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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t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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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安琪 -有情有義好奴婢【招惹皇子之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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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3 00:16:1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段子訓窩在簡陋狹小木床的一角,因為身下木板床的堅硬不舒適而低聲暗咒。

  那傢伙!他最好就把事情一次辦成,別枉費我受這活罪……

  吱!

  他忽然聽見外頭有人打開門,然後,是看守他的牢頭在說話。

  「你進去吧!我是偷放你進來的,所以只能讓你待一天,知道吧?」

  「我知道,謝謝牢頭大哥。」

  這聲音——

  段子訓猛地從木床上坐起,正好看見牢頭再度落鎖,而監牢裏,已多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看著那過去兩年來天天摟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朝自己一步步走來,段子訓從一開始的不信、懷疑,到確認,最後整個人激動得跳了起來。

  「你來這裏做什麼?」他瞪大眼,不敢置信他的小丫頭,竟也把自己弄進天牢裏來了。

  「我來陪二殿下您呀。」秦晴朝他一笑,仿佛他不是在監牢中,而是在他自己的書房。

  「這兒不是你應來的地方,快回去!」段子訓喝斥她。

  秦晴置若罔聞,小手忙碌地從自己帶來的竹籃裏,取出一盤盤美味的菜肴。

  「這兒吃睡都不妥貼,您一定餓了吧?我帶了些您愛吃的酒菜進來,您快來享用。」

  這裏甚至連張桌子也沒有,害她只能把酒菜放在地上。

  尊貴的二皇子,怎麼過得了這樣的日子?

  秦晴鼻一酸,眼淚差點落了下來。

  不過,她堅強地把淚逼回去。

  現下段子訓最不需要的,就是一個隻會哭哭啼啼的、毫無助益的女人。

  「我叫你快回去,你沒聽見嗎?」段子訓暴躁地在她身旁兜圈子,活像一隻受困的老虎。

  如果換作其他時候,秦晴可能會忍不住笑出來,但現在她不敢笑,也沒心情笑。

  她決定不讓他看她的哭臉,他在裏頭已經夠煩了,她不能再讓他更煩。

  「只有一天。」秦晴跪坐在鋪著草梗的地板上,仰頭望著段子訓,然後淒然勾起唇,淺淺微笑。

  「牢頭大哥,只答應讓我在裏頭待一天,明天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我們誰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趕我走,為什麼不把握這最後的一天,讓我們……好好地在一起呢?」

  秦晴終於忍不住哭了,她低著頭,落淚如湧泉般不斷落下。

  她好捨不得他被困在裏頭。

  她好捨不得……

  「傻瓜!哭什麼?」沉默片刻後,段子訓在她身旁盤腿坐下,如往常那樣,揉揉她的腦袋,罵她傻氣。

  「你不知道,我現下已是企圖謀反的重罪犯吧?萬一給人察覺了,豈不是連累了自己?」

  「我不怕!只要能和二殿下在一起,我什麼也不怕!」像怕他不信似的,秦晴一個勁兒地猛搖頭。

  「那萬一我將被處死呢?難不成你也要陪著我殉葬?」他輕啐一聲,笑她真是大傻瓜。

  「當然!二殿下若死了,秦晴也不會獨活。即使到了陰曹地府,秦晴也要跟在您身旁服侍您!」秦晴握緊雙拳,眼中透著堅強的意志,神情即嚴肅又淒涼。

  段子訓是個不容易感動的人,總覺得這世間太多虛情假意。

  但此刻,他感覺自己眼眶發熱,不熟悉的液體,威脅著要潰堤而出。

  「真是笨死了!說你傻,你還真傻,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你跟著我下陰曹地府幹什麼?難不成是奴性堅強,死了也要當人奴婢?」他開口責備,語調卻微微哽咽。

  秦晴朝他一笑,眼睛含淚的開口。「是,我是奴性堅強,但我只當二殿下您一人的奴婢。您到哪兒,秦晴就跟到哪兒,有您就有秦晴,若是您不在了……」

  她頓了下,吸口氣道:「那也沒有秦晴了。」

  「傻瓜!」段子訓除了這句話,不知道還能怎麼說她。

  甘願為另一個人犧牲至此,他還真是沒見過。

  以前在書卷上,他讀過一段對情的描述: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當時,他還嗤笑那是傻子說的話,世上沒人肯為了他人犧牲性命的。

  可誰曉得這世間還真的有,而且,那人就在他眼前。

  他忽然惶恐,自己究竟何德何能,能擁有這個小女人的愛?

  忽地,他不忍再折磨她。

  段子訓握住秦晴的手,對上她的眼,嚴肅地說:「秦晴,你聽著!我會出去,無論如何,我一定會離開這裏,再回到你身旁。你要等我,知道嗎?」

  「嗯!」秦晴喜極而泣,又是哭又是笑的。「我相信您,我一定會等您的。」

  他是個說到做到的人,他若說自己能離開,那他就一定能離開,她相信他!

