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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季璃]花信未晚(歲歲有今朝之五)[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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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8 00:29:36
  第九章

  原本就已經暗潮洶湧,不甚平靜的烏家堡,這會兒又來了幾個不速之客,憑添了幾分不安定的氣息。

  胡荼靡看著久違的二娘與兩個姊妹,平靜地維持著臉上的笑容,“不知二娘此次前來,有何貴幹?”

  胡二娘還沒開口,就先打量胡荼靡隆起的肚子,在心裏估計她懷孕已經快要足月。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嗎?好歹說來,你也是我的女兒,雖然不是親生的,但咱們有親戚關係是不爭的事實,既然是親戚,偶爾走動聯絡一下感情,自然也是應該的,是不?我的好女婿。”

  烏天耀看著胡二娘,想起了當初她曾經極不客氣地虐待荼靡,想到住在胡家大院裏,每個月荼靡只能從這女人手裏分到一小袋米,在他的心裏不由自主地湧現不悅之情,只是沒表現出來。

  “如果是感情好的親戚,偶爾走動聯絡感情,自然是應該的。”他揚著一抹薄笑,不著痕跡地加了幾個字,存心讓胡二娘難堪。

  胡荼靡聽出來了,她微訝地側眸看著丈夫,看見他正斂眸往她瞧過來,兩人的視線對個正著,此時,勾在他唇畔的薄笑多了幾分溫柔。

  聽見他不著痕跡的嘲諷,胡二娘一瞬間臉色緊繃,但隨即輕笑了起來,走到胡荼靡身畔,親熱地拉起她的手,輕擱在掌心上拍著。

  “荼靡呀!你也知道二娘的學問不深,不過,二娘就聽過以前的人常說一句話,說什麼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唉呀!其實我也不太明白,不過,我想咱們以前對彼此一定不夠瞭解,雙方有些誤會,如果二娘有虧欠你的地方,望請你看在你爹的份上,就不要太與二娘計較,知道嗎?”

  “二娘客氣了。”胡荼靡輕巧地抽回纖手,往後退了兩步。

  胡二娘還想再一步逼近,卻被烏天耀箭步上前的高大身影給擋住,他揚起長臂,笑著說道:“二娘初次來到烏家堡,不妨到處看看。”

  沒想到他會挺身出來保護她,胡荼靡揚起眸光,從他的身後仰視著他半邊臉龐,心口不自覺地湧起一陣暖意。

  這時,胡桃花和胡牡丹看著她們的姊妹身旁,有一個如此高大英偉的相公守護,心裏滿不是滋味。

  她們心裏都恨著荼靡,要不是她堅持嫁到烏家,不再幫她們掩飾,也不會讓爹娘知道她們原來是草包,急著把她們嫁出去,甚至於蘇家開口說要納的是小妾,她們的娘親都不敢拒絕,深怕時日一久,知道真相的人更多!

  但來找荼靡算帳,可不是胡二娘打的如意算盤,她早就聽說了烏家堡其實是富可敵國的商家,她一雙賊溜溜的眼睛到處在打轉著。

  “唉呀呀!”胡二娘嬌尖的嗓音誇張地叫道:“這張桌子可是用金絲木做的呢!果然當了烏家堡的女主子,手筆就是不一樣,這張金絲木大桌少說也要幾千兩銀子才能買下來吧!”

  “您過獎了。”烏天耀替妻子把話給擋下來,“荼靡不是一個喜好奢華的女子,這張金絲木大桌並非是她添購,它是烏家的舊東西,我也忘記究竟是哪位先祖買了它,將它給擱在倉庫裏沒用上,是荼靡發現它,請工匠將它重新打磨,讓它又像新的一樣,把它的價值給顯現出來了。”

  “是唷!那還真虧她識貨呢!不過。她確實也真是識貨,要不,也不會無端嫁得金龜婿,這份心眼兒,別人想學,沒幾分功夫還真學不上呢!”

  胡二娘拔高的嗓音聽起來尖銳刺耳,她瞅著面前穿戴樸實中不失雍容貴氣的胡荼靡,眯著笑意的眼眸閃爍著幾近恨意的光芒。

  “二娘過獎了,荼靡不敢當。”胡荼靡對於這種眼光早就習以為常,她的眸光淡定如故,沒有絲毫的閃避。

  倒是烏天耀簡直是大開了眼界,他不敢置信,如果當著他的面,胡二娘說話都尚且如此刻薄,真令人不敢想像當年在胡家,他的娘子承受了多大的委屈與折磨,一思及此,他的心裏不由得更加為她揪痛。

  胡荼靡仰起白淨的容顏,看著身旁的相公,看見他正注視著她的深沉眸光,讓她不由得泛起一抹苦笑,神情顯得靦然,像是讓他見笑了。

  “二娘與兩位姊妹請自便吧!我累了,想先回房歇息一會兒。”說完,她轉身就要走進裏頭。

  “我陪你進去。”烏天耀飛快地趕上她的腳步,握住了她微涼的小手。

  “不必,我自個兒可以走。”她使著暗力想把手抽回去。

  “不行,我堅持要陪你。”說完,他蠻橫地拉住她的纖手,湊首壓沉了嗓音對她說,“讓我陪你回房去,不要在這個時候跟我過不去,你總不想在她們面前出醜,讓她們知道我們夫妻不和吧!”

  “你這個趁機要脅的卑鄙小人。”她仰眸瞪了他一眼,看見他帶著一絲戲謔笑意的黑眸,知道他很清楚她絕對不想讓二娘看笑話,在她嬌軟的嗓音聽起來沒有半點想認真與他爭執的堅持,“僅此一次,絕無下例。”

  “你真的確定僅此一次嗎?”

  “當然。”她抬起眸光定定地看著他,看見他揚起一抹並不認同她說法的得意笑容。

  夫妻兩人一邊互不相讓,一邊往裏頭走去,消失在穿門之後,這時,胡二娘才真正露出了狡猾貪婪的臉色,她回頭看著兩個女兒。

  “桃花,牡丹,你們自己可是看清楚了,這烏家堡到處都是寶藏,加把勁兒,要是你們能嫁進這裏,娘親我後半輩子就不必愁了。”

 

  “崔嬤,不要跟著我,你就好心讓我一個人清靜片刻,行嗎?”

