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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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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樓心月 -【忘憂愛情海(織情莫語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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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6 00:34:4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這一覺睡得好沉。

  海柔眨動眼皮,最先映入眼簾的是白色的天花板,是醫院嗎?轉轉眼珠,咦?怎麼
所有的人都擠到她身邊來了,還用吵死人的驚喜喊叫虐待她的耳朵。

  我還沒這麼偉大吧?她疑惑地自問。

  「你們——」一出口,她才發現腦袋瓜痛得要命,是哪個王八羔子打她?

  「海柔!」孟稼軒又驚又喜地叫道,情難自禁地將她緊擁入懷,「你快把我嚇死了
,你究竟一天要我擔幾次心才夠?。

  「孟……大哥?」她愣愣地任他抱著。

  如釋重負的眾人全安下心來,沒人注意到她口吻的異樣,但孟稼軒卻靈敏地察覺,
整個人震驚地怔住。

  「發生什麼事了嗎?」她困惑地低問……啊!對,她想起來了,她和晉平遇到幾個
小流氓,然後……她一時大意,腦袋瓜挨了一棍。

  她反射性地撫上後腦,是很痛。

  「三姐,你都不知道,孟大哥可為你擔心死了,看你怎麼補償人家。」

  海柔聞言朝身旁的孟稼軒望去,「對不起,害你擔心了。」

  孟稼軒不置一詞地瞅住她,神情看不出任何情緒。

  她想起什麼似的問道:「對了,晉平呢?他沒事吧?」

  「晉平?」每個人全錯愕地面面相覷,她何時又想到了那個三振出局的男配角?

  海柔不解地瀏覽過眾人怪異的表情,「對呀,我們碰到幾個地痞流氓,所以我才會
受傷,他呢?沒受傷吧?」

  可是接下來呢?這些他們全知道呀,為什麼之後的事她隻字不提?

  「那都是一個多月前的事了,我們早就知道了。」

  「你說我昏睡了一個月?怎麼可能,大姐,你拐我呀!」

  「不,不是昏睡,你失去記憶,怎麼,你不記得了?」婉柔急著接口。

  失去記憶?海柔好笑地盯著她,「二姐,這是你新的小說情節是不是?好老套喔!


  完了!她們洩氣地拍額呻吟,海柔好像「又」失去記憶了。

  那……那是不是表示,她也一併忘了之後與孟稼軒的情意纏綿?

  想到這兒,湘柔急說道:「那你對孟大哥的感——」

  「湘柔!」孟稼軒立即出聲阻止,神色驚疑不定。

  「怎麼啦?」海柔更加一頭霧水,怎麼每個人的反應都好奇怪,該不會……她半驚
半疑地低問:「二姐不是開玩笑?」

  「我才覺得你在開玩笑咧!」

  那……就是說她真的失去記憶一個月?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她全記不起這一個月
究竟發生什麼事?

  生命中突然多了一個月的空白,她覺得好茫然。

  「醫生,這究竟怎麼回事?」芷柔詢問地望向一旁猶處於觀察狀態的醫生。

  清了清喉嚨,醫生擺出職業架式開口了:「通常,我們稱這種情況為二度失憶,有
的人在恢復以往記憶後,仍會保留失憶後的一切,但也有人會在恢復記憶時,卻同時遺
忘失憶後的一切,而莫海柔小姐的情況便是屬於後者。」

  「那……她有可能再恢復這一個月的記憶嗎?」

  「不一定,可能很快便恢復,也可能一輩子也記不起。」不肖醫生還是這麼不長進
,淨說這種千篇一律又沒半點建設性的話,交代完該說的台詞,又下台一鞠躬了。

  「那……完了,孟稼軒,你玩完了。」婉柔垂頭喪氣地歎息。

  這關孟大哥什麼事啊?她來回審視家人迥異的神色,「誰能告訴我,究竟這一個月
發生了什麼事?」

  「有個女人向我求婚,這算不算大事?」孟稼軒低抑的語調聽不出情緒起伏。

  「真的呀?恭喜你囉,哪天讓我見見大嫂?」她興奮地拉住他的手。

  孟稼軒苦澀一笑,抽回手,「都過去了。」像在告訴她,又像在自語。

  他終於明白,這只是老天一時興起的玩笑,隨著她記憶的消逝,這段情終將燃成片
片傷心灰燼隨風湮滅,她終究不屬於他。

  怕她看見他眼底揪腸的悲痛與淚光,他匆匆離開。

  「孟……」她本能想叫住他,不明白為何心扉會突然掠過莫名的尖銳刺痛。

  「孟大哥怎麼了?」胸口竟會沉沉地壓著難解的落寞,好怪。

  「不,沒什麼。」芷柔甩甩頭。

  「我還是那句老話,我什麼答案也給不了你,如果你在乎,就不會允許自己遺忘屬
於你的感情,你該自己找回來。」婉柔語重心長地對她說。

  「是小說新台詞?二姐真的走火入魔了。」婉柔的苦口婆心,她當成了笑談,未曾
深思遺落在這一個月中的,也許是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

