果苗頭一不對,自己得趕快使出撒嬌功夫才行,沒想到爸爸一直都知道自己躲在這裏。

    “真是女大不中留。想當初就不應該答應你,讓你出去做什麽‘修行’,才出去半年就給我帶了個女婿回來。”章天霸有點不甘願自己捧在手心呵疼的乖女兒,現在竟就要被一個男人給拐跑。

    “爸——”甯曦聽爸爸這麽坦白的說出她心裏的想望,臉已紅了大片。

    程遠聽見甯曦的爸爸這麽一說,知道他已經首肯自己與甯曦交往,便不再害怕的大聲說:“伯父,請您不要擔心,雖然我之前做過一些讓甯曦傷心的事情,但經過了這番風風雨雨,我已經真正了解我的生命裏不能沒有甯曦,日後我一定會好好呵護她、保護她,不會再讓她受到一丁點委屈,我也會讓她自由自在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會成爲她最強而有力的後盾。”

    章天霸聽了程遠信心滿滿的保證,心有所感的點頭稱許。女兒果然沒有挑錯對象。

    “嗯,有你這番話我就放心了。”章天霸滿意的爲這個未來的女婿斟上一杯茶。“這樣很好,那我就答應你和我女兒的婚事了。”

    啊?婚事?程遠心裏納悶的想著,他今天不是來和甯曦的父親談是否同意他們兩人交往的事嗎?

    倪逸遠在桌底下狠狠的踩了程遠一腳,不理會程遠痛得扭曲的表情,馬上接過他的話:“婚事是一定要辦的,不過時間還是讓他們小兩口決定吧,而且說不定甯曦還一心期待程遠會給她一個什麽求婚驚喜呢!”

    章天霸像是恍然大悟似的拍了一下手。“啊,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抱歉啊,乖女兒,我這樣沒有破壞你期待的心情吧?”

    “哎唷!爸爸,你在胡說什麽啊。”甯曦羞赧的低下頭,瞬時間臉紅到耳根子去了,但開心飛揚的聲調卻掩不住愉悅的心情。

    程遠與倪逸遠留下來和甯曦的家人一起吃了頓飯,大家終于打破了一開始的芥蒂和隔閡,就像是一家人一樣暢談起章天霸最愛的藝術界動向-章天霸更是將過去在商場競爭的豐功偉業自我褒揚了一番。

    一頓飯下來,大家算是相談甚歡,尤其在章天霸知道程遠是一個實力雄厚的藝術天才後,便將他視爲絕佳准女婿,一整個晚上對他又是稱贊又是提醒,要他好好對待女兒,一直至午夜時分,程遠終于像是曆經了生死一瞬間後回到現實之中。

    程遠一想起那天見面的情景,真的覺得自己仿佛要被章天霸的眼神給大卸八塊,那過程就像是坐雲霄飛車一樣高低起伏,讓他至今一想起仍是冷汗直流。

    沒想到最後竟是自己的畫作替自己解了圍,並且讓甯曦的父親“勉強”同意他娶他女兒,雖然一開始程遠只是想去確認甯曦的住所,順便拜訪一下她的父母,並沒有去提親的意思。

    但打從那一天起,程遠便不時想象著每天一早起床就能看見甯曦熟睡的小臉,他就可以輕輕摸著她的臉龐,親吻她紅潤的嘴唇,然後再爲她准備香氣十足的早餐和煮一杯香醇的咖啡後,呵她的癢讓她笑著起床……那心情就歡愉得像是飄浮在暖陽中的雲裏。

    “程遠,你在笑什麽啊?看起來好詭異。”甯曦端著咖啡走來,遠遠的就看見程遠在辦公桌前傻笑。

    自從甯曦回到藝廊工作以後,程遠幾乎天天在藝廊出入,倪逸遠爲了他經常帶著工作來到藝廊,還特地幫他買了一張辦公桌,爲此,倪逸遠還開玩笑的抱怨,以前讓他來幫個忙都不肯,沒想到現在想趕走他更難。

    程遠從自己的白日夢裏趕緊回神,“沒什麽,只是我看你工作辛苦,所以想要帶你去巧克力莊園走走,放松一下心情。”

    “噗!我才剛回到藝廊沒多久,哪有人這麽快就想著要休假的啊。”

    “可……可是,我就覺得你應該要休假啊。而……而且那個……就是……啊!就是之前照顧你的那個經理也說很想你。你看你從上次離開後就沒有跟她聯絡,她很擔心你。”程遠像是心裏擱著什麽事情似的,說起話來結結巴巴。

