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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小房間裡灑進微微的晨光。
凝視著清繡純淨白皙的小臉,卓翊又是喜悅,又是慚愧。
慚愧的是,他違背了對清繡的承諾,還沒跟她回山稟報師父,就跟她有了肌膚之親,而且,他曾經跟她說他會很溫柔,可是在昨晚那樣的情況下,他想這個承諾,大概也做不到了。
可是,他還是忍不住喜悅,看到清繡就躺在他旁邊,他就覺得非常幸福,前所未有的幸福。
他對清繡當然有過遐想,而且不只一次,可是無論怎麼想,都比不上實際經歷,那樣真實而又虛幻,他曾經以為自己就要死了,可是因為和清繡在一起,他又活了過來,清繡綻放的純摯的熱情,就這樣引導著他,跨越了人生重要的一關。
清繡也是,經過昨夜,她已經成為一個女人了,現在,他們互屬於彼此。
直到現在,卓翊才發現過去的自已,實在太孤獨了,以後的路,他不會再是一個人。
卓翊就這樣凝視著清繡,直到她醒來。
清繡的睫毛微微顫動,如蝴蝶的雙翼,然後,她張開了眼睛。
「卓大哥,」清繡對他微笑。「你好些了嗎?」
「好得不能再好。」卓翊回答,把頭埋進她的頸窩。「清繡,我愛你。」
在這種時候,卓翊只想說這句話。
「對不起。」清繡卻說,流出一滴淚。「我不應該不相信你,對你說那些話。」
「這句話該是我說。」卓翊俯身,親了親她的眼淚。「是我沒有把你保護好,昨天,還讓你為了救我,犧牲了自己。」
清繡笑著搖頭。「只要能跟卓大哥在一起,我就覺得非常幸福,其他的都不重要。」
卓翊緊緊抱住她,他也是一樣啊!
「昨天,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清繡問。「是范嫣害的嗎?」
「嗯!我中了她的計。」卓翊恨透了范嫣,可是現在他覺得幸福,所以語氣也緩和了下來。
「她把淫藥放在香爐裡,我一時不察,為她所害,她竟然想跟我……」她是他要捉拿的嫌犯,她竟然還有這種心思,卓翊不寒而慄。
「我寧死也不願讓她得逞,從郡守府出來之後,我想我就要死了,要死,我也要死在我最喜歡的地方,我最喜歡的地方就是這兒,所以我回到這裡。」他親了親清繡的額頭,「還好我回來了,不然,我們真的要永別了。」
「你是怎麼離開郡守府的?」卓翊問。「是逃出來的嗎?」
「是范嫣放我出來的,只要我離開你,她答應我她不會害你。」清繡道。
「這個狠毒的女人!」卓翊咬牙道。「那你為何又回到這裡?」
「我回來拿東西,並且留封信給你。」說罷一指桌上。
卓翊披衣起身,拿起桌上的信。「寫了什麼?」
「寫要跟你分開的話。」清繡說,垂下了眼簾。
「那我永遠都不要看。」催動內力,信封信紙化為碎紙,飛散開去。
想起昨夜的驚險,更覺今天的幸福得來不易,卓翊心中感謝上蒼,這是第二次,上天給了他機會,他走過去,執起清繡的手,他要跟清繡生生世世在一起。
「卓大哥,我在郡守府時,范嫣已經向我坦承了她的身份。」接下來,清繡就把在郡守府的見聞,--說給卓翊聽。
這些事,卓翊大部分都已經查出,但聽清繡說來,對整個案件的來龍去脈就更清楚了。
「照這樣說來,郡守大人也受到范嫣的控制,這樣,我們受向他舉發范嫣的罪狀,恐怕不容易。」
「為今之計,只有迫使范嫣使出金針,才能取信於郡守大人,將范嫣繩之以法。」卓翊苦思。
忽聽外面人聲響起。
「不知頭兒起來了沒有?」是魏登的聲音。
「今天要上郡守府要人,大家精神點。」是丁春山的聲音。
清繡羞紅了臉,他和卓翊,是在郡衙官捨裡呢!