  ***

  延續了二十年生命中的記憶,自然就會延續往常的景況,也就是說,在她的記憶中
,何晉平仍是她的男友,她不認為這有什麼不對勁,雖然大夥兒的反應都有些怪怪的。

  何晉平知曉她的「二度失憶」,對她付出的深情使他決定再一次為兩人的感情努力
,至少,現在的海柔是願意接受他的。

  愛情,本身就是無法講道理的,他不管之前失憶的海柔究竟是不是真的對孟稼軒動
了情,那都已過去,如今海柔的感情是屬於他的。

  「喂,何晉平,我真的發覺你是個瘋子吧!大熱天把我拉出來散步,想把我烤成人
肉乾嗎?」由公園回來的路上,海柔不滿地抱怨。

  「拜託你浪漫一點好不好?為什麼不想想我們濃情密意、相依相偎的氣氛有多美好
?」何晉平牽著她的手,含笑對一路喳呼的海柔說道。

  「浪漫?」她叫了起來,「當你被太陽曬得頭昏眼花、汗如兩下,連東南西北都分
不清楚的時候,你還浪漫得起來嗎?」

  「現實而殘忍的小東西!」他半怨怪地說道。

  送她到家門口,因為還有事,所以他也不進去了,只在門邊和她道別。

  「不跟我吻別呢?」他含笑望著她。

  海柔瞠他一眼,沒有拒絕地任他在她額間印上輕柔的一吻,流連難捨地輕滑下秀眉
、俏挺的鼻,深深望了她一眼,帶著深深的柔情再一次俯下頭,卻在欲碰上她的唇時,
她心頭沒來由地興起一陣強烈到令她驚愕的排拒,慌亂地往後退。

  何晉平止住動作,深思著凝望她,「這是你第二次拒絕我。」

  「我……」她歉疚地垂下頭,「對不起,我也不曉得自己是怎麼一回事,也許是還
沒準備好。」

  「我不逼你。」他故作輕快地微笑,吻了吻她額頭才離開。

  目送他遠去,海柔搖頭笑歎,轉身進門。頭一抬,目光不期然與孟稼軒相遇。

  他在那兒待多久啦?像尊化石一樣,一點表情也沒有。

  「孟大哥?」他就站在兩家相隔的矮牆上,而她家大門是開著的,足可將方纔她與
何晉平的情況瞧個分明……她不禁羞紅了臉。

  他猶是深深沉沉地望住她,直到她發現他眼中浮起椎心的痛楚光芒,困惑地正欲發
問,他已匆匆轉身離去。

  「孟大哥!」她疑惑地叫,卻沒喚回他。

  怎麼回事?他最近好怪,就連對她笑,都笑得極不由衷,做戲的成分太過鮮明,他
究竟有什麼心事?又為何要對她強顏歡笑?

  看著他一天比一天沉默寡言,她沒來由地揪痛了心,情難自禁地為他心疼。

  帶著成堆的問號進屋,看見二姐正悠閒地交疊雙腿看小說,她癱進沙發中,有氣無
力地哀叫兼抱怨:「天啊,我快熱昏了,還是家裡頭好,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會選擇寫
小說了,當一堆人在陽光下揮汗如雨地賺著血汗錢時,你只消在家裡吹著冷氣、搖搖筆
桿就有大把鈔票進門。」

  婉柔抬眼望她,反駁道:「你說話少酸了,當我腸枯思竭、抓破頭皮也搾不出半點
墨汁時有多痛苦你知道嗎?當你們在冬天擁著溫暖的棉被入眠時,要知道,我正在焚膏
繼晷,和文字、周公作戰,我那個『催稿閻羅』——莊姐催起稿來有多六親不認你也領
教過了,那時,你就會發現自己有多幸福,沒踏上這條『不歸路』。」

  「說得也是。」各行都有各行的辛酸,個中人才瞭解,作家也未必就如外人所說的
輕鬆好混。

  但是抱怨歸抱怨,寫作仍是婉柔的最愛。所以她才會每寫完一本就大呼吃不消,但
是吐完一長串苦水後,又週而復始,一本接一本寫下去。

  見她一副「我虛脫了」的模樣,婉柔搖頭失笑,放下手中的書,很有同胞愛地起身
到廚房舀了碗消暑的綠豆湯給她,「喏,別說我都不疼你。」

  「二姐最好了,我愛死你了。」不經意的脫口之語令她短暫呆怔,一段好模糊的影
像閃過腦海,太快了,快得她急欲捕捉卻來不及。

  手中捧著冰涼的綠豆湯,她沒來由地沒了食慾,胸口沉悶低落,幾乎快透不過氣來
。她知道有個什麼東西遺落在記憶的河裡,而那對她非常重要,是她以生命珍視的東西
,是她活著的意義,更是她今生惟一想追尋的……什麼都能忘,但那個不行……「海柔
,在想什麼?」婉柔凝注她游離的神情。

  帶點恍惚地,她問:「二姐,我們一起吃好不好?」

  「噢,謝了,我沒這個癖好。」婉柔揮手敬謝不敏。

  「那二姐,你記不記得誰曾經和我一起喝過綠豆湯?」海柔神色悵惘迷離。那個人
……對,關鍵就是那個人,但……是誰?為何他令她如此揪心?她的遺忘,是否已狠狠
傷害到他?

  「我怎麼知道?我又沒在你身上裝偵測器。」婉柔隨口說,突然,她機警地盯住海
柔出神凝思的容顏,「是不是你想起什麼?」

  「不,沒有,只是……沒來由地興起似曾相識的感觸……」她甩甩頭,「大概是我
太神經質。」

  她機械式地喝著碗中的綠豆湯,然而卻食不知味,思緒早已漫遊至不知名的空白中
,飄飄杳杳,漫無著落,接踵而來的,仍是一連串的茫然。

  ***

  孟稼軒與芷柔等人似乎早已達成共識,對於海柔失憶一個月間的種種,他們皆隻字
不提,每當她問起,他們也總是用各式話語含糊虛應過去,惟獨婉柔的回答比較特別一
點,她沒逃避話題,卻也不露半點口風,只說:「想知道?行呀,自己想,記憶是你的
不是我的,要是真的這麼在乎,就設法自己找回來。」