  「好。」段子訓嗓音沙啞地命令:「現在先過來,讓我好好吻吻你。」

  二皇子意圖謀反,指使刺客暗殺太子,遭捉拿下獄之事,震驚整個大理皇宮。

  宮裏的人,日日夜夜都在討論這件事,無人不感到驚訝。

  「沒想到二皇子看來冷情冷性,結果竟是個野心分子呐……」

  「是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噓,小聲點!當心讓人聽見了……」

  幾名碎嘴的宮女太監,緊張地察看四周,幸好沒人在附近。

  「不過真想不到,不只二皇子野心勃勃,連他身旁的人也無情無義呀。」

  他們所說——正是趙婷玉與秦晴。

  趙婷玉這未過門的二皇子妃,在段子訓下獄當天,就連夜趕回家,可能是怕遭受牽連。

  可二皇子的貼身女婢秦晴,也在他被捕隔日,就忽然失去蹤影。

  大夥兒猜測,她們應當是怕受波及,所以趁夜逃出宮去了。

  段子訓身旁的兩個女人,不約而同在他有難時逃得不見人影,尊貴的二皇子若是知曉,只怕也要大歎三聲。

  可是沒想到,這場大戲恁地精彩,不過幾日,天牢那邊,又傳來二皇子被無罪釋放的消息。

  原來刺客背後的主謀另有其人,真正的叛徒,其實是太子身邊的敖公公。

  二皇子是無辜的,他的入獄,全是配合太子所演的一場戲。

  冤屈得到平反,一時間,當初碎嘴批評他的人,都因為誤會他,而暗自感到心虛愧疚。

  不過最可怕的不是這個,而是當段子訓回到寢宮,發現秦晴不見了的時候……

  「人呢?」段子訓站在空蕩蕩的臥房內,卻看不見他思念數日的人兒,臉上頓時湧現怒氣。

  得知趙婷玉躲回娘家,他毫無感覺;可秦晴不見,絕對是他無法忍受的。

  「呃……那個……」路公公支支吾吾,一段話說得七零八落。「秦晴……可能臨時有點要事,來不及交代,就突然那個……這麼地……」

  「說、重、點!」雷電烏雲已出現在段子訓臉上,眼看著就要狂風暴雨。

  路公公倒抽一口氣,不敢再有隱瞞,什麼全都招了。「秦晴她——不見了!」

  「不見了?」段子訓頓覺眼前一黑,厲聲問:「她怎麼會不見呢?說!」

  「呃……就您……入獄第一天,秦晴就整天不見蹤影,也不知是去了哪里……」

  「繼續說。」那天的事,段子訓知道,她是到天牢裏陪他去了。

  「然後第二天,她突然又出現了,只是一直哭……奴婢還勸她,您吉人自有天相,要她不必擔心……誰知晚膳時她就沒出現了,不過當時大家都很慌亂,也沒人特別留意,但第二日一早,她就不見了,只在您房裏的桌上,留了這麼張紙條……就是這個。」路公公顫巍巍地,自袋中取出收藏妥當的字條,交給了他。

  段子訓拿起字條一看,上面只有數行秀氣的字。

  我走了,對不住。

  勿尋。秦晴

  不可能!

  那天在監牢裏,哭著說連陰曹地府,都要與他一同前去的傻女人,不可能留下這樣的紙條就拋下他。

  這絕對不可能!

  段子訓看著字條,腦中浮現幾十種可能性——包括這是有人冒秦晴之名,故意製造留書出走的假像。

  但他可以欺騙別人,卻無法欺騙自己,在他眼前的,確確實實是秦晴的字沒有錯!

  別人可以假冒她留書,但如何寫出和她一模一樣的字?

  她是自己走的,就在他入獄時,偷偷摸摸地溜走,甚至等不及發現這其實是一場戲,就因為怕受牽連,而倉惶地逃離皇宮——他打開櫃子,發現賞賜給她的東西裏,笨重的暖裘皮草風衣都在,但金銀首飾之類的東西,全都不見了。

  段子訓痛苦地閉上眼,心知再沒有比這更明白的證據,證明她確實是有預謀地逃出宮。因為,她只卷走輕便又值錢的東西。

  段子訓沒想到,一場戲,不只引出一個內奸叛徒,也引出他以為肯為他而死的情人,那自私醜陋的一面。

  諷刺!可笑!

  他被捕入獄前,她還親口說愛他,還說為了永遠留在他身旁,她才願意與人共事一夫。

  騙子!虛偽!

  那些甜言蜜語,全是禁不起考驗的大謊言。

  他面色如土,全身僵直如石像,微微掀動的唇,只發出一個模糊的音,讓人聽不清楚。

  「啊?您……您說什麼?」路公公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耳背了,可他實在聽不清楚,只得抖著膽子再問。

  「我說滾——」

  突然爆出的大吼,把路公公跟班得跳起一丈高。

  幾乎是迫不及待地,他轉身飛奔出去,一副若是逃得稍慢一點,就會被猛獸咬死的驚恐模樣。

  爆發了!

  二皇子多年未曾發作的怒火,又爆發了。

  以往每回二皇子發脾氣,都有秦晴扛著、頂著,而今秦晴走了,誰來擔這個重責大任?

  路公公不由得頭皮發麻。

  「已經三天了。」

  路公公與幾名宮女太監,杵在段子訓的房門前,愁眉相對。

  「二殿下已把自己鎖在裏頭整整三日,不吃也不喝的,我們到底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連皇上、昀妃、太子——甚至趙小姐都來勸說了,但二殿下就是不予理會,我們人微言輕,能起得了什麼作用?」路公公說著說著,臉更苦了。

  他們再不想想辦法,難不成,要讓二皇子把自己活活餓死在裏頭嗎?

  「不如,讓我來試試吧!」

  忽然,有個可愛的聲音道。

  「咦?」這聲音有點陌生,不是他們這幾人的,但又有點耳熟,好像在哪兒聽過……

  大夥兒轉頭一看,頓時嚇了一跳。

  「皖兒姑娘!」

  「是啊,正是我。」淩皖兒笑眯眯地。「我來幫忙勸勸二皇子,說不定,他會聽我的。」

  「啊?這……」大夥兒面面相覷,面露遲疑,很不看好她。

  連二皇子的親爹娘來,他都不理了,還有誰拿他有辦法?

  不過眼下是聊勝於無,有人敢進去勸他,總好過沒人去試啊。

  說不準能成功,那可就謝天謝地了……

  「瞧我的。」淩皖兒像不怕死一樣,走到猛獅所住的柵欄——呃,是房門前,舉起手敲了幾下。

  「二殿下?二殿下,我是淩皖兒,我有話同您說,您快開門呀!」

  裏頭沒人回答,只有杯子摔擊在門板上的巨大破裂聲。

  他這幾日都是這樣,若不是還有力氣摔東西,只怕大家會擔心他已餓昏在裏頭了。

  淩皖兒直覺往後跳開,撫著胸口道:「哇,怎麼這麼凶啊?」

  「皖兒姑娘,我看您別試了,二殿下不會理會您的。」路公公大歎,已經絕望至極。

  「先別放棄,我還有話沒說呢。」說完,淩皖兒再度上前,更加用力地擂門。

  「二殿下,你快開門呀!我真的有事要告訴你!」

  「滾開!」

  裏頭傳來一聲大吼,路公公倏然眼神發亮,雖然段子訓語氣暴怒,但總好過不聲不吭呀。

  「是很重要的事,是關於秦晴,其實她……」

  吵!

