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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小佚]瀟然夢[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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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15 10:51:08
番外二 命運(一)——步殺

  我是一個殺手,從小就是。

  十一歲那年我第一次殺人,師父問我感覺,我搖搖頭說:「沒有。」

  真的沒有,刀刺進人的身體,血液流出來,我像看著水一般,沒有一點感覺。

  那天,我一個人跑進了深山中。他們以為我是第一次殺人恐懼,真是笑話,我只是想把武功練好一點,殺人,也容易一點。

  「你這招使得不對。」一個聲音在我身後響起,我猛然一驚。因為聲音離我很近,而即便是師父,也不能離我這麼近而不讓我察覺。

  我回過頭,看到一個錦服的男孩站在不遠處。陽光透過樹木灑下來,落了他一身。一瞬間,站在陰暗處的我竟被晃得睜不開眼,心裡卻有些暖暖的感覺。我想,可能是光的關係。

  那天,是我第一次見到祈然。

  他走過來,接過我的刀——我明明牢牢握著的刀,便舞了起來。明明這裡沒有陽光,可他小小的身體舞起來,竟映得我眼中一片閃亮。

  一個迴旋後,他停了下來,臉不紅氣不喘,把刀遞到我面前,微笑道:「明白了嗎?你剛剛那一招,我不知叫什麼,但不應該身隨刀轉,而是意隨心轉,帶動刀勢。」

  師父說我是武林中無人能出其右的天才,同年紀的小孩沒有人可能比我更厲害了。師父顯然沒有見識過什麼叫真正厲害的人。

  我接過刀,沒有說一句話,轉身離開。走了許久,忍不住回頭,看到他仍在林間閒適而立,陽光照在他臉上,而他,對著我微笑,然後說:「我們也許可以做朋友。」

  他的聲音很稚氣,可是臉上的表情、語氣,卻沒有一點這樣的感覺。

  那時的我還不知道什麼是朋友,於是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回到冷月教,教主的兒子冷玉帶了一個女子回來,說是天下第一美人,叫什麼沒有聽清。我卻忽然想起那男孩的臉,心想,大概只有女子才能被封為天下第一美人。

  以後,我再沒去過那個樹林,連邊緣也沒踏入過,原因我不是很肯定。可能是怕那晃了眼的陽光,可能是怕他一臉溫和的笑容,也可能是怕他再說:「我們也許可以做朋友。」

  二十歲那年,冷玉教給我一個在別人眼中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殺謝煙客,奪取玄武石。

  謝煙客,人稱天和大陸「三大高手」之一的「青竹居士」。

  我自然知道自己的武功跟他相差甚遠,可是殺人並不僅僅依靠武功。殺手守則第三條:為了任務需要,必須不擇手段,哪怕變成另一個人。

  於是,我去接近謝煙客。我其實不會偽裝自己,奇怪的是,謝煙客竟沒有懷疑我,還待我格外的好。

  他有些話,我聽不懂。他說,你其實跟我那徒兒很像。

  但我不會管那些,我只要完成任務。所以,我在他飲食中下了藥,然後在打鬥中一刀刺入他胸口,問他:「玄武石在哪?」

  他明明快死了,可是還用很奇怪的眼神看我,我討厭至極提了刀便想殺他,因為那眼神叫憐憫。

  「師父!」一個少年的聲音忽然響起,離我那麼近。我猛然一驚地同時竟有些怔忪這種熟悉的感覺。

  我很清楚,眼前這個少年,便是當年林中那個說:「我們也許可以做朋友。」的男孩。因為世上絕找不到第二個人,能有他這樣的容顏。

  他隔開我的刀,卻沒有看我,蹲下身抓起了謝煙客的手。

  謝煙客咳出一口血,說:「你別怪這個人。」

  他點了點頭,手還把在脈上。

  「祈然,以後……你一個人千萬要保護自己,別什麼事都逆來順受……」

  原來他叫祈然。我心中暗道,卻不知是哪個「祈」,哪個「然」。

  「師父……」祈然叫了一聲,卻被謝煙客打斷。

  「以後師父不在了,你肯定會被接回風之都,記得……」

  「師父……!」

  「記得一定不要任由別人欺負都不還手。別難過……師父我……活了這麼多年也……」

  「師父!」祈然臉上竟露出苦笑,終於伸手點了謝煙客身上兩個穴道,才道,「誰說過你會死了?放心吧,沒有傷及心脈,我能救的。」

  我心中一驚,那一刀我刺的很穩很准,雖然不是心臟,可是也斷定謝煙客絕對活不了,他竟然說能救?

  他在那邊取出銀針忙碌,沒有顧及我,而我竟也有些呆傻地看著他忙碌。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回頭看我,額上的汗珠仍未乾,他用衣袖抹了一把,忽然一楞,臉上露出一個笑容:「是你?」

  我點了點頭,說:「是我。」

  他笑得更開心了,又說:「我就說我們可以做朋友的。」

  我看著他沒有說話。教主說,殺手不需要朋友。但這句話我說不出口。

  「你為什麼要殺我師父?」

  「命令。」我說,「我要拿到玄武石。」

  他一楞,隨即從頸中拿出一塊黑色的石頭拋給我,說:「這個就是玄武石。我師父你也殺了,不過又被我救活的,所以不關你的事。」

  點了點頭,說,「那我回去覆命了。」

  他點頭,然後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步……」我忽然響起教主說我是天下第一殺手,不能隨便說自己的名字,但猶豫了半晌還是說出了第二個字,「殺。」

  他笑了起來,說:「那我就叫你步吧。你可以叫我祈然,當然也可以只叫我祈。祈福的祈。」

  看著陽光在他臉上跳躍,我竟鬼使神差地露出一個淡到幾乎看不見的笑容,叫道:「祈。」

  然後,我便離開了,以後謝煙客這個人就消失無蹤。我把玄武石交給冷玉,冷玉卻遞還給我說:「你想不想脫離冷月教?」

  我說:「無所謂。」

  冷玉又說:「如果你想脫離的話,這裡面有個人會給你最後一個任務,只要你完成了。我就不再指使你做任何事,你依然可以每個月拿到血蠱的解藥,可以做你自己想做的任何事。但這個任務非常困難,如果完不成,與教中眾人一樣,你也將拿不到解藥。怎麼樣,要接嗎?」

  我會有什麼想做的事?想拒絕的時候,腦中莫名其妙地冒出祈那句「我就說我們可以做朋友。」原本拒絕的話,竟變成:「隨便。」

  於是冷玉帶我進了一間我從沒進過的房子,那裡已經有個人在等著我。

  我是一個殺手,就算冷玉說,我完成了這個任務就不用當殺手了,可是殺手就是殺手,什麼時候都不會改變。更何況,怎麼說,我現在都還沒完成任務。

  因為我是個殺手,所以殺手守則第一條牢牢刻在我腦中:任務第一。於是,我毫不猶豫地提了刀出去,即便現在準備去殺的那個人是祈,即便我知道那是一個天大的陰謀。

  不過,這些又有什麼關係呢?我不過是個殺手。

  失敗!

  失敗!

  失敗!

  ……

  我在明殺、暗殺、下毒、偽裝無數次刺殺祈失敗後,終於知道這世上真的有我殺不了的人。他的武功很高,我不想評論有多高,但至少絕對比我高。

  他的體質百毒不侵,所以,那些冷月教中屢用不爽的毒藥一點也派不上用場。血蠱,也許有用,可是我手頭沒有。即便有,我也下不到他身上。

  偽裝、暗殺更不行,他仿佛天生能洞穿別人的心思,還對周圍的危險有感應。他說那是一種很特殊的靈覺,能感覺到對方心跳的幅度,危機時全身會拂過輕微的躁意。

  他每一次都拿劍指著我的喉嚨,然後說:「你殺不了我的。我也不想讓你殺。」

  最後一次刺殺,我知道血蠱的期限已經到了,也許可以,但我卻不願承受那種痛苦,於是我決定孤注一擲。

  我抓了他的妹妹,對他說:「你如不自殺,我便殺了她。」

  「燕兒別怕。」他柔聲對他妹妹說。

  我懷中的女孩聲音清脆,卻很堅定:「燕兒不怕,燕兒知道然哥哥會救燕兒的。燕兒絕不會象雪兒姐姐那麼死去,燕兒要陪著然哥哥。」

  他皺眉看著我,眼中有些受傷的神色,我不知為何心裡有些難過,想起他說的話:「我們也許可以做朋友。」忽然很想告訴他,其實我是為了這句話才接了任務。

  不過既然接了任務,就必須完成,因為我還是殺手。

  「我真的以為,」他說,「我們可以做朋友,你不想嗎?」

  想的聲音竟是脫口而出。

  他笑了起來,眼中受傷的神采沒有了,我難過的感覺也跟著消失。

  忽然,頸間一痛,我詫異地看著他手中的細繩,我知道他趁我不備,把塗有藥物的針紮入我身上。我的意識漸漸模糊,想起殺手守則第四條:無論何時,對不要對任何人失去警戒心。我想我是大意了。

