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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丸の小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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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秋水】意外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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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久見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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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5 10:45:56 |只看該作者
第5章(2)

  「今天輪早班和晚班?」他神色平靜,像閒話家常般。

  「嗯。」連她輪什麼班他都知道?他去班表的嗎?為什麼要這樣做?

  「晚餐我回來吃,再接你過去上晚班。」

  「你、你晚上有門診嗎?」不對啊,醫師的門診時間是固定的,她記得今天婦科的晚間門診,不是他。

  「沒有,我頭髮長了,想去剪短,晚上沒門診,正好可以利用這時間去剪個頭髮,那家髮型工作室就在醫院對面。」他極少像這樣對女人解釋什麼,但這些話,就這麼順口而出了。

  她看著他,竟有些無所適從了。這樣的他,雖不算熱絡,但依他的性子而言,已是很難能可貴了。

  見她用古怪的眼神瞧他,他似也不以為意。別說她覺得奇怪,他也發現到自己的不一樣,真要探究起來,也不是一時一刻就能理得清的。

  他唯一能確定的是,上次爭執時,她那像是放棄什麼的表情,還有獨自一人上樓的落莫背影,都教他心底感到恐慌,他不願再見到她那種絕望的神色。

  「等等坐我的車嗎?」他放下碗筷,抽了張面紙擦淨嘴巴。

  她想了想,搖頭。「不了,我上完早班後還要去心心的工作室,還有……」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確定他的神情未有太多波動後,才又接著說:「冰箱沒什麼菜了,你晚上不是要回來吃?所以我得去黃昏市場一趟。」

  「嗯,那我先出門了。」他推開椅子,站了起來。

  她隨即起身,跟在他身後。

  他在玄關換了鞋後,開了大門,才走出門口,便感覺一陣冷意襲面,他倏然轉過身,看著她單薄的身子和底下裸露的兩條小腿。「外面天冷,等等騎車多穿件衣服。」

  「好……」她倚在大門邊,垂著眼簾沒看他。她知道自己動了,原本堅定不再有期待的心,正騷動著。

  「進去吧,我走了。」他又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她低垂的視線落在前頭的那雙大腳上,直到他消失在她的視線內,她仍沒有抬頭看他。

  她想不通的是,為什麼他會有這樣的改變?

  在康生婦幼醫院的對街,有家規模不算小的髮型工作室。

  黎礎淵一開始是貪近,所以在那裡修剪頭髮,後來則是因為習慣了設計師的風格,就乾脆都在那裡整理他的頭髮。

  他一踏進工作室,櫃檯的接待人員隨即認出他來。「黎醫師,來剪頭髮嗎?」

  「嗯。」他淡應了聲。

  「一樣是找小琳吧?」

  「就三號設計師。」什麼玲的?他不清楚,只記得是三號。

  接待人員隨即撥了電話,沒多久,就見一名頂看亞麻色大波浪捲的女人,從裡頭走了出來。

  女人彩妝濃艷,笑得很甜,她領著黎礎淵,身後跟了個助理,三人走到了角落的位子。

  「黎醫師請坐。」她知道這男人喜歡角落的寧靜,只要他一上門,這個位子一定是他的。她為他披上毛巾,再套上圍巾後,噴濕他的發,然後要助理倒了些洗髮乳,開始為他洗髮。

  他想起什麼,從鏡子裡看著女人。「怎麼不先剪再洗?」他記得陳可航說過,干發剪出來的長度,比較不會出現過短的現象。

  女人楞了下,才說:「我們一向都是先洗,然後趁著頭髮濕著時才剪的,頭髮濕著,可以拉得比較直,剪出來的頭髮也會比較整齊。」

  是這樣嗎?陳可航的說法是頭髮是有彈性的,乾剪才能抓到最適宜的長度。

  他仔細思量,一般人不會頂著一頭濕髮出門,濕髮時剪短的頭髮,乾爽時一定又和濕髮的狀況不大一樣,那麼頭髮剪出來的髮型,才是比較適合自己的吧?!

他看了女人一眼,說:「等等先把我的頭髮吹乾再剪吧。」

  女人看著他被助理搓出滿頭泡泡的頭髮,雖不以為然,但仍是應了聲。

  「還有,她的指甲太長了,抓得我有些痛。」他記得陳可航的手勁很恰當,似也不是用指甲猛抓他頭皮,比較像是用指腹在按揉。

  「會痛呀?!那我讓她輕點喲。」女人轉而看看助理,說:「輕一點,不要使力,用揉的。」

  感覺頭上的手指像在敷衍,他濃眉一壓,表情沉了下來。

  不高興了嗎?他是上門的客人,怎麼他的要求他們做不到?那次他惡意整了陳可航,開口要她按摩,她可是做得相當好,她……慢,怎麼他現在腦海裡想的淨是她?

  助理的雙手下移到他頸後,揉捏著他的頸背,他還不及細想,隨即又開了口:

  「耳朵下面那裡……不是,是耳垂下面不,你的手要往外一點……這樣又太外面了……」記得陳可航上次按摩了他耳垂下的穴道,很舒暢的,怎麼現在感覺老是不對?

  「上面一點。」他有些不耐了。「你找不到那個穴道嗎?」

  「黎醫師,不好意思,她是真的沒按過那裡,因為我沒有教過她,我們這裡沒有客人這樣要求過……」女人出聲為助理解釋。

  這裡遇上的客人多數是要求按個頭皮、太陽穴、頸背到脊推,還有兩肩,他們懂的也就這些,畢竟這裡是髮型工作室,不是按摩院,怎麼可能什麼穴道都懂?!

  「不知道就算了,但能不能請你稍用點力?」他直接看著那位助理。「你像沒吃飯一樣……」

  就這樣,他一直嫌東嫌西,這樣也不好,那樣也不對,弄到助理兩眼都淚汪汪了,他仍是不滿意,一直到他走出那家髮型工作室。

  她的想不通,想了一整天,還是找不到答案。

  陳可航把桌上的病歷全部收妥,迭放整齊,看了眼還在用電腦的許醫師,然後開始整理診間。

  下午在心心的工作室,提了這件事,一直看黎礎淵不順眼的心心當然又是大罵一番,說他精神分裂、說他雙重人格、說他……反正心心口中的黎礎淵,絕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而她自己呢?她一整天都在想這件事,卻沒有辦法抓到他的心思。

  說是為了得到康生,但家裡只有他和她,他其實不必改變他的態度。因為在家裡,他待她好壞也只有他們兩人知道,沒有誰會看見。若不是為了康生,那麼可能是因為感情嗎?

  可也不對,因為他們的婚姻不是建立在感情上頭,他也沒有在這段婚姻生活中愛上她,所以他怎麼可能因為感情而改變對她的態度?

  但若不是有了感情,他怎麼會親口告訴她,他要回家吃晚飯?他又怎麼會要她騎車時,多添件衣服?會說這樣的話,不都是因為有了感情,才會這樣說的嗎?

  然而,她是不是真能朝著他對她也有感情的方向去想?會不會只是她自己的自作多情?也許……也許他只是厭惡了爭執,所以才試著改變態度而已,她何必這麼敏感?

  把內診間和超音波室的燈都關了後,她走出來,見許醫師正好也關了電腦站起身,她朝他輕點了下頭。

  「你要下班了?」許醫師鏡片後的目光很柔煦。

  「嗯,要下班了。」她笑了笑,喉嚨的不適讓她輕咳了聲。「許醫師應該也要下班了吧?」

  「是啊,我也要下班了。」他脫掉身上的醫師自袍,穿上自己的外套。

  「那麼,我先走了,再見。」她領首後,轉身踏出診間。

  人才走出診間,就聽見身後的男人喚住她。「可……可航?」

  她微怔,回過身子,看著神色有些靦腆的男人。「許醫師還有事嗎?」

  「我--我能叫你可航嗎?」透過鏡片,她看見他那雙眼眸寫著企盼。

  陳可航笑了笑。「可以啊,大家都這樣叫我。」

  「那……」許醫師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略帶著不好意思的神情開口:「可航,你等一下還有事嗎?如果沒有的話,我想約你去吃個宵夜。我知道這附近有家燒烤很好吃,你--你吃燒烤吧?!」

  有些意外這許醫師竟然是要約她?她其實也有些餓了,也聽其他同事說過那家燒烤店的東西真的很好吃,他的邀約令她心動,但想起她是坐黎礎淵的車過來,等等他也會送她回去,這樣似乎沒辦法答應了……

  「許醫師,我其實也想嘗嘗那家店的東西,不過我今天是讓家人送過來的,等等要坐他的車回家,恐怕不是很方便。」她含蓄地用了「家人」,畢竟她和黎礎淵情況特殊,並不適合將關係公開。

  「這樣……」許醫師的笑容僵了。

  「真的不好意思,你可能要約其他同事了,設事的話,我先走了。」她淡淡頷首,轉身就要離開。

  「可航!」雖然被拒絕,但感覺她並不討厭他,於是他猛然捉住她的手腕。「既然你也想試試那家的燒烤,不如--你打個電話給你家人,說你要和同事去吃東西,然後我再送你回家,這樣好嗎?」

  回首看著自己被握住的手腕,她抬眸,撞進鏡片後那雙飽含熱切和期待的溫柔眼眸,如果--如果黎礎淵也能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她,該有多好?

  「恐怕沒有辦法。」陳可航的眼神略帶歉意。「我那個家人比較嚴格,不希望我太晚回家。」

  「嚴格?難道你還有門禁?你都幾歲了,為什麼還要對你這麼嚴格呢?是你爸嗎?」許醫師兩手都握住她的手腕了,語聲有些渴切。他注意這個女生有好一陣子了,只不過很少和她同一個診間工作,他好不容易有機會開口約她。

  「是--」陳可航咬著下唇,不知道怎麼對他說。

  「是我。」忽地,一道聽來略帶泠沉的聲嗓,在廊道的另一端響起。

  「是……黎醫師?」許醫師轉過臉龐,看著那全身上下充滿威嚴氣息的男人。

  這男人高大英俊,是院長的兒子,是傳閬中康生的未來主事者,他不明白這樣的男人,會和她有什麼關連?