  但她又該如何找回?無人幫她,她只有滿心的迷茫。

  孟大哥愈來愈落落寡歡了,他的笑容愈來愈牽強,她看了心裡好難過,與其如此,
她寧可他盡情流露悲傷,別笑得這麼苦澀,笑得這麼讓她心痛。

  像現在,夜都這麼深了,他還一個人坐在階梯上,孤寂蒼涼得令她心疼。

  「孟大哥。」她輕喚,利落地就著半人高的矮牆越過身來——學跆拳道就是有這個
好處,身手一流。

  孟稼軒轉頭看了她一眼,「怎麼還不睡?」

  海柔在他身畔坐下,「我陪你好不好?」

  他不答,逕自沉默。

  「孟大哥,你到底有什麼心事?以前我們可以無話不談,為什麼現在你卻對我愈來
愈生疏?我不喜歡這樣,這讓我……」她無法形容這種感覺,好失落,一顆心酸酸楚楚
,莫名感到哀愁。

  「你要我說什麼?」他抬首望她,深沉的眸子訴盡了難以出口的揪腸淒苦,「說了
,你就會懂嗎?」

  只是眼神交會而已,他只是這樣望著她而已,她竟然就感到扭絞心扉的劇痛,只因
為他眼中深刻的悲淒嗎?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迷茫地看著他。

  孟稼軒匆匆別開眼,逃避什麼似的望向遠方蒼穹,「別這樣看著我,想知道我說就
是了。」

  深深吸了口氣,他沉沉地開口:「有個女孩,她一次又一次地向我保證,承諾今生
情牽於我,以吻宣誓永不忘懷對我許下的每一句誓約,她說,她會牢牢記一輩子,永遠
不忘愛我。可是……」他苦笑,「命運往往讓人身不由已,她還是食言了,我不是她的
最愛。」

  「水性楊花的爛女人!」她忿忿地低咒。

  孟稼軒驚愕地揚起眉,「誰教你罵粗話的?!」

  「她辜負了你,不是嗎?」

  孟稼軒搖頭,「這不怪她,我說過,是命運陰錯陽差,我們無緣。」

  「你——還愛她?」海柔注視著他,思索著問。

  他愁苦地低低一歎,「不管她傷我多深,只要一息尚存,我仍會執著地默默守候她
,這輩子我是認命了,誰教我要毫無保留地傾注一生的情,涓滴不剩呢?」

  「孟大哥……」她喃喃輕喚,為他的深情心折,同時,得知他情有所鐘,一股落寞
悵然的感覺包圍住她,就像……當初看到他和湘柔狀甚親密時的感覺一樣,強烈而尖澀
的刺痛直戳肺腑,又酸又苦,惹得她直想掉淚。

  是——心疼他吧?那,苦澀的感覺又是由何而來?

  她順著心靈的渴望,情不自禁地抬手輕撫他緊鎖著、好似承載了千愁萬緒的眉宇,
似乎妄想憑一己之力拂去那扯痛她心的悲愴。

  「不要難過……」她幽幽說著。

  他閉了閉眼,倒抽一口氣,悲哀地問:「你還會在乎嗎?」

  他眼中晶亮的水光,也引出了她酸楚的淚,「我會心痛。」

  「海柔!」他痛苦地低叫一聲,再也難以抑止,激動地將她擁入懷中,悲楚而激情
地吻住她的唇,狂熱的宣洩滿腔深鏤骨血的痛楚深情。

  海柔因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而震驚得忘了呼吸,忘了該抵抗,狂潮一般的震撼衝擊著
胸口,她為這熟悉的酸楚纏綿而淚眼朦朧。她無法思考,無法多想,整個人完全陷入撼
動她靈魂的情愫中,感受到他揪腸刻骨的熾烈柔情,她閉上淚光盈盈的星眸,雙手環上
他頸間,酸楚而熱切地回應著他。

  倏地,他渾身一顫,震愕地推開她,避過她的楚楚淚眼,懊惱而悲苦地吶喊:「我
——我究竟在幹什麼……對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

  顧不得淚意盈然的海柔,他倉皇地轉身進屋。

  「孟——」她喉間發熱,哽咽無語。

  天哪!誰來告訴她,為什麼她會為孟大哥愁腸寸斷?為什麼他的吻會令她震撼莫名
?為什麼他的每一分淒苦都令她心痛難當?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海柔,你最近很不快樂喔!」芷柔若有所思地審視妹妹略帶輕愁的容顏。

  海柔淡淡掩飾,「沒什麼,咳——」她掩住口,輕咳了幾下。

  「你生病啦?看醫生沒?」芷柔見狀靠坐過去,關切地問道。

  她起身倒杯溫水潤喉,「沒什麼,小感冒而已。」

  「要換季了,容易生病,要小心照顧自己。」芷柔習慣性地叮嚀著,這些話,她們
幾個妹妹由小聽到大,都快可以倒背如流了。

  「知道了。」

  「最近好像都沒看到你和何晉平在一起?」芷柔試探地問,小心觀察著她的神色。

  她聳聳肩,「開學了,比較沒空。」

  表情太過輕描淡寫。若換個人會有什麼結果?芷柔決定試試。

  「那稼軒呢?怎麼你們也不再像以前那樣打打鬧鬧了?」

  握住茶杯的手晃了下,她輕垂下頭,黯然神傷,「他不理我了。」

  芷柔若有所悟,移開海柔的杯子,輕握住她的手,「你有沒有想過是什麼原因?」

  海柔像個無助的孩子,迷惘地望向大姐盈滿關懷的眼眸,「我不知道,自從我恢復
記憶後,他就變得好像有哪裡不一樣……不,或許更早,大概在晉平出現之後,我們就
……然後那一夜,他……他衝動地吻我……一切變得更亂,他連掩飾都顯得無力,我真
的好想知道他在想什麼,可是他卻什麼也不告訴我,有意無意地在躲避我……大姐,為
什麼?他為什麼不再向從前一樣疼我、和我說說笑笑?我真的好懷念以前的日子。」

  芷柔靜靜聽著,本來她不打算多說什麼,不管海柔是跟何晉平還是孟稼軒,她只想
看到她快樂,可是如今,她確定了妹妹的感情歸向,怎能再任這一對當局者迷的有情人
再自我折磨?