  我還想起,我從小被藥物泡大,體內又有血蠱,大部分藥都對我沒作用,不知他用的是什麼……還沒有想完,我便倒了下去。

  醒來的時候,我在一間陌生的房子裡,不豪華也不簡陋。我盤膝坐著,手中身上插了好幾根銀針,祈就坐在我對面,身上也插了銀針,離我很近,只有一手不到的距離。

  我摸上懷中的匕首,現在他的全副心神都集中在銀針上,把手上的三枚銀針也插在他自己手上,然後拿出一把匕首。

  我知道,現在是殺他的最好時機。錯過了,一輩子也不可能再殺他。

  他反手握住他的匕首,臉上眉宇一絲猶豫,一刀割裂了他的手臂……

  我摸出我的匕首,不知為何,有些顫抖,卻還是送入了他的身體……

  他臉上血色褪盡,猩紅的血染透了他淺色的衣服,和我握的手。可他的表情卻絲毫未變,一如開始的堅定,在我紮了銀針的手臂上劃了一道,然後,傷口與傷口覆上。

  我拔出刀,他渾身一顫,血紅映著他蒼白的臉,我竟忽然害怕起來。

  我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害怕,可是這一刻,我竟終於明白了它的含義。我怕我完成了任務,卻不知為了什麼。我怕他其實不知道我也想和他做朋友。我怕他死了,我便再也見不到那跳躍的陽光……

  我張了張口,卻沒能發出聲音,一道精純的內力灌體而入。我竟感覺體內的血蠱動了起來,順著銀針的脈路,到淌著血的傷口,然後消失了蹤影……

  不!不是消失!是到了祈的體內,竟到了祈的體內!

  我駭然地想要驚呼,想要發洩。冷玉不是說血蠱無藥可解,無人可解的嗎?

  祈重重呻吟了一聲,終於撐不住滿身是血的身子,向後倒去……

  醒來後,祈的眼睛變成了藍色,內力也喪失了,而且他說血蠱的侵蝕性太強,他很可能活不了多久。

  我試了無數次想把血蠱引回來,也想回去找冷玉,可是祈說沒用。他說他的血很特殊,別人即便肯,那蠱也是引不走的。

  他不會痛苦,可是同樣,冷玉的藥引除了發作時防止血蠱吸取他內力,並不能延長他的命。

  那個人如果知道,即便同樣的方法也救不了祈……可惜除了我,再不會有人知道。

  祈說:「我們走吧,離開冰淩,否則我和你都活不了幾天。」

  我說:後又問,「為什麼要用自己的命幫我解血蠱。」

  他笑笑,說:「因為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朋友。」

  那笑有些欣慰,卻也有些悲哀,讓我也跟著忽喜忽悲,然後說:「祈,那讓我一直保護你吧。我絕不會讓你死,也不會讓你受到傷害的。」

  他點點頭,認真地說:「你不要再殺人了,也不要再當殺手,因為殺手沒有朋友。」

  我忽然真的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因為我看到陽光在祈蒼白微笑的臉上歡快跳躍:「朋友也好,殺手也好,我是誰都沒關係,只要能讓我永遠保護你。」

  望向風之都的方向,眼中並沒有一點不舍,卻有些許落寞和傷痛。然後轉過身再不回頭地向那陽光下的大地走去。

  祈是我死寂的生命中,第一個想要用性命保護的人,也是第一個把陽光鋪展在我眼前不斷跳躍的人……他是我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可以稱之為朋友的人……

  曾經,我一直這麼以為,也這麼堅信,我們兩個,也只有我們兩個會這麼孤單又相互扶持地走下去。

  直到,那個狂風暴雨的黑夜……

  直到,那個躺在懸崖下,那個滿身是血卻依舊睡的安然的女孩,出現在我和祈的生命中。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其實命運的巨輪,在那時剛剛轉動。明明既定的結局,我們卻是誰也……猜不到。

  那個女孩的名字,叫——水冰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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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15 10:51:34
番外三 雪天

  (PS:此文本在正文第23章的中間部分,就是步殺被衛聆風下毒剛放回來那會。發現這麼寫下去,實在不知要拖到何年何月才能將上一章寫完,所以,這章就作為番外單獨立出來了。)

  事情發生在下雪後的第二天。

  這場雪一下便下了整整一天一夜,第二日推開大門,我和心慧都忍不住驚呼起來,當真是一片銀裝素裹,漂亮的仿佛只有電視中才能看到的北國風光。

  「心慧,去打雪仗如何?」

  「小姐,什麼是打雪仗?」心洛剛在宮女伺候下洗漱完畢,興沖沖地跑過來拉住我裙擺,問道。

  我抬頭見心慧也是一臉疑惑,不由一楞。

  對啊!汀國地處南方,又是海濱,常年高溫潮濕,又不象現代有電視書籍互通訊息,哪看得到如此景致,自然也不知道何謂打雪仗了。

  我嘴角露出一抹古怪笑容,拉了心洛跑到外面,身後無夜、心慧和小銀緊隨而來。我掩去嘴角的笑意讓心洛離我幾米遠處,乖乖站好,努力抓了一大把雪,信手一丟……

  「啊——!」心洛和心慧的大叫聲傳來,我直起身笑得更燦爛了。

  心洛擦著滿頭滿臉的白雪,嘟著嘴,委屈地道:「小姐好壞,欺負心洛。」

  我手上悠閒得顛著個搓好的雪球,壞壞地笑道:「怎麼?還不明白什麼是打雪仗?」

  「心慧,把顏靜和芊芊也一起叫過來吧。如此良辰如此雪,現在不玩更待何時?」

  我正說得興奮,沒料到一個雪團迎面而來,我狼狽地躲過,卻還是被砸了一身,不由氣憤地大叫道:「心洛,你小子竟然敢偷襲我!」

  ……

  玩得,真可說是相當盡興的。心慧她們和我待一起久了,自然放的開,落影宮的那些女官、太監畢竟年歲太小,一開始還膽戰心驚,後來玩瘋了便什麼顧忌都沒了。

  就算是顏靜和芊芊,多少也感染了我們無拘無束的氣氛,開始有些拘謹,又有些興奮地與我耍玩起來。

  起先跟無夜還有點隔膜,我或多或少總不想去接近他,後來……也不知心慧那傢伙是不是存心的,每次丟了一大團雪到我腦袋後,就一股腦兒往無夜身後躲。

  在我第三次,惱羞成怒、氣急敗壞、一不小心用一個大雪球狠狠砸了他滿頭滿臉後,原本安靜站立一旁的他終於火了……可憐我頭頂馬上漫天飛雪!

  既然連無夜也可以加入,我索性連隱在暗處的步殺也叫了出來。

  可惜他除了在我即將跌倒時會偶爾扶一把外,那張千年冰山臉卻絲毫不給我面子,只冷漠地立在一旁,反正也沒人敢往他身上砸雪,就算有像我這麼不要命的,前提可也得砸得中啊!

  許是這裡的笑聲實在太過歡快,許是冬日的皇宮太久沒有了生氣。慢慢,遠處的,近處的,不管是不是在落影宮當差的人都會有意無意地靠近這邊,探頭張望。

  偶爾不小心被砸中的,也會不知不覺間投入戰場……於是,好象被砸中的人,莫名其妙越來越多……

  我懷裡抱著小銀,抬手拍掉肩上的雪汙,對著心洛、心慧和無夜咬牙切齒道:「你們這群沒良心的傢伙,我平常很虐待你們嗎?今天一個個來跟我清算舊帳?」

  眾人看看狼狽的我,又看看好整以暇的心慧三人,不由轟然大笑。

  此刻,我錦貂雪裘上的白色毛皮,都因為沾了融化的雪而多處濕粘,糾結在一起,髮鬢更是淩亂不堪。

  我興頭一起,索性放下小銀,抬手將頭上的宮髻全部打散,一頭黑亮的青絲如瀑布般披散下來。到了古代一年之久,想不到頭髮長了這麼多。

  我順手扯下一片衣襟,攏起如絲黑髮,隨意地束在身後。彎腰抓起一大團雪,一邊揉搓一邊笑道:「不知你們有沒有聽過,孫子兵法第十七計:在戰術上重視敵人、在戰略上藐視敵人,以弱制強,以少勝多,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分頭圍殲,各個擊破,最後取得勝利。心慧……」