  「她口中的那個家人是我。」黎礎淵走近,語聲低沉。「許醫師,你怎麼能在上班時間約女同事,打女同事的主意?」

  「呃……」門診都結朿了,這樣還算上班時間嗎?「我只是和她聊聊。」

  「聊聊?」他瞪著許醫師握住她手臂的手掌。「聊聊需要用到手?」他上前一步,一把勾住她纖瘦的腰肢,攬進自己胸懷。「許醫師難道不知道本醫院嚴禁醫師對護理人員毛手毛腳嗎?」

  毛手毛腳?許醫師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他勾在人家腰上的手臂。誰的手比較毛?

  「特別是結了婚的護理同仁。」黎礎淵又補了一句。

  「結了婚?」許醫師訝然,聲線揚高。「你是說、說她……結婚了?」

  「我有必要騙你嗎?」

  「可航,你真的結婚了?」許醫師難以置信。

  陳可航不明白黎礎淵這番話的用意為何,更錯愕他突然的親密舉止,這樣被他摟著,還是在同事面前,讓她尷尬又困窘不已。

  「是,我結婚了。」她微微低首,直到這刻,她才從許醫師震愕她結婚的神情中,隱約明白他約她吃燒烤的用意。

  「真的假的?你要是結婚了,為什麼從來沒聽你提過你老公?也沒見你老公出現過?你們感情不好嗎?」許醫師追問。

  「我--」她抬首,想著適當的說詞時,那摟著她的男人搶在她前頭說話了。

  「我們感情很好,多謝關心。」黎礎淵摟緊了妻子。他神情冷肅,像在壓抑著情緒。

  方纔,見時間已到了九點,該是她下班的時候,知道她得整理診間,他還在外頭多停留了一些時間,然後又進到辦公室坐了好一會兒,才踏出辦公室尋她,沒想到竟讓他撞見別的男人邀她去吃燒烤的畫面。

  他心頭不痛快,像自己的所有物將要被霸佔一樣,他明白他若不出手,她就要被搶去了吧?!屬於他的東西,豈能這樣被搶走?

  「你、你們--」許醫師聽出端倪,瞪大了眼。「你們是夫妻?」

  「是,我們是夫妻,以後請不要公然調戲我老婆。」他語聲沉冷。

  他那句「我老婆」讓她聽了心頭一跳,臉蛋悄悄生出紅暈,她緩緩揚睫,側眸看著他。

  他的言行舉止讓她愈來愈看不懂,不是說好了不在醫院公開兩人的夫妻關係?怎麼他現在非但說了出來,還用了「我老婆」這三個字?

  見陳可航沒有出聲反駁,許醫師總算覺醒,他尷尬地頷首。「抱歉,我不知道陳小姐和黎醫師的關係。以後,不會再私下約陳小姐了。我先走了,再見。」話一說完,他隨即快步離開。

  她看著許醫師離開的方向,有些不忍,即使她知道自己已是有夫之婦,不該對其他男人產生同情心,但坦白說,黎礎淵處理事情的手法真的有些狠。
「還看?怎麼,很捨不得他離開嗎?」見自己的妻子仍盯著那道男性身影,他不是滋味地開了口。

  「我只是在想,你這樣對許醫師,會不會太狠了?」她收回目光,垂看眼睫盯著自己的鞋尖。

  「狠?」他揚眉,聲嗓微揚,哼笑了聲。「我這樣叫狠?那麼我請問你,我說的話難道是假的了?我們不是夫妻嗎?」

  她想了想,點點頭。「是,我們確實是夫妻,不過,我們的情況和一般夫妻不一樣。」

  他一楞,隨即反應過來。「就算情況不一樣,但只要我們一天是夫妻,任何男人都別想約你出門。走吧,該回家了。」他不想再繼續這話題,鬆了放在她腰間的手,邁開步伐。

  任何男人都別想約她出門?他這樣,算是一種佔有慾的表現嗎?

  但,真是佔有慾嗎?不,別傻了,他怎麼可能對她有佔有慾?應該只是自尊心作祟罷了。

  是了,應該就是這樣她歎口氣,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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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發表於 2016-6-15 10:46:37 |只看該作者
第6章(1)

  陳可航看著天花板上那透著淡光的藝術小燈,咳了兩聲後,把被子拉至下巴,一雙眼仍是睜得老大。

  翻來覆去,她就是睡不著,不是因為發癢和發痛的喉嚨,而是他今夜,竟然留下了。

  平時他總是送她回來後,就趕看去找他的情婦郝曼麗,直到隔日清晨才又見他回來梳洗換衣。她記得婚後,他唯一留在家裡過夜的一次,就是和郝曼麗吵架的那次。

  除了那次之外,他似乎不曾在家裡過夜。但今晚,他從康生開車回來後,卻直接把車子開進來,就在她狐疑著他為什麼要進浴室洗澡時,他像發現她的注視般,主動開了口。

  他說:「今晚,我睡家裡。」

  他睡家裡?!一個丈夫睡在家裡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不過若是她的丈夫開口說要睡在家裡,就顯得相當稀奇且可貴了。

  眨了下毫無困意的眼眸,她思忖的是--他難道又和郝曼麗吵架了?

  忽然間,她直盯著小燈看的眼眸瞠大了,她臉容上有著驚疑。剛才那一瞬間,電燈是不是閃動了下?

  尚不確定,她便感覺身下的床鋪在動,而且,愈晃愈大,她聽見窗戶和家俱發出的聲音。

  地……地震?!她意識到是地震時,身軀彈了起來,她看著週遭,然後把身子縮成一團。

  怎麼最近常有地震?她縮到角落,哭了出來。

  她陳可航什麼都不怕,老鼠、蟑螂、壁虎對她而言,都不算什麼,但她就怕黑暗,還有這種誰都不能預知傷害的天災她真的很怕呀。

  「可航。」隱約間,她聽見房門被打開的聲音,然後有人喚了她,她還感覺自己的身體變溫曖了。

  「可航?」躺在隔壁客房床鋪上的黎礎淵,也感受到了那不小的晃動,他心頭一抽,隨即起身跑了過來。一進房門,就見她顫著身子縮在床角,他坐到她身後,伸臂攬抱住她。

  「可航,好了,已經停了,沒什麼好怕的。」感受懷中的身軀仍是直直發顫,他手臂一收,將她摟得更緊,大掌還觸上她面頰,抹去她的濕淚。

  感覺自己的面頰上有一道溫曖,像在安撫著她,陳可航眼睫眨了下,驚懼緩緩從她瞳底散去。

  幾個呼息後,她確定自己被人從身後環抱住,她視線慢慢下移,看見按在她腰間的大手,然後她偏過臉容,看見了他的面龐。

  「你--」他抱著她?

  「已經停止了,不用怕。」他那張好看的菱形嘴一掀,仍是讓她難以相信。

  他這是在安慰她嗎?但他待她,何時這樣體貼過了?

  見她用一雙透著懷疑的美目直往他臉上瞧,他薄唇淡扯,然後抬手撥了撥她微亂的短髮,將瀏海撥到她耳後,低聲哄慰:「很晚了,快睡吧。」她先被地震嚇得有些慌亂,現在又因他這突然的溫柔而錯愕著,她眨著一雙眼睛,仍是看著他,設有任何動作。

  他平時待她真的很不好吧?!怎麼她像被他嚇傻似的?低歎了聲,他推開落到她腰間的被子,摟著她一起躺下,再將被子拉上來,覆住兩人的身軀。「明天還要上班,趕快睡。」他從她身後按住她,下巴抵看她發心。

  與她這樣相纏交抱是頭一回,他才發覺原來她的身長與他是如此契合,他下巴恰好能輕抵在她發心,這種姿勢可以讓他的聲音很清楚的傳達給她,又能將她抱個滿懷。

  只不過,這女人好纖瘦,他第一次擁著如此清瘦的女人入睡。以往的情人,哪個不是豐滿有肉的?今天這是他的新體會,他卻意外自己竟然滿喜愛她的纖瘦,好像……好像更讓他有保護者的姿態。

  陳可航輕咳了聲,靜躺在他懷抱裡,良久之後,她才像是消化並接受了這樣的訊息--她身後的男人真的是黎礎淵,一個從不關注她的丈夫。

  她細細回想方纔那混亂的一切。她記得自己很惶恐,然後就有人抱了她,在她耳邊低喚她的名……

  他什麼時候也會安撫她了?他什麼時候也會這樣主動抱著她了?他這樣攬抱住她,與她同睡一張床,是存著什麼樣的心思?是真的關心她?還是抱著盡夫妻義務的心態敷衍她一下?

  她想問,想問他今夜為什麼留下?想問他為什麼要過來安撫她?想問他為什麼要這樣親密地抱住她?想問他為什麼要睡在一向只有她自己獨睡的雙人床上?

  她好想問,卻又貪戀這一刻的寧馨甜蜜,她怕她真問出口了,脾氣老是陰晴不定的他,會不會直接下床走人?

  輕輕的,她歎了聲氣,身後的他聽見了。

  「睡不著?」那聲歎息很輕,卻藏有很沉的情緒,鑽入了他心肺,扎得他心口有些疼著。

  陳可航設有應聲,只是在片刻之後,她轉過身子面對著他。

  下巴微微一抬,她揚起眼睫,看看他,欲言又止。

  半斂視線,他看見了她眼底的困惑。他的舉止讓她猜不透吧?!其實,連他自己也甚感意外。

  躺在隔壁客房的床上,他想的儘是自己這段日子以來的改變。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好像是從她說要離職開始,他便察覺自己的心情有些惶然,像是怕她會消失似的,跟著,見她和她的好友過從甚密,也讓他頗不是滋味。

  他發現自己每天早上回到這個家時,總期待能見到她,甚至想念她做的早飯。

  他想起上回地震時,他睡在曼麗身邊,但一醒來,想到的卻是她的身影。他記得她上次為他剪髮的專注神情,他懷念她模仿朱麗花的那股俏皮……

  今晚,他坐在髮型工作室的椅子上,最後頭髮卻沒剪成,只是沖洗吹乾,他才發現他只想讓陳可航整理他的頭髮。好像有什麼答案已在心底呼之欲出了。

  直到回到醫院,撞見許醫師開口邀她,甚至主動伸手握住她時,他胸口翻湧的怒意,還有不想讓她被別的男人觸碰的想法,已明確告訴他,一個他迴避許久的事實--他在乎她。

  是的,他黎礎淵,在乎陳可航這個女人。

  而這次,他能肯定的是,他對她的在乎,不是為了康生院長一位,而是一種男人對女人的在乎。

  童年的不快樂,造成他長年以來的不安全感,總要抓住些什麼,他才能覺得安穩。身邊的女人來來去去,他享受的不過是被人捧著的優越感,那會讓他感覺自己是被重視的,不是隨隨便便被生下後,又隨隨便便被丟棄的一個私生子。

