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原本就已經暗潮洶湧,不甚平靜的烏家堡,這會兒又來了幾個不速之客,憑添了幾分不安定的氣息。
胡荼靡看著久違的二娘與兩個姊妹,平靜地維持著臉上的笑容,“不知二娘此次前來,有何貴幹?”
胡二娘還沒開口,就先打量胡荼靡隆起的肚子,在心裏估計她懷孕已經快要足月。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嗎?好歹說來,你也是我的女兒,雖然不是親生的,但咱們有親戚關係是不爭的事實,既然是親戚,偶爾走動聯絡一下感情,自然也是應該的,是不?我的好女婿。”
烏天耀看著胡二娘,想起了當初她曾經極不客氣地虐待荼靡,想到住在胡家大院裏,每個月荼靡只能從這女人手裏分到一小袋米,在他的心裏不由自主地湧現不悅之情,只是沒表現出來。
“如果是感情好的親戚,偶爾走動聯絡感情,自然是應該的。”他揚著一抹薄笑,不著痕跡地加了幾個字,存心讓胡二娘難堪。
胡荼靡聽出來了,她微訝地側眸看著丈夫,看見他正斂眸往她瞧過來,兩人的視線對個正著,此時,勾在他唇畔的薄笑多了幾分溫柔。
聽見他不著痕跡的嘲諷,胡二娘一瞬間臉色緊繃,但隨即輕笑了起來,走到胡荼靡身畔,親熱地拉起她的手,輕擱在掌心上拍著。
“荼靡呀!你也知道二娘的學問不深,不過,二娘就聽過以前的人常說一句話,說什麼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唉呀!其實我也不太明白,不過,我想咱們以前對彼此一定不夠瞭解,雙方有些誤會,如果二娘有虧欠你的地方,望請你看在你爹的份上,就不要太與二娘計較,知道嗎?”
“二娘客氣了。”胡荼靡輕巧地抽回纖手,往後退了兩步。
胡二娘還想再一步逼近,卻被烏天耀箭步上前的高大身影給擋住,他揚起長臂,笑著說道:“二娘初次來到烏家堡,不妨到處看看。”
沒想到他會挺身出來保護她,胡荼靡揚起眸光,從他的身後仰視著他半邊臉龐,心口不自覺地湧起一陣暖意。
這時,胡桃花和胡牡丹看著她們的姊妹身旁,有一個如此高大英偉的相公守護,心裏滿不是滋味。
她們心裏都恨著荼靡,要不是她堅持嫁到烏家,不再幫她們掩飾,也不會讓爹娘知道她們原來是草包,急著把她們嫁出去,甚至於蘇家開口說要納的是小妾,她們的娘親都不敢拒絕,深怕時日一久,知道真相的人更多!
但來找荼靡算帳,可不是胡二娘打的如意算盤,她早就聽說了烏家堡其實是富可敵國的商家,她一雙賊溜溜的眼睛到處在打轉著。
“唉呀呀!”胡二娘嬌尖的嗓音誇張地叫道:“這張桌子可是用金絲木做的呢!果然當了烏家堡的女主子,手筆就是不一樣,這張金絲木大桌少說也要幾千兩銀子才能買下來吧!”
“您過獎了。”烏天耀替妻子把話給擋下來,“荼靡不是一個喜好奢華的女子,這張金絲木大桌並非是她添購,它是烏家的舊東西,我也忘記究竟是哪位先祖買了它,將它給擱在倉庫裏沒用上,是荼靡發現它,請工匠將它重新打磨,讓它又像新的一樣,把它的價值給顯現出來了。”
“是唷!那還真虧她識貨呢!不過。她確實也真是識貨,要不,也不會無端嫁得金龜婿,這份心眼兒,別人想學,沒幾分功夫還真學不上呢!”
