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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棠霜]愛呀,真麻煩(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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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5 11:19:0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袁茹茹渾身冰冷的站在墓前,低著頭不敢看嵌有學姊飛揚笑靨照片的墓碑,也不敢看向站在墓前的人群,汗濕的手只能緊緊的抓著紀康揚的大掌,身軀也緊緊的挨著他。

    雖然強拉她來這裡的始作俑者是他,但此刻她唯一能俱靠的也只有他。

    她認出那些人裡頭,有學姊的爸爸、媽媽,還有與自己同年的弟弟。

    一見到學姊的弟弟在場,她就一陣莫名膽怯。

    她永遠忘不了,他曾在告別式那天,為他死去的姊姊疾言厲色的痛罵她。當時他的每一句話,都刺進她的良心深處,幾乎罵得她當場崩潰。

    雙方久未見面,加上心結深重,因此產生一陣窒人的尷尬。

    學姊的父親突然咳了一聲,嚇了袁茹茹一大跳。

    「咳……呃……茹茹嗎?」他生疏的問。

    「是……」袁茹茹飛快抬頭應答,才發現學姊的父母比她印象中老了很多。而當年斥責得她無言以對的學姊弟弟,也變得穩重而成熟,看她的眼神,不再帶有激烈的仇視,反而帶有一些些的歉意……歉意?

    「你……很久沒來看映貞了吧?你要不要給她上個香?」學姊的父親和善的問道。

    學姊的母親很快的點了香,分了幾枝遞到她面前。

    她瞪著伸到眼前來的三灶香,心頭一片震撼。

    他們……他們一直認為是她害死學姊的,從以前就表明不願看見她來為學姊上香的,怎麼今天的態度完全變了?

    袁茹茹不敢接過香,遲疑的回頭望向紀康揚。

    紀康揚見她還呆愣著,便主動接過香,還另外要求了三枝,表示自己也想上香致意。

    「拿著吧,跟你學姊講講話。」紀康揚微笑的看著她,將香塞入她的手中。

    「我……可以嗎?」她不穩的問道,又驚又快的看著學姊的弟弟。當年,最不諒解她的,就是他。

    「我姊姊生前很喜歡你,你就給她上個香,跟我姊姊好好聊一聊。」他比了一個請上香的動作。

    此時,她才相信,在這麼多年之後,她終於可以來祭拜學姊了。

    袁茹茹激動得熱淚盈眶,眼睛不斷的眨動。

    她感激的向學姊家人行了一個禮,接著站到墓前,看著黑白相片,然後哭著閉上眼,舉香默禱了好久、好久。

    紀康揚一直站在她身邊陪著她,直到她對著基行完禮,插上香,他才跟著行禮。

    「柳伯父、柳伯母,謝謝你們讓我來看學姊,對不起……對不起……」袁茹茹說著、說著,突然就跪了下去。

    「茹茹,你不要跪了,映貞的死,不是你的錯。當年,你也只是個孩子,我們卻都自私的將映貞自殺的過錯全推到你身上,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們才對。」學姊的母親上前欲扶起她。

    「不,當年我要是早點明白學姊的心事,就不會做出那麼多傷害學姊的事情,都是我不好,才讓學姊想不開……」她哭著跪在地上不肯起來。

    學姊的父親也過來拉起她。

    「孩子,起來吧。錯最多的是我們才對,我們是映真的父母、親人,卻因為無法接受她的痛,而故意忽略她的異狀,所以才造成她跳樓自殺的憾事。真要追究起來,我們一家人,才是害死映貞最大的兇手。」

    「什麼?」什麼病?什麼異狀?袁茹茹怔怔的站起身,沒注意到紀康揚保護地站在她身後,一手環住她的肩,讓自己的身體支撐著她的倚靠。

    「我姊姊患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學姊的胞弟說道。

    袁茹茹有如晴天霹靂,愣在當場。

    「學姊她有……」精神……疾病?