  哪個女人能給他這樣的優越感,能給他一種被重視的安全感,他就和那個女人在一起,所以他風流,所以他閱女無數;因為缺乏母愛,於是豐滿的女人較能給他一種沉穩的寄托感,當五指握住女人柔軟的胸脯時,他會變態地覺得被滿足了,像初生嬰孩捧著母親胸乳吸吮那般的滿足感。

  但是,懷抱中的這個女人,打破了他以往的經驗。

  她的身材不算豐滿、她從來不捧他、她也不討好他、她甚至對他不以為意、她還曾和他鬥過嘴這些種種,都是他在其他女人身上不曾體會過的,可她的身影卻如同鐘乳石形成般地,一點一滴滲入,在他心底累積沉澱了。

  這種會為對方擔心、會想要掌握對方、會討厭見到異性對她示好的,一種蝕心蝕骨的體會,算是什麼樣的感情呢?是愛吧。

  也許就是愛,所以比起過往那種建立在外貌、或是情慾上頭的女人,面前這個女人給他的,才會是不一樣的感受。

  領悟了這些日子以來,自己那古怪又說不出所以然的莫名情緒從何而生時,他不是不意外,畢竟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動了心。

  他不認為愛情是可靠的、是必須的,但擺在眼前的,卻是不爭的事實,他確實愛上了這個女人。

  「上次地震時,你在心心那裡吧?!」他記得那次他從曼麗住處先趕到醫院去看看情況,然後再回來這裡,才發現她根本不在家,大概就是那次的等待,讓他嘗到了心慌的滋味。

陳可航瞅著他,沒說話。

  看起來,他應該是誤會她整晚都在心心那裡吧?!該不該告訴他,她其實是因為找不到他,才會恐慌到求助心心?但這時候要是提起,他會不會以為她在埋怨他忽略了她?

  好半晌後,才聽她淡應了聲。「嗯……」還是不說好了。

  他抱住她,她雖喜悅,卻也惶恐,多怕只是一場夢啊,好夢從來最易醒,不是嗎?

  雖然他不是沒抱過她,但都是在有外人在的時候才抱她,她知道那是在演戲,但像現在這樣,只有兩個人獨處時的擁抱,他是第一次這麼做。

  無論他這個擁抱是否懷著其他她尚看不清的目的,但至少,這個擁抱不是演給別人看的,她不想中止這對她而言顯得非常有意義的擁抱,所以,她不說出那晚找不到他的無助。

  「那時,你也像剛才那樣,那麼害怕嗎?」他看著她長長的眼睫,這才仔細注意起她的面貌來。

  她眉色略淡,但眉型秀氣,一雙眼眸明瑩透淨;她鼻樑直挺,鼻子不大但鼻端有肉;她唇型很一般,色澤偏淡,不是特別性感的一張嘴,卻意外地勾出了他想染指她嫩唇的邪惡念頭。

  「怕呀,我超怕的,因為那時還停了電。」她揚睫看他,說話的同時,眼眸還有著些微的恐慌,她是真的被嚇到了。

  「你怕停電?」他從她的話裡推敲出來。

  「怕,我很怕停電,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到的感覺很恐怖。」

  「女生好像都怕停電。我記得以前有個鄰居叫小黑炭的,一次好像因為姊姊生病入院,爸媽沒時間照顧她,所以把她送來我們家。第一個晚上,她上廁所時就遇上停電,哭得多淒慘,像山豬叫,還好住沒幾天就被接回去了。」想起當年那件廁所慘案,他仍覺得相當離奇。

  小黑炭?多久沒聽見了?這是她小時候的綽號,那時的自己,長得很黑也很瘦小,當年爸媽還很擔心她呢。但隨看愈漸成長,她的膚色淡了,成了現在偏白的肌膚,而高中之後,她的身子也整個抽高,小時候的照片和現在的自己,可真是相差甚遠。而他,原來記得當年的她?

  「你說那個鄰居叫小黑炭?」她試探著。

  「長得又瘦又黑又矮,大家都喊她小黑炭,本名我倒是沒去記。不知道長大了是不是還很黑?」

  她一怔,才吶吶回答:「應該是不黑了。」原來他不是不記得她,而是他沒發現她其實就是那個小黑炭,她是不是該覺得開心?至少,他的兒時記憶是有她這個人的。

  「你小時候不是常跟我玩在一起?所以你應該也認識那個小黑炭吧?!」他眸底抹過趣意,有些耐人尋味的,她卻沒能看見。

  「咦?」她又楞了下,期期艾艾答著:「聽說她、她嫁掉了。」

  「嫁了?」他眉微微一挑。「也是,你不也嫁了?」

  她笑了聲:「是呀。」他話裡帶了一種時光匆匆的感歎,這好像是他們第一次這麼心平氣和地說話,原來他也會有這種感性的時候。

  她那一笑,小梨渦湧現,連帶小虎牙也看得清楚,他叮看她微揚的唇片,再度有了輕薄她的念頭。

  人的七情六慾很奧妙,確定了那樣的心意後,居然就想要對她做男人會對女人做的事。他以往對女伴是想怎樣就怎樣,彼此尋求身體上的快樂,沒有什麼負擔,而這一刻,他想到的卻是她對他的想法,還有她的感受,那是一種無形的規範。

  是愛上一個人之後,就會因為愛上的那個人,而約束自己的行為嗎?

  他直盯著她的唇片看,目光灼灼,然後情不自禁地將指腹貼上她下唇,來回廝磨。

  他那曖昧的舉止讓她胸口大力鼓動,她輕垂的長睫顫動著,然後感覺嘴唇發了熱,她緊張地抿起嘴,卻碰上了他的指腹。

  她一急,猛地抬睫,對上他那雙深幽專注的眸光。他從沒這樣看過她,她臉蛋一熱,轉過身子背對看他。

  她無措的反應,勾出他莫名的成就感,像是自己獲得了一件別人沒有的珍寶似的。這種社會環境下的愛情,二十歲仍是處女或者就要被嘲笑,但這刻他卻如此歡喜,娶到了這個沒有過男女歡愛經驗的女子,在這方面,他是很賤沒錯。

  對,他就是賤!

  睡在身旁的女人都不知道換過幾個了,卻不願見她被哪個男人觸碰,一個普通的握手都讓他感覺心臟像被紮了一針似的。他這樣還不賤嗎?

  他只想要親自探索她,然後開發她、誘導她,讓她只為他一個男人綻放純女性的光采,讓她在他手中綻放成妖嬈嬌媚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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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5 10:47:17 |只看該作者
第6章(2)

  他貼近她,火熱的胸口緊貼上她背心,一隻大手從她身後環過她腰身,修長的五指貼在她腰腹上。

  她身子輕輕一顫,像蝦米似的縮了縮,他放在她小腹上的手掌,卻輕輕推直了她的腿膝,讓她伸長了兩腳後,隨即用他的大腿壓制住。

  他的下巴抵在她發心,他的手掌貼在她腹部,他的大腿夾按住她的腳,他們可說是四肢交纏,曖昧不已,但他們什麼事都還沒做,她就被惹得全身通紅。

  這樣的熱情讓她不知所措,她不懂他這番改變究竟為了什麼?有沒有可能是真的開始在乎她了?還是他演戲演出戲癮來,連私下只有兩人相處時,也要這樣演?

  她試著扭動自己,他卻按得更緊。「你別動,趕快睡覺。」

  「你這樣抱著,我會睡不看,你要不要回客房去睡?」她語聲軟軟,讓他想發脾氣都難。曼麗可是很愛他留宿在她那裡,怎麼懷抱中這個身為他妻子的女人,卻要趕他去睡客房?

  「不是怕地震嗎?我陪著你。」他掀動嘴唇,熱息侵上她頸背,她心音又更急促了,一下重過一下,她就怕身後的他聽見她很大聲的心跳。

  「已經結束了,我可以自己睡了。」身後那健碩體魄持續散發著熱意,像是將體溫染上她似的,她全身從頭到腳也都在發熱。

  「你不知道主震後還會有餘震嗎?」他淡淡開口。

  好像是這樣……所以他們要這樣睡到天亮?可是上回地震時,也不見他關心過她。

  她想了想,又問:「是不是……爸說了什麼?」

  「嗯?」他深目眷戀地看著她線條很美的頸背。

  「他是不是覺得我和你的互動,給他的感覺還不夠像夫妻、不夠親密,所以他懷疑我們了?所以你現在才會對我有這些舉動,好讓我在他面前時,也能習慣你的親密舉止?」

  他聞言,眼神一轉深沉。這個傻女孩恐怕還沒能看出他對她的心思吧?!

  他沒多說什麼,只是傾近了面龐,然後將他性感的菱形嘴貼上她耳際。「你真的該睡了,萬一等等有較大的餘震,你又哭了,我恐怕得跟你做愛才能轉移你的恐慌了。」

  很明顯地感覺到懷中柔軀一僵,他抿嘴笑了笑,又啞著聲嗓道:「反正地震時床鋪都在動,我們做愛也要不停地動,你應該就不會感覺有地震了……他聽見了她的抽氣聲,他又抿看嘴笑,笑容無聲,卻是發自內心的暢快。

  沒多久,他察覺她身軀柔軟了,呼息也均勻,他悄悄吻上她的耳垂,然後,淡聲道:「小黑炭,我認出你來了。剛才一進門,看見你那惶恐的眼神時,就想到了當年的你。你不想承認你是小黑炭嗎?沒關係,反正我想起來了。」

  他眼眸微微一瞇,曈底透著柔軟和繾綣,他的食指和拇指指腹,輕揉著她軟嫩的耳垂,又柔沉地說:「原來,我們這麼有緣……」

  這夜,她睡得安穩,可她身後的男人,卻是愈睡就愈有性致。最後,怕自己的反應嚇著她,他只能將下半身微微後挪,形成一種明明還是交抱一起,他的臀部卻向外凸起的怪姿勢。

  隔日醒來,她精神飽滿,他腰間卻酸麻不已。

  「陳可航是黎礎淵的老婆」的八掛,迅速在康生蔓延開來,像傳播力強的病毒似的,幾乎每個康生的醫護人員,甚至是打掃的阿桑都知道了。

  許醫師邀約之後的隔日,她一踏進康生就感受到不一樣的氣氛,大家看著她的目光帶了和善和恍然的笑意,也有咧嘴對她揚笑問好的,態度明顯不同,她也猜出八成是許醫師說出了她和黎礎淵的關係。