  這句話說完,在院子裏閒步到一半的胡荼靡沒好氣地回眸,看見在崔嬤身後還有一串像粽子似的烏家堡奴僕,他們每個人都是一臉笑咪咪地瞧著她,讓她就算有一肚子氣,也被他們給“笑”得無力了。

  崔嬤年紀不小,待在烏家堡裏見過的場面也不少,還有這句話也聽過了許多次,早就練了一身無動於衷的本領,聳了聳肩,主動地牽起女主子的纖手,扶著她逐步地踏上長廊的階梯。

  “崔嬤……”胡荼靡低叫了聲,不好意思掙開長輩的手,只能乖乖地任由她攙上步階。

  “夫人小心一點,慢慢走,這裏的樓階比較陡峭,你現在的身子可不比從前,千千萬萬不能摔著了。”崔嬤一字一句說得慈祥又緩慢,“請夫人寬心,我們不是想盯著你,讓你覺得不自在,而是不想讓‘外人’親近你,你提過以前在胡家的日子,崔嬤聽了心酸,這次夫人回來,肚子裏還懷了咱們的小少主或是小小姐,說什麼都不能讓你再有委屈。”

  聞言,胡荼靡咬著嫩唇,紅了眼眶,一時說不出話來,她眨眨眼,沒讓眼淚掉下來,想到他們確實在二娘來了烏家堡之後,才人數增多為患了起來,好像烏家堡裏沒活兒做的人,全來到她的身邊照看著。

  “對不起。”她小聲地說,為自己的小心眼道歉。

  “這不怪夫人,一個人想清靜還有我們這些跟班圍著團團轉,任是誰都會覺得煩悶。”崔嬤笑呵呵,半點都不介意。


  長廊走到盡頭,面前豁然一片開朗,四年前在整修烏家堡時,胡荼靡曾經命人在這裏造了一個花園,栽了不少美麗的花種,引進溫暖的活泉,讓這個花園四季都可以看見盛開的花朵。

  但沒料到在他們之前,已經有人先到了,園中的小亭裏,她看見胡牡丹穿得像只花蝴蝶般,繞著烏天耀團團轉。

  烏天耀沒動聲色,陪著有說有笑,他很快就看出了胡牡丹的心機不深,他想從她的口中套出當年荼靡在胡家所過的生活,每一件事情,他都想要钜細靡遺的知曉!

  “天爺。”崔嬤喚了聲,故意提醒主子有人來了。

  烏天耀聽見呼喚,回頭看見妻子,一瞬間他感到心虛,卻也在這時候看見在她的眼底出現了一絲惱火。

  她在乎!

  烏天耀從她的眼底看到一絲痛苦,一瞬間,他的心像是雀躍般陡然被提升了上來,他按住了想到她面前解釋的衝動,轉頭對胡牡丹勾唇一笑。

  胡荼靡幾乎是立刻回頭就走,不想再多看他們一眼,她感覺自己的心就像被扯亂的絲繩般糾成一團,亂得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寢房的。

  這時候,崔嬤帶著人急忙跟了上來,胡荼靡站在門口,沒回過頭,只是淡淡地啟唇,“崔嬤,不要勸我,我不想聽見任何人為他說項。”

  “崔嬤知道,我不替天爺說話。但是,夫人千萬切記要保重身子,不要太過與天爺嘔氣了,知道嗎?”

  聞言,胡荼靡沒好氣地瞪了崔嬤一眼;心想她這種說法,與當烏天耀的說客有什麼差別嗎?她輕歎了聲,走進門內,轉身對也要跟進屋裏的崔嬤笑著搖了搖頭,然後輕輕地將門給掩上。

  而這時的烏天耀則是眼光追隨著妻子離去,直到再也看不見為止,他回眸看著胡牡丹,臉上的笑意不減,心裏卻有一瞬間感到不寒而慄。

  還好當初嫁給他的人是荼靡,如果當初不是她堅持要嫁過來,只怕他要娶的人就是牡丹或是桃花其中一人了!

  在他的心中無比慶倖,他的妻子是胡荼靡。

 

  “荼靡,開門,你快開門!”烏天耀端著補湯,敲著緊閉的門扉。

  “你走開!”胡荼靡在門內回答,她站在房中央,心裏真的覺得自己不懂他這個男人。

  他怎麼可以上一刻還在跟別的女人談笑風生,下一刻又端著補湯來到她的房間,說要照顧他們的孩子?

  “從今以後,不許你再進入我寢房半步。”

  “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見到你,見到你的臉會讓我的心情惡劣,我怕壞心情會影響到肚裏的胎兒,相信你也是關心孩子的,應該不希望孩子出事才對。”

  門外的烏天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親耳所聞,他更加用力拍門,“快開門,我要當面跟你說話,你再不開門,我就要把門撞開了。”

  門內一陣久久的沉寂之後,胡荼靡知道他絕對說到做到,只好乖乖地把門打開,別過臉蛋,任他走進來。

  烏天耀把手上端的湯品擱到桌上,回過頭拽過她的手臂,強迫她面對自己,深邃的瞳眸之中隱隱閃動著火光。

  “把你剛才說的話再說一次!”他低沉的嗓音幾乎是從齒縫中進出。

  “我不會再給你機會。”她仰眸看著他,搖了搖頭,白淨的臉容再也難掩脆弱的表情,“你可以說我膽小,可以說我怯懦,但是我是真的害怕,我不想再給你機會傷害我,已經夠了,在我心裏對你還有一點感”的時候,請你放手吧!不要讓我真的恨你。”

  她所說的每一個字就像咒語般狠狠地釘住他,讓他一動也不敢動,他看著她盛著淚光的眼眸,看見了一絲往昔曾經見過的柔軟,但還有更多的是悲傷,他心裏很明白,自己就是那個令她感到傷心的兇手。

  不要讓我真的恨你。

  她所說的話在他的心裏迴響著,讓他忍不住心裏開始有了期待,她的意思是現在的她並非是真的恨他嗎?

  烏天耀遲疑地朝她伸出手,卻又驀然停在半空中,恐懼在這個時候不自覺地爬上他的心頭,就算她說現在不恨他,但如果他輕舉妄動的話,她是不是就會真的恨他了呢?

  不!他不要!他不要她真的恨他!

  胡荼靡掙開他的鉗制,強忍著在眼淚掉落之前走開,她走出房門,想要一個人單獨安靜,卻在這時,胡二娘出現在她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終於讓我逮到你一個人落單的時候了!”