    「早在她高一開始,她的精神就已經開始不穩定。但是,當時我和她母親都認為映貞得到這種病實在太丟臉,所以一直隱瞞著不讓任何人知道,才延誤了她的病情。如果我們早一點接受她的狀況,早一點幫助她,也許映貞這孩子,現在還是健健康康的活在世上……」學姊的父親唏噓不已,對一旁忍不住啜泣出聲的老伴拍拍肩膀。

    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傷痛,不管過了幾年,還是心裡最鮮明的疼痛。

    「當年,我也不知道姊姊有這個病,所以一直以為姊姊個性太柔弱,受不了你的傷害和刺激,才一味的責怪你。我想,姊姊應該是喜歡你的,所以她才會將心裡的事統統告訴你。」學姊的弟弟以前所未有的抱歉語氣向她說明。

    袁茹茹神色複雜的望向墓碑上的黑白容顏。

    那麼美麗、善感、有才氣的學姊……

    「既然都過去那麼久了,為什麼還要告訴我?」袁茹茹不解地問。

    學姊的父親向她身後的紀康揚投以感激的一瞥。

    「本來,我們也都快遺忘這段傷痛。但是,是這位先生,這一段時間不斷的和我們談話、溝通,才發覺我們的自私和逃避,對你造成了多麼可怕的傷害,才知道你並沒有從這段傷痛中走出來。紀先生讓我們知道,我們不但害死自己的女兒,也正在戕害別人一心呵疼的孩子。我們自己沒有做好父母的職責已經錯在先了,根本沒有資格來責怪、折磨當時還是孩子的你。」

    袁茹茹震驚的看向紀康揚。

    只見紀康揚用他深遂的眼眸,定定的回視她。

    她摀住口,眼淚不斷奔流,說不出口的感謝,全融化在止不住的淚水裡。

    他明白她所有未出口的話,只是瀟灑的笑一笑,聳聳肩代表接受了她的感激,溫存的手指拂掉她眼角的水痕。

    「這是我們在姊姊的畫稿裡找到的,我想,這些畫應該是她的心聲。她那天會跳樓自殺,也許原因太複雜,但是她既然已經去世了,我們也無從得知。我們只是想要告訴你,好好過自己的人生吧。姊姊已經失掉了她的青春和快樂,我們不希望你也步上她的後塵。我姊姊她很喜歡你,所以,我們希望你不要受到姊姊自殺的打擊,她一定不想看到你難過的。」學姊的弟弟遞來一本讓她眼熟的畫簿。

    她接過來,認出是當年學姊最愛用的畫冊。

    畫冊一翻,裡頭幾乎都是兩個女生的主題,有兩個人親密偎在一起說悄悄話的動作,也有手牽手跑在校園裡,也有坐在社團教室後,兩人竊竊私語的模樣,還有坐在一起吃冰淇淋的、哭泣相擁抱的、笑到打滾的,最後,是兩個女孩各自展露秘密的微笑,共同指向一個沒有面孔的男孩。

    整本畫冊裡,全是她和學姊的記憶,色調是一貫的溫柔,沒有一絲灰暗。

    她捧著畫冊,嗚嗚咽咽的哭起來。

    「畫冊就送給你吧。為我姊姊好好的活著,所有的夢想、戀愛,希望你能為我姊姊延績下去。」年輕人的臉上,不再存有當年的猙獰,笑起來反而有一絲學姊的影子。

    他的和善笑容,彷彿一把鎖鑰,解開了袁茹茹多年的自責和罪惡感。

    「謝謝你們。」她深深的對他們鞠恭敬禮。

    「傻孩子。」柳家一家人共同扶起袁茹茹。

    「那麼,我們走吧。明年你記得再來看學姊。」紀康揚握起袁茹茹的手。

    「我……我明年還能來給學姊上香嗎?」袁茹茹期待的問。

    得到他們的首肯後,袁茹茹才歡歡喜喜的牽著紀康揚的手離去。

    看著一高一矮的親密背影慢慢走遠,父親小小聲的開口。「兒子,你沒有把你姊姊所有的晝都拿出來。」

    年輕人笑笑,臉上是一片釋懷後的開朗。

    「把美好的留給她就好了,姊姊剩下的那些灰暗情緒,本來就是要由我們背負的,不是嗎?」

    「喂,你們看,我覺得女兒在笑了。」母親欣喜的要大家看著墓碑上的照片。黑白照片中的青春人兒,笑得好溫柔。

    袁茹茹坐在全新的轎車裡,一手緊緊抓住車門上的把手,一手搭在前座的置物箱上,隨著山路的搖晃,她覺得自己快吐了。

    「喂……你開慢一點……」

    紀康揚看了她一眼,又把視線專注的放到路面上。「抱歉。」

    「這台車什麼時候買的?」之前,她從沒看過他出門用過這輛轎車代步。

    今天出門時,因為要見到學姊的家人,緊張得沒有注意身邊其他的事,直到現在,她才想到,她是坐著他開的新車來的。

    「上次從你外婆家離開時,走到村口,才發現送我過去的計程車沒有等我,只好一路沿著省道走回去。路上越走越累,剛好經過一家汽車經銷商,乾脆走進去隨便挑了一輛買下來,否則的話,我不知道還要走多久。」

    隨便買一輛?