  「黎太太。」又一個經過她身側的同事對她這麼打招呼,她不大習慣地點了點頭。

  一開始不想公開就是怕這種局面,同事看她的眼光定會不同,甚至也會和她保持一定距離。畢竟她是院長的兒媳,是未來院長的妻子,她就是不想和大家因為身份關係而生疏才不公開的,想不到那個許醫師……

  她低著頭走路,一面想著這樣的問題,直到她撞上了人。她忙著道歉後,抬起臉蛋時,頓時怔住了--是郝曼麗。

遲疑了兩秒,她選擇最平常的態度。「阿長好。」

  「好?」郝曼麗繃著一張有著精緻彩妝的鵝蛋臉,目光忿然地瞪著陳可航,她輕蔑出聲:「應該是我向你問好才對吧?未來的院長夫人!」

  「阿長還是叫我可航就好。」她微微一笑。

  郝曼麗哼出聲。「你可真會假仙,明明是黎礎淵的老婆,在診間看到我和他親密,也能無動於衷繼續做你的事,我還笨到要你別把我和他的關係傳出去,原來你早知道我和他的關係了。」

  她雙手抱在胸前,繼續說:「你以為裝作不在意,礎淵就會同情你,還是可憐你,然後放棄我回到你身邊嗎?」嗤笑了聲,她又說:「你別傻了,你用這種裝可憐的手法,對他根本沒用。我還記得你們的新婚之夜,他可是趕過來陪我,還睡在我床上,我們那一晚瘋狂做愛。你呢?獨守空閨,哈哈。」

  她聞言,愕然看著面前那來意不善的女人。怎麼她這個正牌妻子要忍受情婦的臉色和嘲諷?她都還沒找上她,要她放手別纏著黎礎淵,她卻先來給她下馬威了?

  沒錯,嚴格說起來,她其實才是介入郝曼麗和黎礎淵的第三者,但是,她最終還是黎礎淵娶進門的妻子,她沒道理站在這裡任由外面的女人對她斥責。

  再說,她也不是故意裝作不在意,是一開始他們的婚姻狀況就和一般人不同,她除了沉默之外,還能如何?她可以沉默,但不代表可以任人羞辱。

  片刻,她決定反擊。「婚宴的時候,他被朋友設計喝下加了壯陽藥物的酒。」

  她語聲很淡,神情看上去是平靜的。「他說怕我太累,要我早點休息,他也向我提過要去你那裡的事。」

  郝曼麗傻住。她這是在暗喻她只是礎淵的洩慾對像?

  「那也表示至少我比你有魅力,起碼他洩慾的對象是我,不是你,這不就證明了我的床上功夫比你好?」她不甘示弱。

  「你怎麼知道你的功夫比我好?你難道不會懷疑,就是因為他怕給不了我想要的,所以才去找你?」要她說這麼露骨的話實在難為情,但她也不願意被郝曼麗壓著打,她也有她的自尊。

  「你?怎麼可能?看你胸前沒幾兩肉,瘦得跟竹竿似的,你能滿足他什麼?」郝曼麗打量她的眼光有著鄙夷。

  「這是我們夫妻間的閨房情趣,我怎麼能告訴你?礎淵會不高興的。」她神色從容,兩頰卻浮染暈紅,她真不習慣說這樣的話。

  但她頰上的緋紅讓郝曼麗誤會成是害羞。「他真的、他真的先跟你做過了才來找我?」

  「是呀,新婚之夜怎麼可能什麼事都設做?」她冷靜回應。

  認真說起來,她並不討厭郝曼麗,甚至有些同情她只能是黎礎淵的情婦,若不是她這般盛氣凌人,她不會這樣和她說話。同為女人,何苦彼此為難?

  聞言,郝曼麗沉下了臉龐,片刻,想起什麼,得意地揚著下巴。「就算和你做過了又怎樣?他還是比較愛我,否則又怎麼會丟下你一個人,每個晚上都留在我那裡?反正他都娶了你,不做白不做是吧?!沒道理到嘴的肥肉他不吃,他又不是性冷感或性無能!」

  郝曼麗戳中她的痛處了。他夜夜留宿情婦家的行為,千真萬確,她沒得反駁,亦覺得難堪。

  「怎麼樣?說不出話來了吧?!他娶了你又怎樣,不過是為了拿到院長的位子才勉強娶你。不然憑你這德性,你以為他看得上眼?」郝曼麗哼了兩聲。她又說對了她和黎礎淵的關係,明知她是故意打擊,但她還是無法避免地受了傷。

  「你什麼時候成了我肚裡的蛔蟲了?連我看不看得上眼,你也知道?」不知何時站在那裡的黎礎淵出了聲,沉而冷的。

  郝曼麗轉過面容,一見是他,丹鳳眼瞠得老大。「礎、礎淵?」

  「這裡是工作場合,你們就這樣站在這裡聊天?」黎礎淵冷冷瞪著郝曼麗。他不是不氣惱她對陳可航說的那些話,只是礙於場合,他不能在這裡繼續將話題延續下去。

  「沒有啦,只是一大早進來就聽說可航是你太太,剛剛遇到她,跟她問個好而已。」郝曼麗變臉速度之快,臉頰馬上又掛上笑容。

  問好?他哼了聲。他老早就站在那裡看著她們,聽著她們的對話,她說了什麼他會不知道嗎?

  「既然知道可航是我太太,以後見到她,記得稱呼一聲黎太太。」他沉著嗓音道,隨即看著陳可航。「都十二點多了,你應該忙完了吧?到我辦公室一趟。」他握住她的手,往他的辦公室方向走去。

  郝曼麗面色一陣青白,胸口不住起伏著,她瞪著那對男女的背影,不甘地想:她一定要把黎礎淵搶回來1

  一進入辦公室,黎礎淵鬆開了陳可航,隨即又將門落鎖。他轉過身子,一雙發亮的黑眸直瞅著她,很耐人尋味的眼神。

  「你、你要我來你辦公室做什麼?」他看她的眼神異常灼熱,帶了點探究,又有著興味,她被瞧得心口抨然一跳,面頰微微熱著。

  「放心,我沒有吃壯陽藥,不會一時性起,逼著你跟我『做』。」他性感的嘴唇淡淡掀動,卻是很勁爆的話題。

  陳可航聞言,想起方才在外頭和郝曼麗的露骨對話,原來全教他聽了去,她一陣尷尬,耳根渲開緋紅。

  在他深沉的注目下,她明眸慌轉,片刻,才嚅動嘴唇:「我那樣跟你的女人說話,你心疼了?」

  「心疼?怎麼會?!」他聲線驟提,好像她說了什麼誇張的事似的。「我只是覺得我的男性自尊嚴重受創。你還真瞧不起我,我看起來虛到要吃壯陽藥才能跟你做愛嗎?」

  她的臉蛋瞬間漲紅。「那個只是、只是玩笑話。」

  「你要拿我開玩笑不是問題,但能不能別拿我的男性雄風來作文章?你要是不相信我那裡沒問題,我們可以實際演練一次。」他看了看他的辦公桌。「你不介意第一次在桌子上的話,我樂意奉陪。」

  她瞪大了眼,看他的眼神像在看史前巨鱷,他縱笑出聲。

  已經很久沒這樣輕鬆地和她對話,他威嚴的面龐竟柔軟不少。像還逗弄不夠似的,他又問:「你床上功夫真的很棒?」

  她眼眸再瞠大,已到極限,她一張紅唇張張合合,卻怎麼也找不到話回他。好半晌之後,她只能憋紅著臉蛋,微惱地道:「你要我來這裡,就是要講這些嗎?我現在很餓,要去吃午飯,不聽了。」再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要打開門。

  她那罕有的、嬌嗔的姿態,讓他心口發軟,漲滿柔情。他一把擒住她,施了點力將她往他這方向帶。她沒料到他此番舉動,整個人往後跌進他胸膛。

  她雙手攀在他肩頸,平衡重心,待意識到自己與他的親密後,她微慌地把手撐在他胸前,試圖離開他的懷抱。

  他怎會輕易讓她逃開?他雙手一使力,將她整個人牢抱在懷中。「別動。」

  「你、你--」雖不明白他這麼抱她的用意何在,但她仍是扭著身軀,嬌顏紅透。「這裡是辦公室,會有人進來。」

  「這裡是我的辦公室,除了我自己,誰要進來都得經過我允許。還有,我們是夫妻,就算被撞見抱在一起又如何?誰能說什麼?」他一隻大掌上移到她後腦勺,撫看她那頭俏麗短髮。

  「但是--」她想了想,決定用力掙脫,她雙手抵著他胸口,掌心一使力,硬是把自己和他拉出一道距離。「但是我們不是真的夫妻,而且現在只有我和你在,不用特別演出這種親密戲碼。」

  他嘴唇微微一勾,含著笑意看她,眸色深了些。「誰說我現在也是在演?」

  她先是不以為意,片刻,像懂了他的意思似的,眼眸緩緩瞠大。「你--」

  不是在演?那麼抱她是因為……

  「我想了想,跟你生活還算有趣,反正都結婚了,不如就一直走下去。」他輕描淡寫地說。

  一直走下去?他、他這話的意思是--要一輩子在一起?

  他先是抱住她,接著又說「不如就一直走下去」……他到底是在說玩笑話,還是認真的?