  我趁她們聽得雲裡霧裡之際,右手猛地舉起一甩,大笑道:「第一個要擊破的就是你!」

  只可惜楞得是旁人,他們三個卻是無時無刻不全神戒備著。

  心慧咯咯笑著,靈巧地往旁邊一躲,竟然堪堪避過了我的偷襲。

  「啪——」雪球砸在人身上才有的聲音清楚傳來,我正哀悼著誰又這麼倒楣成了心慧的替罪羔羊,卻忽然發現四周的氛圍一下子變了,安靜地只餘我一人囂張粗重的喘息聲,更有不安和恐慌的因數在空氣中滋長蔓延。

  我撥開淩亂在眼前的碎髮,抬眼看去,只見衛聆風披著一件石青錦袍站在不遠處,錦袍的領口與垂下的髮絲間沾了不少雪痕。

  此時,他正面無表情地用晶瑩修長的手指輕輕撣掉粘在臉上的雪花。底下那群人,估計是被嚇昏了過去,一時竟沒人反應過來要幫他清理。

  我乾咳了兩聲,很是尷尬,卻又不想道歉,或者跟他說話,於是氣氛更加詭異沉悶起來。

  「過來。」他的目光微微上移,隨即冷冷地開口。

  我四處張望了下,顏靜乖順了頭沒敢看我,芊芊一臉你自求多福的表情,心慧低著頭嘴角含笑……再回頭,見衛聆風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我瞧。

  那……就是叫我過去了?我一咬牙,索性豁出去了,反正砸都砸了,死豬不怕開水燙。

  我三兩步踏到他面前,平平淡淡地開口,像是例行公式般,道:「皇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衛聆風俊秀的臉上完全看不出喜怒,右手微微抬起扶上身邊的樹幹,忽然緊盯著我的眼中閃過狡黠的笑意,嘴角一揚,我只覺漫天飛雪撲簌而下……

  「衛聆風!」雪花都落進我的領口髮間,甚至嘴裡,直凍得我瑟瑟發抖,我抬眼惡狠狠地瞪著早退了幾步,留在安全區笑得好整以暇地衛聆風。

  我努力擦掉臉上的雪跡,間歇間竟忽然看到衛聆風的眼中微微一震,身子正待往旁移。我卻只覺一道白光在眼前閃過,瞬息間,一團雪球不偏不倚砸在衛聆風的身上。

  好強!我下巴脫落,來不及回神,內裡卻暗歎不已,心中萬分好奇和敬佩竟有人敢攫虎須。

  回頭之下差點一個趔趄跌倒在地,只見步殺面色冰冷,一派從容、萬事與我無關的淡然模樣,正輕輕拍了兩下手中沾上的雪屑,光明正大地——「毀屍滅跡」。

  現場的氣氛愈加詭異,人人大氣都不敢出一口。衛聆風身上被砸了兩次,形容多少有點狼狽,果然,他那雙漂亮的眼睛已經微微眯了起來。

  危險的徵兆啊!

  不能笑!我猛低著頭,強烈警告自己,絕對不能笑,否則依衛聆風小心眼,又不容褻瀆的性格肯定會把我生吞活剝了。可是……

  「哈哈……」這不怕死的笑聲怎麼那麼像我的聲音?完了,這次死定了。

  可是,想起他剛剛被步殺砸到時一臉震驚和鬱卒的表情,哈哈,真的……從來沒見衛聆風這麼狼狽過。看來,步殺就是步殺啊!

  只可惜,我果然還是忘了古來就有的忠告,小心——樂極生悲。

  也不知跟在衛聆風身邊的那個太監小順子是什麼時候回神的,還很狗腿地用衣擺捧了七八個雪球搖晃著到衛聆風身邊,諂媚道:「皇上,要報仇嗎,奴才來幫忙。」

  只見衛聆風嘴角微微一揚,眼中閃爍著精光,瞥了在我後方冰冷一如這雪天的步殺一眼,隨後帶著危險資訊的目光完全落到我身上,開口道:「回去有賞。」

  喂!喂!砸你的又不是我,幹嘛把盯獵物的眼光盯到我身上,有本事你砸步殺去啊?

  「啊——!衛聆風,你到底要不要臉,啊——!」我狼狽地抱著頭東奔西竄,邊跑邊片刻不稍停頓地叫駡,「砸你的是步殺又不是我,啊——!,幹嘛把帳算到我身,啊——!,上,有本事你找他單挑去,啊——!……」

  身邊的眾人,當然除了無夜、心洛、心慧和步殺全部化身冬日裡栩栩如生的冰雕。

  所有人都忍不住在極度地震驚之下為我默哀,直呼皇上的名諱已經是大逆不道了,竟然還敢當眾對著皇上叫囂咒駡,難道這新娘娘註定還沒登上后位就要香消玉隕了?

  逃竄中的身子忽然一輕,我已經被攬入一個清涼的懷抱中,「啪啪——」的兩聲巨響落在我耳側,我愕然抬頭,看到步殺正小心護著我,頸間和臉上卻結結實實被雪塊砸中。

  咳~,我還以為衛聆風惱羞成怒,隨便抓了我當替死鬼打擊報復呢,原來……他竟連打個雪仗都要面面俱到算計周全!

  雖然……那個雖然,步殺是為了保護我被砸中的,我知道我應該感激,應該憤怒的,可是……就是止不住嘴角的上揚……

  剛剛我砸得那麼辛苦就是沒砸中他一個,沒想到……咳~果然,他們兩個才是同一級別的。

  我站直了身子不敢去看步殺全黑的臉,慌忙憋住笑轉過身子看向衛聆風,緩緩走前了幾步,站定在悠閒自得的他面前。
 
  忽然,露出嫣然一笑,扯著嘴角道:「你剛剛砸我好像砸的很不亦樂乎嘛!」沒等他從我的笑容中回神,我飛起一腳,眨眼間只見漫天雪霧朝他侵襲而去,直沒了他一個鋪頭蓋臉。

  我咯咯笑了起來,朝心慧和芊芊他們招呼,道:「喂,心慧,沒聽過先攘外後安內嗎?整皇帝和天下第一殺手,這麼千載難逢的機會,錯過了包你們後悔一輩子。」

  我回頭看到滿臉黑線的步殺正不著痕跡地往僻靜處退去,不由嘴角一揚露出惡魔般的笑容:「步殺,你要是敢落跑,我以後天天給你唱《對面的帥哥看過來》。」

  步殺的腳步僵了僵,慘痛的記憶浮上心頭,冰冷的臉上尤有懊喪和蘊色,卻終究沒再往後退一步。

  身後忽然一暖一寒,危險的氣息已經充斥在周身,我乾笑著轉身看向灰頭土臉,愈加狼狽卻絲毫不減其魅力的衛聆風,嘴角又忍不住上揚,忙辛苦忍住。

  衛聆風湊近了我幾許,在我耳邊吐息道:「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我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看著他:「衛聆風,你有沒有聽過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衛聆風微微一楞,隨即神色一變,馬上向旁退去,一團精緻的雪球從他身邊堪堪擦過。

  我搖了搖頭,回頭歎道:「拜託,芊芊,你稍微有點準繩好不好?枉我給你營造了一個這麼好的機會。」

  芊芊不置可否地笑笑,再度彎腰拾起一雪團,輕輕揉搓,道:「一次砸准了還有什麼意思,我也不過是練練手……」

  「啪——」一個雪球突兀地砸在我身上,顏靜面色微紅,看著我笑道,「不好意思,一時失手。」

  「啪——」第二個,卻是砸在芊芊身上,仍是顏靜,靦腆地笑著說,「一時失手。」

  緊接著,第三個、第四個……竟然一股腦兒往我和芊芊身上招呼,還時不時冒出一句:「不好意思,奴婢(奴才)一時失手。」

  靠!不過就一帥哥,不過就一操縱你們生死的皇帝,用得著拼命打擊我們來討好他嗎?