    袁茹茹的雙眼骨碌碌的環視車內一圈。嶄新的高級皮革味、流線型的儀表板、高級木質排檔,還有最重要的——車頭前掛著的那一輪以放射狀平分三等份的標誌。

    「你是不是敗家子?」隨便買一輛的車,都可以挑這種大手筆的進口轎車?

    她記得他說過他老爸很有錢。可就算有錢,也不能這麼花吧?

    她口氣中的不贊同和懷疑,讓他笑出來。

    「我花的是我自己正正當當賺來的錢。」

    「這段時間,你都沒有出門工作過,還這麼亂花錢,會坐吃山空的。」她的眉頭鑽得更緊。

    這男人該不會真是游手好閒、不務正業的公子哥兒吧?

    天啊!她為什麼現在才開始想到他的背景?他只說他老爸有錢,有的黑道也很有錢啊!

    抓著安全帶,她開始有跳車的衝動。

    「我的工作據點雖然在美國,但感謝現代科技所賜,只要有電腦和線路,不必出門就可以聯通到世界各地。不必出門,照樣可以交代工作進度。」

    「你是文字工作者?」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常常接觸合作的文字作家們,他們就是不必上班打卡的族群,只要在家裡打字,然後把稿子用電子信箱傳到出版社就行了。

    「我在美國學業完成後,組了一個有關網路開發的工作室,前不久我老爸說他的公司網路部門需要我,所以我帶著我親手訓練出來的團隊投效我老爸。我要感謝我手底下有一群很能幹的幹部屬下,還要感謝有一個工作成癮的老闆父親,才可以這麼輕鬆的享受我的休假。」他輕鬆自若的開著車。

    小時候,父親因為忙著在美國打拚事業,故沒和他們一起住在台灣,還一度讓鄰居懷疑母親是人家的小老婆呢!

    「那不就是被你爸請回家去當少爺了?」她皺起眉頭。

    「情況不是你所想的。我老爸是個極有原則的人,而我也不願接受他的保護,所以我和老爸有協議,我和我的團隊幹部等於是暫時受雇於我爸的公司。如果績效不佳,還是會被裁換撤掉;相反的,如果幹得好的話,我們甚至有權利可以向公司要求抽成分紅利。」

    講了半天,她還是沒搞懂。

    「算了,反正你有正當工作就好了。錢還是別亂花吧。」

    「以後,我把我的薪水直接交給你管。要怎麼花,花多少,全由你決定可好?」他笑嘻嘻的回答。

    「你把薪水交給我做什麼?無聊!我又不是你的誰。」她的心一跳,臉紅的轉向車窗外,其實,心中有些明白他話中的暗示。

    「如果是我的老婆,就有資格管了,是不是?」他得寸進尺的調笑。

    「你夠了哦!別鬧了!」她不客氣的伸拳在他肩上落下一拳。

    「哦——家庭暴力!你都還沒嫁進我紀家,就開始對我施虐了?對你老公疼一點,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我還用心的老公了。」他假意驚駭的尖聲亂叫。

    袁茹茹一聽,笑容收斂起來,眸中溢上滿滿的感動。

    「我……我要謝謝你今天為我做的。你讓我的噩夢,真真正正的化解開來。」

    紀康揚伸出手,捉握住她的小手,她也反手緊緊握著,兩人的心,靠得好近。

    「我這麼做,其實有我的私心。我希望你能毫不恐懼的接受我的感情,我追得很累啊,小姐。」他刻意輕快的說。

    「厚!追得很累?早知道我就讓你多追一點!」她唇一嘟,不依的再度撞上他的肩頭。

    整個車廂中,充滿兩人的甜蜜笑聲。

    過了一會兒,車廂中傳來一句問話。

    「喂,我忘了問你,你買新車之前,開了多久的車?」

    「唔……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坐穩哦。」

    「嗯,說吧。」

    「坐穩了嗎?」

    「快說啦!」

    「我……嗯……其實我才開了幾天車,現在還是無照駕駛。」

    「什麼?!」驚恐的尖叫傳出。

    車裡又是一陣騷動。

    車外,一片藍天。

    一切都雨過天青了吧?