  見她不回話,只是瞠大了明眸,又張圓著嘴,那少見的憨樣竟如此可愛。他笑了聲,忍不住捏了下她的嫩頰。「嘴巴合起來,你一副被鹵蛋噎到的表情。」

  她眨了下眼,怔怔看著面前的男人。

  她現在最想知道的是,究竟是什麼原因,讓這男人有了想要和她一直走下去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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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5 10:48:13 |只看該作者
  第7章(1)

  S大百貨公司十樓臨時搭建的舞台上,正在進行一場服裝發表會,這是國內一家知名服飾店的新款春裝發表,業者邀請了兩百位VIP客戶到場看秀,因適逢假日,逛百貨公司的人潮本就不少,將原就不大的場地,擠得水洩不通。

「心心,我覺得你還是另外找別人好了,我穿這樣……感覺好奇怪。」舞台後方的休息室內,陳可航正用哀求的眸光看著好友,也是這場發表會的服裝設計師,何心心。

  「找別人?拜託,你都已經準備好要上場了,我臨時要上哪去找別人?別說現在找不到人,就算找到了,有時間化妝和做頭髮嗎?」何心心怪叫著,她看了看好友,又說:「你穿這樣很好看啊,哪裡奇怪了?你看,這胸口的皺折設計創造了胸部豐滿的視覺效果,腰後的蝴蝶結又拉出窄腰,還有這花邊裙擺,將你那兩條修長雙腿包裹在花心裡,充分展現女性的美麗曲線,多像花中仙子呀。」稱讚好友的同時,也間接讚許了自己突出的設計風格。

  好友誇張的說法讓陳可航好笑地歎口氣。「我知道你這服裝設計得很棒,但我不習慣這麼裸露嘛,胸口和背部都涼颼颼的。」她看著鏡中的自己,

  別說臉上的大濃妝讓她不適,她這低胸露背的穿著也是頭一回,她感覺全身上下都不自在。

  她原只是負責整場秀的髮型設計,怎麼知道一位模特兒臨時身體不適,無法上場演出,只能另找人頂替。然而一時間也不知道上哪尋人,加上還要和其他模特兒有默契地演出,討論良久,大家決定從設計團隊裡挑一個上場。

  她就是被拱出來的那一個,說什麼她的型最適合這套服裝,於是,她就被打扮成現在這個模樣。比較幸運的是,因為服裝設計走自然風,所以她能保留自己原來的髮型。

  「你結婚穿的禮服,有哪一套不露的?」何心心揚聲問。

  「是都有露啦,可是沒有一套像這件這樣,前後都露呀。」結婚的禮服低胸是免不了的,但背部也沒全露。還有,至少結婚禮服都是長到拖了地的裙擺,不像身上這套服裝,肩、胸、背、腿,全都要被看光。

  再說,繫在頸背上的綁帶讓她覺得自己像是穿了件性感睡衣……

  「哎呀,就是要『露』,才迷人呀!你看外面那些已經上場的,哪一個身上的服裝不露的?露,是一種性感的象徵,但不能露到沒有想像空間。像你身上這件,該遮的都有遮到,這種露法才最誘人。」向來就前衛的何心心,闡述著她的設計理念。「好了啦,就要到你上場了,就當幫我一回嘛。」

  陳可航莫可奈何,最後也只能在音樂聲和主持人的介紹中,硬著頭皮上場,獻出處女秀。

  她揚起唇角,撐著笑容,在舞台上繞了兩圈後,走下舞台。她沿著中間走道或走或短暫停留,擺弄著臨時惡補的姿態,好展現身上這套服裝的特色。

  隨著燈光轉換,她側過面容,對另一邊的觀眾露出笑容,視線移轉間,在後頭站立圍觀的人群中,她瞧見了一抹白色身影。

  那白色身影也正瞧著她,一雙黑眸透著讚賞,毫不掩飾情緒地看著她。

  黎礎淵慶幸自己趕上了這場發表會。醫院臨時送來一個產婦,需要緊急剖腹生產,打亂了他原來的計劃,所幸,母子均安,手術也順利,他才又匆匆地從醫院趕來這裡。

  他連手術衣都沒時間換下,直接套上白色醫師袍就趕了過來,一路上還惹來不少注目。他頭一回如此重視一個約定,即使那日對她說會來看發表會時的語氣,並非很篤定,但他想著,既然出口了,為了表現他的誠意,他也該過來看一下。

  趕得很值得啊,當她一出現在舞台上時,那帶著羞怯的笑容,輕易就奪走他的目光。比起先前出場的幾個模特兒,她不是最美麗的,卻有著最純摯的笑容,應該說,她的笑容不夠專業,卻也意外造成了另一種平易近人的可愛感,像鄰家小妹妹那般的氣質。

  陳可航很意外會在人群中看見他,他是說過會來看看,但當時他的語氣像隨意提起,她也沒將他的話放心上,畢竟他沒必要過來看這場發表會。也許是因為不曾期待他的到來,所以見到他的面龐時,她竟是感動不已。

  多看了他一眼,她才轉過身軀,朝舞台走去。明知不能將目光特別停留在哪一張面孔上,但重新走上舞台的她,仍是不自覺地,把目光移到他面龐上。

  她想起前天他在他辦公室說的話--反正都結婚了,不如就一直走下去。

  她一直困擾著,不明白他為何會這樣說?算是一種承諾嗎?然而,他為什麼要許下承諾?他曾說過不會愛上她,既然如此,又為何要告訴她不如就一直走下去?

  她反覆思索著這個問題,卻想不出個答案來,他的心思她根本猜不透。但現在他出現在這場發表會上,她是不是能偷偷想著,他對她真是日久生情了?

  看著他,想著這些事,她忘了自己還在舞台上,直到身旁的模特兒搭了下她的肩,看似擺弄動作,其實是在暗示她該下場時,她才匆匆回過神。

  她在不好意思的困窘情緒下,竟又忘了該有的走路姿態,跑著退到後頭的休息室。

  隨即而來的,是舞台底下傳來的笑聲。

  黎礎淵看著那個用跑步退場的身影,也跟著發了笑。

  多麼害羞又直接可愛的小女人,可是他從來都沒好好愛惜過的妻子。

  他該怎麼彌補自己對她的冷落?

  「可航可航!」後台休息室,何心心嚷叫著。

  「唔。」正低頭卸妝的陳可航低應了聲。

  「可航可航!」何心心又叫。

  「我在聽啊。」緩緩拿下假睫毛,再用卸妝油輕輕抹在眼睛周圍,她看見自己的雙眼黑了好大一。

  「可航可航可航!」何心心叫得急了。

  「心心,我有在聽啊,你--」她一面拿起面紙擦掉臉上的五顏六色,一面回過頭,在看見何心心身旁的男人時,她楞住了,一張小嘴張著。

  黎礎淵看向那張彩妝拭了一半的臉蛋,走了過去。

  陳可航只是一直盯著他的身影,直到他站到她身前。

  他雙手搭上她裸露的秀肩,低首詢問:「好了嗎?」

  「咦?」她回過神,納悶地看著他。

  「我來接你。」他看著她嘴唇上的口紅被她用卸妝乳抹開,在唇周圍暈開一紅,小嘴成了好笑的香腸嘴。

  他突來的溫柔讓她有些羞窘,特別是瞄到好友投來的曖昧眼神時,她一張褪去腮紅的臉蛋竟又紅了。

  「我、我妝還沒卸好,衣服也還沒換……」她瞅了他一眼,拿著面紙的手繼續擦去被卸妝乳融掉的彩妝。

  「衣服不用換了啦。」何心心拿看她原來的衣物,塞進一個提袋,然後走了過來,她把那袋衣物塞給黎礎淵後,抽了幾張面紙幫忙擦著她臉上的殘妝。

  「趕快趕快,老公來接,不要讓他久等。」雖不滿意先前黎礎淵對待可航的態度,但見他出現,她驚訝之餘也替好友感到欣慰。

  「好了好了,都擦乾淨了。」她像趕什麼似的,拿了件披肩披在好友裸露的肩上,又拉著她起身,把她推進黎礎淵的懷裡。「剩下的我來收就好,你快跟老公回家。」

  「可是心心--」陳可航還想告訴好友,她會把身上這件走秀的服裝親自送回她的工作室,但話沒說完,就被打斷。

  「心什麼心?別再心了啦,趕快回家去。」說著說著,她伸手推著好友。難得有這種可以讓他們繼續發展的機會,她當然要用力促成呀。

  陳可航和黎礎淵被推到休息室門口後,她才無奈地轉身看著好友。「那心心,我們先走了哦?」

  「快走快走,別妨礙我收東西。」何心心豪氣地擺擺手。

  陳可航道再見後,跟著黎礎淵走了出去。她看著身側的男人,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想來接她回去。

  「累了吧?!」黎礎淵突然側眸望著她,目光深幽。

  「還好。」她楞了下,頭,轉過視線看著自己的鞋尖走路。這男人何時對她這樣體貼了?那天說的不如就一直走下去,是他的肺腑之言?

  「餓了沒?到地下美食街吃點東西吧。」他走到電梯前。「還是要去八樓,我剛看了下,好像有家日本料理,也有西餐的樣子。」

  她想了想。「美食街好了。」被他這樣一問,才想起自己為了上台好看,午餐沒吃,連水也喝得少,就怕水腫。

  電梯正好停下,他沒說話,門一開就踏入,等到轉身面對看電梯門,欲知電梯小姐他欲停留的樓層時,才發現她被後來的民眾擋在外面,進不來。

  他濃眉一沉,繃看臉擠出電梯,看了一眼那些爭先恐後的民眾,偏過面龐對著裡頭的電梯小姐說:「這就是你們公司的服務嗎?隨便大家插隊就是了?」說完,再也沒看對方,轉了身就握住陳可航的手腕,往電扶梯方向走去。

  他往前走著,想著方纔她被隔在電梯門外的神情。

  他和女人出門,向來都是女人跟在他身後,他早習慣像個王者般走在前頭,所以,他自然不會知道身後的女人有什麼狀況。而剛才,他若能多等她一下,或是讓她走在他身側,她是不是就不會被那些插隊的民眾擋在門外?

「你--」她看了看他難看的臉色。「不搭電梯了?」

  「你都被擠在外頭了,我還搭什麼電梯?」口氣好凶,但言語間的為她不平,又讓她不那麼介意他凶凶的口吻了。

  他牽著她,踏上電扶梯,然後下到地下美食街。百貨公司的人潮永遠這麼多,即使已是晚間八點,早過了用餐時間,仍是人潮洶湧。

  他看著店家招牌,考慮著要吃什麼時,一個經過她身側的婦人似是沒察覺她存在似的,整個頭顱就從她左肩撞了過去,她一個重心沒站穩,被撞偏了身子,他一惱,握著她手腕的大掌直接移到她腰間,將她摟到懷裡。

  「現在的人都這樣走路的?」他哼了哼,然後帶著她在一家韓式料理店前停了下來。

  服務生招呼著,他找了空位原想坐下,忽然想起什麼,他側過面龐,看著她。「你想吃什麼?」

  他突然這麼一問,她有些傻住。看他的樣子,就是想在這裡用餐,怎麼又問起她來了?「你不是想吃這個?」

  「是,但你想吃什麼?」向來都是女人順著他,他點什麼就吃什麼,他從來不曾體貼問過哪個女伴「你想吃什麼」,於是這樣的事情現在做起來,對他而言有些生疏。

  他這是在詢問她嗎?他明明就要坐下了,卻又問她想吃什麼,他可是突然想到他忘了先問她?