「我走了。」卓翊站起身來,親了親清繡的臉頰。「我一定會想辦法抓到范嫣,你好好休息,等我的好消息。」
卓翊剛走出房間,就遇到丁春山幾人。
「頭兒,兄弟們跟您去郡守府接清繡姑娘。」
「如果今天郡守再不放人,大家就霸住郡守府下走。」魏登道。
一時之間群情洶湧。
「各位兄弟的好意,卓翊銘感於心。」卓翊抱拳道。「其實清繡姑娘昨晚已經回來了,但她受了些驚嚇,我想這幾天,讓她留在宮捨休息。」
眾捕快紛紛想探視清繡,被卓翊婉拒了。
「當務之急是捉拿范嫣,范嫣不歸案,王法不得伸張,這是我們當差的恥辱!」
眾人義憤填膺,恨不得立刻到郡守府拿人,卻苦無證據。
證據,證據,要怎麼製造證據……
卓翊心中忽然有了想法。
到約定的這一天,郡守大人奇怪卓翊並未到府邸接姚清繡,對於這點,范嫣當然並不奇怪,因為她知道前一晚,卓翊已經被她害死了,卓翊英偉不凡,卻迂腐得緊,想他就算死,也不會到青樓隨便找個女子來解毒,枉送了一條命。
終於可以高枕無憂了!可是范嫣心中,不自覺地感到一陣落寞。
她是喜歡了卓翊嗎?她搖搖頭,甩開這個荒謬的想法。
她不會喜歡任何人,她沒有心,只有心計,任何擋了她路的人,都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卓翊也一樣。
她開始打扮,新的生活即將展開,她不用再為了掩藏身份而寢食難安。
一揮手,一條白布掉了出來,上面有著卓翊的繡像,她怔忡了一下。
一彎身,她撿起白布,往火盆裡扔去。
「夫人。」晚餐時,郡守告訴她卓翊死了的消息。
「可惜!英年早逝。」郡守大人不禁歎息。
范嫣佯作吃驚。「怎麼會?卓大人不是很厲害的嗎?怎麼會死?」
「詳細情形我也不清楚,聽丁春山他們說,死狀甚慘,好像全身血管都爆開了,仵作還在相驗中。」
「有兇手嗎?知道是誰做的嗎?」
「現在都還在調查中。不過,丁春山他們懷疑和金針一案有關,畢竟卓翊生前在這件案子上花費最多心力。」
「那他們有什麼發現了嗎?」
「目前沒有,姚清繡也不知所蹤,夫人,姚清繡有沒有告訴你,她去了哪裡?」
「沒有,她不是應該回官捨嗎?」
「沒有,聽丁春山他們說,姚清繡只留了封信在桌上,好像是說她永遠不回來了。」
「這樣啊!」范嫣做出難過的表情。「我想這樣對她來說可能最好,她和卓捕頭感情那麼好,卓捕頭死了,她恐怕很難面對吧!」
「是啊!這麼好的一個女孩予……」郡守大人也跟著歎息。
「還好,嫁衣已經做完了。」郡守大人道。「不過,可能日子要再緩一緩,郡衙發生了這樣的事,如果我在此時辦喜事,恐怕外界觀感會不好,夫人,這點還要請你諒解。我答應時間過去之後,一定給你辦得風風光光的。」站起身來,彎下身子,在范嫣耳邊討好地道。
「這我明白,老爺。」范嫣低頭,故作嬌羞。
「反正,我也早就是大人的人了,今晚,就讓妾身好好服侍您……」
一連幾天,都沒聽郡守大人說起卓翊死的事情,范嫣想卓翊死了,這些捕快群龍無首,諒他們也查不出什麼來,漸漸地把心放下。
今天晚間,郡守大人一回到家,卻怒氣沖沖--
「豈有此理,」郡守大人兩撇鬍子幾乎要站立起來,「真是豈有此理!」
「怎麼啦?老爺,」范嫣問道。「先喝喝水,順順氣,慢慢說給妾身聽。」
「丁春山他們竟然防我!」郡守大人仍憤憤不平。
「他們怎麼會防老爺?老爺可是他們的頂頭上司呢!」心想莫非丁春山他們查到了什麼,所以也懷疑起她來?