  不過,幸好心慧、心洛和無夜總算還有點良心,一致站到了我們這邊。

  於是,一場不分男女、不分等級的大混戰就此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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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15 10:52:03
番外五 憶在落英紛飛時

  看著眼前正在一遍又一遍用清水沖洗自己雙手的人,步殺濃黑的雙眉不自覺地皺起,走上前去。

  「步,我一直都不知道,原來……殺人的感覺是這樣……」那人沒有回頭,卻忽然開口,清潤的嗓音,微微的顫抖,還有隱隱壓抑的暴戾之氣。

  步殺抿緊了唇,沉默不語。

  身前的人停下手裡的動作,起身,擦乾手上的水珠,轉過身來。

  什麼都沒變,只是臉上多了張面具,只是眼中少了些生機,卻似乎……什麼都變了。

  「祈,不適合你。」步殺忽然開口,明知道沒有一點意義。

  「什……麼?」祈然迷茫地問出口,卻忽而自顧自的笑了,「你是說,殺人不適合我嗎?」

  陽光穿透他的笑容,步殺眨了眨眼,仿佛能看到那張記憶中醜陋卻溫暖的容顏。

  然後,相同的一幕,當他開始懷著期待,開始莫名雀躍的時候,那張容顏就象水霧一樣,蒸發在空氣中。

  祈然仰起頭,望著遠方:「其實,殺人的感覺……挺好。血沾在手上,總還有熱度,不像這裡……」祈然舉起纖瘦的手指比比胸口,笑容像在哭泣,「已經沒有一絲餘溫了。」

  久久的……沉默,或者是,死寂。

  可能,真的有些懷念那個聒噪的聲音了,步殺想著,這種感覺不強烈,甚至沒有多少起伏,卻像他自己的呼吸一樣絲絲綿綿,無有斷絕。

  「少主,有個叫傲天君的人求見。」

  (我想可能有很多人已經忘了傲天君這個人。在望江樓比試中,與依依鬥詩的那個天下第一才子,也是冰淩的四大丞相之一。)

  莫言恭敬地向祈然報告,然後轉身對步殺微微頷首,眼神溫暖、親近。

  這樣的神情,是在感激自己的救命和收容之恩吧?步殺輕輕擰起了眉,心中平靜冷酷地沒有半點感情,甚至連自己當初為什麼要救此人都想不起來。

  可是,為什麼同樣的表情,在那個人眼中……

  「傲大哥?」祈然微微挑眉,臉上悲傷的神色稍減,「步,一起過去見見老朋友吧。」

  「少主,你應該很清楚,現在建立國家是很不明智的。別說你父皇那邊不會同意,就是祁尹鑰三國,也不會坐視第四股勢力的崛起。」

  「傲大哥……我需要你的幫助。」祈然抬起頭來,直視著眼前一身紅衣的男子,藍眸輕輕水漾,仿佛望到了遙遠的彼方。待再回神,只覺得有什麼尖銳的東西,直刺心臟。

  「我只想知道,你今天的身份,是冰淩國的丞相,還是從小照顧著我的傲大哥。」

  「祈然……你!」傲天君握緊了雙拳,眼中光芒閃爍,「你到底想做什麼?」

  良久,傲天君頹然歎了口氣:「你要我怎麼幫你?」

  「傲大哥……謝謝!」祈然輕輕喊了一聲,心中壓抑著無盡的酸苦、悲傷和絕望……在這個自己從小除了大哥外,最親近的人面前,莫名洶湧。

  好生,才壓抑下來。

  傲天君、文若彬,還有那個……白勝衣,步殺坐在一旁,默默聽著,想著,四大丞相祈然收了其三,對上那個人,應該有勝算了。

  應該……有吧?心頭忽然有什麼暴躁起來,腦中有仿似沉寂了千年的記憶像冒泡一樣湧現出來,步殺握緊了手中從不離身的「汲血」。

  「這個可以了,步,把杏樹種在這裡。」

  步殺沒有搭話,只是默默地用輕鬆地姿態把一株六尺多高的杏樹插入挖好的坑中,安靜看著祈然小心地把土培好。

  這已經是第幾株了呢?步殺放眼望向花香輕送,柳枝飄搖的湖岸,這裡的每一草,每一木,都是他和祈親手佈置的。

  「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

  又是……聽不懂的話……步殺搖了搖頭,把最後一株柳樹插上,等待祈然來培土。可是,半晌,卻沒有一點動靜,他慢慢抬起了頭。

  「步,你說冰依看到這裡會開心嗎?」祈然望著遠方,嘴角輕輕彎了彎,「肯定會的。你沒有看到,那天,她描繪著我們三個的未來時,表情有多麼快樂!」

  未來……快樂……?步殺輕輕蹲下身,學著祈然的動作,把土一點點培好。

  祈然拿出隨身的玉簫,放到唇邊,吹奏。

  雖然不懂,可是步殺卻清楚知道這首曲子,那個人輕柔的聲音,低低的語調,仿佛還響在耳畔。然而,只是仿佛,永遠都不可能再聽到了。

  讓軟弱的我們懂得殘忍

  狠狠面對人生每次寒冷

  依依不捨的愛過的人

  往往有緣沒有份

  …………

  當初,第一次握著她冰涼顫抖的手,自己說過什麼呢?——這世界上沒有忘憂草。即便有,有些事,也不可能忘掉。是了,是這句。

  步殺在心裡歎了口氣,其實……那三個月,自己到底記起過多少以前的事呢?

  蕭聲不知在什麼時候停了下來,步殺有些渙散的視線再度集中在對面頎長的身影上。

  「落英紛飛的季節……」祈然攤開手輕輕接住幾瓣飄落的花葉,「為什麼,如此短暫呢?」清潤的聲音,低低哭泣,像交擊的兵刃,一寸寸砸在他心口。

  「流星,美的是一剎那,懷念的卻是一輩子。」步殺看著祈然低喃著蹲跪在地上,輕輕撫過地上每一寸草皮,象撫摸那個人的臉時一般輕柔、憐惜。

  長而豐厚的黑髮被風揚起,遮住了他的臉,他的眼,只有一滴滴反射著璀璨陽光的水珠,落在他們親手栽種的草皮上,滲土……消失。

  步殺的思緒,茫然得很,一忽而前,一忽而後,然後慢慢飄搖到那個,久遠得,他幾乎遺忘的夜晚。

  「啊——!,祈然,流星耶!」

  祈看了看天,對她笑笑,眼神象在看小孩子:「又一顆,你不許願嗎?」

  她雙眼瞪得老大,琥珀色的光在夜色下,一遍遍閃爍:「原來你們也流行對流星許願啊?」

  她的話,總是很奇怪,分為我們和你們,一道鴻溝,兩個世界。

  祈有片刻發怔,但隨即釋然地笑笑,眼裡的溫柔和眷戀卻愈加深了。

  「我試過哦!」她忽然仰面躺倒在柔軟的草坪上,火光在她佈滿疤痕的臉上跳躍,「因為發現是不可能實現的,所以後來就不再許願了。更何況,它也沒有我們想像中那麼好……」

  她閉了閉眼,長長的睫毛斂去所有神色:「流星啊,就像短暫的愛情,美的是一剎那,懷念的……卻是一輩子。」

  步殺走在從雪梨園出來的路上,忽然,他的腳步猛然一頓,右手輕輕握上了汲血。

  出現在面前的,是一個他意想不到的熟人——傲天君。

  傲天君撣了撣衣袖,神色平靜地看著他,像在看一個木偶:「步殺,至今為止,你的任務完成的很好。不過,兩年的期限已到……」

  「主人,要見你。」

  步殺從那座地處偏僻的廢園走出來,步調平穩,呼吸輕勻,神色冷漠如昔。可是他的腦中,像有千根針在紮。那個人說……

  「別忘了,當初……這個任務,是你親手接下的。」

  「即便你不聽命令,我也有辦法讓他跌得更慘、陷得更深,這一點,我想你早就清楚!」

  「我給你兩條路選擇,一是按我的計畫去做,一是……自己死在祈然面前,讓他再嘗試一次被拋棄的痛苦。」

  「我就是想看看,你們所謂的信任,能深到什麼地步……」

  「我需要的,是一個徹底冷血無情,對這個人世沒有半分牽掛的——蕭祈然!」

  「作為報酬,我倒是可以告訴你一個……與祈然切身相關的秘密……」

  背叛……真的要背叛祈?!然後,回到過去那個無邊黑暗的世界?!

  ——我想,我們可以做朋友。

  ——祈,那就讓我一直保護你吧。我絕不會讓你死去,也不會讓你受到傷害的。

  命運轉到這一刻,終於還是回到了老路,原來,自始至終,什麼……也沒有改變。那麼,祈的痛苦、冰依的犧牲到底有什麼意義?還有……什麼意義?!

