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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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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梓昕 -【九重闕】《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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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5 16:58:02 |只看該作者
第10章

    十日之后,益州王的二十三万大軍兵臨汾州城下,與大內禁軍劍拔弩張,局勢一觸即發。

    侗紫述一動不動地站在離皇宮不遠的一條小巷子里,手臂上挽著一個小小的包裹,包裹里裝著她這些年在宮里攢下的積蓄,還有孟羿珣留給她的五百兩銀子。

    他答應過她的東西,已經給她了,只要得到最后一個消息確定他平安,走出了這條小巷,她和他,此生便再無交集了。

    她眼底含著淚,卻說不清自己此刻是種什麼樣的心情。她知道,自己人生中很危險但很美麗的一段,即將過去了……可是,她卻也很慶幸,一切能夠完結在最美麗的時候。

    她無法想象,當有一天美好不再,他和她相對成怨偶,他不堪再忍受她的尖刻善妒,她也不願再看著他坐擁后宮……曾經的一切悄然磨滅,只剩下無盡的怨恨。

    就在此時打住,這樣的結局,對他們都好。

    隔著重重樓宇,隱隱能聽到遠處傳來的廝殺聲的,孟羿珣讓她走的是一條最安全的路線,而她現在要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等消息了。

    從遠遠的地方,急急忙忙地奔過來一個穿著粗布短打的年輕男子,跑得很急,喘得更急,差點不小心扑倒在她腳下。

    “別急,慢慢說,皇上還好嗎?”對比他慌張的神色,侗紫述倒是顯得鎮定異常,只是不疾不徐地問著。

    “皇……皇上……受傷了。”年輕男子臉上猶人驚恐的神色,看來那一場拼殺,比她想象的更激烈。

    “傷得重嗎?”問出這一句的聲音依然很平靜。

    她對孟羿珣太過了解,就是因為了解,所以知道他絕對不會放任自己在這最后的關頭,出現足以致命的意外。

    “不……不重,傷在手臂上。皇上要我給姑娘傳話,說姑娘可以放心離開了。”

    “那就好。”

    她已經不用再問,他成功與否了。

    回頭望了望不遠處宮門的方向,她頭也不回地邁出了步子,仿佛身后那座宮殿她從未曾進去過,也從沒有過一絲的留戀。

    兩個体形差別很大的老頭子,看著她和年輕男子的背影,一個嘆氣一個搖頭。

    右邊打扮得像個團團富家翁的蕭大安,背著手頗覺遺憾地道:“當初她剛到御膳房來,我就覺得她跟別人不一樣了……好不容易才替皇上挑上這麼個丫頭,還費盡心機地想辦法讓人給太后送了本《陰陽雙修》的書去,還指望著皇上能就這樣和她生米煮成熟飯,留下她一輩子呢……卻沒想到,最后還是讓他自己給放走了。”

    其實,他是真的很喜歡侗紫述,她的善于偽裝,聰明狡黠遇事永遠先選擇明哲保身的態度,是在宮里生存的必要條件,更為難得的是,她的骨子里,比宮里其他人還多了几分善念。這丫頭,即便是自私,也不會自私到真的冷血。

    如果她肯留下來,她其實會在這皇宮里生活得很好,甚至于,她完全有能力統管后宮,成為孟羿珣的賢內助。

    只可惜,她並不想留,而孟羿珣似乎也沒有想要强留她的意思。

    “皇上……大概只是不想把自己生命中無法擺脫的那些沉重,强行加諸到她身上吧。”左邊一襲青布長褂清瘦的老者撫了撫頜下的短須,也淡淡道。

    他從小教出來的孩子,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沒有人比孟羿珣更清楚,大殿之上那個華麗的九龍寶座究竟代表著多沉重的負擔,就是因為知道得太清楚,所以他才會放她離開。

    如果注定要被這座牢籠所困,他自己困進去就好,或許在他的心里,她向往的只有宮外的安寧和自由吧。

    “我們打個賭如何?”突然間,清瘦老者又道,“賭一賭——如果我把那件事告訴她,她還會走嗎?”