  「吃這個就好。」她先坐了下來。

  黎礎淵隨即坐在她身旁,接過服務生遞上的菜單,他一面詢問她,一面向服務生點菜,她偷偷覷著他的側臉,一種被重視的感覺讓她心口生出曖意。

  他們終於可以相愛了嗎?

  點完餐,服務生隨即在兩人面前擺上兩個銅盤,加了些湯頭後,點了火,再送上兩盤肉片,和幾盤火鍋料。

  黎礎淵剝開免洗筷,夾了肉片放上銅盤,翻了幾次後,把熟了的肉片夾到她面前的小盤上。「吃吧。」他又把洋蔥絲、番茄片和醬料移到兩人中間。「這家的特色就是把洋蔥絲放到肉片上,再捲起來沾著醬料吃,也可以加上番茄片,你試試看味道。」

  她是吃過這種韓式銅盤火鍋,不過把肉片包上洋蔥絲的吃法,她倒是第一次嘗試。她在煎熟的肉片上擺上洋蔥絲,再放上一小片番茄,然後用筷子夾起。

  沾了醬料,送進嘴裡咀嚼,洋蔥特殊的甜味和番茄的酸甜,去掉了肉片的油膩感,整個口腔滿滿的鮮甜。她的味蕾得到滿足,鮮美的味道讓她瞇起眼來直發笑。

  「好吃吧?!」瞅著她臉上的表情,直到見她露出滿足神情,他才開口。

  什麼時候,他黎礎淵也會這樣在意一個女人的喜好了?這不起眼的女人,到底對他施了何種魔法,竟讓他甘願收斂自己以往的霸道?

  「嗯……」她含著筷子,意猶未盡的嘴饞樣。「好好吃。想不到只是加上洋蔥絲和番茄片而已,就能讓普通的肉片變得這麼好吃。」

  他勾唇笑,又夾了幾片肉片放上銅盤。「喜歡的話,下次再帶你過來。」

  陳可航聞言,盯著他側面瞧的臉蛋暈出薄紅,她低垂面容,開始努力扒飯。

  「你不是做髮型設計而已,怎麼也上台走秀了?」他也吃起來,還不忘問著他的疑惑。

  「一個模特兒病了,上不了台,臨時抓我上去頂替。」

  「所以你沒有走秀經驗?」

  「沒有。」她頭,吹涼剛從鍋裡夾起的高麗菜。

  「沒有經驗,又是被臨時抓上台,但你看上去還頗沉穩。」他好像很餓,除了夾肉片給她外,就是低頭猛吃,一面吃一面說。

  她淡淡一笑。「我其實很緊張。」她又看了一眼埋首吃飯的他,再看看他那一身不該出現在這種場合的穿著,她問:「你開完刀直接過來的?」

  「嗯。」他嚥下食物,淡聲說:「早上本來就有兩台刀,那都是看時辰,早和我約定好的產婦。後來下午送進來一個,她羊水破了,但沒有疼痛現象,我摸了一下,孩子的頭都出來了,只能開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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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5 10:48:54 |只看該作者
第7章(2)

  「孩子平安嗎?」

  「體重輕了點,其他並沒什麼太嚴重的問題。」

  她看著吃不停的他。「所以你從下午到現在都設吃?」

  「沒時間,走出手術室才發現時間快來不及了。」

  「你……你不用趕著過來的。」知道他是為了趕來看這場發表會,那一瞬間在左胸漲滿了又酸又甜的情緒。

  「已經跟你說了要過來看。」他突然放下筷子,側首看著她,他眉一低,略帶遲移地問:「你--你該不會沒把我說過的話放心上吧?」

  她垂了眼,淡淡說看:「我以為、以為你隨口說說的。」

  他黑眸細瞇,打量她側顏好一會,才用命令般的口吻說:「都已經說了要一直走下去,你最好是把我說的話都放進心裡,別當玩笑話。」

  她驀地發笑,他看了有些莫名其妙。

  這男人就是這麼霸道啊,說出來的話明明讓她感覺心頭發甜,但他那口吻就是讓人覺得像在凶她。他就不能用另一種說法嗎?比如說:「我對你說的話,都是認真的。」

  「笑什麼?還不快點吃,我的飯都吃完了,你的還有大半碗。」他瞪視她。

  在他惡狠狠的注目下,她舉筷,再度吃起來。

  她一面吃,一面又偷偷覷著他,見他仍是瞪著她看,她又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是不是,一直都用這種凶凶的方式在對一個人表示關心?

  如果是,她也樂意被凶啊。

  見她又笑,他惱了起來。「你到底是在笑--」話還沒說完,就見到一個男人走到她身後,他抬起面龐看著那男人。「你要做什麼?」

  陳可航一楞,順著他的眸光往後看,是個男人,應該也有四十好幾了。

  男人笑著點點頭,從口袋裡拿出兩張名片,分別遞給他們。「你好,我是采依模特兒經紀公司,你是陳小姐吧?!」

  陳可航接過名片,看了看。她知道這家經紀公司,今晚活動的模特兒就是屬於這家經紀公司的。

  她站起身來,淡淡頷首。「是,請問你……」

  「是這樣的。剛才我在台下看到你的表現,覺得很不錯,後來到後台一問,才知道你是這次發表會的髮型設計師,頭一次上台走秀。我很驚訝你的表現是第一次走秀演出,也對你自然不做作的表演相當有興趣,想問問你有沒有意願加入我們公司,我們會為底下的模特兒做--」

  「簡單來說,你想簽她?」在一旁聽著的黎礎淵,突然出聲。

  「這位是?」男人看著陳可航,又瞄了眼黎礎淵。

  「我是她先生。」黎礎淵站起身來,一手環過她腰身,將她攬抱進懷,佔有意味濃厚。

  他看著男人,面色嚴謹。「非常感謝你對可航的賞識,不過我這個人比較不喜歡把私有物和大家分享,她今天穿這麼性感在大家面前展示她的美麗,老實說,我心裡其實不大舒服,我希望像今天這樣的演出是最後一次,我不會再允許她在那麼多人面前展現她的身材,請恕我無法接受她從事那樣的工作。她既然是我太太,那麼就該是我一個人的。」

  「是,您說得是。」男人笑著點頭。「不過,也許陳小姐有不一樣的想法?」他轉而看著陳可航。

  方纔他那番話竄入耳膜,逐漸侵入她心肺,他才說過要把他說的話放心上,那麼這一番話,也是他的肺腑之言?他真把她當成他一個人的了?

  她偏首看著他,見他眼底有著堅持和企盼,她沒再多加思考,婉拒了面前的男人。「抱歉,我對模特兒的工作並沒有興趣,我尊重我先生的想法。

  「可是陳小姐,這是很難得的機會,你要知道,現在有很多女生搶著要--」

  「我太太都說她沒興趣了,那就是沒興趣,你耳背?」不耐地看了男人一眼,黎礎淵從皮夾抽出鈔票,把帳單和鈔票一併交給服務生。

  「我不知道你在後台到底還問到了些什麼,總之,我不會讓她出去拋頭露面,所以,請你別打電話,也千萬不要直接找上門。」接過服務生遞來的零錢後,他握著她的手臂,沉著臉離開。

  陳可航看了看身旁的丈夫,再回首看看那個一臉尷尬、還僵在原地的男人。

  她是很同情那個男人被黎礎淵凶,甚至覺得他不該用那種態度,畢竟對方並沒有惡意,但一想起他說了好幾次「我太太」,她心口就甜得無法去指責他的態度。

  我太太多麼平凡的幸福啊。

  見他跟著她進門,她有些納悶。

  「你今晚……不去郝曼麗那裡嗎?」想了想,她還是問了。

  「我為什麼要去她那裡?」他正在玄關換鞋,聽她這麼一問,他濃眉微微挑了挑。「怎麼,你很不喜歡我留在家裡?」

  她頭,眼底有著困惑。「不是,只是你常常待在她那裡,所以我以為你應該會過去的。」

她說話的神情很平靜,像在闡述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竟感到有些心疼。他娶了她,卻夜夜往曼麗那裡跑,是不是傷她很深?就算當時的兩人,在沒有感情的情況下嫁娶,但他們總也是夫妻。他讓她一個人守著這間大屋子,她不孤單、不寂寞嗎?

  仔細這麼一想,他待她真是過於苛刻了。

  娶她是為了康生,但她也沒得罪過他,嚴格說起來,還是個很有肚量的妻子,平時在康生幫忙,沒有輪班時也把家裡整理得整潔;廚藝雖然比不上那些五星級飯店的大師傅,可也順口好吃;對於他在外的行為,她從不干涉。這樣的一個女子,他怎麼沒能早些發現她的好?

  結婚前,才聽小妹礎盈提起爸媽曾在農曆年節那時,去為他問了姻緣,還說月老指示他今年紅鸞星動,會娶個好妻子。他當時聽了嗤之以鼻,都什麼年代了,還相信那些怪力亂神。可現在一想,倒是十分準確,他確實得到了一個好妻子,雖然結婚的原因並非兩人相愛。

  那麼,她有沒有深愛著什麼人?她對他這個丈夫的感覺是什麼?很糟吧?!

  倘若她有深愛的人,她當時就不會為了不去相親而嫁給他這個童年玩伴。但現在,她可有喜歡的人?若有一天,爸真把康生交給他了,她會不會離開他,去和她喜歡的人雙宿雙飛?

  他是不是該做些什麼,好把她留在身邊,讓她跑不了?例如懷孕?

  他把鑰匙拋在桌面,長腿往樓梯方向走去,心思不停翻轉,在經過她身側時,他突然開口:「我們是夫妻,我本來就應該待在家裡,以後你在家見到我的時間會變多變長,要學著適應了。」

  說完,他逕自走上樓,進房洗澡,留下一臉楞怔的她。

  他上樓前的那段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他和郝曼麗分手了嗎?還是……因為開始重視她了,所以想要多陪陪她?他現在在隔壁客房做什麼?睡了嗎?陳可航關了蓮蓬頭開關,抽了大毛巾擦著身上的水珠,心思卻落在那個洗了澡後,就去隔壁客房的男人。

  她知道他對她的態度變得很不一樣。先是說了不如就一直走下去,接著對她開始有些體貼的舉止,雖然說起話來還是霸道強勢得要命,但她知道,他開始在意她了。

  只是,他的這份在意是因為終於意識到她是他的妻,所以想到該對她負責任,還是他真對她產生男女間的情愫了?