  步殺抽回手中的汲血,帶出漫天的血幕。腥甜溫熱的血液濺到他臉上、身上,好像……從沒有一次殺人,做得如此狼狽過。

  「砰——!!」一聲巨響,房門不意外地被撞了開來。

  「三……三公主!!」千玄慘叫了一聲,瘦小的身體,發出尖銳的童音,直沖進來。

  (不知還有沒有人記得千玄,在擦身而過那段中,跟著祈然的那個小男孩。)

  步殺抬起頭,看到祈然面具外慘白的臉,顫抖的雙唇無聲吐出兩個字:「燕兒……」

  步殺低頭看看汲血,又看看地上猙獰班駁的屍體……

  ——燕兒不怕,燕兒知道然哥哥會救燕兒的。燕兒絕不會象雪兒姐姐那麼死去,燕兒要陪著然哥哥。

  那個,曾經在汲血刀下,都沒有過半分畏懼的女孩,終究……還是死在了自己手上。

  「是他!是他殺了三公主!」千玄對著祈然嘶啞地大吼大叫,「少主,你為什麼不相信我們的話?!是他把我們的秘密洩露出去,是他引我們入陷阱,是他殺了四皇子,也是他……他親手殺了你唯一的妹妹。嗚……少主,你為什麼還要護著他!」

  人群,擠過幾乎呆滯的祈然,湧貫進來,把步殺團團圍住。

  白勝衣的冷笑,文若彬的無奈,莫言的擔憂,傲天君的沉默,步殺統統都沒有看到,他只是望著祈然一天比一天冰冷的藍眸,握緊了雙拳。

  那個即便受到再多傷害,也會溫柔微笑的少主,那個寧願自己變得心狠手辣,也不肯讓他受一點傷害的朋友,那個……被冰依一遍遍稱作爛好人的少年,終於,被自己……親手扼殺在了……這個蕭瑟的秋天。

  「少主!」千玄把長劍遞到祈然手中,瘦小的身子微微顫抖,「求求你,親手殺了這個人為三公主報仇,求求你!!」

  祈然低頭看著手中的劍,劍身閃爍著眩目的寒光,他一步步走進房內,輕聲淡漠地開口:「你們退下吧。」

  「少主!!」傲天君、白勝衣、千玄,所有的人都驚叫出聲。

  「滾——出去!!」

  祈然背著身站在窗前,修長白皙的食指輕輕撥弄著案几上的琴弦,叮叮冬冬……

  「讓軟弱的我們懂得殘忍,狠狠面對人生每次寒冷

  ……

  傷痕累累的天真的靈魂,早已不承認還有什麼神

  美麗的人生,善良的人,心痛心酸心事太微不足道

  ……

  忘憂草忘了就好,夢裡知多少

  ……」

  步殺靜靜地看著那抹孤寂絕望的背影,柔軟動聽的歌聲伴隨著血腥味彌漫在房中。他的腦中閃過很多片段,幸福的,激揚的,憧憬的……,然後混亂。

  她說:心若自由,身沐長風。無遊天下,不離不棄。聲音輕柔,喜悅。

  不離……不棄!那個……不經意說出這句話的人,如今,在哪裡?

  步殺,攤開手,看著慢慢在上面凝固的血跡。那雙與他們擊掌相慶的小手,如今,又在何方?

  那個曾經快樂自由的無遊組,如今……早已消失了!

  「鋥……」琴弦,忽地斷裂。

  「步……」祈然的手緊壓在弦上,殘破的琴音掩住了話語中的悲傷、顫抖和哽咽,「冰依她……說過,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背棄了我,你也……絕對不會!不……會……」

  原來,真的只是因為少了一個人,只是……一個人,那個世界,就崩塌了。

  「祈,是我……背叛了你。」步殺握緊了手中的汲血,一步步走出房間,外面等待他的,是上百個高手的圍殺,他很清楚。

  步殺怔怔地看著仿如君臨天下般,仗劍站立在所有人面前的祈然。為什麼……還要救他?

  「放他走!」祈然說。

  「少主……少主你怎麼可以這樣……?!」千玄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個曾經讓他最崇拜,最親近的少主,「對你來說,只有這個殺手才是重要的嗎?那麼,我們算什麼?!剛剛慘死的燕兒又算什麼?!」

  祈然一個轉身,在白勝衣手上劃了一道猙獰的血痕,聲音冰冷的有如地獄修羅:「你沒聽清楚嗎?誰敢動步殺,我讓他死無全屍!」

  「少主!」沉默至今的傲天君終於開口了,他的眼中是遮掩不了的失望和沉痛,「你讓我,很失望。這樣的你,根本沒有資格對抗你父皇,你也不適合……做一個王。」

  「祈然……」文若彬的眼中已經帶了絲微微的懇求,「你會弄到眾叛親離的。」

  「那又怎麼樣?」祈然嘴角輕勾,冷笑彌漫了他整張被面具遮蓋的臉。

  「祈……然……」步殺低垂著頭,一字一句說,「我剛剛說的話,你沒聽懂嗎?我真的……背叛你了。」

  祈然的身體輕輕晃了晃,臉上的冷笑慢慢褪去,轉為深沉的悲傷和決絕:「步,要我相信你背叛我。除非……我死!」

  在所有人面前,他用清楚的語言,一遍遍重複。除非……我死!

  傲天君走前了兩步,抱起渾身篩糠般顫抖的千玄,柔聲道:「夠了,小玄,少主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我們……走吧。」

  「若彬,勝衣,你們怎麼說?」

  文若彬歎了口氣:「我跟著少主。」

  白勝衣的雙唇血般鮮紅,撇過了頭,默然不語。

  傲天君抱著哭泣的千玄走到祈然面前,寬厚的笑笑:「少主,傲大哥不能再幫你了,你以後要自己照顧自己,知道嗎?」

  祈然漠然地點了點頭,像是個任人操縱的木偶,無論多努力,也擠不出半分表情。

  大殿中空蕩蕩的,沉靜死寂。

  祈然收起手中的長劍,原本像天空般美麗耀目的眼中,如今只餘一片冰寒的深藍。他的手緊握上胸前的項鍊,一寸緊似一寸,直到鮮紅的血液滴下。

  然後,他終於開口:「步,你要走,便拋下我走吧。」

  步殺低垂的頭終於抬了起來,看到又深又黑的走道上,那一抹孤獨絕望的背影,對他說:「如果,還記得那個落英紛飛的季節……」

  「無論什麼時候,你都可以回來,我們……那個家。」

  落英紛飛的季節,終於……徹底逝去了。

  步殺握拳輕輕抵上胸口,海浪般洶湧翻騰的思念、痛苦、悲傷、絕望,冒著泡,湧上來。

  沒有無遊組,沒有家,甚至沒有真正的祈……只是,少了一個人……一個家人。

  那張醜陋的容顏,那抹溫暖的笑容,那個……短暫的季節……一直以為可以遺忘的……

  原來,只是埋在了心底最深處,隨著心跳,痛到麻木,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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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15 10:52:27
番外六 搶奪十字架大作戰

  作戰一:話說某人入浴時……(相認前)

  到滄雪國皇宮後的第三天。

  暮色臨近,整個皇宮中都籠罩了一層近似輕紗的金色。

  偌大的昭陽殿前,站了個長髮披肩的白衣少女,夕陽斜斜疏疏落在她身上髮間,映襯出她臉上仿如壯士斷腕的悲壯神情。

  「俗話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冰依喃喃地念著這兩句話,心一橫猛地推開門。

  刺耳的「吱啞」聲響著實把她七魂嚇掉了六魄,她慌忙抓住緩彈開去的門,一個閃身,從門縫間鑽了進去,又小心關上。

  殿中水霧繚繞,嫋嫋蒸騰,冰依忍不住往水霧的中心瞥了一眼。她知道這是因為,昭陽殿正殿前方有個室內的「人工溫泉」。

  所謂人工溫泉,也不過是一個平日乾涸整潔的水塘,待少主要入浴時,便從隔壁水房源源不斷注入溫水,直到沐浴結束,再放乾清理。

  這裡沒有……這裡也沒有……冰依痛苦地抓頭,洗澡的時候,這種貼身物品不是應該放在左近的嗎?

