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受了太大的驚嚇,我也不敢做別的,只能早早地上床睡覺。誰知正在洗臉,燈忽然熄了。
周圍頓時一片黑暗,我呆在原地,耳中似乎又聽見了那種「咯咯咯咯咯」的聲響,而脊背涼颼颼的,彷彿有誰在盯著自己。
難道是……那個滿口是血的女鬼!
我大叫一聲,不顧一切地衝到莊昏曉家門前,使勁敲門,只覺得身後一直跟著那只女鬼,想要把我抓住。
終於,門開了,莊昏曉滿臉疑惑:「你幹嘛?」
看見他,我激動地無以言表,趕緊將他的手臂拖住,好半天才說了句:「停電了。」
他看著我的樣子,當下明瞭,輕笑著挪揄道:「祝莞爾,原來你怕鬼。」
「我不是怕鬼,只是怕黑。」我狡辯。不過,天知道怕黑和怕鬼有什麼兩樣。
「還說不怕,你……」說到這,莊昏曉忽然看向我身後,臉色很詭異,像是看見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他喃喃道:「祝莞爾,你看你背後。」
「啊!」我嚇得撲進他懷中,全身簌簌發抖,胡言亂語道:「不要抓我,抓他,他是男的,你抓去幹什麼都行啊!」
叫了半天,發現周圍沒什麼反應,我慢慢地抬頭,看見莊昏曉拚命忍笑的臉,「祝莞爾。」他說:「關鍵時刻你還真會出賣人。」
又被騙了!我氣得青筋直冒,瞪著莊昏曉,眼中冒火,只想燒死他。
「怎麼,我又把你得罪了?」莊昏曉無所謂地擺擺手:「那就回去吧。」說著便要關門。
尊嚴在我祝莞爾的字典中是最沒有價值的東西。
我趕緊竄進他屋子裡。
「不走了?」他挪揄:「該不會是你擔心我怕鬼,所以好心陪我吧。」
我握緊拳頭,咬緊牙關,極力抑制住想咬他的衝動。
「好了,這電也不知要停多久,睡覺吧。」他說著從衣櫃中取出一條新被子,遞給我。
睡覺?!
我警覺,馬上說道:「睡覺多沒意思,反正你家有電筒,我們就來玩撲克吧。」
「玩撲克。」莊昏曉想了想,點頭贊同:「好,輸的人脫衣服。」
「……」
「看來你還是比較贊成睡覺吧。」莊昏曉說著舉步要走。
我馬上將他衣服拉住,緊張地問道:「你去哪裡?」
「漱口,洗臉。」他調笑道:「難道你要跟我一起去?」
「祝莞爾,你真的跟我到浴室來了。」莊昏曉看著我,眼中有種「我服了你」的神色。
「少廢話,快洗!」我粗聲說道。
「你把我衣服拉得這麼緊,我要怎麼彎腰?」
我不情願地將手放鬆了些,但還是拉著他的衣角。
「祝莞爾,你真的很膽小。」莊昏曉搖搖頭。
「要你管!」
終於,莊昏曉洗完了,我亦步亦趨地跟著他來到臥室中。
「你要睡哪邊?」他指著床問道:「左還是右?」
「我……不睏。」我僵硬地笑笑。
上一條狼的床,那可是唯一比讓一條狼上床更傻的事。
等我腦子進水再說吧。
「既然你不睏,就自己坐著玩玩吧。我先睡了。」莊昏曉躺到床上,背對著我,蓋上被子,睡下了。
我環顧下四周,黑漆漆的,只能模糊看清傢俱的影子,像一隻隻龐大的怪獸。
涼風乍起,吹動著窗簾,一下一下,晃眼望去,似乎有個人趴在那裡。
我已經被嚇破膽,只覺陰風陣陣,鬼影幢幢。
管他的,腦子進水就進水吧,失身總比被嚇得精神失常好。
打定主意,我趕緊鑽到床上,躺下,蜷縮成一團。
不知是不是錯覺,我依稀聽見身後有聲輕笑。
「莊昏曉。」我緊閉著眼,問道:「是你在笑嗎?」
「別怕。」莊昏曉輕聲說道:「我在這。」
不知怎麼,聽見他的話,我一下子安下心來。只覺得,身後很安全,緊繃的神經也逐漸鬆弛下來。
那個晚上,莊昏曉沒有碰觸我,只是一直在身後安靜地睡著。
只是,第二天早上起床那刻,出了些狀況--當睜眼時,莊昏曉已經醒了,正一手撐著頭,微笑著看我。
「你……幹嘛這麼看著我?」我有些赧顏。
「莞爾。」他輕喚我的名字。
「嗯?」我心跳開始加速。
「你的臉真油。」
「……」
「晚上要吃什麼?鮮竹牛肉,還是梅乾菜燒肉?」超市中,我邊推著購物車,邊詢問身邊的莊昏曉。
他很認真地想了半天,終於作出抉擇:「兩樣都要,另外再來個一品豆腐湯,還有紅燒茄子,對了,再加個酥皮龍蝦。」
我長歎口氣,難道他聽不出我用的是選擇疑問句嗎?