    所有的生活彷彿又接回正軌。

    她回到袁家,他回到紀家,而他妹妹則回美國去了。

    他們還是住在對窗的房間,每天早上一起去跳土風舞,天天同一時間出來手牽手去丟垃圾,晚上再一同吃飯。

    突然,有一天早上,袁家人都準備好了要出門去跳土風舞,卻獨獨不見一向準時的紀康揚出現。

    「我去叫他好了。」袁茹茹拿著他新打給她的大門鑰匙,打開紀家的門,走進屋裡。

    「康揚,你在不在?康揚?」袁茹茹在客廳叫喚。

    整棟房子空蕩蕩的,令她感到一陣不安。

    她步上二樓,敲了敲他的房門。

    「康揚?康揚?你起來了嗎?」她將耳朵貼在門板上傾聽了一陣子,結果門內一片安靜。

    「我要進去了哦。」她又敲了敲門,見沒回應,逕自伸手轉動門把,將門打開。

    看見了床上窩躺著一個巨大的軀體,她忍不住興起捉弄他的念頭。

    她攝手攝腳地爬到他的床上,心兒怦怦的跳,深怕他只是裝睡,等一下會一個翻身,故意惡作劇的嚇她。

    好不容易成功的捏住被角,一鼓作氣霍地將被子掀開。

    「當啦啦——起床啦!」她充當起床號大聲呼叫。

    結果,床上的人一動也不動的睡著,近看之下,她才發覺紀康揚的臉色不大對,又乾又紅,而且似乎正不舒服的喘息。

    她一驚,伸手撫上他的額頭。「好燙!」他連呼到她手上的氣,都燙得不得了。

    「康揚!康揚!」她推搖著他,他卻好像陷入深眠,喚他喚不醒,只有微遽的喘息透露出他的異常不適。

    當機立斷,她立即跑回家去求救。

    當天早上,燒到昏迷的紀康揚,被緊急送到醫院去。

    沒多久,醫生拿著病歷表和檢查表,告訴他們說紀康揚血液中的白血球數目急遽增加,必須住院觀察,而且要通知他的親人前來。

    「由紀先生過去的病史看來,我們十分懷疑他的狀況……可能不樂觀,所以必須找他的父母親來。」

    「什麼狀況?」袁茹茹茫然的問道。

    「他的白血病很可能復發了。」醫生有些沉重的話,幾乎將袁茹茹擊倒。

    「復發?他不是做過骨髓移植,已經成功治癒白血病了嗎?」袁父扶著她,一面問醫生問題。

    「我們在做這種病的治療時,都不會說治癒這兩個字,這種病,即使做過了骨髓移植,還是有可能會復發。你們還是趕快通知他的家屬吧。」醫生沉穩的回答。

    「天啊……怎麼會這樣呢?」袁母捂著唇,難過的低語。

    袁茹茹全身虛弱的坐到椅子上。

    怎麼會這樣?母親的話,也在她的腦海裡不斷的重複詢問。

    怎麼會這樣?

    她以為,她的幸福就要來了。

    可是,神似乎對她開了一個好大的玩笑……

    紀康揚的父母和妹妹接到消息後,全從美國趕了過來。

    紀康揚的父親,身材挺拔高大,和紀康揚有幾分相似;而紀康揚的母親,仍是她幼年時曾有記憶的女性臉孔,只是在臉上留下擋不住的歲月風韻;至於紀康盼,也許是父母就在當場,變得異常乖巧。

    不過袁茹茹對這一切都無暇關心,她唯一擔心的,只有紀康揚一個人。

    醫生對他們解釋說,紀康揚是太過勞累,體力變差、抵抗力減弱,血液裡白血球的數目一下子升得很高,必須住院觀察,預防感染。

    袁茹茹自責不已,要不是那些日子裡,他為了自己的事,不斷勞累奔走而病倒發燒,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她一直守在病房外,不肯離去。

    所有的人都勸她回去休息,她卻執拗著不走。

    直到醫生宣佈說家屬可以進去見紀康揚,袁茹茹終於放下了半顆心。

    紀家的父母先進去,待了一會兒,出來的時候,袁茹茹急切地迎了上去。

    「康揚怎麼樣?他還好嗎?我可不可以進去見見他?」

    紀父、紀母為難的對看一眼。

    「到底怎麼樣?我可不可以去看看他?」她說著就要往裡頭衝去。

    「等一下。」紀母攔住了她。「你……呃……你還是別進去吧。」

    「為什麼?我只想確定他還是好好的,只要一眼,一眼就夠了。」

    紀母堅定的搖搖頭。「不,康揚說,他不想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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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5 11:19:22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他不想見你。

    袁茹茹心不在焉的洗著碗,洗著、洗著,又不小心滑落一隻杯子,啪一聲連帶撞裂了一個磁盤。

    「唉呀。」她輕聲叫了一下,伸手就要往滿是泡泡的水盆裡撈。

    「等一下,你會割到手。」一旁的袁母眼明手快的抓住她的手。

    「啊……」還是慢了一步。

    她的指尖疼了一下,鮮紅的血絲滴落到白色的泡泡上,顯得有些忱目驚心。

    「你最近做事老是呆呆笨笨的。別洗了,等下我來洗就好,你快去把傷口包紮一下。」袁母將她推出廚房,獨自清理善後。

    袁茹茹坐在沙發上,握著手指,雙眼沒有焦距的看著客廳落地窗外的大片藍天。

    奇怪,天氣明明好得不得了,她怎麼覺得好冷?