  「誰讓你進來的?」清冷不悅的聲音在水霧中響起。

  原本低頭小心翻著池邊衣物掛件的人,被狠狠嚇了一跳,忙轉過身,手上還抱著都快被揉皺的衣物。眼見著原本只是影影綽綽的身形,伴隨著淌水的聲音,慢慢清晰靠近。

  「香……香兒姐,讓我把衣服拿過來。」

  祈然被霧氣濡濕的眉微微皺起,又向著水沿走近了幾步:「放下,出去!」

  冰依在心底暗自沮喪了一陣,十字架項鍊到底被祈然放在哪了呢?平日都是光明正大地在自己眼前晃,可就是看得著,拿不回。

  好不容易想抓個他洗澡睡覺的時間在旁伺機而盜,可是,直到前日方知,堂堂冰淩少主,依國開國皇上,平日竟不愛侍從跟著,也從不讓人伺候著沐浴更衣。

  無語凝咽……冰依嘴角不自覺地勾了勾,卻符合祈然的作風。

  「沒聽清楚我的話嗎?」微慍的話音暫態近在咫尺。

  冰依猛地瞪大了眼睛,只覺熱血在一股腦兒往上沖,鼻腔開始發熱發癢……

  晶瑩的水珠一滴滴從他裸露在水池外,修長的上半身滑下,勾勒出性感魅惑的曲線。

  軟暖的水氣彌漫在宮殿這一角,長髮沾濕糾結披散了一身,像絲滑卻豐厚的綢緞。

  光潔如玉的胸前,映襯著清水潤洗過,越發熠熠奪目的十字架項鍊……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冰依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亂語些什麼了,一把捂住鼻子,頭也不回地直沖出大殿。

  仍懶懶靠在水池邊的祈然,挑眉看著那抹根本來不及阻止,就消失在宮門外的狼狽身影,竟也跟著錯愕了半晌。

  輕搖了搖頭轉身,祈然忽然想起了什麼,嘴角一勾,露出一抹若有似無的淺笑,三分火大,六分無奈,外加一分……好笑:「這丫頭,連衣服都沒留下……」

  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

  外面慌不擇路的冰依,一邊落荒而逃,一邊一千遍一萬遍地詛咒自己想出的狗屁作戰計畫。腳步忽然猛地一頓——

  那個十字架,不是正掛在祈然胸前嗎?想到那個胸前……

  冰依唰地捂住鼻子……的,祈然竟然戴著項鍊洗澡,不知道水會腐蝕金屬嗎?雖然那個是鉑金……可是,嗚……叫她怎麼下手啊!

  「小若,香兒姐讓我來找你,快!把少主的舊衣給我吧!我好去清洗。」小燕手上端個木盆,推了推靈魂出鞘的冰依,一把扯過她手中快被揉爛的衣服,婀娜離去。

  作戰一,冰依VS祈然。結果——失敗!

  作戰二:誰的疏忽?

  某天……

  然後……

  沒想到……

  接著……

  終於……

  冰依望望注意力暫時放不到自己身上的兩人,親了親久違的十字架項鍊,忙塞進領口內貼身掛上,然後撣了撣衣服,隱去陰謀得逞的笑容,若無其事地走上前去。

  作戰二,冰依VS祈然。結果——勝利!

  作戰三:誘惑

  「冰依,別鬧了,乖!把項鍊還給我。」祈然笑地溫和,瞥了眼緊拽著銀鏈的小手,又望向小手的主人。

  乖你個頭啦!冰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卻不自覺退後一步,恨聲道:「我又不是小孩子。還有,這個十字架本來就是我的!」

  祈然卻不發怒,臉上的笑容越加溫柔,無辜地眨了眨眼:「可是,你已經把它送給我了。」

  冰依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從牙縫裡蹦出來:「是——暫—時—寄—放!」

  原本在空中抓住她細腕準備硬搶的手頓了頓,祈然垂下長長的睫毛,藍眸暗淡無光。

  「喂……祈然……山洞裡,可是你自己還給我的……」冰依有些心虛地囁嚅,發現對面的人神色越加慘澹,不由心慌了,急忙解釋道,「我不會回去的啦,這個是哥哥送的,我只是想留作紀念而已!」

  「是嗎?」祈然忽然抬起頭來,臉上的鬱色一掃而空,藍眸滿滿地都是笑意。

  「是……是啊!」總覺得自己是被算計了,冰依忍不住退後一步,卻因為左手被制而動彈不得。

  「如果是紀念的話,放我這裡也是一樣的。」祈然的嘴角勾地更深,話語一派自然。清涼的手指卻沿著少女的手腕,慢慢移向緊握的掌心。

  那張顛倒眾生,仿如神子般的俊臉,慢慢向著呆滯的少女靠近。

  熱熱的呼吸觸到臉上、鼻尖、唇瓣,冰依恍恍惚惚中抓著項鍊的手想握緊,卻遇到了什麼阻力,使不上半分力道。

  「你……不要……誘惑我……」冰依艱難地吐出一句,下一刻,雙唇一熱,剩餘的話便被封在檀口中。

  她沒有看到,吻住她唇的祈然,睜開有些迷蒙的藍眸,望向門外不知何時無聲站立的黑衣男子,眸中溢出幸福的笑意。

  白皙修長的手緩緩舉起,上面掛著一條銀光閃耀的十字架項鍊,忽地,中食指豎起,快樂地向他比了個V的手勢。

  勝利……步殺想著冰依解釋過的,這個手勢的意思,面色淡漠無痕,眼中卻緩緩流瀉出溫柔的淺笑,轉身離開。

  作戰三:祈然、步殺VS冰依。結果——勝利!

  作戰四:反擊

  清晨不過五六點時分,天卻已大亮。

  冰依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沉睡的俊顏。又是新的一天。

  貪看了半晌,她的目光慢慢落到祈然頸上那根白金的項鍊上。

  不是都跟他說,這個十字架已經失去穿越功能了嗎?為什麼還不肯還給她呢?這畢竟是哥哥和……留給她的唯一紀念嘛!

  冰依撇了撇嘴,臉上露出惡魔的笑容,伸出清瘦的手指將那根細鏈輕輕拽出來。

  一寸……兩寸……很好,正得意間……誒?十字架好像被什麼卡住了?

  冰依細瞧了半晌,終於沮喪地發現,十字架竟在祈然裡衣的布扣上打了個圈,也就是說,被纏住了。

  不死心!冰依咬咬牙,騰出另一隻手,開始艱難地解那兩個布扣。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呼……」終於解開了,冰依臉上綻開笑容,在心裡偷偷給自己比了個V的手勢。

  正準備繼續她的偷盜大業,目光卻忽然被眼前的美色迷惑住了。

  只開了兩個扣子,若隱若現的光潔胸膛,白皙的鎖骨……

  平時看祈然好象很單薄修長的樣子,其實胸肌也很結實,一點也不瘦弱。

  冰依抿著嘴,越想唇角勾地越高,忍不住伸出食指戳了戳,確實不瘦弱……恩,好光滑的皮膚啊,像絲緞一樣……改戳為摸……

  「摸了這麼久,我的身體你還滿意嗎?」頭頂傳來好笑的聲音。

  「滿意!滿意……」某女絲毫不知危險降臨,笑得開懷。

  忽然,床身搖晃,眼前的景物天旋地轉,身上重量陡增。等回過神,冰依已然對上一張清俊的容顏,一雙含笑的藍眸,鼻尖充盈了淡淡的清香。

  「祈……祈然……」回過神來,直覺開始裝傻充楞,標準地笑容,「早上好啊!恩……那個……我們快起來吧,某個偉人說過,早起的鳥兒有蟲吃……不!是早睡早起身體好……一年之際在於春,一日之際在於……」
 
  祈然垂目看了看自己胸前被解開的扣子,視線再度落在某個,聲音越來越低,恨不得挖地洞鑽進去的人臉上,笑得一派溫文和氣:「不急!總得讓我把被占走的便宜,要回來吧?」

  「慢!慢著!」冰依駭然抓住某人已經挑開她一個衣扣的手,聲音已經緊張地全然結巴,「早……早上了,要是呆會步殺……進來……」

  「你不知道嗎?」祈然單手扣住兩隻纖細的手腕鎖在枕上,笑容幾許溫柔,幾許幸福,又有幾許奸詐,「步現在的靈覺比我還高,絕對不會來打擾我們好事的。」

  (¥#%~*—#%……某人完全忘了她開始的偷竊目的……)

  作戰四,冰依VS祈然。結果——失敗!

  --------------

  PS一下:第一作戰場景發生在依依和然然相認前,本來當初就想寫的,介於時間不夠和防止拖戲而刪除了,今天突發奇想把他放在番外裡,作為聖誕禮物,鞠躬!

  另外其他幾個情節中(請大家把二忽略不計,謝謝!),人物嚴重走型,某作暴走中……大家別見怪,別見怪,因為是聖誕禮物嘛,哈哈~~~~至於情節,也許有劇透,也許米有,請大家忽視,無視,謝謝!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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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15 10:53:00
番外七 聖誕快樂

  聖誕禮物一:俗套的選擇

  某日,冰依、祈然、步殺、衛聆風、LF等人坐在一起野餐。

  (咳咳~終於到了某佚的番外解釋時間了:

  首先,是關於這個神秘人LF,這是正文中即將出場的人物,此處,請做路人甲看。謝謝!