    蕭大安一怔,心知肚明地看他一眼,只頓了片刻便轉過身毫不猶豫地開始向來路走,“我不和你賭……此賭必輸。”

    清瘦老者微微一笑,不去理他,又靜立半晌,終于提高音量叫了一聲:“侗姑娘,請留步。”

    侗紫述身后的年輕男子轉過身,見到他,連忙躬身一禮。清瘦老者揮了揮手,年輕男子立即低下頭會意地快步走開了。

    聽到呼喚的侗紫述也轉過了身來,側著頭打量了他一陣,終于遲疑著問道:“是……太傅大人?”

    “正是老朽。”當朝一品大員,太傅閩正清微微一笑,對她點頭為禮。

    “……太傅大人,叫我有事?”侗紫述不明白這位帝師長者叫住她是想干什麼。當說客?說服她留下?

    閩正清默然了片刻,然后輕咳一聲,微笑地看著她的眼睛不疾不徐地說:“……若是足夠幸運的話,皇上大約還有二十年的壽命。姑娘要不要再仔細考慮考慮——若是姑娘出宮之后,等到嫁為人婦儿女繞膝之時,突然聽到皇上薨逝的消息,可會后悔今日的離開?”

    侗紫述也沉默了,不知是被他的話震住了,還是完全不相信他說的。

    沉默過后,她轉回身,開始重新向前走,“太傅大人,我知道你一片好心,但大人不覺得這個謊撒得不但不高明,而且大逆不道嗎?”

    閩正清不辯解,也不再說話,只是捋著胡須保持微笑望著她逐漸走遠的背影。

    侗紫述的腳步一直沒有任何變化。

    直到快走出小巷口,她突然又回過身來,再次望向閩正清,“太傅大人並不是在騙我?”雖是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

    閩正清終于放下了手,微微嘆了一口氣,似是遺憾,卻又藏著更多的老謀深算,“我原本打算,若是姑娘不信,我便不會說第二遍,就讓姑娘此生都當它是個謊言好了。”

    “事情有變,皇上傷重?”

    侗紫述突然覺得指尖發麻,她自己和聲音太傅的聲音,好像都轉了方向,開始從某個不知名的地方不甚清晰地傳再慢慢傳入自己耳朵里。

    “事情很順利,皇上傷得不重。”閩正清搖頭。

    “……那是?”她想象不出,就這短短的一個多時辰里,會有什麼重大的變故。

    閩正清緩緩伸出一只手,輕輕指了指胸口靠左的位置,“風心症。皇上在那個密室里待了八年,濕氣侵入心脈,纏綿成疾——我猜,他之前應該曾發作過。”

    侗紫述全身一震,猛地回想起祭天的前一晚,孟羿珣在密室里突發心痛的情形。

    腦子里“嗡”地炸響,只催動出一個低啞的字眼:“是。”

    那天晚上,他靠在她懷里天馬行空地胡扯了很多,他說,他要娶她當皇后,替她蓋一間不那麼奢華的寢宮,給她足以自保的位置和權力,但是會讓她遠離后宮爭斗,然后她替他生几個儿女,有空的時候,他們一家几口就能開開心心地聚在一起。

    他說,我知道你不願意留在宮里,我說的這些都是不可能的……可是,讓我胡說八道一下,總行吧?

    她還記得,說這些話的時候,他按著胸口臉色蒼白,卻笑容淺淡。

    那是在那晚之后,他唯一說過的近似于挽留她的話,雖然,他們都只把它當作了一時的玩笑。

    該說的都說完了,閩正清不再開口,等著她作決定。

    “真的沒有辦法醫治了嗎?”