  “二娘……”她低叫了聲,下意識地轉身往身後兩側望去,只見身後一片空蕩,當她再回頭看著胡二娘時,臉上的表情多了一絲戒備。

  “找個可以單獨說話的地方。”胡二娘冷屑的口吻,一如當年在胡家時對荼糜的頤指氣使,“我有些話要跟你說。你可別拒絕我,要不然我可不敢保證你這個有孕在身的人會不會發生意外。”

  聽到她語帶威脅,胡荼靡雙手按住圓滾的肚子,後退了半步,表情猶強作鎮靜,“我真想讓爹親耳聽聽二娘剛才說的話,他一直以為你只是嘴上不饒人,其實心地不壞,卻不知道你心裏比蛇蠍更狠毒。”

  “你這丫頭!”胡二娘揚起手想要教訓她的伶牙俐齒。

  “二娘最好住手!”胡荼靡冷冷地開口,發聲制人,“這裏是烏家堡,不是胡家,要是你敢在這裏動我一根寒毛,我敢保證你絕對沒命走出烏家堡的大門,你如果不信,咱們定著瞧!”

  說完,她揚起纖手,指著東邊小半山上的小閣,“那個荼齋一向少人涉足,二娘要說話,咱們可以過去那個荼齋,但你先走,我隨後跟著。”

  “怕我會對你下手?”胡二娘冷笑道。

  “是。防人之心不可無。”胡荼靡定定地看著面前的人。

  胡二娘被她的氣勢壓得說不出話,氣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綠,最後她只能氣呼呼地哼了聲,轉頭率先往小閣步去。

  

  東邊半山上的荼齋平時確實人跡罕至,但是自從她嫁進烏家堡之後,冬日時分經常利用這個荼齋當書房,會在這裏煮荼閱讀,所以崔嬤多派了一個丫鬟,每天午後約莫這個時分就會過來添水帚掃,替她送荼點。

  “我看你這肚子,應該隨時都會臨盆吧!”胡二娘故意挑了主位坐下,眼光打量著坐在另一端的荼靡。

  “是,大夫說約莫就這幾日了,可能早些,也可能會遲一點,畢竟是生第一胎,誰也說不準。”

  胡荼靡轉眸望著窗外,她一直都很喜歡這個位置,傍著小山的高度,讓她可以從這面窗子看見大半個烏家堡。

  “我想你自己也應該心知肚明,別說你現在懷著孩子,等你分娩之後,少說還要等上一段時間才能服侍相公,如果你夠懂事的話,應該知道要替自己的相公安排吧!”

  “二娘有話就直說吧!我聽著。”她柔軟的嗓音冷淡而且從容,不想繼續跟對方兜圈子。

  “不愧是烏家堡的當家主母,荼靡啊!你眼下可真是今非昔比了。”胡二娘揚唇笑笑,聳了聳肩,“好,那我直說了,我想讓牡丹進烏家堡。”

  聞言,胡荼靡挑了挑眉梢,“二娘想讓牡丹進烏家堡做什麼?”

  “你別擔心,我沒想讓牡丹搶了你的位置,我想讓牡丹進烏家當小妾。當然了,如果她夠爭氣,讓烏家天爺想給她扶正,那可就另當別論了。”說著,胡二娘呵呵地輕笑了起來,似乎覺得這事不難,只是遲早的問題。

  “本來呢,我是想讓桃花先試試,不過,她是被蘇家休離的小妾,我怕天爺嫌棄她是殘花敗柳,所以無論我怎麼想,都覺得牡丹比較合適,荼靡,如果你夠懂事的話,應該知道要替相公安排吧!眼下就有一個最好的人選,我想你心裏應該清楚才對,畢竟這段時日相處下來,我可以看得出來天爺也對咱們家牡丹有意思,你可不要因為妒嫉而壞了牡丹的好事啊!”

  “二娘,你真是可怕,竟然能夠笑著說自己的女兒是殘花敗柳,簡直教我歎為觀止。”

  胡荼靡再也坐不住,站起身,轉眸淡定地看著胡二娘,“你剛才所說的事,我只怕做不了主,如果你想讓牡丹嫁進烏家,應該要去問那個要娶她的人才對,只要他點頭答應,我沒有意見。”

  “你的意思是說只要烏公子決定要娶我們家桃花或牡丹任何一個人,你都不會有意見,也不會反對嗎?”胡二娘面露驚喜,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功夫。

  “是,就是這個意思。”

  “那好,這可是你自個兒說的,不是二娘逼你的唷!以後,就算你後悔了,我也不許你收回今天的話!”胡二娘見到目的達成,一刻也不想多留地帶著滿意的表情起身離去。

  終於只剩下獨自一個人,胡荼靡渾身沒了力氣,閉上眼眸,輕喟了一口氣,卻在這時聽見了腳步聲由遠而近來到面前,她以為又是胡二娘不死心回來,冷淡地開口道:“我跟你已經無話可說——”

  “但我有話要跟你說。”烏天耀低沉的嗓音冷至了極點,他看見她驚訝地睜開雙眸,似乎沒料到他會出現,“我真是不敢相信,你就真的那麼迫不及待想離開,所以那麼快就想要安排另一個女人來替代你的位置嗎?”

  “我沒有這種想法,我說一切由你決定。”她站起身要離開,卻才走沒兩步就被他高大的身軀給擋住。

  “難道,你對我就沒有一絲留戀嗎?你真的要我娶你的姊妹為妻?”烏天耀看著她的神情有一絲痛心。

  “你想娶誰,我管不著,反正,我遲早是要離開的,烏家堡需要新的女主人持家,替你打理家業,只要你能認可,那名女子可以是任何人。”

  “我以為,你對我至少有一點在乎。”他的語氣之中有著指責和埋怨,“我沒想到你竟然如此無情。”

  “你真的好滿不講理。”她試圖讓自己平靜看待,卻仍舊是被他激起一絲怒意,“你想要與誰在一起,是你自己的事,不要把責任推到我身上,我受夠了!烏天耀,我真的受夠了!”

  如果他真的在乎她的感受,真的將她當成他的妻子,為什麼他竟敢在她的面前與另一名女子調情說笑呢?

  如果他真的在乎她,怎麼會一次又一次傷她的心呢?

  “我再問你最後一次,回答我,難道,你真的對我一點都不在乎了?就連最後一點夫妻情分……都已經沒有了嗎?”他直勾勾地瞅著她,忐忑不安地等待著她的回答。

  她咬著嫩唇,沒讓自己的眼光避開他的盯視,但這是她提起全身力氣能做的反抗,她說不出話來,一顆心就像被絞著似的,痛得她說不出話來。

  “你不說是嗎?不說就是默認了?”驀地,他揚起一抹含著嘲諷的冷笑,“是了!你怎麼會對我還有情分呢?你一直巴不得快點離開烏家堡,這樣的你怎麼可能會對我有感情呢?”