  然後,關於這幾個人會不會坐在一起的問題。答案是,肯定滴。

  最後,當然,就算他們坐在一起,也絕對不會是因為野餐~~—_—)

  LF看著舉手投足中,自然而然流露出無間默契的三人,忽然發問。

  LF:「冰依啊,有個問題我很好奇。」

  冰依:「恩?問!」含糊著吞下滿嘴的食物。

  LF:「如果有一天,你、蕭祈然、步殺三個同時遇到危險,而你只能救其中的一個。你會選擇救誰?」

  冰依嘴巴張地老大,半晌才回過神來:「天哪!原來古代的人也會問這麼惡俗的問題……咳……祈然你幹嘛拍我!」

  「古代的人?」衛聆風敏感地抬起頭來。

  「嘿嘿,沒……沒……」某人乾笑,「我的意思是,他們兩個這麼厲害,有誰能讓他們同時遇到危險啊?」

  LF但笑不語,半晌才道:「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呢?」

  冰依不耐地甩了甩手,正想回句「無聊」,卻愕然發現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

  「你們真想知道?」

  LF點頭,其餘幾人雖不言語,眼神表達的意思卻非常明確。

  冰依戀戀不捨地放下手中經祈然烹調,色香味俱全的精品烤肉,拍了拍手,正色,標準的微笑,開始——背答案:「如果有一天你的朋友和愛人同時遇到危險,而你只能救其中的一個,你選擇救誰?咳~~我想,我會把生的機會留給我的朋友,然後和愛人同生共死。」

  此話一出,聽的幾位盡皆動容,神情不一。

  「吶——」冰依拿起了未吃完的烤肉,咬了一口,咽下,「好吃~~各位,以上就是這個問題的標準答案。」

  砰——!!什麼倒地的聲音?

  LF艱難地撐起身子,咬牙繼續問:「那……你的答案呢?」

  「我嘛……!」冰依歪頭想了半天,忽然望望祈然,步殺,衛聆風詭異地笑了起來。

  「他們兩個這麼厲害,就算遇到了危險,放他們自生自滅應該也沒什麼問題啊……說不定倒楣的還是別人……」

  「安啦,安啦……我知道是如果……如果他們真的不幸喪生了……」

  某人擰眉,苦思,忽地唇角一挑,左手握拳在攤開的右掌上乾脆一擊,豁然笑道:「那我就真的嫁給衛聆風,當皇后好了!」

  「噗——!」衛聆風剛含進嘴裡的一口水,楞是全噴了出來,半滴不落。

  「玩笑……」冰依好生避開身旁兩個臉色由白轉黑,又由黑轉綠的人,繼續乾笑,「純屬玩笑,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某個被嗆到的皇帝,卻已經低了頭兀自在一旁謀劃——這個計畫實施的可能性~~~^_^

  (PS:關於「左手握拳在攤開的右掌上乾脆一擊」,不知有沒有那位漫迷的讀者大大,猜出這是哪個錢鬼一號的招牌動作了嗎?嘿嘿~~~~)

  聖誕禮物二:鬼故事

  話說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冰依、祈然、步殺、無夜、文若彬、心洛、心慧等人因為錯過投宿的客棧而不得不在野外露營。

  (再說,關於這幾個人會不會在一起的問題,請自動忽略,謝謝!)

  中間篝火一堆,四周人圍滿群。

  晚上天冷露寒,冰依手腳發涼,貓進了祈然懷中取暖。正舒適地想要睡覺,眼前忽地黑影一晃,嚇了一跳,睡意全被嚇沒了。

  冰依抖抖:「這種氛圍,還真適合講鬼故事啊。」

  「鬼故事?」心洛雙眼黑晶閃亮,「小姐會講?」

  冰依貼近祈然溫熱的身體,懼意立馬被驅散了,看著除某殺手外炯炯發光的四雙眼睛,不由也來了興致。

  「從前,有一個秀才叫張鎮,他十年寒窗苦讀,為的就是有一天能金榜提名,光宗耀祖。但他家中貧窮,父母又早亡,為了籌措上京的路費,他只好把祖屋賣了。自己獨自一人居住到一個偏僻的小屋,安心等待船期。」

  「小屋的四周人跡渺茫,卻偏偏有個破爛的寺廟,聽人說那裡常會鬧鬼。但張鎮此人膽大心細,兼且問心無愧,故此每日在小屋中讀書,日子倒也過的清淨。只是每日一到午夜子時,就會從那個破廟中傳來女子(鬼?)的哭聲。那哭聲時而撕心裂肺,時而哀婉纏綿,時而又低吟魅人,往往吵得張鎮無法安心讀書。」

  「這一夜,午時一到,哭聲又起。張鎮想就算是鬼,也終忍無可忍,披衣出去看個究竟。到了廟中,饒是他也嚇了一跳,臉色發白……」

  說到這裡,冰依停了下來,吸了口氣,坐直身體,為接下來的故事做好準備。

  「小姐,他……他究竟看到了什麼?」

  「他看到一個女子的背影,黑髮下垂,身姿曼妙,素白的羅裙衣袖長及地面,看不到手腳,仿佛懸掛在空中。」

  張鎮死咬住顫抖的嗓音問道:『請問小姐……』那女子聞聲慢慢轉過身來,張鎮瞪大了眼睛,想看那女子的容顏,卻忽然慘叫了一聲,他看到,他看到……

  「看……看到什麼?」心慧往文若彬身邊靠了靠,緊張地問到。

  「他看到那女子的正面……還是一頭披肩的秀髮!」

  「啊——!!」尖叫聲把冰依都嚇了一跳,她只好縮回那個溫暖的懷抱繼續。

  張鎮回過神來,已經肯定那女子是個女鬼,他發著顫音問道:『小姐,你……你的臉呢?』

  那女子嘿嘿一笑,也不知從哪發出的聲音,道:『我沒有臉。』

  『那……那你的腳呢?』

  女鬼面前的黑髮飄了飄,聲音哀婉:『我也沒有腳……』

  張鎮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問些什麼了:『那你……你的手呢?』」

  「我的手……」冰依學著女鬼哀婉的聲音,慢慢直起身子……臉色在火光月光映襯下萬分恐怖。忽然,他猛地把白爪遞到步殺面前,尖叫道,「我的手在這裡!!」

  「啊————!!」

  「哈哈……」在被驚嚇到的各位還沒有回神,在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地某殺手終於臉色微微發白的同時,身後的祈然再忍不住大笑起來。

  而冰依,自然是心滿意足,帶著無比的成就感,再度滿意地蹭回某個溫暖的懷抱中。

  聖誕禮物三:現世報(繼續上面的鬼故事)

  冰依的這個鬼故事雖然恐怖,卻著實吊起了眾人的癮頭,於是在心洛和文若彬等的強烈要求下,冰依開始絞盡腦汁,講第二個故事。

  「有個叫李六的商人,平日脾氣比較暴躁,一日心情不好,與妻子發生爭執,不慎失手把妻子打死。他怕惹官司上身,所以肢解了妻子的屍體,將她埋在後院的樹下。」

  「李六和妻子彼時還算是恩愛的,有個六歲的孩子叫李玉,長得唇紅齒白,兼且聰明伶俐,深得李六喜歡。妻子被自己失手殺死,李六怕兒子問母親的去向,所以一早就在心裡編好了說辭,來哄騙於他。」

  「可是,過了好幾天,兒子卻依舊笑口常開,沒有一點懷疑的跡象。這日,李六終於沉不住氣……」

  說到這裡,冰依撥了撥面前的火堆,把火光弄地幽暗不明,在每個人眼前跳躍,聲音開始由平日的平穩轉為低沉:「他抓住兒子,問道:『玉兒,你不奇怪你娘親去哪了嗎?』」

  冰依頓了頓,仔細盯著眼前幾人的臉,繼續低聲說:「兒子奇怪地看了李六一眼,歪頭問道……」

  冰依湊近了面前幾人,嘴角詭異地勾起,聲調轉為最最純潔無邪的童音:「爹爹,你為什麼要把娘親背在背上呢?」

  幽幽的火光,慘澹的月色,漆黑的夜幕,嗚嗚的山風……夜半無人,鬼出沒……

  「就像你背上的那個一樣?」冰冷的聲音,帶著微微的戲謔,忽然響起。

  ………………

  …………

  ……

  「啊啊啊————!!」冰依慘叫了一聲,光速離開那個曾經溫暖,如今只覺毛骨悚然的懷抱。

  「哈哈哈哈……」步殺,你給我記著,此仇不報非女子。

  聖誕禮物四:新版守護一生

  (咳咳,大家應該還記得在衛聆風宮中時,守護一生那幾章吧!某佚今天要把它從步殺中毒被抓前重寫,當然,純屬惡搞,請勿當真。)

  …………

  「是……花蒸釀?」

  我點頭,取笑道:「吃到現在才知道?」只是笑中卻在不知何時夾雜了淡淡的苦澀。

  步殺放下空碗,平靜地道:「沒有祈弄的好吃。」

  我真有拿起碗砸死天下第一殺手的衝動,他非得哪壺不開提哪壺嗎?