    他們現在討論的話題太過沉重,沉重得她不敢去認真体味其中任何一個字的真實含義。她只是本能地問,本能地等回答。

    “沒有。”閩正清搖頭,“方才替皇上治傷的時候,太醫把脈把出來的。病症最初顯現的時候,如果能及時調理,或許還有用,可惜……那時候不可能有人仔細地替皇上把脈,也沒有人會替皇上認真地醫治。”

    這個病,拖了最少有三年了,孟羿珣從來未對任何人透露過半個字。他或許是不清楚自己病情的嚴重性,又或許,是根本就不打算說出來。

    “還有沒有別的辦法?”孟羿珣最多只能活到四十歲?侗紫述覺得這件事實在是太荒謬了。

    他那麼聰明,他隱忍了那麼久,他被迫坐在了那個高高的位置上,即使被壓得身心俱疲也從未放棄過,他知道那是他的責任,所以他義無反顧地扛起了天下……他甚至不願意强留下她,要她替他分擔哪怕是一點點。

    為什麼,他得到的會是這個結果?

    閩正清的表情一直是溫和的,溫和得泛出冰冷。他也不打算對她有絲毫的隱瞞,“只能從現在開始,小心地調理醫治,把惡化的速度減到最慢。”

    “……皇上還不到二十一歲。”

    她無語良久,只能這麼說,最后兩個字仿佛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

    孟羿珣,還不滿二十一歲。

    “就因為皇上還不到二十一歲,所以,如果足夠幸運的話,他還有二十年。”連閩正清都覺得,自己殘忍得實在毫無人性。可是這樣的殘忍,才能換來孟羿珣短暫人生中的僅有幸福。

    侗紫述不講話了,一動不動地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閩正清几乎又想開口說點什麼的時候,她才慢慢抬起頭,望向了頭頂上依舊有些灰蒙蒙的天際。

    上面厚厚的云朵烏沉烏沉的,仿佛隨時會壓下來一般。這里離皇宮很近,皇宮里的天,應該和這里的是同一片吧?在這樣的地方生活一輩子,像不像牢籠?她死死地捏著手上的包袱,覺得荒謬,又覺得好笑。

    可是,她知道她走不出去了。她的翅膀,已經被孟羿珣剪斷;她的心,已經被孟羿珣困住了。

    她能瀟灑離開的前提是,知道孟羿珣的一切艱辛都徹底過去了,知道他今后活得或許會很開心,或許會很累,但至少,他會是好好的。

    而不是在她看不見的深宮里,某一天悄無聲息地猝然離去。

    良久之后,她依然望著她並不喜歡的那片天,輕聲問道:“皇上知道自己的病情嗎?”

    “太醫症出的結果,還沒人告訴皇上,但是……他未必不知道。”

    “二十年,是嗎?”她又確認了一遍。

    “姑娘做好決定了?”閩正清也輕聲問。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如果和蕭大安打這個賭,他必贏。

    “二十年,可以做很多事情了。我和他,至少還有二十年可以慢慢揮霍……老天也算待我們不錯。”

    她完全轉過身,用方才准備走出巷子時那樣不緊不慢的步子,率先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至少,他們還有二十年。

    她要讓他給她建一座不那麼奢華的宮殿,要建得離別的妃嬪住的地方都遠一點。她要做皇后,要拿到后宮絕對至高無上的權利,因為她要自保。然后,她要抓緊時間給他生几個儿子女儿,要好好地保護他們,也要好好地教育他們,讓他們和他一樣聰明,將來挑出一個來繼承大炎江山……但是不能像他一樣,為了帝位必須熬過那麼多年的艱辛……

    他們的未來,將會很忙很忙,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大炎皇朝昭慶九年正月十五,被囚八年之久的瑞帝孟羿珣,與益州王聯手,終于自太后手中重新奪回大權,並軟禁太后于西山行宮,之后改年號為啟燁,自此開始了長達五年之久的逐步剪除太后黨羽勢力的漫長過程。

    瑞帝生性溫良,一生于開疆坧土並無建樹,卻奉行輕賦稅減勞役,休養生息之策,為儿子端帝數十年后開辟的大炎盛世,打下了扎實的根基。

    啟燁十八年秋,瑞帝病重薨逝,得年三十八歲隨而去。舉國哀悼。

    孝滿兩月,太子麟睿登基,改年號為敬豐,史稱端帝。

    登基大典當晚,布衣皇后紫述,于瑞帝生前淨室服毒自盡,面帶笑容追隨而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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