  說完,他轉過身背對著她,高大的身影盛滿了高張的怒焰,背對著她,像是不肯再多看她一眼。

  “不是……事情不是像你說的那樣……”她嚅動著唇瓣。閉上雙眸想要開口說話,逃避著不想看他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離背影。

  驀然,一陣像是快要劈開她身子的疼痛襲上,她跪倒在地上,雙手按住隆起的肚腹,雙肩不自禁地瑟縮起來,“痛……好痛……”

  聽見身後跪地的聲音,以及她喊疼的虛弱嗓音,烏天耀轉身回眸,看見她臉色慘白地跪倒在地,顧不得在與她嘔氣,飛快地在她的身畔跪下,有力的長臂扶起她,“怎麼回事?你哪裡不舒服?告訴我,你哪裡不舒服?”

  “我的肚子好痛……真的很痛……”胡荼靡咬住嫩唇,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白,一陣接著一陣襲上的疼痛浪潮,讓她險些喘不過氣,纖手緊緊地捉住他寬大的手掌。

  此刻,在她心裏的無助讓她再特不能偽裝堅強,想要在他的身上尋求依靠,但被疼痛折騰得說不出話的她,只能不停地搖頭,眼淚直掉,像是在說要他不要離開,也像是在求他不要再逼她。

  “來人!”烏天耀渾厚的嗓音幾近咆哮,他一雙強健的手臂牢牢地抱著她,這一瞬間,他既心痛又慌亂,一種名為“恐懼”的心情寒透了他的心扉,“快!來人!快去找大夫!”

  該死!他怎麼就是學不會教訓!明明就警告過自己千萬不要再與她逞口舌之快,怎麼一時被氣昏了頭,就忘記與自己的約束呢?

  “你不可以有事!荼靡,你千萬不可以有事。”他心慌意亂地撫著她蒼白的臉蛋,不斷地俯首親吻著她,“以後我一定不會再犯了,我向你保證,以後我絕對不會再跟你逞一時意氣,所以你一定要平安無事才可以。”

  胡荼靡長睫微掀,瞧見他憂切的眼神,她吞了口唾液,強忍住身子裏如撕裂般的痛楚,才正想開口,又被他給出聲打斷。

  再下一刻,她感覺身子被騰空抱起,胡荼靡仰起眸光,在疾步之中,她只能看見他線條堅毅的下頷,這瞬間,她心裏有一種感覺,那就是她把這個男人給嚇壞了!

  她伸出纖臂想要觸摸他的面容,想要安慰他,想說自己其實沒事,但又一陣襲上的痛楚讓她疼得咬牙瑟縮。

  最後,她只能無助地偎在他的懷抱裏,咬著嫩唇,眸子裏盈滿了淚光,卻不知道充滿胸口的心酸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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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8 00:30:02
  第十章

  從胡荼靡開始陣痛到現在,已經過了三個時辰,烏家堡的家人們陸續請了大夫和穩婆,裏裏外外地忙進忙出,卻是遲遲沒傳出孩子生下來的好消息。

  “天爺,不要太擔心,想當年我家那婆子生第一胎時,痛了一天一夜才把大兒子生下來,女人生第一胎會比較困難,像夫人這樣很正常啦!”楊長祜拍拍主子的肩膀,笑著要他稍安勿躁。

  烏天耀揮開他的手,站在小廳的中心,凝重的眼神越過天井望著對門,想著荼靡在那房內正在承受著疼痛的折磨,他就恨得巴不得殺了自己。

  該死!他為什麼就不能管管自己的脾氣!

  如果他能夠緩著性子跟她好好說,現在不就什麼事情都沒了嗎?

  “該死!”他對自己低咒了聲。

  這時,胡二娘不管旁人的阻擋,儼然已經是未來堡主的親家母的姿態大搖大擺走進來。

  烏天耀眯起銳眸,看著眼前徐娘半老的女人,這些日子,她的女兒牡丹在他面前出賣了不少她這位親娘的醜事,雖然不是全部,卻已經足以讓他痛恨得咬牙切齒。

  她不只沒給荼靡正常的吃喝,甚至於還罰過荼靡捧著水盆跪了一個晚上,捱幾個巴掌,也是家常便飯的事!

  “唉呀呀!到現在還沒生出來,依我來看,她們母女兩人是一個命,一樣都是薄福之人,就只希望不要一樣薄命就好了!”胡二娘還沒意識到眼前的情況不對,依舊笑咪咪地說,“像我們家牡丹給人算過命,福厚命長,是生貴子的好命呀!天爺……”

  “出去!”烏天耀臉色陰沈得像是想要殺人。

  “天爺,我又沒有說錯話,我們家牡丹……”胡二娘沒見過他如此森然的表情,不由得膽戰心驚了起來,“你你……你不是喜歡我們家牡丹嗎?我可是牡丹的娘,是你未來的丈母娘呀!”

  “我有說過喜歡她嗎?”烏天耀陰狠地眯細銳眸,直勾勾地盯住胡二娘貪婪的嘴臉,“你什麼時候從我嘴裏聽到我說喜歡你的女兒呢?你好好想清楚,我一句話也沒說過,自始至終,都是你們母女的一相情願,與我無關。”

  “你——”胡二娘瞪大雙眸,這才發現自己上了他的當!

  “來人,把她們趕出去!”

  “你說什麼?我們好歹是烏家堡的客人,你要趕我們走?”胡二娘對著一旁眾人大叫,先聲奪人。

  “來人,把她們給我攆出去!”烏天耀勾起一抹陰沈沈的笑,“我不想再見到她們任何一個人的臉!”

  “是!”

  楊長祜大聲回答:心裏早就巴不得把這些人給趕出去,一旁的白彥虎也是樂得笑呵呵,吆喝來一大群家丁,七手八腳的把胡二娘及兩位胡家千金給連人帶行李丟出烏家堡。

  這時,從堡內跑出了一名家丁,附耳在楊長祜耳邊低語了幾句。

  胡二娘原本以為烏天耀改變了心意,才正滿懷期待的時候,不料,楊長祜一貫嘻笑的臉突然變得恐怖陰森。

  他壓低了臉,一字一句緩慢地對胡二娘說道:“咱們天爺交代,以後不許你們任何一個人再接近夫人,尤其是你,胡家的二夫人,要是你敢再威脅要對咱們家夫人不利,別說是不能安然走出烏家堡,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咱們也能取你這條賤命!”

 
  “天爺,你不能進來,夫人交代過。絕對不能讓你進來啊!”

  崔嬤領著幾名僕婦手忙腳亂地阻擋就要衝進來的主子,卻被烏天耀給毫不客氣地推開。

  “該死!你們讓開,不要攔著我進去,荼靡是我的娘子,我當然可以進去看她!”烏天耀話才說完,就衝進門內,他衝到寢房內,見到躺在床上的胡荼靡,看見她蒼白的臉蛋上汗水淋漓,手挽著白色的長巾,白皙的手腕已經被她自個兒給勒出了幾道紅痕。

  胡荼靡聽見吵鬧聲,睜開眼睛見到他,立刻激動地大喊,“你進來做什麼?出去!我不要你看,出去!”