正準備往海鮮區走,莊昏曉不知看見什麼,硬是把我拉到床上用品區,指著一個枕頭問道:「這個怎麼樣?」
「不錯。」我拿起來,摸了摸,又道:「可是這花紋對你來說,會不會太女性化了一點?」
「本來就是給你買的。」
「給我買?為什麼給我買?」
「你不是嫌我的枕頭顏色太深了嗎?那就買個你喜歡的。」
「等等。」我依舊一頭霧水:「這兩者有什麼關係嗎?我自己有枕頭啊。」
「難道你每天晚上要把枕頭拿過來睡?那多麻煩。」
「為什麼要到你家睡?」我不明所以。
「那麼就在你家睡好了,我晚上過去。」
我停下購物車,嚴肅地看著他:「莊昏曉,我們晚上應該各睡各的床。」
「昨晚你不是睡得挺好的?」莊昏曉問。
「是這樣沒錯,但昨晚是意外。」
「你是說,你利用了我?」
「話不是這麼說的。」
「沒錯。」他點點頭:「你利用了我。」
「我沒有!」我急急分辨。
「原來,上了床你就不認賬了。」莊昏曉繼續安靜地控訴著,聲音清晰,成功地吸引了過往顧客的注意,大家全停了下來,裝作選東西的樣子,眼睛卻往我們這邊瞟。其中一位滿臉皺紋的老太太還刻意將助聽器聲音調到最大。
丟人啊!
我趕緊拉著他,一溜煙跑到樓下一層。
「你幹嘛這麼大聲?」我埋怨道。
「因為是事實。」他氣定神閒:「你拋棄了我。」
「莊昏曉,你的形象根本就不適合裝可憐。」我冷笑一聲,慢慢說道:「因為你剛才的所作所為,今晚的酥皮龍蝦取消了,如果你還想有什麼不良舉動,那麼,就別怪我再對鮮竹牛肉下毒手!」
聞言,莊昏曉眉宇間隱隱顫動下,動作很輕微,像是不曾有過。
不論如何,這招很奏效,接下來,他沒有再表現苦情戲。
可是當天晚上,又有事情發生了。
估計是薯片吃多了,睡到半夜,忽然口渴得很,我便起來喝水,結果聽見廚房有悉悉索索的聲音。
難道是莊昏曉來偷吃?我疑惑地打開燈,卻赫然看見一隻黑油油的大老鼠正在廚房地板上爬動。
我全身雞皮疙瘩直冒,尖叫一聲,一把抓起電話跳到桌子上,顫抖著手指打給莊昏曉,讓他馬上過來。
不到一分鐘,莊昏曉便出現在我面前:「怎麼了?」
我抱著雙臂,緩緩指向廚房:「老鼠……好大一隻。」
「我去抓。」
莊昏曉說著便走了進去,接著是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許久之後,他出來,攤攤手:「沒找到,估計是躲起來了。」
「那怎麼辦?」
「今晚先在我家睡吧,明天再買鼠藥和夾子來抓。」
害怕老鼠會爬到枕頭邊,用綠幽幽的眼睛瞪我,唯有依從,隨他回家。
原以為還是和以前一樣,大家相安無事地睡一覺就完了,誰知剛躺下,就聽見身後有點動靜,一看,莊昏曉居然脫去睡衣,赤裸著上身便爬上床來。
「你幹什麼!」我連忙退到床邊,警戒地看著他。
「睡覺。」
「那幹嘛脫衣服?」
「我習慣裸睡。」
「可你前兩次明明是穿著衣服睡的!」
「那是為了照顧你的情緒。」
「我現在的情緒也需要被照顧啊!」
「反正都睡過兩次了,還怕什麼。」
說完,莊昏曉將被子一蓋,眼睛一閉,不再管我。
剩下我,左右為難,思前想後,最後把心一橫,管他的,睡了再說。
隨即躺下,蒙頭大睡。
但這個晚上睡得不太好,莊昏曉挨得很近,呼吸就噴在我脖子邊,癢癢的。隨便一動,手就會碰到他赤裸的胸膛,所以我只能保持一個姿勢入睡。
總而言之,難受極了。
因此,第二天一大早起來後,我就跑去買回了老鼠藥,老鼠夾,粘鼠膠,捕鼠器,發誓要將那只可惡的老鼠就地正法。
等了一整天,老鼠依舊沒出現。
「看來這個方法不行啊。」莊昏曉道
「老鼠本來就是晚上出動啊。」我信心十足:「明早起來,來廚房收屍就行了。」
「那今晚你是打定主意在自己家睡了。」
「當然。」昨晚遭的罪已經夠了。