「丁春山他們把姚清繡找了回來,卻不給我知道。」
「這是為什麼?」范嫣問,卻不大把這件事放心上,姚清繡雖然知道她的身份,但她一樣沒有辦法指證她,她無須擔心。
「我想,一定是為了做嫁衣的事,你叫我去接姚清繡來的那次,卓翊不讓她來,一副想跟我拚命的樣子,這事發生時,丁春山他們都在場,還是他們攔下了卓翊。不過,可能從那時起,他們就對我有了不滿,現在卓翊死了,他們記著舊怨,所以姚清繡的事就不給我知道。」
「那老爺您是怎麼知通的?」
「退堂後,他們在聊天,我清清楚楚聽到姚清繡三個字,他們一看到我,卻噤了聲,我問他們有姚清繡的消息了嗎?沒一個人告訴我。這程亮尤其可惡,直接說我幻聽!我……我還沒笑他斷袖之癖呢!」
「老爺,這也不能怪他,卓翊死了,他當然心情不好,他沒名沒分,就是要守節,也輪不到他啊!」說著呵呵笑了起來。
郡守大人也跟著笑了,乘機在她嘴上親了一口,抱著她道:「那老夫死了,你給不給老夫守節啊?」
「呸呸呸,自己咒自己,老爺您長命百歲,多福多壽。」
「呵呵呵,那有長命百歲這種事?不過我倒真希望自己能夠年輕個二十歲,與你更相配些。」
「那可不行。」范嫣假裝緊張,「這樣妾身可就累了!」
「怎麼說?」
「要忙著趕跑那些投懷送抱的壞女人啊!老爺您可只能是我一個人的。」范嫣說這話時,完全忘了自己也曾經是「投懷送抱的壞女人」。
郡守大人被她逗得很樂,「你這個小妖精!」又抱住她親了幾口。
「老爺,」范嫣拉回話頭,「您剛說到姚清繡,您怎麼知道他們已經把姚清繡找回來了?」
「我當然不願意他們把我蒙在鼓裡,所以我借口找丁春山,親自到官捨走了一趟,沒想到姚清繡真的在那裡,原先她可能想藏起來,因為我健步如飛,所以她來不及躲,被我看見,連姚清繡都躲我,表示她跟他們是一夥的,她也對我不滿。」
「那丫頭看見您,跟您說什麼了嗎?」范嫣有點緊張,雖然她和郡守大人如膠似漆,但姚清繡的話仍可能對她造成威脅。
「她說,她是回來幫卓翊守靈的,卓翊死了,雖然他們沒有成婚,但她在心裡已經把自己當成卓翊的妻子,所以她要幫卓翊守靈,守滿七天。」
「她有沒有說這些日子她去了哪裡,卓翊死了的消息,她又怎麼會知道?」
「這點我也不大清楚,只聽她說她原來是要回她師門,人都已經走到本郡與江北郡的邊界上了,丁春山他們又把她找了回來,可能是為了讓卓翊能瞑目吧!」
「真是可憐!」范嫣說道。「她有沒有說,她為什麼要離開江南郡?她跟卓翊那麼要好,突然離開,丁春山他們不覺得奇怪嗎?」
「這我倒沒問,小倆口鬧彆扭也是常有的事,年輕夫妻吵個架,老婆還會回娘家哩!何況他們又沒真正成親,卓翊長得那麼俊,本身就是一個問題了,雖然他這些年忙著查案,耽誤了婚事,但誰又能相信?所以,歸根結柢,長得太俊也不是好事。」
話鋒一轉,「就像夫人你,也總是讓老夫放心不下啊!」 「父子同科」這件醜事忽然又回到他的心中,使他的臉陰鬱起來。
「老爺,怎麼又說到了妾身身上!妾身愛老爺,是一心一意,始終不變的。」
看郡守大人的面色仍不好看,於是哭道:「老爺還在怪妾身是嗎?我們女子就是命賤,男人要怎樣就怎樣,我們若不是逆來順受,就得拚死以保貞操,既然如此,老爺為什麼不那時候就殺了我呢?留我下來,難道就是為了時時刻刻提醒我,我是個不貞的女人嗎?」
看郡守大人面色漸和,索性更努力鬧下去:「老爺若不信我,我今天就撞死在這裡。」往最近的柱子奔去。
「別,別啊!寶貝兒。」郡守大人抱住她,「都是你太好了,才讓老夫這把年紀,也像個年輕小伙子一樣,患得患失的。」
范嫣在郡守大人懷裡嚶嚶哭泣,一邊心裡卻想著,一哭二鬧三上吊這種戲碼,不能常常上演,不然很快就會不靈,今後還得多想些招數來應付這個老不修,她這才發現平凡的日子不好過,以前的男人總是手到擒來,只求一時快樂,不圖長久;現在光是為了這個老烏龜,她就要花這番心血,不禁暗暗替自己感到不值。
或許,郡守夫人只是她人生的過渡期,有了這塊跳板,再加上自己的美貌,她一定能跳上更高的地方,范嫣心裡開始計劃。
卓翊的靈堂設在郡衙後面的空地上,他的靈柩也停放在那兒。
清繡夜夜在靈堂守靈,少吃少睡,憔悴不堪,丁春山等人頻頻勸慰。