  “我知道你不想見到我,可是我很擔心,對不起,但是我在門外待不住,我很擔心你,荼靡,讓我陪著你好嗎?我不會說話,不會打擾你,就讓我陪在你身邊,可以嗎?”他慌亂地走到地面前,低沉的嗓音裏有著祈求。

  “不要!我不要……”她咬住牙根,再度被一陣驀然襲上的疼痛給擄獲,她不停地搖頭,濡濕的臉蛋幾乎分不清楚是她淌下的淚珠,抑或者是強忍住疼痛的汗水。

  她不要讓他看!眼前這狼狽痛苦的模樣,她不要讓他瞧見!

  “夫人!”劉穩婆眼看她一時氣抽不上來,暗叫了聲不妙,“夫人,你撐著點,孩子就快要出來了,你可千萬不要在這個時候暈過去呀!”

  烏天耀再也不管她是否願意讓自己親近,急忙地湊到床邊,握住她的手,臉上滿是急切與擔憂。

  “你一定要平安無事,荼靡,我答應你,只要你平安把孩子生下來,你想要什麼時候離開烏家堡,我都不會阻止你,只要你能夠安然活下來,你可以帶著孩子離開,你聽見了嗎?我如你所願,讓你離開。”他緊緊握住她的纖手,俯唇吻著她冰涼的指尖。

  暈沉之中聽見他的話語,胡荼靡勉強自己睜開雙眼,又氣又惱地看著他,“為什麼……為什麼你總是知道該如何惹我生氣?”

  “荼靡?”

  驀然又一陣撕裂的疼痛如潮水般向她湧來,她咬住嫩唇,痛苦地呻吟出聲,蒼白的小臉上冷汗淋漓。

  “你走開,我不要聽你說話!”

  “我不懂你的意思,我已經都如你所願了,為什麼你還要生氣?”

  “你閉嘴。”

  “我不要!我一定要把話問清楚,荼靡,我對你都已經退讓到這種地步,為什麼你還是對我不滿意?”

  “你自己去想清楚,笨蛋!傻瓜!我現在不想對你說話。”

  “我懂了。”他的眸色在一瞬間變得黯然,“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不知道原來你竟然恨我那麼深。”

  沒想到他會得出如此荒謬,甚至於是牛頭不對馬嘴的結論,一時之間,胡荼靡心裏火大到想打他,她回過頭看著他一臉認真,好半晌,她被氣得說不出半句話來,“你……你這個呆頭鵝!你出去,你一定是存心不讓我好好把孩子生下來,存心要進來鬧我的,出去!你出去!”

  “你在想什麼?我怎麼可能存心不讓你好好把孩子生下來?”烏天耀心裏也是火大了,但他只是負氣呼呼,沒敢把怒氣發洩出來。

  “你是!你是!你總是不肯讓我好過嗎?為什麼你就是不肯放過我!我明明已經說了什麼都不要了,為什麼你還是不肯善罷甘休?!”

  “那當然是因為——”他低吼了聲,“該死!為什麼你這女人會如此冥頑不靈?我都已經對你退讓到這種地步了,為什麼你就是不知道我是因為想要對你好?”

  一時之間,原本就已經夠腥風血雨的生孩子場面,被他們的怒火給弄得驚天動地,幾名幫忙遞水和乾巾的丫鬟和僕婦都感到不知所措,只有經驗老道的劉穩婆在一旁拍手叫好,樂見其成。

  “好好好,天爺,請你繼續說,請千萬不要讓夫人失去意識,就算讓她氣得想打你都好,繼續跟她說話,千萬不要停下來。”

  聞言,胡荼靡轉眸瞪著穩婆,眼底滿滿的不敢置信,她都已經痛成這樣了,這個穩婆竟然還要烏天耀惹她更生氣,存心是要折騰死她嗎?

  “可是我不想惹她生氣,我怕她以後會不理我。”烏天耀握住妻子微涼的纖手,回答穩婆的話時,深情的眸光一瞬也不瞬地釘在妻子瞼上。

  這會兒換成劉穩婆滿臉不敢置信,眼前明明是個氣宇軒昂的大男人,說出這話時,卻是像個大男孩般充滿了畏怯與心疼。

  胡荼靡心裏也是訝異的,她沒想到他會把話說得那麼明白露骨,她回望進他深邃的眼裏。

  這一瞬間,她才真正看清楚在他眼底的憂切與關心,還有滿滿的心疼與不舍,在他眉心之間的揪痕,深深的,仿佛承受著比她更大的痛楚。

  “不可以死。”他吻著她的手背,把心底滿腔的眷戀與深情一傾而出,“只要你好好活下來,你要什麼,我都依你。”

  “你……”她話到喉頭,像是被鎖住般出不了口,她想要問他,是否喜歡著她,是否已經將她當成真正的妻子,憐愛並且信任著。

  “你想說什麼?荼靡,你到底想說什麼?你需要什麼?你告訴我啊!”看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他以為她又被疼痛給折騰得快暈過去。

  “你喜……”話才說到一半,疼痛如潮水般將她淹沒,讓她幾乎無法呼吸,她咬緊牙關,泛著淚暈的眼眸緊緊地瞅著他。

  你喜歡我嗎?

  她想問,心裏忽然湧起了恐懼,如果,她真的就此死去,這輩子就不能知道他的答案了。

  烏天耀看著她,兩人四目相交,在他的心裏有著焦急與迷惑,他可以看得出她有話想說,但是他卻猜不透,又或者應該說,他不收倩測,他不敢奢望此刻盈漾在她眸底的柔軟,是對他的感情。

  就在這時,一陣痛楚就像狂浪般湧上淹沒了她,她以為自己會死去,卻在下一刻感到被釋放的輕鬆,昏沉之間,她聽見了嬰孩啼哭的聲音。  

  她努力地撐起最後一絲力氣,想要睜開眼睛看孩子,但是乏力的疲累卻像甜美的泥沼般,將她的神魂往黑暗的深淵拉去。

  

  再過兩天,孩子就要滿月了。

  胡荼靡彎身將懷中熟睡的兒子放入搖籃裏,她笑視著他熟睡的小臉蛋,仿佛就算有天崩下來的大事,都吵不醒他這小子。

  幾乎一整個月,她都被崔嬤困在床上動彈不得,整天除了吃睡之外,她什麼事情也不能做,說什麼女人約定要做好月子,不能隨便走動,最好整天平躺著,就連孩子都不要抱,免得身材恢復不了原來纖細的摸樣。