  真的吵死了!

  段子訓面色陰鬱地坐在唯一勉強堪稱完好的羅漢椅上,擰著眉,忍受外頭不時傳來的喊叫聲。

  這三天以來,他一直維持著同樣的姿勢,不吃不喝,也不睡覺。

  他不是想自殺,而是在想一件事。

  他思考時,需要安靜與專注,可偏偏不斷有人來干擾他,莫怪他要發怒。

  第一天,他確實暴怒不已,發狂似的砸爛房裏所有東西,腦子裏還塞滿了背叛拋棄的憤怒,其他的,他什麼都無法去想。

  第二天,憤怒的情緒退去一些,有些不同的聲音進入腦子裏,也讓他開始對整件事產生懷疑。

  秦晴會不會,其實並沒有背叛他?

  他思索起事情的來龍去脈。

  到了第三天,他不但懷疑,還幾乎能夠肯定,秦晴不是自願離開他的。

  他不該懷疑她的!他太瞭解她了,秦晴不可能就這樣離開他,那個傻丫頭心裏只有他,裝不進別的東西。

  一個平日對他盡心盡力、甚至願意陪他一起死的小丫頭,會在他危急之時拋下他,只為顧全自己?

  他不信!

  若說她平日對他百依百順、溫婉體貼,全是虛情假意,他是決計不信的。

  段子訓倏地站起身,迫不及待想去查證這件事。

  這時,又有加入叫喊的行列。

  「二殿下?二殿下?」

  他聽出這是自己大哥的女人——淩皖兒的聲音,但懶得理會,所以直接拿起掉落在一旁,裂了條大縫的茶杯,往房門上扔去,警告對方閉嘴。

  沒想到她膽子忒大,竟然沒立刻逃走,還繼續在門外叫喊。

  段子訓終於忍不住,惱火地吼著要她流開。

  正常女人到了這地步,沒尖叫逃走,也該嚇哭了,但淩皖兒這女人,大概天生大膽,不知道什麼叫害怕,還繼續在門外叫喊。

  段子訓眯眼,死瞪著門板,咬牙握拳,不斷壓抑怒火。

  別以為她是他家老大的女人,他就不敢動她,把他惹惱了,照樣教她好看!

  直到那句話,透過門板傳進來:是很重要的事,是關於秦晴,其實她……

  聽到秦晴的名字,段子訓倏然繃緊身子,側耳傾聽。

  「她不是主動離宮的。」

  聽到這句話,段子訓幾乎是立刻跳起來,直往門口沖。

  「你方才說什麼?你再說一次!」他猛地拉開房門,語氣兇惡地質問站在門前的淩皖兒。

  淩皖兒只聽到門裏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響,下一刻,對方卻突然拉開房門,把她嚇了一大跳。

  「你把我嚇死了!」她拍著胸口抱怨。

  「快說清楚!你為何說秦晴不是主動離宮的?」

  他實在有夠沒禮貌,不過看在他是她喜歡男人的弟弟分上,又為愛受了大罪,也就不與他計較了。

  淩皖兒告訴他:「因為秦晴來找過子讓。」

  「找我大皇兄?」段子訓眯起眼,露出懷疑的表情。「她去找我大皇兄做什麼?」

  「秦晴她……」淩皖兒開始描述當時的經過。

  「太子!」

  當時淩皖兒與太子段子讓正走在回廊上,忽然一句女子沖出來,撲跪在他們面前,把他們嚇了一跳。

  「你是……我二皇弟房裏的人?」段子讓認出了她。

  「是的!」秦晴壓抑想放聲大哭的衝動,顫抖地哀求:「奴婢秦晴,求太子您放了二殿下。二殿下絕不可能謀反叛變,他不是這種人啊!這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求您放二殿下出來,查明清楚吧!」

  秦晴想忍住淚,可實在禁不住,只要想到段子訓可能受到嚴厲的懲罰,甚至丟了性命,她就傷心得忍不住哭泣。

  她哭得幾乎泣不成聲,讓淩皖兒瞧得也跟得傷心起來。

  她一定很愛段子訓。她心想。

  「不可能!我已經查明清楚,指使刺客來刺殺我的就是他,沒什麼好說的!」

  段子讓將無情兄長的角色,演得入木三分。

  「太子——」

  「別再說了!你退下去,要不退下,我連你一併捉拿治罪。」段子讓不耐煩的喝斥她離開。

  「好!晴兒願意下獄,請太子也將晴兒關入天牢吧,晴兒願意在牢裏頭服侍二皇子。」秦晴破涕為笑,欣喜地央求。

  段子讓傻眼。

  她自願到牢裏陪主子坐牢?

  天底下哪有這麼傻的女人?