  「笨丫頭,因為你傷透了人家的心。。

  「我?」她好訝異,「怎麼會?我一直都捨不得他難過,怎會傷他?」

  「海柔,你有沒有想過,你為什麼這麼在乎他?這種不合常理的系念之情究竟有什
麼意義?雖然你是我妹妹,但我必須很殘忍地告訴你,你是他的什麼人?人家憑什麼要
為你付出這麼多?十二年來,他不斷付出,你理所當然地接受,他是因為心太癡,所以
無怨無悔,但是你呢?你已經不是小孩了,還想懵懂到什麼時候?」

  芷柔一字字重重敲上她心扉,她由茫然、震驚,到無措。從沒想過,孟大哥也會有
停止對她付出的一天,她習慣了生命中有他,也習慣了他溫柔的疼惜,如果有那麼一天
,他收回一切,那……光是這麼想,她就茫然得無所適從,人生已不知該如何走下去。

  天哪!她已依賴他到這種程度了嗎?失去了他,她的生命也連帶失去光輝?!原來
,十二年來,她已將他融入靈魂,一旦割捨,便如把心掏空般麻木得可怕……不,她已
不能沒有孟稼軒!他的意義已與生命同等重要,她怎麼辦?該怎麼讓他知曉呢?

  領悟過後,她徒留滿心惶然。

  ***

  由芷柔口中得知海柔生病,雖然她一再強調只是普通的流行性感冒,但孟稼軒還是
關切地追問她有沒有看醫生,有沒有按時吃藥等等。

  「你說呢?」芷柔將問題丟回給他。

  雖然已大致有個底,他還是問:「她的藥呢?」

  芷柔自茶几下取來一包藥丟給他。孟稼軒看了一下,日期是五天前,藥是三天份的
,但是隨便目測一下,結果令得他心發疼。

  孟稼軒無奈地歎息,「這個小迷糊。」他就是放不下她,掛心了十二年,如今就連
割捨關心她的權利,都會令他痛徹心扉。

  「她人在哪裡?」

  「回房睡覺去了。」

  孟稼軒二話不說,轉身上樓。

  輕敲幾下房門無人回應,他便主動開門而入,反正多年來他也走習慣了,沒人會介
意。

  望見床上熟睡的她,他放柔步伐上前,探手試了試她額上的溫度,確定她沒發燒,
這才安下心來,輕輕在床邊坐下,凝睇她沉睡中的容顏。

  他幽幽沉沉地一陣長歎。好久不曾這樣盡情地看她了,用不著壓抑,用不著掩飾,
任由滿懷深情藉著無聲的凝望流洩而出,更用不著擔心他的痛苦會困擾她善良多愁的芳
心。這段日子以來,他掩飾得好累,再也無力偽裝什麼,當一顆心千瘡百孔、痛入骨髓
時,教他如何再露出最完美的笑容?不,他辦不到!

  天曉得,有多少次他多想不顧一切地嘶吼出內心的傷痛,大聲告訴海柔,他愛她愛
得心力交瘁、無可救藥,但該死的是,他就是太理智了,才會總是苦了自己。理智告訴
他,海柔要的是兄妹之情,所以,他聽了理智的話,努力扮演好大哥的角色;理智告訴
他,海柔要的是何晉平,所以,他又聽了理智的話,給他們祝福,不讓她察覺他受了多
深的傷害:理智甚至告訴他,既然屬於他和海柔的愛情已髓她記憶的恢復而結束,那就
不能讓她得知自己的一片深情,以免善良的她為難、內疚;可是理智卻不曾告訴他,當
他試圖埋葬過往的甜蜜及記憶中深情待他的她,卻換來滿心抹不平的痛楚時,他情何以
堪?

  如果,她本就不屬於他,那麼上蒼為何要安排他們共有的那一段情?如果不曾如此
深刻地擁有過,割捨時也許就不會有這般撕心裂肺的泣血狂痛,他多願自己也能如海柔
一般來一場失憶,瀟灑地忘卻一切,那麼今日,他便不會這般苦受煎熬了吧?

  「海柔,你好殘忍……儘管擁有你再多的承諾,也挽不住飛逝的一切,海邊的深情
盟約、對海宣誓的癡狂……到頭來,你仍是食言,忘了我們的約定……」抬起的手,無
盡眷戀地流連於她沉靜的容顏,光滑的額、娟秀的眉、俏挺的鼻……每撫過一處,他的
心便狠狠抽痛一次,這些,他曾滿懷深情愛憐地一一吻過,烙下抹不去的刻骨柔情……
直到指尖觸及嬌嫩的紅唇,他如遭雷擊般抽回手,絞入骨血的劇疼令他難以自持,迅速
退離床邊,悲痛地握緊拳,發洩似的轉身狠狠捶向粉白的牆。

  愈多的纏綿溫存,當夢醒時,錐心的悵惘無時無刻啃噬隱隱作痛的身心,將他逼得
更無力喘息,擁有這段記憶,究竟是上蒼的恩賜還是折磨,他再也分辨不清。

  沉沉地低歎一聲,他失魂般默默離去。

  當關門聲響起,床上的海柔也同時睜開眼。

  纖細的素手撫上猶留有他餘溫的臉龐,彷彿能深深感受到他揪腸的酸楚柔情,扯動
了她隱隱生疼的心弦。

  「承諾……海邊……約定……」她恍恍惚惚地輕喃,撼動的靈魂隱約記起片片段段
模糊的影像,卻無法挽留在腦海。

  「稼軒……」答案,在海邊。

  深吸一口氣,她打定主意,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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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6 00:35:23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時序漸漸轉入秋季,驅散夏日的酷暑,海邊的初秋已泛起些微涼意,曾經盡情戲水
歡樂的人兒也已散去,不復舊時熱鬧,如今,只剩幾對喁喁情話的人兒攜手漫遊。

  看了看清清冷冷的身畔,海柔無端泛起寂寥落寞,當初來此的她,會是這般蕭索孤
寂嗎?