    甯曦只當他是做完白日夢剛醒,不去理會他在這裏打擾她工作。

    “嗯,這麽說倒也是,那個經理對我真的很好,沒跟她聯絡真的會讓她很擔心,那我等一下打個電話給她好了。”甯曦一邊說著,一邊把手上剛泡好的茶放到程遠桌上。

    程遠三番兩次被甯曦打了回票,滿臉焦急又煩惱,想著還有什麽借口可以將她帶出門。

    這讓在一旁看不下去的倪逸遠忍不住的開口:“你去吧甯曦,反正今天你已花了一個早上處理事情,難得今天天氣不錯,下午就和程遠出去走走吧。”

    程遠聽到倪逸遠出來幫腔,給了他一記感激的眼神。“走嘛,你老板都這麽說了。”

    章甯曦拗不過兩人的左右夾攻,只得答應程遠下午休假外出。

    下午一到,程遠便迫不及待的催促甯曦趕緊收拾東西出門,甯曦讓他吵得顧不得工作還沒做完,便放下工作隨著程遠前去巧克力莊園。

    兩人一到莊園,甯曦便開心的往玻璃小屋衝去,想要趕快找到之前一直都很照顧她的經理,和她聊聊最近的情況。

    但她喊了幾聲之後,卻沒聽見任何人回應,正當甯曦感到疑惑,想要回頭問程遠是怎麽一回事時,卻也不見程遠的蹤影,這時她的手機卻傳來了簡訊,是程遠要她到之前住的那間小木屋去等他。

    甯曦笑了一笑,不知道他又想到了什麽頑皮點子想跟她玩。

    她沿著童話小路一直往前走,這裏的每個角落妝點著她筆下的小筆事,隨著被點亮的小燈突然鮮明了起來。

    不過,她發現這次與之前不太一樣,相較于之前的景色是主題式的,這次卻像是譜成了一段流暢的樂曲,每個主題之間都有著點綴式裝飾或燈光,將它們一一串連起來,樹叢後方,都有一位誠摯邀請各位來此參加這場夜晚童話宴會的主人,閃閃的燈火就像是盛情款待著大家趕緊入席,這完美的氛圍已完成了甯曦心中所想的童話世界。

    她緩緩走到了小木屋前,心中開始期待著木門的後面,不知道程遠的葫蘆裏賣著什麽藥。甯曦抱著緊張的心情輕輕推開了大門。

    一進屋,只見眼前一片雪白,空氣中充滿了油畫顔料的味道,頓時她明白了她眼前所看到的景象是程遠最大的一幅油畫作品。

    她走向木屋正中處環顧整個房間,發現到白色牆上有一條小小的細線,細線其實是用各種顔色線條一筆一筆繪制而成;這條細線雖然環繞整個房間,但最後並未完成一個完整的圓,在結尾處一道弧線讓起點與終點處畫成了一個小小的交錯,形成了兩道完美的弧線。

    她內心激動的笑著哭了,這是程遠要對她訴說的綿綿情話,裏頭編織了他們的愛情與美夢,就這樣溫柔而靜谧的將她擁入懷裏,這是一個已開始卻不結束的永恒,這是屬于他們兩人的作品。

    她眼角滑下了兩道淚水,嘴角卻笑得燦爛,止不住全身激動的顫抖,甯曦忽然了亮的大喊了一聲:“我願意!”

    這時屋外同時爆出了一陣歡呼。程遠推開門衝了進來,她都還沒來得及看清他的臉,他便將她一把抱住,欣喜若狂的大喊:“你願意!這是真的嗎?你說你願意?!”

    “是的,我說了我願意。”甯曦溫柔的輕輕將頭靠在他肩上。

    程遠感覺自己正蕩漾在愛情海上,甯曦的一句“我願意”像是航行中輕拂而來的海風,是那麽的輕柔和緩的撫在心弦上,又密密的將他包攏于天地之中,程遠緊緊的將她擁入懷裏,只希望這一刻能夠直到、水遠。

    “我該拿你怎麽辦才好?這世界上唯有你,唯有你可以這麽了解我的心思,從一開始你到藝廊裏來,只有你讀懂了我每一幅畫中的意涵,你不只讓我從過去的枷鎖裏得到解放,還願意與我在未來的每一天相隨相伴,我好開心!謝謝你看到了我。”