胡二娘拔高的嗓音聽起來尖銳刺耳,她瞅著面前穿戴樸實中不失雍容貴氣的胡荼靡,眯著笑意的眼眸閃爍著幾近恨意的光芒。
“二娘過獎了,荼靡不敢當。”胡荼靡對於這種眼光早就習以為常,她的眸光淡定如故,沒有絲毫的閃避。
倒是烏天耀簡直是大開了眼界,他不敢置信,如果當著他的面,胡二娘說話都尚且如此刻薄,真令人不敢想像當年在胡家,他的娘子承受了多大的委屈與折磨,一思及此,他的心裏不由得更加為她揪痛。
胡荼靡仰起白淨的容顏,看著身旁的相公,看見他正注視著她的深沉眸光,讓她不由得泛起一抹苦笑,神情顯得靦然,像是讓他見笑了。
“二娘與兩位姊妹請自便吧!我累了,想先回房歇息一會兒。”說完,她轉身就要走進裏頭。
“我陪你進去。”烏天耀飛快地趕上她的腳步,握住了她微涼的小手。
“不必,我自個兒可以走。”她使著暗力想把手抽回去。
“不行,我堅持要陪你。”說完,他蠻橫地拉住她的纖手,湊首壓沉了嗓音對她說,“讓我陪你回房去,不要在這個時候跟我過不去,你總不想在她們面前出醜,讓她們知道我們夫妻不和吧!”
“你這個趁機要脅的卑鄙小人。”她仰眸瞪了他一眼,看見他帶著一絲戲謔笑意的黑眸,知道他很清楚她絕對不想讓二娘看笑話,在她嬌軟的嗓音聽起來沒有半點想認真與他爭執的堅持,“僅此一次,絕無下例。”
“你真的確定僅此一次嗎?”
“當然。”她抬起眸光定定地看著他,看見他揚起一抹並不認同她說法的得意笑容。
夫妻兩人一邊互不相讓,一邊往裏頭走去,消失在穿門之後,這時,胡二娘才真正露出了狡猾貪婪的臉色,她回頭看著兩個女兒。
“桃花,牡丹,你們自己可是看清楚了,這烏家堡到處都是寶藏,加把勁兒,要是你們能嫁進這裏,娘親我後半輩子就不必愁了。”
“崔嬤,不要跟著我,你就好心讓我一個人清靜片刻,行嗎?”
這句話說完,在院子裏閒步到一半的胡荼靡沒好氣地回眸,看見在崔嬤身後還有一串像粽子似的烏家堡奴僕,他們每個人都是一臉笑咪咪地瞧著她,讓她就算有一肚子氣,也被他們給“笑”得無力了。
崔嬤年紀不小,待在烏家堡裏見過的場面也不少,還有這句話也聽過了許多次,早就練了一身無動於衷的本領,聳了聳肩,主動地牽起女主子的纖手,扶著她逐步地踏上長廊的階梯。
“崔嬤……”胡荼靡低叫了聲,不好意思掙開長輩的手,只能乖乖地任由她攙上步階。
“夫人小心一點,慢慢走,這裏的樓階比較陡峭,你現在的身子可不比從前,千千萬萬不能摔著了。”崔嬤一字一句說得慈祥又緩慢,“請夫人寬心,我們不是想盯著你,讓你覺得不自在,而是不想讓‘外人’親近你,你提過以前在胡家的日子,崔嬤聽了心酸,這次夫人回來,肚子裏還懷了咱們的小少主或是小小姐,說什麼都不能讓你再有委屈。”
聞言,胡荼靡咬著嫩唇,紅了眼眶,一時說不出話來,她眨眨眼,沒讓眼淚掉下來,想到他們確實在二娘來了烏家堡之後,才人數增多為患了起來,好像烏家堡裏沒活兒做的人,全來到她的身邊照看著。
“對不起。”她小聲地說,為自己的小心眼道歉。
“這不怪夫人,一個人想清靜還有我們這些跟班圍著團團轉,任是誰都會覺得煩悶。”崔嬤笑呵呵,半點都不介意。
長廊走到盡頭,面前豁然一片開朗,四年前在整修烏家堡時,胡荼靡曾經命人在這裏造了一個花園,栽了不少美麗的花種,引進溫暖的活泉,讓這個花園四季都可以看見盛開的花朵。
但沒料到在他們之前,已經有人先到了,園中的小亭裏,她看見胡牡丹穿得像只花蝴蝶般,繞著烏天耀團團轉。
烏天耀沒動聲色,陪著有說有笑,他很快就看出了胡牡丹的心機不深,他想從她的口中套出當年荼靡在胡家所過的生活,每一件事情,他都想要钜細靡遺的知曉!
“天爺。”崔嬤喚了聲,故意提醒主子有人來了。
烏天耀聽見呼喚,回頭看見妻子,一瞬間他感到心虛,卻也在這時候看見在她的眼底出現了一絲惱火。
她在乎!