  「荒謬!叛亂者在牢中,還妄想有奴僕服侍嗎?簡直是笑話!來人呀,把她給我拉走,別讓她在這兒礙眼!」

  其實當時,段子讓心裏很感動,只是不能讓人瞧出他的心情,所以只能冷漠地一甩衣衫,頭也不回地離去……

  「你說,秦晴她跪求我大皇兄,求他放了我,還主動要求要到牢裏陪我坐牢,以便就近伺候我?」段子訓詫異之餘,也不由要罵她傻。

  原來在求過牢頭之前,她已去拜託過大哥,是被拒絕了,才會轉而請求牢頭,給他們一天時間相處……

  他早該知道,在獲知他有難時,她想的不是逃避,而是勇於挺身扞衛他。

  他早該明白,她絕不是那種自私自利、只顧自己的女人。

  而他卻曾經真的誤會她……

  段子訓恨得想握拳,猛力捶打自己。

  「沒錯,正是如此。你想想,一個肯陪你入獄的女人,會突然拋下你逃出宮去嗎?若要我說,我是決計不信的,所以我合理懷疑,她的離宮並非出於自願。」

  「我也是這麼想的。」

  其實就算她不說,他關在房裏想了幾天,也想明白了。

  她絕不是見風轉舵的牆頭草,會留書出宮,背後一定大有文章。

  段子訓決定,在派人尋她的同時,也要派人調查清楚。

  中原滬州城早晨的市集,人潮如洶湧,把道路擠得水洩不通。各商家攤販都準備了商機,擺好物品開始叫賣,想吸引顧客上門光顧。

  市集的盡頭,搭起了一座小高臺,臺子旁寫著:買賣奴隸,自由喊價。

  往臺上望去,幾個等著出售的奴隸,眼神空洞地站在上頭,等著買主上門。

  其中有孩童、有女人,也有壯丁,圍觀的眾人開始交頭接耳,紛紛討論哪個看起來比較值錢。

  「那個女人不錯。」有人指著幾名奴隸當中,一名臉龐髒汙,但看得出樣貌清秀的女子。

  她看來還相當年輕,樣貌不差,身段又稱得上玲瓏姣好,心懷色意的男子,開始盤算自己荷包裏有多少銀兩。

  「我要買那個丫頭,那丫頭多少錢?」溫州城裏的大富豪徐老爺所指的,正是方才大家談論的那個清秀女子。

  徐老爺年過半百,仍性好漁色,尤其偏愛年輕稚嫩的小姑娘,那色眯眯的賊眼教人頓起雞皮疙瘩。

  那女子似乎察覺自己成了大惡狼眼裏的獵物,恐懼地猛搖頭,不依不從。

  但她說不出話來,只能不斷搖頭淌淚,那我見猶憐的模樣,真教人心疼。

  只可惜人口販子本就無血無淚,眼也不眨地喊價:「這丫頭生得標緻,一百兩就賣?」

  「一百兩?太貴了!不買不買!」徐老闆好色又小氣,想砍個幾十兩,再買回去好好享受。

  「一百兩已經很便宜了,您若不要,多得是人要呢!」人口販子不屑地啐道。

  話才說完,立刻有人說:「一百兩,我買了。」

  大夥兒轉頭一看,只見一名大約三十出頭,衣著儒雅,看來像是文質書生的男人,搶先買下那名女子。

  「好,一百兩成交!」人口販子爽快地完成第一筆交易。

  「喂,這女人是我先買下的,你怎麼冒出來搶呢?」方才還嫌貴的徐老爺,立刻跳出來搶人。

  「我記得方才,您明明說不買了,所以我才買下的。」男子平靜地道。

  「我現在要買了,不成嗎?」徐老爺臉紅脖子粗地大喊。

  「很抱歉,我認為是我先買下的,不然,請在場的諸位鄉親做個公評吧。」

  徐老爺聽了,往四周一看,只見眾人點頭如搗蒜,還拿輕蔑的眼神斜瞪他,瞪得他面紅耳赤,惱羞成怒。

  「不買就不買,不過是個下等賤婦,本老爺,才不稀罕!」他一甩華麗絲綢衣袖,趾高氣揚地走了。

  方才買下年輕女子的文質書生上前付了錢,準備將人帶走。

  「來。」他朝那女子伸出手,但那女人似乎受到很大驚嚇,恐懼地看著他,還猛搖頭,一步也不願靠近。

  「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其實,想要買下你的不是我,而是我娘子。」

  娘子?女子眼中出現疑問。

  「她就在那輛馬車裏,我們方才經過這裏,她瞧見這兒在買奴隸,見你可憐就心疼,正好我夫人快臨盆了,我們也需要一個婢女照料她,所以才買下你的。」男子指著停在不遠處的一輛馬車,馬車簾子半掀,瞧得見裏頭婦人的模樣。

  男子這麼解釋之後,女子才安心了,臉上也露出感激的笑容。

  「對了,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女子張開嘴,痛苦地咿啊了半晌,卻發不出一個清晰的音。

  男子這才驚覺,她竟是個啞巴。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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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3 00:16:32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趙婷玉走進段子訓的寢宮,臉上噙著貞靜溫柔的微笑,儀態優雅端莊。

  原以為自己已沒機會再踏進這裏一步,沒想到段子訓竟是無辜的,而且剛自天牢釋放沒幾日,就迫不及待的命人傳喚她進宮。

  想來,應是他終於發覺,她才是最適合他的女人,所以才急著找她吧?