「如果你改變主意,隨時歡迎。」莊昏曉微笑。
「絕對不去。」我看著廚房裡滿地的死亡陷阱,斬釘截鐵地說出這麼一句話。
「你不是說絕對不來嗎?」
一個小時後,當我抱著枕頭站在莊昏曉家門口時,他這麼問道。
「老鼠爬到客廳了。」我低聲哼了一句,也不好意思看莊昏曉戲謔的嘴臉,直接跑到床上躺著。
也不知那隻老鼠是不是成精了,居然能越過陷阱,跑到客廳溜躂,差點沒把我嚇死,也不顧什麼禮義廉恥,趕緊躲到莊昏曉家來了。
這絕對是失策之舉,因為從此,控制權掌握在莊昏曉手中了,他開始肆無忌憚地挑戰我忍耐的極限。
首先,睡衣越穿越少,如果不是我強烈反對,他肯定連那條四角內褲也脫了。
此外,他還堂而皇之地說裸睡有益健康,鼓動我也照做,甚至一度出現動手的狀況,還好我的長指甲有威懾力,否則唯一剩下的點點清白也不保了。
更甚者,他居然在睡覺時將我緊緊抱住,要嗎手摟住我的腰,要嗎腳夾住我的腳,讓我動彈不得,簡直是受刑。
但,我為魚肉人為刀俎,有什麼辦法呢,難道要回家陪那只肥老鼠?
話說那隻老鼠實在是神出鬼沒,白天死都不出現,晚上一等我睡下了,就開始在地上亂爬。害得我一連幾天都寄居在莊昏曉家,接受酷刑。
忍耐也是有限度的,火山終於爆發,這天,我掛著兩隻熊貓眼,殺氣沖天地跑出去,買了一大個慕斯蛋糕,外加一瓶號稱世界上最毒的老鼠藥。
這次,如果它還不死,我就把這毒蛋糕給吃了!
拿著東西,正往家裡趕,卻在樓下碰見同一層樓的劉太太。
「小祝,你家誰生日啊?」劉太太看見我提著的蛋糕,問道。
「沒有,毒老鼠的。」
「老鼠?」
「是啊,好大一隻,天天晚上就在我家鬧呢。」
劉太太「咦」了一聲:「不會吧,這麼高的樓,老鼠怎麼爬得上來呢,再說,就算爬上來了,為什麼只到你家?」
我愣住,對啊,從來沒聽見我們這幢樓有老鼠出沒,怎麼偏偏就到了我家呢。
「對了,小祝。」劉太太繼續問道:「你家保險絲怎麼這麼容易就壞了?修好沒啊?」
「保險絲?」我困惑:「我家保險絲沒壞啊。」
「誒?那上週五晚上我去倒垃圾,看見莊先生把你家電閘關了,問他,他說是給你換保險絲,難不成是我聽錯了?」
上週五,恐怖片,老鼠,還有莊昏曉。
我將眼睛一瞇。
事情看來不簡單呢。
回家後,我告訴莊昏曉,說買了最烈的老鼠藥,這次一定會成功,今晚就不到他家睡了。對此,莊昏曉沒提出異議,隨我去。
待到萬籟俱靜時,客廳中黑暗暗的。忽然傳來一道輕微的門鎖轉動聲,接著,一個黑影潛進屋子,輕輕蹲下,將一件東西放在地板上。
恰在這時,我將燈打開,房間當下大亮,將莊昏曉和地板上的老鼠照得清清楚楚。
「我就奇怪,這隻老鼠居然這麼神通廣大,原來,它姓莊啊。」我邊說邊快步走到莊昏曉跟前,將那隻老鼠撿起來,仔細一看,果然是只機械老鼠,但製作得惟妙惟肖,和真的沒什麼兩樣。一開開關,腳就會自動擺動,放在地上,就能做出爬動的效果。
「莊昏曉。」我將老鼠指著他,咬牙切齒地說道:「你真是卑鄙!」
「我怎麼了?」他居然還這麼反問。
「強迫我看恐怖片,之後故意把電閘關了,害我以為停電。現在還拿著假老鼠來嚇我,莊昏曉,你太過分了!」
「祝莞爾,你不覺得這件事你也有責任嗎?」
「我?」
「當然,如果你自願和我睡覺,就不會搞出這麼多事情了。」
這廝太擅長乾坤大挪移了,整個顛倒黑白啊。
我被氣得還沒緩過氣來,莊昏曉又環著雙臂,平靜地說道:「祝莞爾,你能瞭解一盤紅燒肉整天在面前轉來轉去,卻不許你吃的感覺嗎?」
我(*+﹏+*)
紅燒肉!
居然把我比成紅燒肉!
「莊!昏!曉!給我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