「大嫂,」丁春山已經改口,他想這也是卓翊的心願。「您要保重自己,不然頭兒也無法放心。」
「是我害死卓大哥的……」清繡以手捂面,痛哭失聲。「是我害了他……」
「大嫂,您別這樣。」丁春山忙勸道。「頭兒之死與您無關,您不要自責。」
「跟我有關,跟我有關……」清繡像是崩潰了。
「你知道嗎?春山,」清繡嗚咽道:「我知道害了卓大哥的人是誰。」
丁春山大驚。
「您知道,為什麼不早說?」
「因為她很厲害,你們都不是她的對手。」
「大嫂!為頭兒報仇,我們只愁找不到仇人,從來沒怕過仇人。」
「我不能讓你們冒險,不然,卓大哥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原諒我的。」清繡繼續哭。
丁春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走來走去,偏偏清繡就是不肯告訴他仇人是誰。
「那頭兒也知道仇人是誰嗎?」丁春山只好換個方式問。
「我想他到死前,大概知道了。他全身血管爆裂,我猜那個人一定給他下了合歡散。」
「合歡散?」
「一種春藥,很不名譽的。所以,我更恨那個兇手,她竟然讓卓大哥死在這種毒藥之下……」又哭了起來。
「大嫂,您別這樣,頭兒或許正是為了保全自已,所以寧可一死。」略停了停,忽然想到:「所以我們調查青樓,是正確的方向了……青樓女子有這種藥並不奇怪。」
「就算方向正確,就算被你們查了出來,你們也拿她沒辦法。」清繡道。
「不過好在,她也沒幾天好活了,雖然不能將她繩之以法、明正典刑是種遺憾,但她惡貫滿盈,就讓老天收拾了她!」
「大嫂,您怎麼知道?」丁春山訝異。
「春山,老實告訴你,兇手就是我師姐。」
丁春山更加吃驚。
「我師姐以為她另闢蹊徑,創了一套新的武功出來,這些年就憑著她自創的功夫,做了不少傷天書理的事,可是,雖然她作惡多端,但我師父慈悲為懷,還是想要留她一條生路,於是命我下山,將她帶回師門。
「師父說,師姐以相反的方式修練師門武功,雖然暫時能有小成,但後患無窮,畢竟逆練武功,是造反自然的事,長久下來身體怎麼會不折損?是以她功夫越高,未來要承受的反撲就越大。」
「如果她從現在開始停止修練暱?」丁春山問。
「那也只是遲早的問題而已,而且,」清繡低聲道:「這種功夫和男女之事有關,她的慾望一旦發作,只怕連自己都控制不了。」
丁春山可能因為尷尬,沒有作聲。
清繡續道:「那時我問師父,像這種情況有解決的方法嗎?師父說只有暫時克制之法,而這方法也只能阻止情況繼續惡化下去;若要完全治好,就要帶師姐回師門,由她來處理。」
「我怕師姐不肯乖乖跟我回師門,要師父教我個制她的方法,師父就把暫時克制的法子教了給我,本來,我也打算告訴她,可是她竟然害死了卓大哥,違背了當時對我的承諾,現在我就是死,也不會告訴她,反正,我就是死了,也有她陪葬,我也算為卓大哥報了仇了!」這話說得咬牙切齒,顯然怨恨極深。
「大嫂……」丁春山顯然不知說什麼才好。
「還好我還留著這個秘密,沒有告訴她,她也笨到竟然沒發現她的身體已經發生了變化,所以春山,」清繡看著他道:「你們就犯不著再去冒險,等她死了,我就會告訴你事情的來龍去脈。」
丁春山感到無奈。
逆練玉女神功竟然有後患!范嫣聽說後大吃一驚。
自從丁春山他們什麼事都瞞著郡守大人之後,郡守大人就派人盯上了他們,丁春山和姚清繡在靈堂的對話,被范嫣知道了個一清二楚。
「到底後患是什麼?」范嫣將內息在全身流轉一遍,發現有些阻滯。
以前每次遇到這種情況,她都找男人來解決,解決之後,內息就又順暢無阻。
她從沒想過,內息阻滯或許是個警訊,她自創的解決方式,或許其實是錯的。
難怪,姚清繡那麼容易就答應了她的條件,難怪,她那麼容易就離開了卓翊。
原來,她一直知道這個秘密,卻瞞著自己。
她竟然被她耍了!范嫣銀牙暗咬。
然而,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七天守靈期限將滿,卓翊靈柩一入土,姚清繡就要回山了,等她回山向百慧稟報,百慧就不可能再救自己了,她一定要在卓翊下葬前,向姚清繡問清楚這件事!