  她想著那個男人,專注到連敲門聲都沒聽見,直到她轉過身子,準備開始套上衣物時,赫然見到他就站在門口,倚著浴室門。

  驚叫了聲,她用手上那條大毛巾擋在胸前。「你、你--你怎麼可以進來?」

  黎礎淵眸色有些深沉,似笑非笑地睇著她。「我敲過門,你沒應聲。」這可是實話,他在隔壁思索了許久,決定過來找她談談,把他的想法讓她知道,但房裡沒人,浴室門關著,他想她該是在洗澡。

  沒聽見沖水聲,他狐疑地敲了幾次門,但沒有任何回應,他以為她在裡頭怎麼了,便直接轉動門把,竟意外開了們,然後映入眼簾的,是她光裸著身軀,背著他在擦拭頭髮。

  尚有著熱氣和沐浴乳香氣的小空間裡,她擦拭頭髮的動作更是引人遐思。那優美的頸背、纖細的骨架、窄小的腰身,和那雙修長的腿,在在誘惑著他。他一向愛嬌小豐滿的女人,卻沒想到她這樣高挑纖瘦的身形,竟也讓他蠢蠢欲動,一股熱流在下腹繞轉,他呼息略促。

  「那也、也不能這樣這樣闖進來呀。」他到底在那看了多久?又看到了多少?見他只是拿著一雙幽深的黑眸看她,她不知所措,只能抓緊毛巾,再度出聲催他:「你、你快出去啦,我要穿衣服。」

  黎礎淵緩步走近,性感的嘴唇淡淡揚著。「這樣就害羞了,那怎麼可以?我們總有一天要袒裎相見的,你嫁給我的時候,難道沒想過會發生什麼事嗎?」

  她睜圓了眼看他。「誰--會去想那種事?」

  「哪種事?」他雙手抱臂,低沉的音調揉看淡淡趣意。

  「就、就那種事啊。」她雙手一直扭著毛巾。

  「你說做愛?」他眉一挑,笑得有些狡詐。

  「你--」她臉蛋瞬間爆紅。「你快出去啦!」

  她那可愛單純的反應讓他暢聲大笑,他又走近,立在她面前,微低臉龐。「不是說你床上功夫很棒?我等著看你的表現等很久了。」

  他灼熱的氣息呼在她臉容上,她臉頰又熱又燙,一雙明眸慌轉著。片刻,找不到詞彙反駁的她,只能伸拳用力捶了他胸口一記。「你還說!」明知道她不過是為了挫挫郝曼麗的驕傲。

  他低呼了聲,忽地微彎身子,捧住胸口,然後呲牙咧嘴的,像是被她打到了什麼重要部位似的。

  她一愣,微微慌了。「怎麼了?」

  他沒有說話,垂著頸項,讓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偶爾她會想,這男人怎麼能有這樣大的反差?平時總繃著一張臉,看上去很難相處,但像這樣兩人私下相處時,他又愛說著那種令人臉紅心跳的曖昧話題。這就是他的魅力所在?這就是他讓一堆女人深深迷戀他的原因?男人不壞、女人不愛的那種男人,就是形容他這種的吧?!

  「你別嚇我,我傷到你了嗎?」她靠近他,一手抓著毛巾,一手握住他臂膀,低了低臉容,試圖看他的表情。「你、你哪裡痛?」

  下一秒,他一把攬住她腰身,往自己懷裡帶。「嘖,你這麼好騙啊?!」他語聲含笑,眼神柔軟地看著她。

  她一怔,隨即明白被他耍了。他好老套喔,可是她偏就是被唬了。

  她眼睛一瞠,想開口輕斥他無聊時,發覺自己和他竟是相貼的,她裸露的背心上是他粗糙的掌心,她的下半身…一下半身竟和他貼得好緊密……她臉蛋不受控地熱了起來,緋紅一片。

  她垂著眼簾,咬著唇不說話了。

  他的眼神出奇溫柔,帶著笑意,灼灼生輝的。

  她感覺背心上那十指指節如此分明有力;她貼在他胸口的掌心,感受到膚下那精實的體魄。他這樣親密抱著她,讓她緊張不已,羞澀不已,卻似乎還有著期待?

  她不明白自己怎麼有勇氣,在他對她還沒有感情的時候嫁給他,卻沒有勇氣去承受他熱切的目光和親密的接觸?

  她忽然變得安靜,紅著臉不說話,他也明白大概是因為兩人現在的親密姿勢,兩人之間的氛圍曖昧極了,彷彿只需一株小火苗,就能燃起熊熊烈火般。

  睇著她輕咬的唇瓣,指節不自覺撫上她白裡透紅的兩頰,她肌膚清透,觸感柔潤得讓人想一碰再碰,最好能再嘗上一口。

  他眸色轉深,指腹輕抬她下巴,微微側首,輕啄了下她粉嫩的臉頰。

  見她長睫顫動,像拍翅的蝶兒,那微慌的樣子讓他心口發軟。

  心憐地歎了聲,他音調沉了。「可航,你說,我們當真正的夫妻好不好?」

  當真正的夫妻?他的意思是……是……

  咚地一聲,她聽到自己的心臟大力一跳,然後呼吸逐漸在加快。

  見她只是垂看粉嫩的臉蛋,也不看他、不答他,他又說:「可航,我可是不曾在這種時候,還詢問女人的意願。」

  她聞言,輕笑出聲,這男人就是這樣強勢。她抬睫迅速瞅了他一眼,又極快地垂斂長睫,可那含著嗔意的一眼,嬌媚無比,風情萬種,教他見了只是更難克制一親芳澤的慾念。

  「可航,你不回答,我當你默許了。」他啞看聲嗓,沉沉的音調透著渴求。

  這要她怎麼回答?她想成為他的妻,一直以來都這麼想,他既然開口要當真正的夫妻,她怎會不願意?只是女孩家總是含蓄了點,她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才好。

  「可航,是你不拒絕的……」他輕歎了聲,吻上她的嘴。

  她很生嫩,不知道怎麼去回應這個獵艷經驗豐富的男人,只能張著小嘴,任他濕滑的溫舌在她芳腔裡興起溫柔風暴。

  他吻著她唇瓣,舌尖滑過她芳腔每一處,然後觸著、逗著她怯怯的小舌。

  她被吻得頭昏腦脹,雙膝發軟,只得伸手攀住他兩肩,卻讓本來緊抓在手中的毛巾落了地。

  光裸的身子正面貼上他體魄,他身上的衣料磨著她敏感的肌膚,她輕喘了聲,聲音曖昧,幽長動人,浴室的小空間讓她的輕喘聲像催情的藥劑,迴盪在他耳邊,他沒辦法再忍受只是這樣的擁抱和接吻。

  他身子微彎,一手環過她腿膝,將她打橫抱起,朝門外的房間走去。

  他健魄的身體壓上她的身子,她顯得柔弱嬌小,需要他的保護;他的汗水渲染了她肌膚,她綻出最美麗的膚澤,回報他的溢潤。

  他是夫,她是妻,體溫交融,心跳相貼,從此難分彼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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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5 10:49:50 |只看該作者
第8章(1)

  陳可航看著鍵盤上那飛快移動的修長手指,想起那十根指節分明的指頭,如何在她身上挑起熱情。

  只要一想起這十多天來,他每晚糾纏的畫面,總是讓她臉紅心跳不已。

  「你這樣一直盯著我,我會誤會你想撕開我的衣服。」黎礎淵開了藥單後,十指停頓下來,他那雙黑得不見底的大單眼皮眼睛,興味地瞅著她。

  她臉蛋一紅,嗔了他一眼。「你亂說,我才沒有那樣想。」

  他低笑了聲,站起身來。「怎麼這麼容易就臉紅?都做了十次有吧,講起這種話題還這麼不好意思?」比起一些行為瘋狂的患者,比如朱麗花,他這個妻子是真的太害羞了。

  「我又不是你……」臉皮真厚。

  他縱笑了聲,捏捏她粉腮,然後吻了吻她的嘴角。

  他從未有過這種心口漲滿柔情的感受,在被領養之後,頂多就是一種感謝的心情,也因為生父生母的影響,讓他對愛情不抱希望,女人之於他,不過就只有性的功能而已。

  可是這個女人,卻改變了他的觀念。他至今仍不明白,她為何願意讓他每晚索求?若說有愛,她卻從不干涉他在外的行為,對於曼麗的存在似也不在意;但若說設有愛,她一個乖巧的女孩子,怎麼願意隨便將清白給了他?

  對性事好奇嗎?所以讓他碰她?還是因為觀念傳統,認為嫁了他,就該配合他所有要求?

  她對他,有沒有感覺?或者該說,她愛他嗎?

  他看著她,觸著她面頰,想開口詢問,卻又因為那男性尊嚴而開不了口。巴著一個人問愛不愛自己,這不是他向來最討厭的戲碼?一貫強勢的他,怎可能容忍自己問出這樣的問題?

  忽地,門板傳來聲響,她一驚,試圖拍掉他的手。「有人敲門,會被看到。」

  他雙手改而纏上她腰間。「怕什麼?我們是夫妻,摟抱有什麼不對?」他和她是夫妻一事,早傳了開來,何必有所顧慮?

  門板被打開,走進的護士佩如見到兩人親密互動的畫面,楞在門口。

  黎礎淵鬆開陳可航腰上的雙手,他側過面龐,低聲問:「什麼事?」

  佩如面色遲疑地看了看黎礎淵,又看了看一旁的陳可航。

  「到底什麼事?」他眉一蹙,聲音略有不耐。

  佩如硬看頭皮走進,以一種同情的眼神看了看陳可航後,壓低聲音對黎礎淵說了幾句話。

  只見他眉一沉,五官線條繃著,似在思量什麼。片刻,他沒看佩如,只是走回座位,低聲說:「讓她進來。」

  佩如點點頭,帶上門,走出診間。

  陳可航狐疑地把視線移到電腦後的男人,是發生了什麼事,如此神秘?而他的臉色怎麼會這麼難看?