    這幾天,她查了好多的書,迫切地想要瞭解他的病情。

    從書上看的知識得知,骨髓性白血病是一種造血功能不完全的疾病,病因不明,除了化學治療和服用緩解藥物外,唯一的治療方式是骨髓移植。

    紀家父母當年為了這一線希望,因此決定懷孕並生下了紀康盼。紀康盼在六歲時與紀康揚的骨髓成功配對,移植手術也宣告成功。

    但是書上又說骨髓移植即使成功,也不能保證完全痊癒,日後也有可能復發。

    送紀康揚去醫院時,那位醫生也說了,骨髓移植成功不代表永遠治癒。

    他的痛……真的復發了嗎?

    當袁母收拾完畢,走到客廳時,就見她出神的坐在那兒,一動也不動。手上的洗潔劑泡沫,沿著手指上的血,滴落到地板上。

    袁母輕皺著眉拿出醫藥箱,擰來一條毛巾,擦淨她的手。

    「媽,我自己來就好了。」袁茹茹低頭接過毛巾擦拭。

    袁母看了看她,遞了一塊OK繃,狀似輕描淡寫的問道:「怎麼不去醫院看看康揚?」

    「他不想見我。」她低低的說,眼睫垂下掩住眸中的神色。

    「他不見你,你也可以去見他呀。」袁母對女兒消極的態度不甚滿意。

    聽見袁母的話,袁茹茹抬起頭來,眨眨眼。

    「你躲去外婆家的時候,他本來也答應你爸爸說不見你,最後還不是衝來家裡跟我們磨了好久,磨到我們受不了,我才忍不住告訴他你的去處。他都可以這麼強硬的去找你,你怎麼也不學學他?把他騷擾得受不了,自然就會見你了。」

    「可是我……我怕他會……」她咬著唇,猶豫不決。

    「你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怕事、怕麻煩。人生不過就這一輩子,你要是什麼都怕的話,你會錯過很多值得把握的人。」袁母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媽……」她抬起頭來,彷徨無助的望向母親。

    「這幾年,我跟你爸爸看著你逃避一段又一段的感情,本來認為你還小,還不用急著談戀愛,認為你可以慢慢的從你學姊的打擊中調適過來,結果一拖就是好幾年。要不是康揚的積極,我們根本不知道你可以復原得這麼快。我和你爸爸都用錯方法了,沒想到,只短短相處沒多久的他,竟然能夠這麼透徹的瞭解你、幫助你,也許你錯過了他,再也沒有人可以代替了。」

    袁茹茹傻傻的想著媽媽的話,她想起紀康揚曾經玩笑地對她說的:

    對你老公疼一點,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我還用心的老公了。

    是啊……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他對她還用心的人了。

    他對她用心那麼多、努力那麼多,她怎麼可以在他揮開她的時候,摸著鼻子乖乖走開?

    「媽媽,我懂了。我會回去找他,吵得他不得安寧。」她淚中帶笑,開心的用力摟住母親。

    「我們已經對你說過了,康揚拒絕見你。」紀康揚的母親端著冷淡的臉,直接阻擋在病房外。

    「我想知道他不肯見我的理由。」袁茹茹的眼神堅定的看著她。

    紀母察覺到,這個女孩子,今天的神情和前幾天脆弱傷心的模樣有了不同,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而且不打算讓自己後悔。

    她很為這孩子的勇氣感動,但是,兒子說得也沒錯,耽誤女孩兒一輩子,是很殘酷的一件事。

    「不見你的理由,是為了他著想。你在十五年前傷了我兒子的事,我可以不計較,但是這一次,我兒子又為了你的事病倒,我無法再坐視不理。就算為了康揚好,能不能請你離我兒子遠一點,不要再來纏他了?」

    紀母說的話決絕而傷人。

    袁茹茹忍不住縮了一下,接著又堅定的抬起臉直視她。

    「紀媽媽,我為我當年無知莽撞傷害康揚的事,同你道歉。可是,我現在不能沒有他,請你讓我見他,我要知道他明明對我有心,且為我做了那麼多事之後,為什麼現在又突然避不見面?我不相信他對我的感覺,一夜之間就改變得這麼大。我要知道他的理由。」