第七夜,冷清清的夜。
靈堂裡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清繡,抱膝坐著,面對著卓翊的靈柩,一動也不動,旁邊站著一個郡衙衙役,負責陪她保護她。
忽然間,衙役倒了下來;清繡回頭,就看見一個黑衣人。
「師姐,你來啦!」清繡語氣平靜,不疾不徐。
「你知道我會來?」范嫣走進靈堂,看了看卓翊的靈柩。
「人都死了,節哀順變。」拍了拍清繡的肩膀。
清繡不動,也不看她,半晌,忽道:「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貓哭耗子?」
范嫣一愣,隨即笑道:「師妹,我沒想到你的詞鋒,竟也如此厲害。」
「嘴巴厲害,頂多逞一時之快;哪及得上師姐手段厲害,殺人不見血。」冷冷地看著范嫣道:「你還不動手?」
「動手?動什麼手?」范嫣假作驚訝。
「你該不會說,你夜半來此,是專程來祭奠卓大哥的亡靈的吧!」
「師妹,你果然聰明,」范嫣笑道,「不過,你這次真的誤會了。我上次已經跟你說得很清楚了,我沒打算殺你啊!」
「你留著我的命,不過是想利用我得到卓火哥,現在卓大哥已經被你害死了,下一個就該輪到我了。」清繡淒然一笑道:「反正,卓大哥已經死了,你早點送我去找他,黃泉路上我們也好有個伴。」說著流下淚來。
「師妹,這是說哪裡話來!」范嫣陪笑道:「卓翊之死,實在是個失誤,誰教他那麼不知好歹?可是師妹你不同,我們是同門啊!師姐怎麼捨得殺你呢?」
「你連師父都可以不認,師妹在你眼中,又算什麼?濫殺無辜,本來就是你的拿手好戲。」
「師妹,你說這話,師姐就不能不為自己說兩句話了,錢煥、郭進寶、丁庭宇和徐炳彪乃至嚴長髮、靳安東,害得我家破人亡,我殺他們,是替天行道,他們死有餘辜,我只恨不能讓他們死得更痛苦些!」范嫣說到那些人的名字時,聲音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般,顯是怨毒極深,「那郡守夫人呢?她與你並無深仇大恨。」
「雖無深仇大恨,但她對我不懷好意,我是出於自衛。」
「光是自衛就要殺人,師姐,你越陷越深,已經無藥可救了。」
「有沒有藥可救,在師妹不過是一句話的事。」范嫣看著清繡微笑道:「師妹,跟師姐說,逆練玉女神功,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患?」
「沒什麼後患啊!」清繡眼神閃爍,顯見是在說謊。
即使光線暗淡,清繡的神情,范嫣仍舊看得一清二楚。
「師妹,你是聰明人,師姐勸你盡早說出,免得師姐為難。」
「有什麼為難?」清繡漫不在乎地道。
「師姐有千萬種手段可以迫你說出,但師姐不想傷了同門之誼,因此好言相勸。如果你再執迷不悟,師姐不得已,只好幫你一把了。」
「千萬種手段?舉一兩種看看。」清繡仍是一副不在乎的神氣。
「師妹應該還記得火雲針的滋味吧!」范嫣戴上手套,從隨身的木盒裡拿出一根針,在晦暗的光線下,仍可見這根針透著暗黑的光澤,一望即知道有劇毒。
「卓翊已死,再無人可幫你解毒,這次師妹再中針,只怕就回天乏術了。」
「說不定我有了抵抗力,一回生,二回熟嘛!」清繡嬉皮笑臉地道。
范嫣恨死姚清繡在她面前耍嘴皮的樣子,想是因為她知道自己有求於她,因此有恃無恐,饒是她心計深沉,也不禁變了臉色。
「我知道你一心想死,只想激我殺了你,不過,這世上還有許多比死更可怕的事,譬如說……」她露出嫵媚的笑容,靠近清繡:「我可以給你吃合歡散,然後把你丟到妓院裡,上次我已經給過你一次機會了,機會這種東西可不是時常有。或者,也不用這麼麻煩,我脫了你的衣服,點了你的穴道,然後把你丟到大街上……」
「你怎麼可以這麼做!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清繡強作鎮定,臉色卻越變越白,顯然是怕了。
「我也不想這麼做,可是師妹你不合作啊!」范嫣露出得意的笑容。
「好,你要問什麼,我都告訴你,但你絕對不可以對我做出你剛剛說的那些事。」
「早這麼著不就好了?」范嫣迫不及待地問道:「逆練玉女神功有什麼後患?百慧有什麼方法解除後患?」
只見清繡猶豫不決。
「還在等什麼?還不快說!」范嫣催促。
「我不敢說,怕你不高興聽。」
「你說,我聽著。」范嫣緊張起來。
「那你聽好。」清繡清了清嗓子。
「逆練玉女神功的後患,就是讓你一輩子都離不開男人,滿腦子骯髒念頭;師父的解決方法,就是廢了你一身武功,讓你清心寡慾,從頭練起。」
「你耍我!」范嫣暴怒之下想痛下殺手。
清繡突然大叫:「卓大哥,師姐要殺我,你快來救我!」
一聽這話,范嫣大驚,全身如浸入冰水之中,難道卓翊沒死?