  她起初很聽話地照做,卻在忍了幾天之後,忍不住氣悶地哭了,因為誰都能把孩子抱個過癮,卻唯獨她這個娘每天只能在餵奶時抱他一下,只要孩子吃飽了奶,就立刻被抱走。

  崔嬤後來只好妥協,讓她就算不喂兒子吃奶時,都能抱他一段時間,但是她還是很堅持不能久抱,免得傷了筋骨。

  終於,在前兩天她終於在爭取之後重獲自由,這幾天,她喜歡抱著兒子在房裏到處走動,他還好小、好輕,讓她不懂為什麼崔嬤老是堅持說坐月子的婦人孩子抱多了會傷筋骨。

  每次面對她的疑問,崔嬤總是笑說這是老祖先的智慧,寧可信其有。

  這時,她聽見了身後傳來敲門聲,她回眸望向門口,看見烏天耀高大的身影就矗立在入門處。

  “我可以進去嗎?”他的語氣悶沉,神情有些靦然。

  “嗯。”她點頭。

  烏天耀得到首肯,走進屋裏,看見她一臉沈默,只是定定地瞅著他不放的眸光,他的心口一緊,感覺她的眼神像是極不願意見到他。

  “你不要又是一臉我到底又來做什麼的神情,我來探視……我的兒子,在你們離開之前,我們能夠見面的機會不多了,我當然要好好把握每一次可以見到他的機會。”

  “你不需要向我解釋動機,你想來便來,你畢竟是孩子的爹親,我不會阻止你看他。”說完,她轉身從搖籃邊走開,不妨礙他親近兒子。

  但烏天耀沒走上前去看兒子,深沉的眸光追隨著她纖細的身影,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直到她察覺到他的注視,揚起眼眸迎視著他。

  “你為什麼要這樣看著我?”她幾乎是立刻躲開他的視線,從一旁的多寶格裏拿起繡籃,幫兒子做的暖襖已經完成,但她想在襖子上加只小老虎,她聽說在小孩子的衣冠繡上猛獸,可以嚇跑侵擾的邪靈。

  這當然也是崔嬤所說的“老祖先的智慧”,身為一個娘親,她寧可信其有,多做一些防範。

  “你……你們什麼時候離開?”烏天耀忍住心中的滿滿不舍,自從她能夠下床走動之後,這個問題就像背上的芒刺般,不斷地灸痛著他。

  “你已經迫不及待要趕我走了嗎?”她頓了一頓,沈著聲問。

  “那當然不是!我只是想……想問個明白。”在他的心裏想聽到的答案,是她說不想走了。

  久久的沈默,綿長得就像百年的歲月,胡荼靡緊抿著嫩唇,吞下了心頭的哽痛,“日子決定了我會告訴你。”

  聽完她的回答,烏天耀心頭驀然湧上一陣焦躁,他咬牙低吼了聲,轉過身就像只負傷的猛獸般頹然離去。

  胡荼靡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咬住唇,忍住了心口泫然欲泣的酸楚。

  

  歡天喜地,興高采烈。

  自從小少主出生之後,整個烏家堡都沉浸在一股子歡樂的氣氛之中,每個人無論在做任何事情,都是笑得合不攏嘴,逢人便說他們家的小少主長得多可愛,簡直就是一個天上有、地上無的小童子。

  無論胡荼靡如何明示與暗示,要他們的行為收斂一些,不要太過誇張,還是止不住他們想要炫耀烏家堡終於後繼有人了!

  滿月宴。

  雖然沒有正式發出帖子,但是烏家堡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異常有默契,幾天前趁著胡荼靡還不能走出房門時,就大肆地張羅了起來。

  等她能夠出門走動時,也已經大事底定,來不及阻止了。

  滿月宴。

  已經有好些年,烏家堡不曾像今日如此熱鬧過,賀客絡繹不絕,各地不能擅自離開崗位的掌櫃也都派人送了賀禮進京。

  烏家堡上下更是每個人都擠著要獻寶,每個人都把自個兒多年來搜羅的珍寶拿來出任小少主挑選,瞧得胡荼靡又好氣又好笑,最後只能一一婉拒,說孩子還太小,不能寵壞他。

  烏天耀只是靜靜地坐在一旁,不想干涉妻子的做法,他知道她為什麼不接受大夥兒的禮物,因為她即將離開烏家堡,不想讓這種事情成為習慣。

  一想到她很快就會離開,他勉強抿在唇畔的微笑增添了一抹苦澀。

  這時,大廳之外傳來了騷動聲,引起了烏天耀和胡荼靡的注意,他們不約而同地往外瞧去,看見了大隊人馬進了大門,往大廳浩浩蕩蕩而來。

  “天爺,是驍爺到了!”陳寧遠站在最接近門口的位置,看見了隊伍之首的韓驍,轉頭對主子笑稟道。

  烏天耀站起身,也見到了韓驍,質疑地眯細銳眸,看著老友一臉“和藹可親”的微笑,心裏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韓驍走進大廳,看見了大夥兒一片寂靜,“怎麼?看樣子我的到來好像不太受到歡迎?”

  “你來做什麼?”烏天耀沒好氣地問,他們之間已經太過熟稔到不知道一禮貌”兩個宇怎麼寫。

  按照道理說,他應該邀請韓驍來參加孩子的滿月宴,但是上次的事情讓他的印象太過深刻,讓他對這個心機深沉的男人不敢掉以輕心。

  “我當然是來祝賀老弟你喜獲麟兒,順便為了上次把你迷昏,讓你趕不及回家赴約一事表示抱歉。”韓驍笑著說完,揚起長臂,在他身後的人紛紛把肩上扛的,手裏抱的大禮給擱進大廳央心,“這些禮物只是小小心意,希望荼靡弟妹可以笑納。”

  說完,他轉眸望向抱著孩子的荼靡,見她只是微笑搖搖頭,一臉恬靜溫婉的模樣,看不出來她就是讓烏天耀吃盡苦頭的兇手。

  “我以為這件事情咱們上次就已經解決了。”烏天耀悶悶地說道,沒好氣地瞪了韓驍一眼。

  “是呀!我就是來跟弟妹說明,那一晚你沒回來赴約,其實你去了我那裏,喝了一晚的悶酒,對我說了不少心裏話。”韓驍臉上的笑意不減,簡直到了邪惡的地步,教烏天耀看得心裏發毛,“荼靡妹子,你想知道他在我面前說了你什麼嗎?他說,其實當初娶你,不過就是為了要一個繼承人,不過就是一個生孩子的工具……”

  “該死的韓驍,你是真的想讓我砍了你嗎?”烏天耀爆出一聲咆哮,火大地箭步衝上前,立刻被他身旁圍起的人牆給擋住去路。

  該死!這男人有必要在這個時候前來火上加油嗎?還虧他們是好兄弟,簡直就是識人不清!