  不,答案是否定的,因為有他,令她如有擁有全世界一般的滿足歡愉。

  在這裡,她究竟留下了什麼?為何會有這般深刻的依戀?望著蔚藍無垠的海面,一
陣陣強烈的狂潮撼動衝擊心扉,一股好深、好強烈的震撼緊緊攫住她每一寸神經知覺,
這天、這地、這海,究竟收藏了她的什麼?

  「告訴我……求求你告訴我……如果你真見到了什麼,請你告訴我,為什麼我會這
麼痛苦,為什麼……」她哀哀呼喚,茫然跌坐沙灘。

  出神凝思的目光執著地緊緊盯住寧靜的海面,再一次,片片幻影一一閃過,她用盡
了全身每一分力量去捉捕、去探索,飄飄渺渺,再也難以理清現實抑或夢幻。

  「我愛你……天、地、海,聽我宣誓……今生今世……只愛孟稼軒……銘心不忘…
…」誰的誓言飄在風中,悠悠幻幻,由大海深處遙遙傳來堅定深情的許諾,幽幽杳杳迴
盪耳畔、繚繞心間。

  刻骨摯情的擁吻……纏綿悱側的誓約……交換一生的情牽……恍恍惚惚,她想更深
地探究,卻只換來迷茫的一片。

  「稼軒——」她激烈而揪心地吶喊出聲。

  這,究竟是幻覺,抑或真實?為什麼飄忽得掌握不住?惟一真實的,只有一顆絞得
緊緊發疼的心。

  帶著滿懷的戚然,她失魂落魄地起身步上回程。

  「咦,小姑娘,你來啦?」

  叫喚聲令海柔頓住步伐,她不怎麼肯定地回身望去,「老婆婆,您——跟我說話嗎
?」

  「對呀,你腳傷好多了吧?」老婆婆關懷地問。

  腳傷?對,她醒來後,腳底是有個像被什麼刺傷的小傷口,她問過每一個人,卻沒
有人給她明確的答覆,她也一直莫名其妙,不曉得自己是怎麼傷到腳的,她明明沒有打
赤腳的習慣。

  如今想來,很有可能是在這裡受的傷,難怪孟稼軒的神情會這麼怪異。

  「您認識我?」她詫異地挑起秀眉。

  「怎麼,你忘了?」老婆婆的聲音微帶失望。

  「噢,不是,」她臨時自圓其說,「我……呃,我是以為您會忘了我。」

  「怎麼會,我可是牢牢地記住你當眾喊出愛的宣言的情景,想忘都忘不了呢!」

  海柔牽強而無力地一笑。只可惜,她自己卻已遺忘。

  「怎麼一個人來?你們該不是鬧彆扭了吧?」

  海柔知道她指的是孟稼軒,卻無力解釋。

  不知內情的老婆婆自是當成了默認,苦口婆心地勸道:「年輕人呀,偶爾鬥鬥嘴是
無所謂,但是千萬別為了賭一口氣,任性地說分手就分手,要知道,能夠相愛是三世修
來的緣分,別不曉得珍惜,何況,我看得出他還是很愛你的,我時常看他一個人來這裡
看著大海發呆,一待就是老半天,看來似乎很傷心,看你的樣子也是還愛著他的,就別
再折磨他了。」

  「他來過?」千愁萬緒繞上心頭,她心疼他承受的苦楚,「婆婆,謝謝您的關心,
等我找回了失落的東西,一定會再度與他一同來看您。」

  「這是你第二次說這句話,我可是牢牢地記住了,可別食言喲。」

  「一定。」海柔堅定地點了一下頭。

  ***

  回到家,她靜坐床邊,想著海邊模糊的記憶,她相信,自己有能耐找回流失在記憶
的河中的一切,於是,她忍著想投入孟稼軒懷中一傾衷情的強烈渴望,試圖尋回一個月
當中與他共有的點點滴滴。

  在她違背了自己的承諾,將曾許下的誓約遺忘的同時,深覺愧負孟稼軒的自己,在
深深傷害了他之後,又有何面目再對他說「我愛你」?

  不,她會先完完全全地尋回與他共有的甜蜜過往,以行動向他證明,她沒有食言,
她沒有忘懷他們之間任何一句情系今生的盟約。

  一道靈光閃過腦海,老婆婆說的腳傷……貝殼!

  她驚跳起來,不曉得哪兒來的奇妙牽引,她走向書桌,拉開右側最下層她鮮少開啟
的抽屜,顫抖著雙手取出幾個大小不一的漂亮貝殼,一段對話不經意閃過腦海——「你
幹嗎?」

  「夫唱婦隨呀!」

  「你該不是在向我求婚吧?」

  「你少惡劣了,我又不是沒人要,誰稀罕你娶……哎喲……」

  然後,是輕柔萬般的憐惜,他心疼地為她上藥包紮……她震撼著,連呼吸也忘了,
浪潮般狂湧而來的千思萬緒迴旋腦際,畫面愈來愈清晰,愈來愈鮮明。

  目光觸及其下以信紙折成的紙飛機,她沒有猶豫,立即攤開它。

  只是簡單的幾行字,濃情愛意漾滿字裡行間,「愛你」二字在心頭縈縈繞繞,引來
更多記憶的浪潮——他的苦苦迴避與掙扎,她深情不移的追尋,星夜之下傾心的擁吻,
交付癡心的情意……而後是海邊傻氣執著的宣言,天、地、海成了她摯情的見證……一
切、一切,她全想起來了!