  她轉頭四望,以往只要踏進二皇子寢宮,某個本來一定會看見的人,已經瞧不見了,這更教她覺得滿心舒坦。

  「趙小姐。」路公公特地來迎接她,為她帶路。

  將趙婷玉帶到段子訓的書齋門口,路公公便退下了。

  趙婷玉進入書齋後,就看到段子訓站在書房裏,背著手,佇立在花窗前,眺望窗櫺外的風景,像石化了般,一動也不動。

  等了好一會兒,他仍未回頭。

  趙婷玉端著笑的面皮僵了,這才撒嬌地開口喊道:「子訓……」

  段子訓猛地轉頭,眼神如箭矢般淩厲,又如萬年寒冰般凍冷。

  趙婷玉一驚,險些呼喊出聲。「子訓……你是怎麼了?為什麼拿這麼凶的眼神看婷玉?」趙婷玉一臉悽楚心傷的表情。

  「是不是這幾日我突然返回娘家,惹得你不高興了?」她故意不提那是在他入獄的敏感時機。

  「對不起啊,我其實也不想回去的,但我娘突然病了,又想我得緊,為了親奉湯藥、盡盡為人子女的孝道,我才暫時先回家住幾日的。」她把自己回家避禍的舉動,解釋得合情合理。

  「我不會為了那種事生氣,而且你要回去是你的事,與我何干?」

  段子主中冰冷譏諷的口氣,讓趙婷玉羞辱又憤怒。

  「那麼你心情不佳,是為了什麼?」趙婷玉隱忍著,沒去質問他為什麼給她臉色看。

  「我以為你應當很清楚,當然是為了秦晴!」

  聽到秦晴的名字,趙婷玉微微一僵,但很快就恢復鎮定。

  「喔,晴姐姐怎麼了?方才我進來時,怎麼沒瞧見她,她人呢?」她佯裝關心地問。

  「她在哪兒,不是該問你嗎?」段子訓冷冷說道,沒心情陪她唱戲。

  「問我?我怎麼會知道?」趙婷玉佯裝驚慌地搖頭。

  「不知道?難道不是你逼秦晴寫下道別信,然後將她綁走的嗎?」

  「你怎麼可以懷疑我?我視晴姐姐如親姐,不可能陷害她的,縱使你不愛我,也不能隨便冤枉我呀!」趙婷玉泫然欲泣,看起來委屈至極。

  「怎麼不可能?你既然做過一次,就有可能再做第二次。」

  「什麼第一次、第二次?我真不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趙婷玉一副無辜至極的表情。

  「少裝糊塗!在蒼山行宮,使計將秦晴誘騙到林子裏,囚禁在小屋的主謀者,不就是你嗎?」段子訓冷冷質問。

  「子訓,你胡說什麼!」趙婷玉臉色微微變了。「那明明就是鵑兒個人所為,她自己也親口承認了,為何這會兒,卻說是我主謀?」

  「因為她翻供了。這回,她很明確地承認,是你找到那間林中獵屋,還指使她將秦晴騙到那裏關起來的。若不信,你可以親口問問她。」說完,他拍擊雙拳,立刻有護衛押著鵑兒走進來。

  「鵑兒!」趙婷玉沒想到,她竟又出現在這兒,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小姐,對不起……二殿下抓了我爹、我娘和我弟弟,逼我說出實話,否則便要殺了他們……我不敢再欺瞞,所以全都招了……」鵑兒痛哭,企求原諒。

  趙婷玉面如死灰,無言可狡飾。

  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所做的事情,竟會在此時被揭穿。

  「是。在蒼山行宮,是我指使鵑兒將晴姐姐騙到小屋的,但那只是想和她開個小玩笑而已,況且她這回離宮,可與我無關。」她將事情撇得很乾淨。

  「你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段子訓冷冷盯著她,突然高喊:「來人!」

  他一喝,門外又有人帶入一名漢子。

  一見到那名漢子,趙婷玉立即臉色大變。

  「趙婷玉,這人你可認得?」段子訓指著那個漢子問她。

  「我不認識!我從沒見過他!」趙婷玉否認。

  「明明是你給我一筆銀子,要我將那個姑娘運出宮賣掉的,你怎麼、怎麼睜眼說瞎話呢?」漢子不滿她把事情撇得一乾二淨,罪全由他來扛。

  段子訓打斷他們的爭辯,冷聲道:「趙婷玉,我已經都查清楚了,你再狡辯也沒有用。

  這個人是菜販吳二,每日一大清早,他都會運送新鮮蔬果肉品進宮;我入獄那天,你一得知消息,立刻找人與吳二接頭,要他替你把秦晴運出宮。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逼秦晴聽你脅迫、留書給我的。可據吳二供述,你命他將秦晴載到官道上,交給另一輛接頭的馬車。

  說!那輛馬車由何人駕駛?你讓那輛馬車,把秦晴載到哪兒去了?」段子訓厲聲喝問。

  趙婷玉面白如紙,僵立片刻,突然笑了起來。

  她本來只輕輕的哼笑,接著哈哈大笑,最後竟成了克制不住的狂笑。

  「住嘴,別笑了!」她的笑,滿含惡毒與得意,段子訓聽得分外厭惡。

  「我當然要笑,為什麼不笑?」趙婷玉笑得前俯後仰,像神智失常似的。「我等著看你與秦晴的下場,已等了許久,好不容易終於等到今天,我焉能不笑?」

  「秦晴是何處得罪了你,你要這樣對付她?」段子訓不敢相信,趙婷玉竟是這種喪心病狂的瘋子。

  「她何處得罪我?你對她的萬般寵愛,就是她得罪我之處!」趙婷玉怨毒地瞪著他。

  「本來,我是真的打算與她和平共處的!我不是沒有容納你的妃妾的雅量,只要你不對她偏寵得太過分,一些小事,我可以不去計較。

  但,你實在偏心得太過分了,無論什麼東西,你全迫不及待的捧到秦晴面前,想討她歡心;即使我就在你眼前,你也當作視而不見,不理不睬、不聞不問!」趙婷玉情緒已然失控,完全失去以往的優雅與鎮定。

  「如果你的真那麼愛她,就不該答應娶我;既然答應娶我,就該對我公平。你對我的不公,才是我想除掉她的禍根!

  明明我才是名正言順的二皇子正妃,可她這個地位卑賤的丫頭,卻同情我?

  最氣人的是,她還假好心,偽善地將你給她的賞賜分給我!就是那支金步搖,讓我打從心底恨透她。」那分明是對她的侮辱與嘲笑!

  「我恨透了秦晴,本以為你被打入獄,有可能永遠都不會再被放出來,所以我騙秦晴說,我可以請我爹上書力保你出獄。

  我提出的條件,是她必須自願留書離宮永遠不許再回來。她怕你被誅殺,自然什麼都會答應……而我,寧願玉石俱焚,也不要她得到你。」

  「原來你是這樣騙她的……」段子訓怒意流竄,氣急攻心。

  難怪那個小傻瓜會受騙上當!