烏天耀從她的眼底看到一絲痛苦,一瞬間,他的心像是雀躍般陡然被提升了上來,他按住了想到她面前解釋的衝動,轉頭對胡牡丹勾唇一笑。
胡荼靡幾乎是立刻回頭就走,不想再多看他們一眼,她感覺自己的心就像被扯亂的絲繩般糾成一團,亂得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寢房的。
這時候,崔嬤帶著人急忙跟了上來,胡荼靡站在門口,沒回過頭,只是淡淡地啟唇,“崔嬤,不要勸我,我不想聽見任何人為他說項。”
“崔嬤知道,我不替天爺說話。但是,夫人千萬切記要保重身子,不要太過與天爺嘔氣了,知道嗎?”
聞言,胡荼靡沒好氣地瞪了崔嬤一眼;心想她這種說法,與當烏天耀的說客有什麼差別嗎?她輕歎了聲,走進門內,轉身對也要跟進屋裏的崔嬤笑著搖了搖頭,然後輕輕地將門給掩上。
而這時的烏天耀則是眼光追隨著妻子離去,直到再也看不見為止,他回眸看著胡牡丹,臉上的笑意不減,心裏卻有一瞬間感到不寒而慄。
還好當初嫁給他的人是荼靡,如果當初不是她堅持要嫁過來,只怕他要娶的人就是牡丹或是桃花其中一人了!
在他的心中無比慶倖,他的妻子是胡荼靡。
“荼靡,開門,你快開門!”烏天耀端著補湯,敲著緊閉的門扉。
“你走開!”胡荼靡在門內回答,她站在房中央,心裏真的覺得自己不懂他這個男人。
他怎麼可以上一刻還在跟別的女人談笑風生,下一刻又端著補湯來到她的房間,說要照顧他們的孩子?
“從今以後,不許你再進入我寢房半步。”
“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見到你,見到你的臉會讓我的心情惡劣,我怕壞心情會影響到肚裏的胎兒,相信你也是關心孩子的,應該不希望孩子出事才對。”
門外的烏天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親耳所聞,他更加用力拍門,“快開門,我要當面跟你說話,你再不開門,我就要把門撞開了。”
門內一陣久久的沉寂之後,胡荼靡知道他絕對說到做到,只好乖乖地把門打開,別過臉蛋,任他走進來。
烏天耀把手上端的湯品擱到桌上,回過頭拽過她的手臂,強迫她面對自己,深邃的瞳眸之中隱隱閃動著火光。
“把你剛才說的話再說一次!”他低沉的嗓音幾乎是從齒縫中進出。
“我不會再給你機會。”她仰眸看著他,搖了搖頭,白淨的臉容再也難掩脆弱的表情,“你可以說我膽小,可以說我怯懦,但是我是真的害怕,我不想再給你機會傷害我,已經夠了,在我心裏對你還有一點感”的時候,請你放手吧!不要讓我真的恨你。”
她所說的每一個字就像咒語般狠狠地釘住他,讓他一動也不敢動,他看著她盛著淚光的眼眸,看見了一絲往昔曾經見過的柔軟,但還有更多的是悲傷,他心裏很明白,自己就是那個令她感到傷心的兇手。
不要讓我真的恨你。
她所說的話在他的心裏迴響著,讓他忍不住心裏開始有了期待,她的意思是現在的她並非是真的恨他嗎?
烏天耀遲疑地朝她伸出手,卻又驀然停在半空中,恐懼在這個時候不自覺地爬上他的心頭,就算她說現在不恨他,但如果他輕舉妄動的話,她是不是就會真的恨他了呢?
不!他不要!他不要她真的恨他!
胡荼靡掙開他的鉗制,強忍著在眼淚掉落之前走開,她走出房門,想要一個人單獨安靜,卻在這時,胡二娘出現在她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終於讓我逮到你一個人落單的時候了!”
“二娘……”她低叫了聲,下意識地轉身往身後兩側望去,只見身後一片空蕩,當她再回頭看著胡二娘時,臉上的表情多了一絲戒備。
“找個可以單獨說話的地方。”胡二娘冷屑的口吻,一如當年在胡家時對荼糜的頤指氣使,“我有些話要跟你說。你可別拒絕我,要不然我可不敢保證你這個有孕在身的人會不會發生意外。”
聽到她語帶威脅,胡荼靡雙手按住圓滾的肚子,後退了半步,表情猶強作鎮靜,“我真想讓爹親耳聽聽二娘剛才說的話,他一直以為你只是嘴上不饒人,其實心地不壞,卻不知道你心裏比蛇蠍更狠毒。”
“你這丫頭!”胡二娘揚起手想要教訓她的伶牙俐齒。
“二娘最好住手!”胡荼靡冷冷地開口,發聲制人,“這裏是烏家堡,不是胡家,要是你敢在這裏動我一根寒毛,我敢保證你絕對沒命走出烏家堡的大門,你如果不信,咱們定著瞧!”