    甯曦落了淚,他又何嘗不是也看見了她?正因爲能夠理解,所以才能夠讓她將幻想世界的一切化爲真實,否則至今她的夢也僅是紙上作業。

當他們還沈醉在兩人世界時,童聿喬與經理捧了一個大大的巧克力蛋糕從外面走進來,倪逸遠也隨之在後笑看著甜蜜的這一刻。

    經理一個箭步向前,哭濕了眼,像是疼愛妹妹一般拍拍甯曦的頭說:“太好了,甯曦,你等待的幸福終于來了。”

    甯曦抹去臉上的淚,又哭又笑的點點頭,然後悄悄瞄了童聿喬一眼,說:“姐姐,別擔心,你的幸福也很快就會到來。”兩人相視而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雖然那一天是兩人的求婚日,但他們就是想要將幸福分享給好友們,于是大夥留在木屋裏分吃著童聿喬爲他們特制的訂婚蛋糕,童聿喬又搬來了一整箱香槟,伴隨著輕快的音樂,遊說著程遠在大學時期的糗事,也談著程遠第一次見嶽父時的窘境,不知不覺間一行人笑鬧到天亮。

    天光微亮,又是一天的開始,清晨森林裏的風透著涼意,但甯曦此時此刻正依偎在程遠的懷裏,她知道他會爲她擋去所有刺骨的寒風,她隨著程遠說話、大笑、呢喃時身體肌肉的節奏而起伏,聽著他的心跳聲而心安。

    雖然這一刻的幸福是他們克服了重重困難才能夠有這刻得來不易的甯靜,但從一次次的波折當中,他們也明確了解,程遠不能沒有她,她也不能沒有程遠;正因爲兩人的堅持與認定,才能夠走到幸福之地。這寬厚的胸膛在未來仍會爲她遮風、給她溫暖與支持;而她也願意無條件付出,當她來到藝廊看到那一幅畫開始,就已讓他給征服了,誰叫她就是能夠讀懂得他呢?

    “甯曦,你不要做那些粗重工作啦,等一下我來就好了。”

    “甯曦,你……你不要拿鐵錘,那個牆面等一下我來釘就好了。”

    “甯曦,你不要碰桌上的剪刀!”

    “欸欸欸……甯曦,你不要爬上去調燈。倪逸遠你是跑哪去了!還不快來幫忙!”

    甯曦圍著圍裙,紮起了頭巾,本想著要來幫忙這次畫展的開幕式,卻被程遠叫到一邊去,乖乖坐好不准亂動。

    “程遠,你太誇張羅!我不幫你准備好剪刀,那你開幕式剪彩是要拿什麽剪?”

    倪逸遠悠哉悠哉的從外頭走了進來,看到小兩口一個忙得滿頭大汗,一個嘟著嘴坐在牆邊,肯定又是爲工作的事情吵架了。

    “只是展覽而已,不需要什麽剪彩,所以你別再盯著那把剪刀看了,更何況程遠也是爲了你好,雖然你現在肚子還不明顯,但我們都知道你已經懷孕了,還是安分一點比較妥,如果你出了什麽問題,他第一個殺的就是我,因此我也建議你在旁邊乖乖坐好。”倪逸遠知道程遠擔心她,只好扮一次壞人,出言制止這個靜不下來的孕婦。

    “厚——難得這次是程遠宣布複出之後的正式展覽,我也想要幫忙啊。”甯曦雖然知道倪逸遠是爲她著想,但上次的展覽她已經錯過了,這次怎麽能夠眼見老公要開展覽,當老婆的卻只能坐在旁邊納涼,這怎麽可以!

    “你不幫忙就是最大的幫忙了。”倪逸遠一邊說,一邊將放置在地上的畫作一一挂上,並且仔細調整好畫作角度。

    甯曦撒嬌的喊著:“拜托嘛!好歹讓我做點什麽——”

    程遠用充滿殺氣的眼神看著倪逸遠,警告他不准讓甯曦做任何危險的工作。

    倪逸遠只好歎了一口氣說:“那好吧,我想工作了這麽久,程遠一定是渴了,你去幫他煮一杯咖啡,慰勞他一下吧。”

    甯曦聽到有機會可以幫程遠做點什麽,精神抖擻的喊了一聲“遵命”,蹦蹦跳跳的跑去咖啡吧煮起了咖啡。

    “倪——遠——逸,跟你兄弟一場,你竟然這樣陷害我。”程遠用著幾近是唇語的方式對倪逸遠哀號,他明明知道甯曦煮的咖啡根本無法入口。

    “彼此,彼此。”倪逸遠也不遑多讓的回複他。

    開幕式當天,由于程遠早已對外宣布這次展覽是他正式複出的重要展出,藝評家與藝文記者都收到了消息,而且據說連收藏界中的鐵腕章天霸都現身,可見這位畫家未來的發展必是不可限量,各家記者一早就將藝廊大廳擠得水泄不通,無非就是希望能作第一線采訪。