  只要有一絲能保他安全的可能,她絕對願意赴湯蹈火為他爭取。

  她好傻,實在是太傻了……

  段子訓眼眶泛紅,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如此無助無能。

  在泰晴偉大的愛情之下,他是如此卑微渺小,他怕自己無論怎麼做,都比不過她對他的愛。

  段子訓忍住奪眶的淚,紅著眼,直瞪趙婷玉,再次逼問:「說!你讓人把她帶到哪里去了?」

  「沒有用,你找不回她的!」趙婷玉哈哈大笑,很是得意自己的惡毒詭計。「因為我已把她轉賣給人口販子,還命令人口販子把她給毒啞!我還特別吩咐過,把她賣得愈遠愈好,讓她永遠回不了大理!最好賣給淫邪的老頭狎玩,或是賣入妓院供人糟蹋——啊!」

  從不打女人的段子訓,惱火得忍不住狠狠甩她一個大耳光。

  「你這惡毒的女人,實在令我作嘔!你最好祈求秦晴能夠找得回來,如果找不回來,我就要你趙家上下所有人陪葬!」

  看著段子訓狠戾的表情,趙婷玉這才開始感到害怕。「不……」

  她顫抖著想求情,只是現在後悔,是不是已經太遲了?

  兩個月後

  房間裏傳來娃兒哭泣的嚶嚶聲,秦晴快步走入房中,溫柔地將躺在搖籃裏踢蹬手腳的小娃兒抱起來,輕輕搖晃雙臂,溫柔地搖哄。

  「啊,晴兒,謝謝你。」

  人正在廳裏的呂素梅與王振愷,聽到孩子哭了,急忙回到房間裏,卻發現秦晴已經哄著孩子了。

  「真多虧了你,我們這對新手爹娘,輕鬆多了。」王振愷笑著說道。

  秦晴只是笑笑,又低頭哄起娃兒。

  王振愷與妻子對望一眼,惋惜地輕歎口氣。

  真可惜,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卻被惡人毒啞了。

  當初只是基於一時善心,又因為妻子即將臨盆,婢女臨時病倒,無人照應將要生產的妻子,他才在返鄉途中買下秦晴的。

  可買下秦晴之後,他們才發現自己撿到了寶。

  她不但性子好,手腳勤快,又什麼都能做,煮飯、燒菜、洗衣、打掃、看顧孩子,近乎全能……讓他們簡直像請了三四個傭僕一樣輕鬆。

  可相對的,也更心疼她不能說話。

  他們曾試著以筆談,打聽她淪落至此的原因,但除了名字之外,她什麼也不肯多說。

  他們不便勉強,卻經常可以看到她望著遠方,露出悲傷的神情。

  不過,如果她真的不願回想過去就算了,反正他們與她也投契,就讓她一輩子待在他們身邊也好,他們會好好照顧她餘生的。

  或許等過陣子經濟狀況好些了,再帶她去看看丈夫,看那病是不是能夠治癒。

  兩夫妻相視一笑,回到廳裏繼續喝茶閒聊,忽然門外有人敲門。

  他們納悶地對看一眼,猜想會是誰來拜訪。

  王振愷方辭了官,從成都府回到廣州城沒多久,還來不及知會親朋好友,怎麼這會兒,已經有人登門拜訪了?

  他略為整理衣衫,這才走上前去開門。

  一開門,他頓時嚇了一跳,因為站在門外的不是個人,而是一大票人。

  一名輕裝簡便、武夫模樣的男子上前,客氣地抱拳問道:「我們是從大理國前來尋人的,不知你們是否曾收留一位名叫秦晴的姑娘?」

  「秦晴?」王振愷一聽,心裏頓時警惕起來,害怕他們便是加害秦晴的那票壞人。「你們是誰?找她有什麼事?」

  「她是——」

  武夫還沒說完,後方就走來一句衣著尊貴,氣度不凡的男子,打斷了他的話。

  「她是在下愛妻,因遭奸人陷害,以致流落在外。我從大理、瀘州直到廣州,一路追查打聽,已經整整找了兩個月。最後追查到的線索,是她和你們在一起。如果王大人知道她的下落,還請憐憫我思妻心切,務必誠實告訴我。」

  王振愷打量那名年輕男子,見他容貌俊美,但神情憂鬱哀傷,臉龐相當消瘦憔悴,好像許久未曾好好吃過一頓、睡過一覺。

  看著他,王振愷突然相信,他真是秦晴的夫婿。

  如果不是深愛的人,怎會為她如此憔悴哀愁?

  「你獲得我的信任了,去吧,她就在房裏。」王振愷指點他房間的方向。

  「謝謝你,段某萬分感激!」段子訓轉身朝屋裏走去。

  王振愷這時,才想起要問他的身份。

  「啊,對了!方才那位……」他指著段子訓的背影,問等在外頭的人。

  「喔,方才那位,便是我們大理國的二皇子,段子訓。」

  「什麼?」王振愷悚然大驚。

  大理國皇子?

  那秦晴不就是皇子妃?

  段子訓真不知道,自己的兩隻腳,如何還能平穩地踏在地上。

  歷經兩個月的辛勞奔波,他終於找到她了,現在他激動到恨不能立即插翅,飛入房中,狠狠地、狠狠地抱住她。

  走到房門口,段子訓聽到了裏頭傳來模模糊糊、類似哼曲子的規律安撫輕哼。

  雖然那哼聲壓根算不上什麼曲子,甚至也不輕柔悅耳地,還暗啞粗嘎,教人聽得鼻酸,但卻是萬分溫柔。

  段子訓逼回眼中的熱霧,掀開布簾走入房中。

  只見一個嬌小的女人背對著門口,懷裏抱著稚嫩的小娃兒,熟練地搖哄輕哼。

  這幅慈愛安詳的景象,讓段子訓內心激蕩。

  是她,秦晴。

  他終於找到她了。

  他深怕這是自己的幻覺,所以閉上眼,又再度睜開。看見她確實還在眼前,他才敢肯定這不是幻覺,也不是他在作夢,而是真真實實的。

  她真的在這兒!