  「冰依……」

  「恩?」我含著絲甜潤滑的湯,含糊應道。

  「你要不要……試著跟我在一起?」

  「噗——!!咳咳~~」我一口湯全噴了出來,被嗆得可以,卻遠比不上那驚嚇的恐怖,「咳……步殺,你……你剛剛說什麼?」

  步殺神色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冷聲重複:「你要不要試著跟我在一起?」

  我抖著手探上他額頭,好冰!怪了,沒發燒啊,還是跟他那副表情一般無二的溫度。

  我拖著下巴開始認真地思考,關於感情上少根筋的步殺會不會問出這個問題的可能性。答案絕對是否定的,這比讓天下紅雨還沒可能嘛!

  可是,問題到底出在哪呢?

  腦中忽然有什麼一閃,某個很久遠,很久遠以前的片段,竄入腦中。

  話說當年無遊組盛行天下,有多少人崇拜,有多少少男少女慕名而來。祈然的粉絲自是不用說了,就是步殺,也因為太過出名和冷峻孤卓的形象,而時常接到各路女子拋來的媚眼(你問我的行情?咳咳~~~PAI飛,什麼不好問問這個!)。

  某日,我眼看著某個清秀可愛,楚楚動人的女孩,抵擋不住步殺冰冷的寒氣而失望離去,不由抱怨道:「步殺,這個女孩很不錯啊!你要不要試著跟她在一起看看?」

  「試著在一起……?」步殺挑眉,黑眸中有微微的不解。

  「啊?!」我抓頭,難道這個外表看似冷酷,歷經滄桑的殺手,在感情方面其實是個小白?

  我開始困難地做出解釋,「在一起的意思,就是說你要一直在她身邊保護她,照顧她,不讓她受一點點傷害……」

  步殺的眼中微微露出恍然的神色,隨即蹙眉,冷聲道:「麻煩。」

  我錯愕地看著他轉身離去的背影:「祈然,你確定步殺聽懂我的意思了嗎?」

  祈然忍不住叩了下我的額頭輕笑出聲:「你和步說這些,無異於對牛彈琴。」

  啪——!回憶結束!

  我小心翼翼地回過頭觀察步殺的表情,確定無異後才顫巍巍地問道:「我說步殺,你確定自己……知道『在一起』是什麼意思?」

  黑眸中透出半分疑惑,半分茫然:「守護一生?」

  「咳咳~~」我忍不住臉紅,「這個……就算是守護一生,也分很多種的。而當一個男的,對一個女子說,我們試著在一起吧!這種守護一生,就是……就是……求愛的意思!」

  「——?——!!」某殺手低下頭去,手中還抓著銀勺,局促的翻絞。

  「哈哈……咳咳~~,我……我沒有笑你,哈哈……!!」

  我發誓,剛剛那一瞬間我看到步殺的臉紅了,哈哈……,還有……:「步殺,咳~~,你碗裡已經空了啦。如果真的很餓,就開口啊!……咳咳……我再給你盛一碗好了!」

  (某佚自我感覺,這篇才是最終極的惡搞!哈哈!)

  聖誕禮物五:聖誕快樂

  (PS:由於祈然和冰依暫時是湊不到共度耶誕節的,所以這最後一個聖誕禮物,只好便宜小衛那傢伙出場了!來結束某人的聖誕終極惡搞。)

  時間:天和元年12月24日

  地點:祁國皇宮

  出場主要人物:水冰依(我),衛聆風

  我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看著衛聆風在那張剛剛改良完成的戰艦圖上簽名,寫上日期。

  天和元年12月24日。

  「原來今晚是平安夜啊!」我歎了口氣。

  「平安夜?」衛聆風疑惑地看著我忽然黯然下來的表情,「不開心?」

  我搖了搖頭:「只是想起我們家鄉,這個時候肯定燈火通明,大家聚在聖誕樹前,開心地慶祝了。然後互道一句聖誕快樂。」

  「生蛋快樂?」衛聆風愕然地想著,生蛋有什麼好快樂的?

  「恩,因為明天就是一年一度的耶誕節了……」我又輕輕歎了口氣,我到古代,也快一年了,不知道這個耶誕節,爸爸、哥哥和小雨能不能快樂地度過。

  晚上十時左右(亥時),我正準備就寢,卻見心慧匆匆趕來。

  「小姐,李公公傳來皇上口諭,說是要小姐馬上去風吟殿。」

  我愕然,這個時候,衛聆風找我去幹什麼?

  走出落影宮的時候,我生生被嚇了一跳,原本這個時間應該寂靜昏暗的皇宮,此時竟然燈火通明。每條道上都掛著排排燈籠,每座宮殿裡都透出明晃晃地燭火。

  我茫然地跟著太監往風吟殿走去,看著那一個個亭閣的廊簷,精巧地掛著幾個燭臺。每個亭台仿佛都會發光閃爍,耳中恍惚間聽到了久遠世界的歌聲……

  We wish a merry Christmas!……

  「衛……皇上……這些……?」我站在衛聆風面前,看著他幽雅的笑容,卻掩飾不住眼裡微微的局促。

  「你們退下吧!」

  衛聆風揮了揮手,等到風吟殿中只剩下我們兩人,他忽然牽起了我的手:「朕有東西給你看。」

  我直覺地想要收回手,但不知為什麼,看著這個燈火通明的宮殿,忽然便由他拉著了,畢竟……他的手是溫暖的,我想著。

  我被拉著跑,確切地說是爬了好久,終於到了風吟殿的頂樓,這裡可以說是整個皇宮中,最居高臨下的地方了。

  冷風呼呼地吹,我抖了抖身子,四處望了望,卻始終不知道,他要給我看的東西是什麼。

  一件溫暖的披風落到我身上,衛聆風放開我的手幫我上扣子,俊秀的面容在黑夜中越發地眩目:「等等,馬上就開始了。」柔軟地呼吸輕輕觸到我臉上。

  我回過神,把目光調到他望地方向,心裡竟也隱隱雀躍地期待,自己會在平安夜,收到怎樣一份禮物。

  牽著我的手忽然握緊,本該是睥睨天下的聲音此刻竟隱隱帶了分孩子氣的得意:「開始了!」

  我眼一眨不眨,盯著底下燈火通明的皇宮。

  燈火,忽地——全滅!

  然後正前方,那個我日日在閒逛的御花園中,卻慢慢閃起亮光。

  跳躍的火苗漸漸連接在一起,形成一個圓環,黯淡的燭火和月光下隱隱能看見,火光中央是一棵巨大的百年老樹。

  光芒忽地從樹的頂端驀然閃爍,迅速蔓延至整個樹身。

  那是……「啊——!!」我猛地捂住了嘴巴,那竟然是一棵聖誕樹!
 
  一棵,沒有五彩的聖誕燈,卻異常溫暖的古代聖誕樹。

  我……我一直以為,衛聆風問我聖誕樹是什麼樣子,只是因為好奇,只是……一時無聊。

  「喜歡嗎?」衛聆風好笑地理了理我被風吹亂的頭髮,小心擱到耳後。

  我笑著點了點頭,完全出自於真心的感激。

  衛聆風跟著笑笑,握緊了我漸漸溫熱的手,柔聲道;「還沒有結束。」

  我微微詫異,瞪著正下方,眼睛也不敢眨一下,生怕錯過什麼好戲。

  圓環上的火苗慢慢熄滅,直至消失。然而轉瞬間,聖誕樹前又有什麼奇異的火光竄起,一分一寸,向平行著樹的方向直直蔓延。

  然後,慢慢地,燃燒地火苗竄成了四個字……

  生蛋——快樂?!

  我舉起手揉了揉眼睛,沒變,我再揉再瞪,天哪!真的是……生蛋快樂!

  「哈哈……生蛋快樂!!」我全身笑得沒有半點力氣,癱軟在衛聆風懷中,明明連呼吸都不暢了,可就是停不下來,「衛聆風,生……生蛋快樂,哈哈——!!你也有擺這種烏龍的一天!」

  衛聆風苦笑地抱住站立不穩的我,有些茫然,有些懊惱,有些無奈,半晌才歎了口氣,寵溺地道:「你開心就好。」

  可憐某個皇帝,終其一生也沒想通,真正的生蛋快樂,究竟是哪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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