    「康揚有他自己的想法,他說不想見你,我們絕對會尊重他的決定。而且,他現在身心正需要休養,不適合無謂的打擾和煩惱。」

    「我想見他,我要親耳聽他說。」她眼眶含淚,但仍舊堅持不肯走。

    紀康盼從病房內走出來,看著她的眼神很不友善。

    「我哥哥說他覺得你很煩,不想見你,叫我出來趕你走。你快走啦!不只是我哥,我們紀家每個人看到你就討厭!十五年前害得我哥差點死掉,現在你又要害他一次嗎?請你把平靜還給我哥好不好?」

    「我要見他。」袁茹茹忍下所有的情緒,執著的站在原地,不被紀康盼的話打倒。

    「你這孩子……怎麼說不通呢?康揚他不想見你啊,你還在執著什麼?」紀母有點激動的指著她,神情有憐惜、有不捨。

    「紀媽媽,對不起,我知道我的堅持很討人厭,但是,我一定要見到他。」袁茹茹低下頭,語氣仍然不變,只有絞扭的雙手洩漏出她所有的惶惑害怕。

    紀母看著她絞得通紅的指尖,神色極為複雜。

    此時,病房門兩度開啟,紀康揚的父親走了出來。

    紀母迎了上去。

    「我已經勸過了,你看著辦吧。」她搖了搖頭,眸中充滿哀傷。

    紀父沉靜的拍拍妻子,犀利的眸子上下的掃過袁茹茹。

    袁茹茹坦然承受他的探索目光,甚至微微抬起下巴,跟他銳利的目光相抗衡。

    突然,紀父笑了,笑容裡藏有某種睿智的神采。

    「很好,很有精神的女孩兒,難怪我兒子掛念了你整整十五年。他雖然身在美國,心卻無時無地不想飛回台灣,讓我們身為父母的感到一絲傷心,不管我們給他再多的親情,還是綁不住他的心。」

    他的話,袁茹茹聽懂了,臉頰忍不住一熱。

    「你進去見見他也好,避著不見也不是辦法。」紀父當場做了決定。

    袁茹茹不敢置信,雙眼睜得好大,一瞬間就冒出兩潭水花汪汪的淚光。

    「爹地,可是哥哥他……」紀康盼拉拉他的袖子,猶豫地開口。

    「我是他老爸,我說了就算。你快進去吧。」紀父含笑地對袁茹茹揮揮手。

    袁茹茹眨眨眼,興奮地向他點點頭,輕輕巧巧的推開門進去。

    進去時,她心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手掌心裡全都是汗。

    看到病床上一團突起,一動也不動地背對著她躺在床上,她的鼻頭整個酸了起來。

    他每次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都是充滿了生命力,從來不曾如此病懨懨的。

    她怯怯的站在床尾,不敢太靠近。

    「我父親讓你進來的?」床上的人低聲淡問。

    她點點頭,想到他看不見,又改為出聲回應。

    「對。你爸爸同意讓我進來。」

    「我就知道,我老爸當老闆當習慣了,永遠認為他有下達命令的最後決定權。」他不置可否的輕嘲一聲。

    她咬住下唇,不明白他是氣怒還是無所謂。

    「那你呢?你又是為了什麼堅持非要見到我不可?」他不悅的語調,隱含著一抹怪異的緊繃情緒。

    「你真的想趕我走?為什麼?」她低語輕問。

    「為什麼?你問為什麼?」紀康揚霍地從床上翻身坐起,怒目面對她,嚇得袁茹茹後退一步。

    他瞇眼看著她退避他的微小動作。

    「對!我是要來聽你的理由。我不要這麼不明不白的就被你……排斥。」事實上,她覺得「遺棄」這個字眼,更切合她受傷的心境。

    不過,她的理智告訴她,現在使用這個字眼,會讓他們之間的氣氛變得更複雜。

    「我變了,我不想理你、我不想看到你、我覺得你很討厭、我覺得你很煩!這些理由夠不夠?我不想再花時間討好你,這麼說夠不夠清楚?如果說清楚了,你是不是可以走了?門在你後面,請自便!」他的神情極端冰冷,不耐煩的伸手指向大門。