說完,她揚起纖手,指著東邊小半山上的小閣,“那個荼齋一向少人涉足,二娘要說話,咱們可以過去那個荼齋,但你先走,我隨後跟著。”
“怕我會對你下手?”胡二娘冷笑道。
“是。防人之心不可無。”胡荼靡定定地看著面前的人。
胡二娘被她的氣勢壓得說不出話,氣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綠,最後她只能氣呼呼地哼了聲,轉頭率先往小閣步去。
東邊半山上的荼齋平時確實人跡罕至,但是自從她嫁進烏家堡之後,冬日時分經常利用這個荼齋當書房,會在這裏煮荼閱讀,所以崔嬤多派了一個丫鬟,每天午後約莫這個時分就會過來添水帚掃,替她送荼點。
“我看你這肚子,應該隨時都會臨盆吧!”胡二娘故意挑了主位坐下,眼光打量著坐在另一端的荼靡。
“是,大夫說約莫就這幾日了,可能早些,也可能會遲一點,畢竟是生第一胎,誰也說不準。”
胡荼靡轉眸望著窗外,她一直都很喜歡這個位置,傍著小山的高度,讓她可以從這面窗子看見大半個烏家堡。
“我想你自己也應該心知肚明,別說你現在懷著孩子,等你分娩之後,少說還要等上一段時間才能服侍相公,如果你夠懂事的話,應該知道要替自己的相公安排吧!”
“二娘有話就直說吧!我聽著。”她柔軟的嗓音冷淡而且從容,不想繼續跟對方兜圈子。
“不愧是烏家堡的當家主母,荼靡啊!你眼下可真是今非昔比了。”胡二娘揚唇笑笑,聳了聳肩,“好,那我直說了,我想讓牡丹進烏家堡。”
聞言,胡荼靡挑了挑眉梢,“二娘想讓牡丹進烏家堡做什麼?”
“你別擔心,我沒想讓牡丹搶了你的位置,我想讓牡丹進烏家當小妾。當然了,如果她夠爭氣,讓烏家天爺想給她扶正,那可就另當別論了。”說著,胡二娘呵呵地輕笑了起來,似乎覺得這事不難,只是遲早的問題。
“本來呢,我是想讓桃花先試試,不過,她是被蘇家休離的小妾,我怕天爺嫌棄她是殘花敗柳,所以無論我怎麼想,都覺得牡丹比較合適,荼靡,如果你夠懂事的話,應該知道要替相公安排吧!眼下就有一個最好的人選,我想你心裏應該清楚才對,畢竟這段時日相處下來,我可以看得出來天爺也對咱們家牡丹有意思,你可不要因為妒嫉而壞了牡丹的好事啊!”
“二娘,你真是可怕,竟然能夠笑著說自己的女兒是殘花敗柳,簡直教我歎為觀止。”
胡荼靡再也坐不住,站起身,轉眸淡定地看著胡二娘,“你剛才所說的事,我只怕做不了主,如果你想讓牡丹嫁進烏家,應該要去問那個要娶她的人才對,只要他點頭答應,我沒有意見。”
“你的意思是說只要烏公子決定要娶我們家桃花或牡丹任何一個人,你都不會有意見,也不會反對嗎?”胡二娘面露驚喜,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功夫。
“是,就是這個意思。”
“那好,這可是你自個兒說的,不是二娘逼你的唷!以後,就算你後悔了,我也不許你收回今天的話!”胡二娘見到目的達成,一刻也不想多留地帶著滿意的表情起身離去。
終於只剩下獨自一個人,胡荼靡渾身沒了力氣,閉上眼眸,輕喟了一口氣,卻在這時聽見了腳步聲由遠而近來到面前,她以為又是胡二娘不死心回來,冷淡地開口道:“我跟你已經無話可說——”
“但我有話要跟你說。”烏天耀低沉的嗓音冷至了極點,他看見她驚訝地睜開雙眸,似乎沒料到他會出現,“我真是不敢相信,你就真的那麼迫不及待想離開,所以那麼快就想要安排另一個女人來替代你的位置嗎?”