她一腳踢飛棺蓋,立刻擲入一把金針,清繡趁亂已經退到旁邊。
棺材內卻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卓翊呢?卓翊的屍體呢?」范嫣問,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只見剛才倒地的那個衙役忽然慢慢站了起來,赫然是卓翊!
「卓翊在此,可惜不是屍體,讓你失望了!」卓翊笑道。
范嫣吃驚道:「你沒死?」又轉向清繡,「你設計我?」
「設計你的是我,」卓翊踏上一步,剛好擋在清繡身前,「清繡只是負責執行罷了!」
「好!好!我范嫣這次算栽了跟頭,不過,接下來要怎麼辦?你要來拿我嗎?我功夫不如你,自然束手就擒,可是你說我是金針案的兇手,誰能相信?你有何證據?」
「這裡人人都是證人,舉火--」
卓翊號令一出,忽然一片大亮,十幾支火把照得黑夜如白晝一般,范嫣定晴看去,發現全是汀南郡捕快,而郡守大人,赫然也在其中!
「郡守夫人,你是要自己揭下面罩,還是要卓某動手?」卓翊踏上一步,丁春山和程亮立刻上前,將清繡護了下去。
任憑范嫣三頭六臂,今日也插翅難飛。
「我輸了。」范嫣心中交戰許久,終於自己揭下了面罩。
「夫人,真的是你?」郡守大人如在夢中。
「老爺救我,看在我們這幾年夫妻情分上,求老爺救我。」范嫣哭叫。
「夫……范嫣,你自作孽,老夫也救不了你了!來人--」郡守大人下令:「將范嫣押赴郡衙大牢,聽候審問。」
「是。」
范嫣被押走後,眾捕快歡聲雷動,為時九個月的金針殺人案終於宣告偵破。
「辛苦你了!清繡。」卓翊摸著清繡的頭說,他實在不願意清繡犯險,可是,這件事情也只有清繡能夠做得到。
清繡搖頭笑道:「能夠為郡衙出一分力,是清繡的榮幸。」
「看不出來清繡姑娘的演技,竟然這麼好。」程亮道:「眼淚說來就來。」
「眼淚是假的,感情卻是真的。」清繡說:「只要一想到不能跟卓大哥在一起,我的眼淚就無法克制地掉下來。」
卓翊立刻擁住她。「我們永遠不會分開的,清繡!」
眾捕快識趣地閃開,程亮邊走邊想--
原來,我就是在這方面輸給了你,怪只怪,男兒有淚不輕彈啊!