  就在他的眼前。

  段子訓再也克制不了心頭的激動情緒,立刻上前張開雙臂,緊抱住她。

  「啊!」

  秦晴突然被人緊抱,有如受到驚嚇的小兔般跳起,差點把手中的孩子摔下,幸好段子訓一個箭步上前,與她並著手,一同搶救了孩兒。

  二殿下……

  秦晴看見朝思暮想、卻又不敢讓自己去想,只敢在夢裏偷偷思念的人兒出現在眼前,熱淚霎時盈滿眼眶。

  直到見了他,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想他。

  她把小娃兒放回搖籃裏,激動地拉著段子訓,有好多問題想問。

  「啊……啊……」她困難地發出喑啞的聲音。

  她想詢問他是不是沒事了?太子是否已經相信他是無辜的?他的丈人趙丞相是否有力保他?

  「秦晴……」段子訓睜大眼,痛苦地看著她。

  他幾乎忘了,秦晴被惡毒的趙婷玉教人給毒啞,現在已不能說話了。

  為此,他更堅定,絕不輕饒趙婷玉。

  雖然她已被他懲罰性的,嫁給一個隻會流涎傻笑的傻子為妻,但他還要讓她再痛苦上十倍、百倍,才能消他心頭之恨!

  看著秦晴想說話卻說不出來的模樣,他鼻頭發酸、眼眶熱痛,好想抱著她痛哭一場,但又怕嚇著對方。

  瞥見他憐憫的眼神,秦晴才想起自己已不能說話。

  她頓覺自慚形穢,轉過身,想躲到別的房間,別被他瞧見。

  「別走!」段子訓拉住秦晴,強硬地不許她逃。「跟我回去。」

  秦晴無法說話,所以猛力地搖頭。

  她不能跟他回去。

  她已經答應趙婷玉,要離開大理、離他們遠遠的了,要是她食言,將來段子訓又出了意外,趙婷玉就不會求趙丞相救他了。

  況且,她都被人口販子毒啞了,一個啞巴,怎麼有資格做皇子的貼身婢女?就連待在他身邊,也沒資格了!

  所以她不能答應。

  為了他好,她萬萬不能答應。

  「你想說什麼?你搖頭是什麼意思?」段子訓很想克制自己的脾氣,別嚇壞秦晴,但一見到她拒絕與自己回去,火氣就暫態填滿胸臆。

  段子訓大步上前,在面露懷疑的秦晴來得及逃開前,一把抓住她的腰,另一手則按住她的臀,再用力往上一頂,將她整個人架到肩頭上,像捆柴一般扛起。

  接著他轉身走出房門,走向客廳。

  「噗——」正在廳裏執行段子訓的護衛們喝茶的王振愷,見他扛著秦晴出來,一口茶當場噴了出來。

  「王大人、王夫人,感謝二位照顧秦晴。大恩不言謝,恩情段某來日必報。」

  說完,他轉頭走了出去。

  秦晴揮舞著手,咿咿啞啞地想要求救,可王振愷夫妻,卻以為她是在向他們道別,於是開心地抹著眼淚揮手回禮。

  她跟著二皇子回去,往後就能享福啦!

  段子訓抱著秦晴,上了等候在門外的馬車,隨即命人火速駛回下榻的旅店。

  一進房間,段子訓立即將秦晴丟在床上,在她掙扎想爬起時,他傾身上前壓住了她。

  「你想逃去哪兒?」段子訓的臉逼近,威脅地怒聲警告。

  「你擅自留書出走,還誤信趙婷玉那個惡毒女人的詭計,把自己搞得這般淒慘落魄,看我原不原諒你!」

  秦晴倏然畏怯地縮起脖子,原來,他是來秋後總算帳的。

  哪知道段子訓警告的狠話一說完,便捧起她的小臉,狠狠吻住她的小嘴。

  「唔……」距離上一個吻,已經相隔好久,原本還扭動掙扎了兩下的秦晴,也不由自主地融化在他懷中。

  段子訓禁欲兩個多月,美人在懷、軟玉溫香,再忍下去,他就不是男人了。

  當秦晴發現對方不但想親親抱抱,還想要更多時,不由大吃一驚,急忙手腳並用、想阻擋他玫城掠地。

  不……不行!她沒有避妊藥可以喝,萬一有了孩子,被迫打掉怎麼辦?

  她不想害死自己的孩子。

  但小白兔哪敵得過大餓狼?

  即便她小手小腳全部上陣,仍抵擋不住段子訓無所不在的攻勢。

  衣衫一件件被褪落、領土一塊塊被侵佔,她全面的抵禦,還是輸得一塌糊塗。

  好久了!

  段子訓淋漓暢快的,在激情中追逐一波波沖高的歡愉,盡情地享受這久違的魚水之歡。

  因為相隔太久,他饑渴得近乎貪婪,一連要了三次,才稍稍感到饜足。

  他一翻身離開,秦晴立刻擁著被子背對他、埋首哭泣。

  段子訓沒想到兩人才剛恩愛過,她就哭給他看,還哭得這麼傷心……

  他重重擰眉,強自將她的身子翻轉過來。盯著她的大眼問:「你為什麼哭?」

  我……我不能有孩子。

  秦晴張口難言,只能猛往自己的肚子指,先比出大大的肚子,再比個砍脖子的殺人姿勢。

  「你在說什麼?」段子訓滿頭霧水,實在不太懂她究竟在比什麼,索性喚人拿來紙筆,和她筆談。

  我不能有孩子。秦晴寫道。

  「為什麼?」他很不高興,她不要他的孩子嗎?

  宮中規定,唯有正妃,才能產下嫡長子。她又寫。

  「正妃?你就是我的正妃呀!你幫我生孩子,有什麼不對?」段子訓納悶。

  段子訓理所當然的回答,讓秦晴驚慌失措。

  不是的,我不是您的正妃,趙小姐才是……她感到很苦澀。

  「別提那個心機深沉又惡毒的女人!我沒殺了她,只與她解除婚約、讓她嫁給傻子,已經對她夠寬厚了。」他陰沉地罵道。

  秦晴訝異地睜開眼,壓根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她以為趙婷玉只做了「賣掉她」,這件壞事而已。

  於是段子訓把事情的真相——包括當初在蒼山行宮設計害她,還有矇騙她會拜託父親趙丞相替他求情的事,全盤說出。

  「趙丞相與趙婷玉一樣現實自私,我這皇子,下獄之後就成了喪家犬,毫無利用價值,他們怎麼可能冒險上奏為我求情?弄個不好,說不定,還會被誤會與我勾結、受我牽連,所以他們根本沒有為我說過一句話。」

  秦晴震驚地瞪大眼。

  她以自願離宮作為交換條件,受盡痛苦折磨,只求換取段子訓平安無事,可結果……那全是謊言,趙婷玉並沒有依照承諾,求她父親為段子訓請命!