“我沒有這種想法,我說一切由你決定。”她站起身要離開,卻才走沒兩步就被他高大的身軀給擋住。
“難道,你對我就沒有一絲留戀嗎?你真的要我娶你的姊妹為妻?”烏天耀看著她的神情有一絲痛心。
“你想娶誰,我管不著,反正,我遲早是要離開的,烏家堡需要新的女主人持家,替你打理家業,只要你能認可,那名女子可以是任何人。”
“我以為,你對我至少有一點在乎。”他的語氣之中有著指責和埋怨,“我沒想到你竟然如此無情。”
“你真的好滿不講理。”她試圖讓自己平靜看待,卻仍舊是被他激起一絲怒意,“你想要與誰在一起,是你自己的事,不要把責任推到我身上,我受夠了!烏天耀,我真的受夠了!”
如果他真的在乎她的感受,真的將她當成他的妻子,為什麼他竟敢在她的面前與另一名女子調情說笑呢?
如果他真的在乎她,怎麼會一次又一次傷她的心呢?
“我再問你最後一次,回答我,難道,你真的對我一點都不在乎了?就連最後一點夫妻情分……都已經沒有了嗎?”他直勾勾地瞅著她,忐忑不安地等待著她的回答。
她咬著嫩唇,沒讓自己的眼光避開他的盯視,但這是她提起全身力氣能做的反抗,她說不出話來,一顆心就像被絞著似的,痛得她說不出話來。
“你不說是嗎?不說就是默認了?”驀地,他揚起一抹含著嘲諷的冷笑,“是了!你怎麼會對我還有情分呢?你一直巴不得快點離開烏家堡,這樣的你怎麼可能會對我有感情呢?”
說完,他轉過身背對著她,高大的身影盛滿了高張的怒焰,背對著她,像是不肯再多看她一眼。
“不是……事情不是像你說的那樣……”她嚅動著唇瓣。閉上雙眸想要開口說話,逃避著不想看他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離背影。
驀然,一陣像是快要劈開她身子的疼痛襲上,她跪倒在地上,雙手按住隆起的肚腹,雙肩不自禁地瑟縮起來,“痛……好痛……”
聽見身後跪地的聲音,以及她喊疼的虛弱嗓音,烏天耀轉身回眸,看見她臉色慘白地跪倒在地,顧不得在與她嘔氣,飛快地在她的身畔跪下,有力的長臂扶起她,“怎麼回事?你哪裡不舒服?告訴我,你哪裡不舒服?”
“我的肚子好痛……真的很痛……”胡荼靡咬住嫩唇,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白,一陣接著一陣襲上的疼痛浪潮,讓她險些喘不過氣,纖手緊緊地捉住他寬大的手掌。
此刻,在她心裏的無助讓她再特不能偽裝堅強,想要在他的身上尋求依靠,但被疼痛折騰得說不出話的她,只能不停地搖頭,眼淚直掉,像是在說要他不要離開,也像是在求他不要再逼她。
“來人!”烏天耀渾厚的嗓音幾近咆哮,他一雙強健的手臂牢牢地抱著她,這一瞬間,他既心痛又慌亂,一種名為“恐懼”的心情寒透了他的心扉,“快!來人!快去找大夫!”
該死!他怎麼就是學不會教訓!明明就警告過自己千萬不要再與她逞口舌之快,怎麼一時被氣昏了頭,就忘記與自己的約束呢?
“你不可以有事!荼靡,你千萬不可以有事。”他心慌意亂地撫著她蒼白的臉蛋,不斷地俯首親吻著她,“以後我一定不會再犯了,我向你保證,以後我絕對不會再跟你逞一時意氣,所以你一定要平安無事才可以。”
胡荼靡長睫微掀,瞧見他憂切的眼神,她吞了口唾液,強忍住身子裏如撕裂般的痛楚,才正想開口,又被他給出聲打斷。
再下一刻,她感覺身子被騰空抱起,胡荼靡仰起眸光,在疾步之中,她只能看見他線條堅毅的下頷,這瞬間,她心裏有一種感覺,那就是她把這個男人給嚇壞了!
她伸出纖臂想要觸摸他的面容,想要安慰他,想說自己其實沒事,但又一陣襲上的痛楚讓她疼得咬牙瑟縮。
最後,她只能無助地偎在他的懷抱裏,咬著嫩唇,眸子裏盈滿了淚光,卻不知道充滿胸口的心酸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