  「稼軒……對不起……苦了你這麼久……對不起……」她該早點想起來的,她欠他
的實在太多了,思及孟稼軒為她承受的苦楚,她就好心痛,眨去漾在眼底的酸楚淚霧,
她深吸了一口氣,平息洶湧的撼動,綻出了溫柔惟美的笑容。

  她取出信紙,匆匆寫下幾行字,然後折成一模一樣的紙飛機,衝出陽台朝隔壁大喊
:「孟稼軒,你在不在,限你三秒鐘給本姑娘滾出采。。

  房內的孟稼軒聽聞莫三小姐的「召集令」,疑惑不解地往外走去,才剛踏出陽台,
一架紙飛機朝他射來,還好他身手利落,反應迅速地閃過。!

  謀殺呀?!

  他一頭霧水地望去,那個暗算她的小女人正捂著眼睛不敢見他。

  噢,慘不忍睹。太丟人現眼了,沒想到射了十二年,技術還這麼「原始」,害得她
蒙上眼不敢察看可能發生的「慘狀」。

  「海柔?我得罪你了嗎?」他困惑地問著。

  指間挪開了一小細縫,見她親愛的心上人完好無缺,她趕忙搖手又晃腦,「不——
不是啦!」她七手八腳地指著地上的紙飛機,「你快看就是了。」

  孟稼軒迷迷糊糊地拾起,又抬眼望她,什麼跟什麼!

  他正欲動手攤開,打算進屋的海柔想到什麼似的,又回身補充:「噢,對了,稼軒
,我在樓下等你。」

  孟稼軒止住動作,一臉震驚,「你剛才是叫我?」

  海柔回望他,「你改名了嗎?」

  「沒有。」

  「那就是囉,呆瓜,」她笑罵道,臨去前還不忘提醒:「快點看,我等你。」

  「等等,海柔!」他急叫,但海柔已進屋,他立刻轉身往樓下衝。

  當海柔悠悠閒閒地晃下樓來,孟稼軒已經像火燒屁股似的在她家門口等她。

  「哇,你比我還心急……」

  「別開玩笑!」孟稼軒慌亂地叫道,「到底怎麼回事?你又失去記憶了嗎?」

  海柔白他一眼,當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餐兼消夜地在失憶嗎?「你真的很不給面
子……為什麼每次我說愛你,你就把我當失憶的白癡看待?這樣很污辱人你知不知道?
」或者是他太有自知之明,認為會愛上他的人不是蠢蛋就是傻瓜?

  「愛……愛我?」他張口結舌,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咦?你沒看嗎?」她望向他手中緊緊握住、並未拆開的紙飛機。

  孟稼軒循著她的目光看去,驚疑不定地攤開它,這回,不是「倒欠起事」,娟秀的
字跡清楚呈現眼前,敲痛他震撼的心房——是「愛情宣言」!

  稼軒:莫忘海邊的誓言,我願與你情牽今生。

  許諾過的話語,我沒忘,它始終深鏤心間,強烈得不容許我忽視,如今,我只想再
一次堅定地告訴你——我愛你!

  海柔短短幾行字,震得孟稼軒回不了神。

  「喂,傻啦?」海柔小手在他眼前揮呀揮的。

  「你……你……」他有些茫然地看著她,「你確定你夠正常?」

  「比你正常一點點。」

  「那……那為什麼……」他思緒一團亂,有點不知所云。

  「拜託你別結巴好不好?」海柔好笑地道。

  他不斷吸氣再吸氣,「你是哪根筋搭錯線?我記得今天不是愚人節。」

  「孟稼軒!」海柔大叫,「為什麼你就是不相信我?以前是,現在也是,以前我失
憶,你說我神志不清,說我以後會後悔,要我找回過往記憶再來告訴你;好呀,現在我
恢復記憶了,你又當白癡一樣地看我!我告訴你,這輩子我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麼清醒
過。」海柔懊惱極了,一氣之下,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故伎重施地對著被罵傻了的他大
叫:「我再說一次,孟、稼、軒,我、愛、你!今、生、只、愛、你!」

  吼聲之響,存心震破他的耳膜,霎時,飛禽逃走獸散,窩在屋簷窮極無聊的小麻雀
被震得跌了個四腳朝天,就連隔壁打算睡個美容覺的貴賓狗小姐都嚇得狂叫抗議起來,
場面直可用「飛沙走石」、「驚天動地」來形容。

  而始作俑者仍無視自己造成的震撼效果,更無視好幾名探出頭來的左鄰右舍及震呆
了的孟稼軒,踮起了腳尖迎面就給他一個火辣辣的擁吻。

  「海……」千思萬緒打成了死結,在無法思考的情況下,他只知道依從靈魂深處的
渴望,以最深的纏綿、狂熱,激切地吻住她。緊緊交纏的唇舌,似要將對方納入靈魂之
中、融入骨血之內,再也難分彼此……「我愛你,天曉得我有多愛你……」模糊的激情
告白,來自刻骨的心靈吶喊。

  「我知道、我知道!」海柔深切地回道,更加誠摯地回吻他。

  他們緊緊擁著彼此、吻著彼此,誰也不捨再放開——嘩!好激情!