    說她不被他的話傷到,那是騙人的。明知他言不由衷,明知他口不擇言,她還是深深的感到心口一陣擰絞。

    她用力眨眨眼,盡量不哭出來。深呼吸兩口之後,竭力穩住即將破碎的音調,輕輕開口。「學姊跳樓之前說了一句話,她對我說:『沒關係,我幫你解決你的困擾。』我以前一直以為,她走上放棄自己的絕路,是為了跟我賭氣。後來我想通了,她只是想以她知道的方法來成全我。你現在叫我走,是不是也跟我學姊一樣,用你懂得的方式保護我,所以要你家人和你一起假裝厭惡我,合力趕我走?」

    紀康揚渾身一震,雙眼直視前方的壁面。

    空氣瞬間凝結,只剩下他濃重的喘息聲,和她壓抑的嚶嚶啜泣。

    僵持了好久,紀康揚頹然地靠倒在床頭。

    「說你笨,說你愛鑽牛角尖,卻偏偏在這個最重要的時刻,戳破不該是由你說出來的真相。你怎麼這麼麻煩?」他深深長歎,抬手煩躁的撥了撥髮際。

    「我不會走。不管你說什麼,我不會走。」她握拳,吸吸鼻子,一臉的固執。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不要在該躲、該逃的時候,留下來充當英雄,這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你不怕會受傷嗎?」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言語間儘是苦惱。

    袁茹茹走到他身邊,緩緩握起他的手。「是你讓我學會面對害怕,為什麼這一次反而是你退縮了?外婆說,心苦,不管在哪裡,人生都是苦;心不苦,人生也就不苦。我的心只有在你身邊,才不會覺得苦。你說過,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你對我更用心的人了,我如果放掉你的話,我不就是世界上最笨的笨蛋?」

    紀康揚投降了,顫抖著伸展雙臂,讓她飛撲進他的懷裡偎靠。

    「傻瓜,你知道你要面對的是什麼?是一輩子我可能復發的陰影。也許有一天,我會比你早走……」他哽咽得說不下去。

    「誰說的?人有旦夕禍福,說不定我會比你早走,你怎麼就不擔心?」她哭中帶笑的回他一句,小臉深深埋進他帶著藥味的胸膛,不敢讓他看見因心疼而湧流不止的淚水。

    「我很抱歉,無法讓你遠離煩憂,還將你拉進更混亂的人生。」

    「我不怕,我不怕了。是你教會我堅強的,怎麼可以先懦弱起來?」

    紀康揚吻吻她潮濕的頰邊,低聲輕笑。

    「你呀,真麻煩!我該拿你怎麼辦?」

    「愛我,愛到你我生命的最後一刻……」

    她輕輕的在他心口上索討承諾。

    醫生宣佈檢驗報告,紀家人和袁家人全聚在病房中,空氣凝窒得讓人有些呼吸困難。

    紀康揚和袁茹茹手牽著手,沉靜安詳的緊緊坐在牆角,無言的扶持彼此。

    「經過我們診斷和觀察的結果,紀先生這一次血白球異常增加的狀況,是因為感染了普通感冒而引起發燒,目前血液所有的數值都已經恢復正常,紀先生可以放心出院了。不過,紀先生在美國的主治大夫應該也告訴過你們,用骨髓移植雖然可以治療白血病,但是,沒有人能保證永遠不復發,所以紀先生出院之後,還是要小心維護健康,並且定期追蹤。」

    醫生宣佈完畢後,整間病房還是一片的默然,靜得讓醫生感到一頭霧水。

    突然,紀康揚跳起歡呼一聲,高高舉起袁茹茹興奮轉圈,袁茹茹也跟著尖叫不已。

    頓時之間,整間病房沸騰起來。

    紀父上前和醫生握手道謝,袁父、袁母向紀母道賀,紀康盼拉著哥哥也要玩轉圈圈,場面熱鬧得彷彿嘉年華會。

    啊——

    雨過天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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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5 11:19:49 |只看該作者
終曲

   「不要、不要,我不要結婚了啦!好麻煩喔!」

    袁茹茹扯著頭紗大叫,拉起長長的白紗裙擺,露出小巧的運動鞋,做出準備落跑的動作。

    「你才麻煩!氣死我了,跟你磨菇這麼久,好不容易一切都搞定,你若敢陣前逃跑試試看!」紀康揚不顧一身帥挺的白色禮服,迅速撲向她身後,伸出雙臂將她的腰際箍住拉回,輕易舉起嬌小的她,緊貼在自己身上。