  “不要激動,天耀,我話還沒說完。”韓驍看著胡荼靡神情依舊平靜,只是難掩眸色黯然,繼續自顧地說道:“不過,他說那些話時尚未喝醉,等他醉了之後,荼靡妹子,那時候他臉上出現我生平未曾見過的痛苦表情,他說,不管你要什麼都好,只要你能夠繼續留在他身邊,他任何東西都願意給你,我想,你可能不懂一個男人說出這種話時,心裏是什麼想法,但我能明白,他一定極愛你,才會不擇手段都要把你留在身邊吧!”

  韓驍話聲一落,大廳裏一片久久的沉寂,人們面面相覷,沒人敢出聲打破眼前的沈默。

  烏天耀冷靜了下來,滿心忐忑地看著抿唇不語的胡荼靡,她依舊一句話也不說,只是靜靜地把懷裏的孩子交給崔嬤,飛快地別身往外走去。

  “荼靡。”烏天耀立刻追了出去。

  “不要喊我,我不想聽。”她的腳步越走越快,捂住了耳朵,她想要逃開,不想要再聽見任何會動搖她內心的字句。

  “不!我要喊你,我有話要跟你說,你跟我來!”說完,烏天耀不管她的掙扎,硬是將她拉到了書房之中。

  進了書房,烏天耀關上了門,依舊緊拉住她的手腕,怕她會趁機跑掉。

  胡荼靡掙扎著,眼淚就快要掉下來,她感覺心口好燙,韓驍剛才所說的話就像是在她的心裏放了一把火,燒得她好痛,痛得快要不能呼吸。

  烏天耀抽開一隻抽屜,從屜裏拿出了一封錦袋,擱到了書案上,這時候才放開她的手,“這個給你。”

  “這是什麼?”她遲疑了半晌,才小聲地問道。

  “是城北一座宅邸的產權,你收下吧!”

  “我不要你的東西,請你拿回去。”

  雖然不訝異她會拒絕,但是烏天耀的心仍舊沉了一下,“我知道你不要我……不要任何關於我的東西,包括我的贈予,但是,這宅邸不是給你的,是我要給咱們兒子的見面禮,我要你們搬進去,這樣我可以就近照顧你們母子。”

  “我不要!”她想也沒想,斷然拒絕,“難道,你想要反悔嗎?你說過要把兒子讓給我,不會阻止我們離開,你忘記自己的承諾了嗎?”

  “我沒忘!我答應讓你們離開烏家堡,但沒說會讓你們離開京城,荼靡,難道,你連讓我偶爾探視兒子的機會都沒有嗎?”

  “堯兒現在是你唯一的兒子,所以你會捨不得他,這個心情我能理解,但是,很快就不會了,等你娶了新的妻子,等她替你生下第二個、第三個兒子,你很快就會忘記堯兒,我們母子對你而言,也就不是那麼珍貴不能替代了!”

  “不,你們對我而言。將永遠都是最珍貴的。”他渾厚的嗓音斬釘截鐵,凝視著她的眼神無比堅定。

  “我烏天耀不會再娶,你休想我會給你休書,在我的心裏,你將永遠是我唯一的結髮妻子,堯兒會是烏家唯一的繼承人,荼靡,你已經是我孩子的娘親,別想再用無子的理由逼我休了你,我想不出還有任何理由,可以讓你拿來逼我把你休掉,終我這一生,我只想要守護你們母子。無論你會不會稀罕,我的心意都不會改變。

  “你聽清楚了嗎?今生今世,我烏天耀的妻子只有你一個!”久久得不到她的回應,他的心裏湧起了一陣慌亂,“你為什麼不說話?我剛才所說的話,你究竟聽見沒有?”

  “我聽見了。”她揚眸瞅著他,緊緊地抿住嫩唇,就算是勉強忍住,眼眶仍舊泛了一圈紅。

  “我愛你。”烏天耀看著面前的纖纖女子,簡單的三個字,低沉的嗓音說得緩慢卻又堅定,“我知道你不愛我,但我還是想說出來,我愛你,就算你會取笑我,我還是要說我愛你!”

  胡荼靡屏住呼吸,忍住了心裏的疼痛,任由眼眶的一圈紅暈慢慢地染紅她的眼眸,盈滿著就快要奪眶而出的淚水。

  “別哭,我說這些話不是想讓你困擾。”看見她哭,烏天耀頓時感到不知所措,“我只是痛恨自己的遲鈍,遲鈍到你都已經決定不再對我好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愛你。”

  聽見他每一字、每一句之中都充滿了足以揪痛她心臟的深情,胡荼靡別開臉蛋,再也承禁不住淚水的重量,剔透的淚水滾落她的雙頰。

  “不要逼我寫休書,可以嗎?留下來,留在京城,留在我可以看得見你們的地方,讓我用一生一世的時間照顧你們,荼靡,我的好荼靡,最後再答應我這一次,我求你了。”

  說完,他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衝動,箭步上前從背後摟住她纖細的身子,恨不得將柔弱的她狠狠地揉進骨子哩,讓她再也不能離開他半步。

  他震撼於內心想要佔有她的渴望,他不懂自己是著了她什麼魔,竟然會每一時、每一刻都想占住她不放!

  “不,你有的,你當然還有另一個理由把我休掉。”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掙開他的懷抱,一眨眼退得遠遠的,不讓他靠近。

  “你想說什麼?”他眯細銳眸,小心翼翼地瞅著她,好不容易才鬆了口氣,在一瞬間又變得緊繃起來。

  她搖搖頭,露出了自我厭惡的表情,“就算沒有無子的理由,我還有另一個充分的理由,可以讓你把我給休了。”

  “什麼理由?”

  “善妒。”

  “你再說一次。”

  “你沒聽錯,是妒嫉沒錯,當我看著你與別的女人在一起時,我的心像是有把火在燒著,我妒嫉與你在一起的女子,我不是個好妻子,我不是,當我看著你與別的女子在一起時,我心裏好恨、好怨,惱得恨不能把你給殺了!我多想狠下心,把你給殺了!”

  不是真的殺掉他,而是殺掉在她心裏的他!她好想徹徹底底把烙印在心坎上的他給除掉,可是就是辦不到!