  探出門來的三顆頭顱看得目瞪口呆。

  「喂,親夠本了吧?」專門殺風景的,不消說,自是婉柔。

  纏綿忘我的兩人回過神來,倏地分開,孟稼軒俊容微窘,海柔更是由頭羞紅到腳,
再也沒勇氣抬頭見人,尤其在四面八方傳來歡笑聲之後。

  「對嘛,拖拖拉拉這麼多年,小兩口早就該配成對了。」

  「看吧,我就賭他們一定會在一起,打小就形影不離不說,光看稼軒疼海柔的那個
勁兒,我就知道了。」鄰居甲說得眉飛色舞,簡直將自己捧成了賽諸葛,發表完高論還
不忘朝對面喊:「那個老陳啊,會錢減半喔!」

  對面的陳伯伯喃喃咕噥:「沒事談什麼戀愛,害我少收一半的會錢。」

  兩個當事人面面相覷,錯愕不已。

  「喂,劉媽媽,枉費我們多年鄰居,我平時又這麼敬愛你,你居然拿我當賭注?!
」海柔不滿地叫道。

  「這……嘿……」劉媽媽心虛地傻笑以對。

  孟稼軒拉回視線,低首輕道:「我們恐怕讓人在背後討論了好些年都還不知道。」

  海柔噘著嘴,「我才不想讓人看免費的好戲。」

  「頗有同感。」於是,孟稼軒果決地拉海柔進屋——當然是他家啦!他可沒忽略海
柔家裡還有三盞與愛迪生的發明有同樣功效的人類存在。

  「喂,海柔,『保留』點啊!」婉柔不忘在後頭叫著。

  「放心,我不是大野狼。」孟稼軒悶悶地丟回一句。

  他形像有這麼差嗎?居然擔心他會「吃了」海柔。

  關上門後,他回身望向海柔,「好了,現在你該詳詳細細地告訴我,你恢復記憶了
對不對?」

  「早就恢復啦,當時你在場。」她刻意地扭曲他的意思。

  「莫海柔!少給我搓湯圓、裝迷糊。」

  「好啦,」她嘟著小嘴,「剛剛才完全想起來,然後就迫不及待地想讓你知道。」

  「你不是沒半點印象?怎麼會突然想起來?」他擔憂地上下打量海柔,怕這個小迷
糊東跌西撞,這會兒不曉得又傷到哪裡。

  看穿了他的想法,海柔輕笑出聲,「哎呀,安啦,我好得很。二姐說,如果我真的
在乎,就不會容許自己一直遺忘下去,我是憑著對你的在乎找回一切,只為了向你證明
,我從來沒有停止過愛你。」

  「相信嗎?有個女孩居然迷糊到愛了人家好些年都還不知不覺,直到她大姐說,人
家並不欠你什麼,今天就算他想停止曾經無悔的付出,你也沒立場去怨人家什麼,是你
一再地傷害了他。那時,她才發覺早在無形之中,她對那位總是默默守候她的男人付出
的感情已無法衡量,不管有沒有記憶,那段感情始終深植心靈深處等她發覺,於是,她
再也無法容忍將他自生命中抽離,因為他與生命同等重要,但是——他會不會埋怨她老
是令他傷心呢?」她抬起波光瀲灩的星眸望住他。

  「傻瓜,我就愛那個迷糊的女孩,就算她再傷我幾次,我仍無怨無悔。。他展臂攬
她入懷,低抑喑啞的嗓音道出了無盡深情與感動。

  ***

  客廳中,海柔萬般為難地吞著口水,低下頭不敢看對面的何晉平。

  第一次也許好開口,但是一再這麼做的話,耍人家的嫌疑就很大了,而這個男人—
—唉!被同一個女人甩兩次算不算命苦?

  「晉平,我……你知道的,我……」糟糕,連口水也欺負她,怎麼口乾舌燥,想吞
都沒口水可吞。

  「你又想再次告訴我,你愛的人是稼軒嗎?」何晉平善解人意地代她起了個頭。

  海柔愕然以對,「你、你、你……」

  「我怎麼知道?」他露出苦笑,「應該說,我早就猜到事情會是這樣,只不過我一
直自欺欺人,私心地寧願抱持些希望,不肯承認這個事實罷了。」

  連何晉平都早看出來了,她這個當事人居然後知後覺,永遠是最後一個發現的。唉
!慚愧、慚愧,她恐怕要找一天來面壁思過了,反省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蠢。

  「我真的很抱歉,我的懵懂盲目恐怕曾傷害不少人,例如你和稼軒。如今,我認清
了自己感情的真正歸屬,稼軒是我惟一深愛的男人,我不會再辜負他,對你,我除了抱
歉還是抱歉。」

  「我懂。」何晉平笑得好苦澀,有了心理準備,這一天的到來反倒沒有預期中的痛
苦。

  當初,孟稼軒也是默默咬牙承受著這樣的苦楚,沒有任何怨言,他能一再為深愛的
海柔做到這一點,為什麼自己就不能坦然接受呢?他自認對她的愛並不比孟稼軒少,在
這場起起伏伏的情感追逐中,孟稼軒多了那麼一份幸運,早十二年認識海柔,也多付出
了十二年的感情,沒有人比他更有資格得到海柔的心,自己實在不該怨什麼,海柔本來
就是他的。

  用這個角度來想,他便釋然許多。

  「我真的很抱歉。」除了歉疚地一再重複這句話,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有什麼好抱歉的,你從不曾對我許諾什麼,不是嗎?」何晉平釋懷一笑。