  她怎麼可以這樣欺騙自己?太過分了!

  「所以,你把趙婷玉那種女人推給我,不是害我嗎?我可不想哪天有難,背後卻還被他們捅上一刀。」

  對不起……幫晴歉疚地看著段子訓。

  她並不知道趙婷玉是這麼可怕的人,現在一想,真是愧疚萬分。

  見她一臉知錯模樣,段子訓也就寬宏大量的不怪她了。「知道錯就好,以後別再亂塞女人給我了,我的妻子,只要你一人就行。」

  我?秦晴詫異地指著自己的鼻子。

  「嗯。」她可愛的吃驚模樣,讓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決定要娶你為妻,而且只有你一人。」他給出了承諾。

  您是說真的?秦晴感動得雙眼閃閃發光。

  「我明明是喜歡你、愛著你的,卻沒能好好保護自己所愛的女人,還招來趙婷玉那種可怕的女人,害你受到這麼多痛苦與危險,該說抱歉的人,是我!」這興許是段子訓生平第一次向人致歉。

  以往心高氣傲,恃才傲物的他,今日可是不惜拉下身段,真誠地向她道歉。

  沒關係。秦晴搖頭,表示並不在意。

  她對他的包容是無邊無際、無窮無盡的,可是……

  我只是個宮女,大臣們不會答應讓您娶我吧?作晴擔憂這一點。

  「誰理會他們怎麼想?我段子訓娶老婆,還得他們同意不成?要有膽,就乾脆連我這二皇子,一起趕出宮去!」段子訓哼了一聲,大有放馬過來的氣魄。

  秦晴笑了,她就知道他這傲慢的老毛病,一輩子也改不掉。

  段子訓專注地凝睇她的笑中,感到好心疼。想到她不能再說話,他便心如刀割。

  他決定明日就派人去打聽,哪兒有知名的神醫。

  他要治好秦晴,哪怕得費他一生的時間、傾盡所有財物,他也在所不惜。

  他定要設法治好她。

  他發誓!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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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3 00:16:43 |只看該作者
尾聲

  秦晴躺在床榻上,而她的親愛夫婿,二皇子段子訓,正降貴紆尊地按摩她產後微腫的小腿。

  「已經好了。」秦晴小聲說道,嬌羞地縮回自己白玉般的小腳。

  秦晴再度開口說話,段子訓更覺她柔柔細細的嗓音,有如黃鶯般悅耳。

  在廣州找回秦晴之後,段子訓打聽到有位名醫在揚州,據說能夠活死人、肉白骨,醫術奇佳,於是他馬上帶著秦晴,遠赴揚州求醫。

  在求診之後他們才知道,秦晴是被人口販子,強喂了一種名叫啞巴樹的劇毒植物葉片,以避免他們這些被抓來的奴隸喊叫求救。

  而解毒的方法,就是找到那種植物的根莖,挖出來熬成湯汁飲用,數回之後毒解清了,自然就能夠說話。

  段子訓立刻派人找到啞巴樹、挖出根莖,熬成湯汁讓秦晴服下。

  幾次下來,她果真慢慢能發出聲音,只是喉嚨已受到傷害,聲音無法喊得用力,可那話聲永遠柔柔輕輕的,像在撒嬌一樣,教人聽了就舒坦。

  還有一件值得慶倖的事,是在他每每夜不懈怠、努力耕耘之下,當他們返回宮中時,秦晴已懷有一個多月身孕。

  因為她已有了二皇子的孩子,而二皇子本人,又堅持非她莫娶,一幫大臣沒辦法,只能妥協。

  誰教他們推薦的二皇子妃人選,竟惹出那麼大的事端?

  大夥兒縮起脖子,不敢再多有堅持。

  八個月後,二皇子的長子出生。

  又過了一年,二皇子妃秦晴再度有孕,這回還懷了雙胞胎!

  生產那日,大理王特地放煙花慶賀,宮裏宮外都是一片歡天喜地。

  沒有人比段子訓這個二皇子更滿足了,再次回顧過往,他更能體會秦晴的可愛美好。

  他一點也不後悔在菩薩面前立誓,終生不娶二妻,因為世上只有他的寶貝秦晴最好,她善良單純、溫柔可愛,一心一意全是他這個夫婿,而不是權勢地位。

  除了她,他想不出還有哪個女人,能夠這般愛他,也這般得他所愛。

  不經意想起一件事,段子訓突然笑了。「晴兒,你知道你恢復聲音之後,我最高興的事,是什麼嗎?」

  段子訓瞧著妻子暈紅美麗的臉龐,突然起了促狹的捉弄之意。

  「你最高興的事?」秦晴想了一會兒,不是很肯定地說:「是我能夠開口跟你說話?」

  「不是。」段子訓搖頭。

  「那……是我終於可以唱曲子給孩子們聽?」

  「也不是。」

  「我想不出來,你告訴我嘛。」秦晴撒嬌。

  「好,我告訴你。你恢復聲音之後,我最高興的就是——在床上也可以聽見你的聲音了!」

  「啊!」秦晴聽了,俏臉修倏地染紅,她又羞又窘,作勢要打他。

  「我說的是實話呀!」段子訓趕緊躲開,順道握住她的手,將她拉入懷中,趁機低頭偷香。

  他勾起嘴角,得意地大笑。

  專情,專晴。

  今生今世,他只專愛秦晴一人。

  全書完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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