  越是想要將他從心裏去除,他在她心上就烙得越深。

  “你以為我聽到你這麼說,心裏會不高興,會嫌惡你嗎?”

  “無子是絕世,善妒是亂家,兩者都不是好事。”

  “可是我很高興你會妒嫉,因為那代表你喜歡我,你愛我的,是不?因為愛我所以才會妒嫉,是不?”他收攏抱住她的結實臂膀,這一次,他無論如何都不讓她輕易地推開。

  “是!是!”她大聲地說道,再也忍不住眼淚一串串掉落,她任由他緊摟著,仰首輕吻著他的下頷,“我愛你,早在好久以前,早在你沒有愛我之前,我就已經深深愛著你了。”

  聞言。烏天耀像是拿到全天下最美好的禮物般開心而雀躍,俯首吻上她的唇,狠狠地吮吻著,就像要把失去的份全部補回來。

  久久,當他放開她的唇,看見她的唇上烙著他印下的紅痕,滿意地勾起一抹微笑,“誰說,是你愛我比較早呢?”

  “那有什麼疑問呢?當然是我愛你比較早。”胡荼靡疑惑地擰起眉心,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當我看見你的第一眼,看見你溫柔地吹涼茶水時,我想,那時候你就已經在我心上了。”

  說完,他還不等她發出疑問,再度吻住她的唇,而這一次,當然不僅僅只是一個吻而已。

  那一天,直到大廳裏的人都散走了,還等不到他們回去……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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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匿名  發表於 2015-7-28 00:30:19
  尾聲

  “你還不出發嗎?”

  胡荼靡停下了整理帳冊的手,終於再也忍不住,回眸看著跟在她身後幾個時辰的男人。

  比起他們已經兩歲的兒子,他這個老子還更加黏人。

  “不要表現得一副巴不得我快點走的樣子。”一身出門的行裝已經準備就緒的烏天耀,依依不捨地從身後抱住愛妻,“荼靡,有時候我真的懷疑你是不是真的已經原諒我了,又或者你其實根本就不愛我?”

  “你又在無理取鬧了!”胡荼靡笑瞪了他一眼,輕歎了口氣,“不要忘記又快到我的生辰了,你早點出發,可以早點回來,如此才能趕得及赴我們的約定,你說不是嗎?”

  “我記得我們的約定,可是我也不想離開你。”烏天耀在她的嫩頰輕吻了下,從懷裏掏出一個錦袋,“這個送給你,打開來看看。”

  “嗯?”胡荼靡輕唔了聲,在他的堅持之下拉開錦袋,從袋子裏拿出了一隻鑲金玉環,“這是……這是我娘的玉環,它不是已經碎了嗎?”

  “是,當初它確實是碎成幾段,這些年來,我找遍了天下最好的匠師,終於以鑲金的方式將它接起來。”

  他斂眸瞅著她,滿臉歉意。

  “對不起,我已經盡力了,就算找遍天下最巧手的匠師,都無法將已經破碎的玉石恢復原狀。”

  “不必恢復原狀,這樣很好看,比原來的好看。”胡荼靡細細地審視著玉環上的鑲金雕紋。仰起杏眸,眸底盛滿了對良人的愛戀,“我說的是實話,這玉環現在的樣子真的比以前好看。”

  “可是它不是原來的樣子。”他說得有些懊惱。

  看見他像個孩子的懊惱模樣,似乎在責怪著自己的不應該,胡荼靡揚唇輕輕地笑了,秀淨的容顏因為笑容更顯得好看,“其實,何必一定要執著於恢復原狀呢?這玉環就如同咱們兩人……”

  “所以我才希望它可以恢復原狀,但是苦於做不到。”

  “原來的我們就一定比較好嗎?”她輕輕地笑了,笑得明媚動人,張開一雙纖手繞過他厚實的胸膛,牢牢地按住他的背,她將小臉貼在他的胸前,傾聽著他的心跳,“比起以前的相敬如賓,只是為了一個各取所需,為了約定而約束住彼此的姻緣,我更喜歡現在這樣,在你的心上,在我的心上,不約而同的都有著彼此,難道,你不以為這樣子更好了嗎?”

  “我當然喜歡現在這樣!”他急忙地附和,深怕她誤會了,“但是這玉環是你母親的遺物,如果不是我一時衝動莽撞,它也不會跌碎。”

  “我娘不是不明理的人,玉環是碎了,可是我卻過得更開心,現在同樣身為一個娘親,我想自己能夠明白她的心情,如果打碎十個千個玉環,卻能夠換得我的孩子得到真正的幸福,我不會悲傷,反而會覺得高興。”她把玉環交給他,讓他親手為她戴上。

  “聽你這麼說,為了不讓你娘對我這個女婿失望,我只能更疼你,對你更好了,是不?”他挑起一道眉梢,俯唇輕吻了下她光潔的額心,“以前,你對我說過,你的名字荼靡這兩個字是指結束,是不吉利,不祥的,所以雖然這是你娘親給的名字,你卻不能真心喜歡,是不?”

  “嗯。”遲疑了半晌,她點了點頭,“開到荼靡花事了,塵煙過,知多少,我是真的不喜歡,總覺得聽起來就是悲傷。”

  “怎麼會是悲傷呢?”他沒好氣地歎了聲,伸出食指笑著推了下她的腦袋瓜子,“你記得那日我出遠門去了一趟北方嗎?我在途中碰見了一位得道高僧,說起了荼靡這個名字,他直說好,也說取得妙,他說一般人以為荼靡花花開彼岸,彼岸即是黃泉,所以以為這花不吉利,但在佛門裏,彼岸花卻是天降吉兆四華之一,是好的,是吉利的,所以你答應我,以後別再說不喜歡自己的名字了,我不愛聽你總是說得好像連自己也不喜歡。”

  靜靜地聽完他所說的話,胡荼靡唇畔沁起一抹淺淺的微笑,她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柔順地偎進他的懷裏。

  “以後,要是能少出遠門,就別去了。”她說。

  “為什麼?你剛才還在趕我出門呢!”他撇撇唇,有點記恨。

  “那當然是因為我會想你,因為我不想離開你。”說完,她仰起眸注視著他,兩人四目相交,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笑。

  她踮起腳尖,迎上他覆落的唇瓣,他們相吻相擁,感動也感激著老天爺給他們的恩賜,讓他們在天地茫茫人海之中,找到了最契合的依屬。

  開到荼靡花事了,塵煙過,知多少?

  是的!是結束了,他們的苦難、他們之間的彼此折騰,都在此刻完完全全結束。

  而即將開始的,將是他們長長久久的幸福與恩愛……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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