  「你……」海柔也笑了,「謝謝你,我們——還是朋友吧?」

  「當然囉。」何晉平突然露出賊賊的笑容,「你沒忘記自己還欠我一個吻吧?」

  「啊?」她訝異地瞪大眼。

  何晉平回她好無辜的一眼,「你自己答應的,我可沒逼你。」

  她好笑地搖了搖頭,「好吧,親愛的朋友,請接受我的友誼之吻。」她微踮起腳尖
,攬著何晉平的頸項,於他頰邊印上輕輕柔柔地一吻。

  偏偏,有人就選在這個時候開門進來,海柔本是隨眼一瞥,然後便怔住了,趕忙推
開何晉平,整個人嚇得結巴。

  「稼……稼軒……你什麼……時候……」完了,她在心底悲慘地呻吟,這畫面太容
易引起他人的誤會,何況她與何晉平的關係太過敏感,如果孟稼軒沒聽到他們的對話,
那……那……十條長江都不夠她跳。

  何晉平聳聳肩,一臉「不關我事喔」的表情,很沒江湖道義地拍拍屁股閃人,一句
話也不幫她解釋,死何晉平!

  因為太過心亂,以至於沒注意到,何晉平在經過孟稼軒身邊時低聲說了句:「我沒
忘記我們的約定,朋友。」

  「呃,稼軒……」眼看何晉平已走遠,她看破而認命地打算自力救濟,「我……你
千萬別誤會……」

  「我有誤會嗎?」他面無表情地瞅著她,眼底掠過一抹哀傷,「眼見為憑,我相信
自己看到的。」

  海柔所有的思緒全讓他眼中的愁苦攪得心亂,又驚又急,卻不知從何說起,「我…
…對不起……我……你相信我,我愛的人是你,真的!」

  像要證明什麼,又像要補償什麼,她一急,不假思索地抬首主動吻住他,讓她深情
的吻來說明一切吧!

  卻沒注意,當她吻上他的唇時,他眼中突然閃過一抹狡獪的笑意與柔柔的愛憐。

  角落裡,一陣歎息悄悄響起。

  唉!海柔真是愈來愈蠢了。婉柔無奈地搖頭。

  原來戀愛中的女人智商真的會比原來降低許多,她難道看不出來人家在設計她主動
投懷送抱嗎?這孟稼軒愈來愈好詐了。

  在感慨有個與白癡無異的妹妹的同時,她還不忘振筆疾書,努力觀摩兼做筆記,一
邊得意地露出奸笑。太好了,下一本書又有著落了,呵、呵、呵!

  要叫什麼名字呢?她偏著頭目不轉睛地看著前頭吻得難分難捨的兩人……嘖,親嘴
就親嘴嘛,動手動腳幹嗎,也不想想這裡是客廳……哇!這孟稼軒真是愈來愈不老實了
,再深入下去就……哇!真的會噴鼻血!在一連串的驚歎過後,連向來大而化之、神經
大條的婉柔也臉紅得看不下去了,可見那情形有多……唉!女大不中留。

  怕自己純潔的心靈會受到污染,她帶著成串的歎息回房寫稿去也。

  ***

  海柔實踐了自己的諾言,再一次和孟稼軒來到海邊,並且告訴那位老婆婆,他們今
生永不分離。

  兩人相依相偎地沿著海岸散步,突然想起什麼,她抬起頭說:「稼軒,二姐最近老
纏著我問我們的事情……」

  「為什麼?我不認為她有這麼重的好奇心。」孟稼軒漫不經心地說,溫柔地替她拂
開被海風吹亂的髮絲。

  「因為她說要寫我們的故事。」

  「哦?」孟稼軒挑了挑眉,「她問了些什麼?」

  「好多,」海柔皺皺鼻,嫩頰突然飛上兩朵紅雲。「而且都是好私密的事。」

  「例如?」

  「說了會臉紅的那種。」她低低地說。

  臉紅……噢,他懂了。

  孟稼軒輕執起她羞赧的嬌容,無盡柔情地說:「說了會臉紅,那直接做會不會?」

  海柔嬌羞地低斂著眉,「人家在跟你說正經的。」

  「實驗」待會再做,他的小女人難得跟他正經,「好吧,你想說什麼?」

  「二姐真的很難纏,如果我告訴她,你不會生氣吧?」畢竟那是他們共同擁有的。

  「當是報答她這段日子的『勞苦功高』吧,隨那女人去搞,免得她又要嚷嚷我過河
拆橋。」

  「她連書名都想好了……」

  「嗯?」

  「她說叫《忘憂愛情海》。」

  「你都說了嘛,哪還需要問我。」孟稼軒好笑地想著那個虛偽的婉柔,光聽書名也
知道她恐怕已逼得海柔將該說、不該說的都招了出采。

  海柔心虛地吐吐舌,「這叫先斬後奏,反正我知道你一定會答應嘛。」

  凝視她那俏皮的神態,他愛憐地輕擰了一下她的俏鼻,「是喔,你是『忘憂』,可
憐吃盡苦頭的我忘不了,從頭憂到尾。」

  「人家會補償嘛!」

  「是嗎?我怎麼沒感覺到?反倒覺得沒被你慪掉半條命已算祖上積德?。他很不捧
場地立刻潑她冷水。

  「你怎麼這樣說啦!」海柔嬌嗔地跺跺腳。

  瞧她那嬌俏的模樣,孟稼軒滿腔的柔情立時氾濫成災,「讓我告訴你,該怎麼補償
。」他緩緩俯下頭,捕捉住海柔欲語還休的玫瑰唇瓣。

  同樣的天,同樣的地,同樣的海,同樣柔情萬千的吻,同樣情深似海的兩個人,交
換著同樣無悔的纏綿誓約……靜謐的大海深處,借由海風遙遙喚醒曾埋藏其間的癡戀愛
語,緩緩飄揚於風中,飄進有情人兒的靈魂深處……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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