    記者手上的資料說明這次程遠畫展主題是“知”,每一幅畫都記錄著畫家程遠複出前的心路曆程,畫中包含了與他愛妻之間發生過的點點滴滴,爲了感謝現在正懷孕的愛妻爲他付出的愛與包容,程遠特地藉由這次展覽訴說自己對她的深情與不變。

    每一位記者聽聞程遠爲了愛妻特地辦這場畫展的過程都動容不已,但他們對其中曲折的故事更感好奇。

    程遠怕記者有所疑問,因此願意在展覽期間爲大家做詳盡解釋,但爲了顧及甯曦的隱私與安全,因此並未讓她現身曝光,只能讓扛著攝影器材的記者們鍛羽而歸。

    展覽發表會後,一名年輕記者不甘心只聽到精采的故事,卻沒見到女主角,心想,這樣無論是對自己或對讀者都過意不去。

    他的直覺告訴他,這麽盛大的開幕儀式中,程遠最親愛的妻子不可能不在現場,因此他待人潮散去之後仍留在藝廊附近。

    他決定無論如何都要拍到他們的影像不可。

    他蹑手蹑腳的走到屋後,終于皇天不負苦心人的找到了他們的身影。

    他本不想偷偷摸摸,正考慮著要如何上前去自我介紹,卻一直猶豫不決的不敢現身,只能像是偷窺似的在樹叢後方探頭探腦,在這樣騎虎難下的狀態下,他只好不動聲色的繼續待在樹叢後聽著他們的對話。

    在漫天月光的夜裏,只見程遠靜臥躺椅上,身上則趴伏了一個嬌小俏麗的女人。他猜想應該就是他的妻子。

    只聽見程遠充滿寵溺愛憐的對她妻子說:“今天你應該累壞了吧!我去叫倪逸遠讓你明天放個假。”聽得出來他話語中充滿了不舍和憐惜。

    “不要,我明天還要來,後天還要來,大後天也要來,我要一直待到展覽的最後一天。”

    程遠摸著妻子的肚子,滿是不情願的說:“這樣會把你和寶寶累壞的。”

    “才不會呢,我要每天都跟寶寶一起來看爸爸爲我們畫的愛,我要天天都跟他說我們兩個人的故事,也要告訴他,他的爸爸有多麽愛他。”

    “傻瓜,那我叫倪逸遠明天就把畫展結束,然後把畫作搬回家裏讓你慢慢欣賞。”

    他的妻子聽了,則是撒嬌的說:“不准,你的畫是值得大家欣賞的。你的才華你的熱情,一定要讓大家知道,而我,當然也願意繼續成爲你靈感的泉源。”

    “那你呢?你會怪我不讓你出面參與,也不幫你的創作宣傳嗎?”

    就聽他妻子駁斥道:“你怎麽會這麽想呢?我知道你想讓我保有一片純真的生活,不想這些煩雜的聲音擾亂了我的創作,我好感謝你爲我做的這些。”

    年輕記者看見他們正安靜的徜徉在這一片夜色之中,兩人雖不再說話,但笑聲卻像天上繁星一樣,在這靜谧的夜裏綻放著美麗。幸福洋溢的心思彌漫在兩人之間,讓他不禁揚起了一抹微笑。

    記者收起手上的相機,明白了程遠的用心。

    他一心想要保護他的妻子,因爲知道自己的名氣或許會破壞他們原本單純的生活,透過媒體讓自己更出名不難,但如果影響到她的生活,並非程遠所樂見,所以才不願意讓他的妻子成爲鎂光燈下的焦點,這一切都是出于對對方的愛,才能如此深謀遠慮,顧及彼此。

    記者被他們的對話所感動。兩人能夠這樣相知相惜,也難怪了程遠的作品會讓各藝評家評論爲難得一見,是具有豐厚、深情卻又內斂的好作品。原來導因于程遠身邊有了一位他創作的缪思女神。

    記者趁著月光撒下的朦胧間,在腦海裏悄悄的按下了快門,一瞬間凝結了他們未語卻顯得愛戀與深情。他知道這張照片他會永遠深藏在自己的記憶裏,不會公開。

    他願意成爲一個旁觀者,僅爲他們記錄下這一刻兩人因爲相知相惜而永不磨滅的愛意與情深。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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