卓翊與清繡並肩攜手。
「我剛剛表現得還好嗎?卓大哥?」
「當然好!不然范嫣怎會上當?尤其你說的那些話,字字句句,深得我心。」
他早知清繡聰明。
「卓大哥,師姐會被處死嗎?」清繡還是不忍心。
「她身上背了七條人命,怎麼可能有活路?」
「可是,我辜負了師父的期望,師父派我來,原是要救師姐的啊!」
「國有國法,如果你師父知道了她的所作所為,相信也不會包庇她的。」卓翊安慰道。
清繡卻還是覺得難過。
范嫣說要見清繡。
雖然關進大牢前,衙役已經將范嫣身上的繡花針全部以磁石搜出來了,卓翊還是不願清繡去大牢看她,這女人的狠毒,令卓翊餘悸猶存。
可是清繡卻想去看她。
卓翊知道清繡心腸軟,對於范嫣被捕又心懷愧疚,所以想要去看她,既然這是清繡的心願,卓翊只好幫她達成。
兩人到了大牢,見到了一身囚衣的范嫣,范嫣雖然關在牢裡,還戴上了手銬、腳鎳,卓翊還是緊盯著她,深怕清繡為她所傷。
「喲,卓大人,怎麼跟著來了?是怕我對師妹不利嗎?」
卓翊牽了牽嘴角,算是回答。
「卓大人,想你堂堂八尺男兒,卻跟在我師妹屁股後面,跟前跟後,好有出息啊!」
卓翊更不理她,知道她故意激自已離開,他也不敢開口說話,怕一說了話,分了心,給了范嫣可乘之機。
卓翊的冷淡激怒了范嫣,范嫣開始對卓翊罵不絕口,什麼難聽的話統統倒了出來。
「夠了!師姐。」清繡平靜地道。「你叫我過來,就是為了說這些給我聽的嗎?」
「聽不下去了是嗎?這正是我找你來的目的,你跟我跟卓翊,通通一樣下賤!通通都有下賤的慾望!」
「或許你說得對,」清繡的話使范嫣停止了辱罵。「我們都有慾望,可是那並不下賤。曾經我以為,清心寡慾就是人生修養的最高境界,也以為自己終其一生都會過這樣的生活,我一直覺得這樣很好,現在還是這麼覺得,很好,真的很好,少了許多煩惱。」
「可是現在的我,已經不可能回到那個時候,我會生氣,會懷疑,會不安,會患得患失,我也有了煩惱。可是,我並不後悔,因為我有愛。」
「因為我有愛,也被愛著,所以我願意擁抱這一切。因為有愛,所以我有慾望,我有愛人的慾望,也有奉獻自己的慾望,這樣的慾望並不下賤,可師姐你很可憐,因為你沒有愛。」
范嫣站著,聽著,呆若木雞,她真的沒有愛嗎?她曾經被愛過,在小時候,在神針門,或者甚至在某些並不認識的男人心中,曾經也有人對她好過,可是她早已忘記那個滋味,那是什麼樣的滋味?一直到清繡和卓翊離開,她都還想著這個問題。
離開大牢,卓翊牽起清繡的手,沒有作聲。
「怎麼啦?」清繡歪著頭看他。
原來卓翊的眼睛濕了。
「我不知道你這麼會說話。」卓翊說,聲音低低的。
「你不是一直說我冰雪聰明嗎?」清繡笑了,非常溫柔的。
卓翊再次將清繡擁入懷裡。
范嫣被判秋後處決。
自從她被關進大罕之後,郡守大人沒有來看過她一次,范嫣知道郡守大人故意不來看她,想跟她畫清界限,虧她服侍了他兩年!這個老烏龜。
她不甘心,她跟獄卒說,她要郡守大人到牢裡來看她,不然,後果自負。
「這個女人,竟敢威脅我!」聽了獄卒轉述的話,郡守大人不禁大怒。
可是,自己有把柄在她手裡,如果不敷衍敷衍她,讓她噤聲,「父子同科」的醜事一傳出來,他的仕途就全毀了。
離秋後處斬還有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該怎麼樣讓她閉嘴,又能夠擺脫自己的嫌疑?
郡守大人計上心來。
「來人,開門!」
郡守大人親自到牢裡探望范嫣。
「老爺,您終於來看妾身了。」范嫣佯作高興,雖然心裡恨透了他的無情無意。
「大膽范氏!」郡守大人開口道:「我是官老爺,你是女嫌犯,舊日稱呼,再也休提。」
「好,不提就不提。」范嫣忍住氣道:「人說一夜夫妻百日恩,百夜夫妻海樣深,大人對犯婦,難道就沒有絲毫舊情可言嗎?犯婦縱有千錯萬錯,也實實在在侍奉了太人兩年多啊!大人每晚獨坐床席時,難道就不懷念昔日的床第樂事嗎?」
郡守大人使使眼色,衙役、獄卒退出。
「唉!怎麼不懷念!」郡守大人伸出手來,將范嫣全身摸了個遍。
范嫣心裡不禁罵道:若不是為了這個,你也不來!
「大人,不如給犯婦開了鎖,讓犯婦更好服侍您。」
「那可不行,」郡守大人忙道。「你可是要犯。」
范嫣心頭火起,這下不是給他白摸了?他什麼忙都幫不上,連開鎖這樣的小事都不敢作主,自己指望著從他這裡逃出生天,那是妄想!