    「喂!放我下來啦!別以為你個子高就可以這樣欺負我!」她的裸背靠貼在他的胸前,懸空的雙腳在空中不住亂動。

    「你乖乖不跑的話,我就放。」他像抱洋娃娃似的,將她擺回長椅上。

    「我為什麼不跑?我早就說不要拍照嘛,你還堅持!熱死了,我不要穿了啦!」她生氣的站上長椅,與他平視對吼,忿忿的撩高裙子以示抗議。

    紀康揚深深的看著她,眸中的色彩又重又沉,往下瞟了一下她無意間露出的修長雙腿,瞳孔變得更暗。

    「我只是想將你最漂亮的樣子留下來,以免將來自己老的時候,會因為老人癡呆症而記不起來。」他的嗓音又濃又甜,綿綿密密的情意包裹住她,就連身邊的攝影師和助理都聽得臉紅起來。

    袁茹茹情不自禁的閉上嘴,安靜下來。

    哦——他又用他的電眼干擾她的思想了。

    「我……好嘛……我不跑……」她紅著小臉,乖乖的應聲。

    看吧,嘴巴完全無意識的回應他的要求。

    雖然懊惱自己沒有主見,但是她還是心甘情願的臣服在他的電波攻勢下。

    「那麼,拍完這一組,我們就休息了好不好?」他輕輕攬住她安撫著,口中也溫柔承諾。

    「嗯。」她將小手放到他的肩上,溫馴的點點頭,臉上一片小婦人似的甜蜜笑意,又羞又怯。

    「好孩子。」他咧唇一笑,大掌撫上她的後腦,施力壓下她,用雙唇給她一個好寶寶的獎勵,另一隻大掌卻不安分的撫上她撩高長裙而露出的大腿。

    「唔……唔……你手放哪裡?唔——」

    她想撥開他的那只毛毛手,卻被吻得渾身虛軟而徒勞無功。

    「唉呀,這兩個孩子真麻煩。」袁母在一旁無奈搖頭。

    「那兩個孩子是越鬧越有感情,隨他們去吧。」袁父拍拍呆掉的攝影師。「還不快拍,這個角度不錯,這麼棒的限制級姿勢別錯過了。」

    呵呵——

    愛呀,真是麻煩。

    不過,不麻煩的話,怎麼知道這就是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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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5 11:20:05 |只看該作者
後記   

     大家好,我是棠霜。

    很高興有機會在狗屋和大家見面。

    唔……奸制式的開場白……(汗)

    沒想到寫個後記,比寫十萬字的小說還要難哩~~哈哈~~

    呃……嗯……啊……這個……接下來……(搔頭)

    呃……再來要說什麼啊?辭窮了……

    這樣吧,跟大家聊聊這個故事的創作動機好了。

    當初故事在腦子裡成形的時候,只想設定一個虛弱慵懶的男主角,(嘿嘿,很有抵抗市場潮流的勇氣厚?)後來,好友X如給了我一個靈感,就是有關白血病的背景。但是,將白血病寫得太真實,怕讀者們會受不了,連自已都越想越灰暗,所以在故事裡,我把白血病做了模糊的描寫,只希望讀者大人們將焦點放在男女主角的戀愛情懷上。

    在這裡,我補充一點有關白血病的小常識。

    白血病,又叫血癌,指血液或骨髓的白血球不正常的過度增生。白血球不正常增生,會阻礙血液內其他正常成分的生成,因而會導致貧血、抵抗力減弱、出血等現象,經常造成死亡。在台灣,兒童癌症中白血病佔了將近百分之三十五以上,每年有三百個病童去世。

    但是白血病並非是無法醫治的絕症,現今發達的醫學仍有可能治癒,例如男主角幸運的與妹妹的骨髓配對移植成功,得到和正常人一樣的健康,是存在的其實事例。

    在其實的世界中,身邊的觀人甚或自身患有重大疾病的話,絕對是很辛苦的,除了肉體病痛,不管在經濟上還是精神上,都是絕大的考驗,能像書中男主角這般幸運的,終究只是少數。因此,在此對於勇敢對抗病魔的生命鬥士和病患家屬們,致上我最高的敬意。

    另外,也順便呼籲大家,請踴躍響應骨髓捐贈,也許你就是某個人最珍貴的生命希望。

    看吧,沉重了吧?

    所以這就是我為什麼刻意避免用過多文字,去描述男主角病史的原因。

    同樣的,如果書中有什麼謬誤的話,也請多多包涵。因為我最終的目的,只是想要男女主角幸福的在一起,也想成全自已對愛情的浪漫幻想。

    總之,我是個新人,努力的想要寫出更多好看的故事,希望能夠和大家分享,也希望大家能夠喜歡我的故事,如果有什麼想法,也歡迎你們來信與我交流。

    下次再見噢,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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