「你啊!別怪老夫不來看你,」郡守大人忙著說話,手也沒停。「你犯的案子太大了,老夫就是要為你開脫,也開脫不來。」
「大人,那犯婦的事,就完全沒有轉圜餘地了嗎?」這些話她貼著郡守大人的耳朵講,令他一陣酥麻。
「老夫還在設法,還在設法。」郡守大人口頭敷衍。
「怎麼設法,嗯?」她已經溜到了郡守大人身上。
「看是不是能來個李代桃僵,找個人替你上弄刑場。」
范嫣眼睛一亮,「真的有可能嗎?卓翊他們,還不把犯婦盯死了!」
「江南郡誰是老大?當然我說了算!行刑那天,我把卓翊和他那幫兄弟調開,諒他們不敢有異議。」
「真的?」范嫣又驚又喜,「那犯婦就先叩謝大人再生之德了!」
她要下跪,郡守大人卻拉住她,范嫣喜不自勝,便同他又做了一回夫妻。
完事後,郡守大人似乎念起舊情,撫著范嫣的臉道:「你看你,瘦了這許多,是獄中的伙食太差了吧!」
「這種地方哪會有什麼好東西?不過犯婦瘦了,不是因為伙食差,而是因為想念大人。」
「我叫人送點好吃的過來。」郡守大人整好衣冠,出去叫人。
不多時,端來了一碗冰糖燉悉尼。
「你的手不方便,讓老夫來餵你吧!」
「那怎麼敢當!」想到郡守又被自己搞定,不禁暗自得意。
冰糖悉尼的味道有點奇怪,可是范嫣不在意,這碗甜品象徵的意義重大,它代表她范嫣即將重生。
吃完了甜品,郡守大人送她重回牢裡,她看著郡守大人,目中含淚,一副依依不捨的樣子。
「你好好休息,別想太多啊!」
范嫣含淚點頭,忽然,覺得全身熱了起來,下腹尤其明顯,她馬上知道這是什麼感覺,莫非是逆練玉女神功的後患?可是她才剛跟郡守翻雲覆雨過,怎麼可能?
突然間,她明白了,是合歡散!
「你!你好狠薄!」她對郡守大人破口大罵。
「你怪不得老夫,誰教你知道得太多了!」郡守大人陰惻惻地道。
「吃了這個藥的後果,你自己最清楚,因為那是我在你的房間搜出來的東西!你胡亂練功,使慾火焚身,未得陰陽之調,突然死在監獄裡,並不奇怪。」
「來人啊!」范嫣大叫,「來人啊!我有郡守的醜事要告訴大家,他跟他兒子,睡了同一個女人……」
「你儘管叫吧!所有的人都被我支開了,你就是叫死,也不會有人聽到!」
范嫣知道她不要半個時辰就會血管爆裂而死,她一向慾望高張,這使她的忍耐力遠遠不及清繡和卓翊,她難受得快要死去……
她雙手抱頭,在地上翻滾,郡守眼睜睜地看著,不為所動,他一定要親眼看她死了,才能安心。
「大人,念在我們兩年的夫妻情分上,求你快殺了我!」
「殺了你,髒了我的手!」郡守大人不屑地說。
「想到我和你同床共枕二年多,就讓我覺得羞恥,我的清譽,完全毀在你手上,我倒是想親手了結你,不過犯不著給自己留下後患,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沒事留著這種藥幹嘛呢?」郡守好整以暇地說。
「大人,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也對不起你公子,我給你們磕頭。」范嫣跪在地上,以頭觸地,砰砰作響,不多久,額頭已經見血。可是含歡散的作用太強,范嫣竟然完全感受不到額頭的疼痛。
「你現在說什麼都來不及了。」郡守大人殘酷地看著她,一絲報復的快感在他心頭升起。
掙扎許久,范嫣終於不動了,郡守大人等了半天,她還是不動,他打開監牢的門,進去踢了踢她。
「真的死了嗎?」他蹲下身子,把范嫣的屍體翻過來。
忽然一根針從范嫣的口裡射出來,從郡守大人的眼睛,直透入他的腦門。
在衙役檢查的時候,范嫣藏了一根針在嘴裡,躲過了檢查,後來,她把它藏進頭髮裡,剛剛她以手抱頭之時,取下了金針,放進嘴裡。
她曾經想過用這支針射清繡,但她沒有這麼做,是因為卓翊在旁邊盯著的緣故嗎?連范嫣自己,都不瞭解自己的想法。
不過她現在很清楚的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她馬上就要死了,但是,就算她死,郡守大人還是死在了她的前面,這就夠了!她終於把所有的仇人都殺光了!范嫣想著想著,開始笑了,她越笑越大聲,越笑越大聲,於是她淒厲的笑聲就這樣迴盪在陰暗的牢房裡,久久不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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