  她看著他,想開口詢問,卻又遲疑著自己該不該問。

  像是注意到她的凝視,黎礎淵抬頭,目光深深看著她。「可航,如果我現在訴你--」

  話未竟,敲門聲再度響起,門隨即被打了開來,她見到來人時,瞠大了眼。

  是郝曼麗,她身旁還跟了個女人。

  然後佩如跟在後面進了診間,把一份紙本病歷直接放在他面前的桌面上。

  陳可航納悶,是誰的病歷,需要讓問診的佩如直接交給他,而沒經過她?依康生程序,問診的護士做完問診紀錄後,病歷是由跟診護士交給門診醫師,怎麼那份病歷不能讓她看嗎?是誰的病歷這麼神秘?郝曼麗的嗎?

  她已有多日沒在康生見到她,聽說請了一星期的假,似乎是病了,而現在出現在這裡,她的病莫非和婦科有關?

  黎礎淵翻了下病歷,臉色難看至極,他設抬眼,只是冷著聲音命令:「照超音波。」

  陳可航看著佩如退了出去,再看著郝曼麗和她身旁的女人一起走進裡頭照超音波的房間,雖滿腹疑問,仍沒忘職責,跟看就要走進超音波室。

  「可航。」黎礎淵喚住她。

  「嗯?」她回首,看見他眼底有著不確定和不安?他在害怕什麼嗎?

  「你在外面等看,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他忽然按住她,不在乎還有其他人在場,他在她額面上吻了下,然後低聲說看:「你乖,有事情我們回家再談,不要只看表面。」

  她一臉莫名,不懂他這番話的用意。

  他笑了笑,湊唇吻了下她微張的嘴,然後貼著她耳際低低道:「我把剛剛沒說完的那句話說完,你要聽仔細,我只說一次。」他停頓了下,才說:「可航,我愛你。」然後他鬆開她,走進超音波室,留下發楞的她。

  陳可航聽見那三個字從他口中說出時,神情除了驚愕還是驚愕。她沒想過他會對她說出這樣的話,她更沒想過是在這種情況下。等消化了那三個字時,他人已走進裡頭的超音波室。

  想著他說那三個字的音調,她笑了出來,笑靨甜美,充滿幸福,渾然忘了去探究為什麼他不讓她這個跟診的護士進超音波室,一直到他走出來時,她才想起這個問題。

  他把平時護士該做的事攬來自己做,他讓郝曼麗在診療床上躺直,要她自己將外衣向上掀開,內褲拉下一些後,他擠了些凝膠在她的肚皮上,然後握著超音波探頭,在她肚皮上滑動。

  他側過面龐,看著螢幕,卻找不到胚胎,他再試了幾次,仍是照不到,他放下超音波探頭,站起身來。「好了,衣服整理好,到外面來。」

  「你--」她看著迎面走來的他,面色並不好看,還有些沉重了

  「你來。」他牽握住她,領她到他位子旁,讓她坐在他身邊。他坐了下來後,偏過面龐看她。「可航,你答應我,不管等等聽到什麼,都要坐在這裡別走。」

  他伸掌用力握了握她手心,見到郝曼麗和她友人走出時,他收回手,示意要郝曼麗坐在他面前。

  「怎麼樣?多大了?」郝曼麗一坐下,眼眸直瞅著他,急著問。

  「沒照到。」他轉過臉,不看她。

  「怎麼會沒照到?你不會是故意這樣說,想要不承認我懷孕的事實吧?!」她揚聲。

  「你不是看不懂螢幕,你剛才有看見胚胎?」他轉過臉來,瞪視他一眼。

  「是、是沒有。」她吶吶說,心底卻因為他難看的臉色而得意不已。

  「如果不是胚胎還太小,就是子宮外孕。」他希望是後者,因為孩子必然無法留下。

  「所以下星期再過來照?」她一臉企盼,笑得很真誠。

  「曼麗,你設計我?」黎礎淵不答反問。手中的病歷仍是攤開的,他目光冷沉地瞪著面前的女人。

  她不可能懷孕,胚胎還照不到,偏偏驗尿結果是陽性反應。

  不該是這樣子的,除了可航,他和女人做愛不曾忘記使用保險套,沒道理會懷上孩子。他反覆思索,想得到的就是郝曼麗動了手腳。

  是在保險套上做了什麼?還是她其實另有男人,但想把責任賴給他?

  「我設計你?」郝曼麗揚聲,似很激動。「我怎麼設計你?你哪一次沒戴保險套的?」

  一旁的陳可航,聽到保險套三字時,一個她不願相信的答案在她腦間掠過。

  郝曼麗……懷孕了嗎?是他的孩子?她眼眸微微瞪大,嘴巴也張著,她想問他是不是真的,卻問不出口,只能屏息以待。

  「就是每次都用上,那你怎麼可能懷孕?」他眼神犀利,像要看透面前女人似的。

  郝曼麗哼笑了聲。「你自己是婦產科醫生,你會不知道保險套的避孕機率並不是百分之百?」

  被說中了。

  他一楞,隨即厲聲開口:「不可能!每一對夫妻使用這種方法避孕一年,大約會有十人懷上,我跟你有頻繁到能讓你懷孕?!」是,他知道保險套不是百分百的避孕方式,她是有可能懷孕,但他不要她懷他的孩子,他……他只想要可航懷上他的孩子。

  想到陳可航,他側眸看著她,卻見她慘白著臉看他。

  不,他不能讓可航誤會他什麼,他心口一慌,急急側過面容,聲音微促地說:「可航,記住我剛才的話。」

  懷孕了?郝曼麗真的懷了他的孩子?

  那麼他最近對她態度上的改變,又是為什麼?他、他怎麼能開口說要和她當真正的夫妻,又讓他的情婦懷上他的孩子?那一句我愛你,是在為現在的情況做緩衝嗎?

  她茫然地看著他,腦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

  「黎醫師,你會不會太超過?曼麗懷了你的孩子,你不聞不問就算了,還先去安慰那個女人?」陪著郝曼麗的女人出了聲。

  「什麼叫那個女人,她是我太太!」他冷著面孔,瞪向那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女人。這刻,他沒空閒管她為什麼會陪同郝曼麗出現在這,他想到的,只是不要讓可航誤會。

  「黎礎淵,你真要不聞不問,不要這個孩子?」郝曼麗料不到他的心思竟然都在陳可航上頭,她尖著聲音問。

「孩子是不是我的還不知道,你不必這麼猴急,馬上就表現出你對黎太太這個位置很有企圖的樣子!」他靜不下心,只擔心身側的女人就這樣離開,對面前這投下未爆彈的女人感到厭惡!

  「我對黎太太這位置有企圖?我要是有企圖,你還能娶別人嗎?」她嗔著。

  「那是因為你知道--」他起了頭,卻說不下去。

  「怎麼,不敢說下去了嗎?那我幫你說好了。」郝曼麗笑了聲。「那是因為我知道你不是心甘情願結婚,你只是和你爸條件交換,你要用結婚換康生院長,所以我才讓你娶別人。」

  陳可航聞言,臉色更白,明知道他娶她是為了要換到康生院長一位,但現下這時刻再被人提起,心口還是覺得疼痛。特別提這事的人,還是他的情婦。

  怎麼才讓她嘗到幸福,卻又要面臨這種難堪和困境?當他對她說那三個字時,他究竟懷著什麼心?她差點以為,他真的愛她……

  「黎醫師。」她在他們相互指責中,淡淡喚了他。

  黎礎淵一頓,側過身子看她。「可航,你想說什麼?」

  她沒看他,只是摳著指甲,片刻,她才說:「先讓後面的患者進來吧,孩子的事,還可以再找時間商量,這樣互相指控下去,對解決事情沒有幫助。」她語聲好輕、好淡,他聽了心口微微發痛。

  他擰著眉,沉沉吐息後,轉過冷肅面龐看著對面的女人。「一星期後再過來照超音波。」他隨即起身,親自走到門口,打開診間的門,要她們離開。

  郝曼麗起身,昂著下巴經過他身前,踏出門口時,笑說了句:「對了,忘了恭喜你,終於要當爸爸了。」

  他想對她大吼,要她閉嘴,但候診間裡,還有多位患者和家屬在等候,他深吸口氣,壓下熊熊怒火,咬著牙低聲道:「滾!」

  她坐在床沿,發著楞。

  從知道郝曼麗懷有他的孩子開始,她像是被抽走靈魂似的,整個人陷入恍恍惚惚的狀態,她想著,接下來該怎麼辦?

  孩子是郝曼麗和他的,她是不是該退出,成全他們一家人?反正若不是她,也許他和曼麗早過著幸福的生活,她現在不過是把那樣的幸福還給曼麗而已,她沒損失什麼呀。

  說他自私,只為了一個身份地位就和她結婚,不顧郝曼麗的想法,但她自己又何嘗不自私?婚前,她就知道他有女朋友了,她硬是要在他的生活裡湊上一腳,然後換來現在這樣血淋淋的痛,她不是自找的嗎?

  他還沒說愛她時,她可以告訴自己,他本來就有愛人,所以不愛她很正常;但他開口說愛她了,她無法接受他還要再愛別人,例如郝曼麗。

  她想要自己是他的唯一。

  如果他的愛情不是專一的,那麼貪戀這種隨時都會消逝的愛情做什麼?這種短暫的溫柔,不是現在的她想要的。

  黎礎淵一上樓,就見她呆坐在床沿,不知道想些什麼,連他站在門口看她看了近半小時之久,她仍沒發現。他想,他若再不出聲喊她,她是不是打算就這樣坐到天亮?

  「可航。」他走近,蹲在她身前。「在想什麼?」

  她沒看他,垂看眼眸不說話。

  他掌心貼上她手心。「可航,那個孩子可能不是我的。」

  她眼眸閃了閃,終於抬腿看他。「你怎麼能說出這種不負責任的話,曼麗是你的女朋友,孩子不是你的會是誰的?」

  「曼麗,她可能另有男朋友。」他不是不負責任,他只是不怎麼相信曼麗會在這個時候懷上了他的孩子。他在確定自己想要眼前這個女人後,曾和曼麗提分手,不過幾日,她就懷孕了,這也太古怪了,偏偏驗尿結果讓他無話可說。

  「萬一她只有你這個男朋友呢?你要孩子怎麼辦?一出生就沒有爸爸?像你一樣,是個父不詳的孩子?」她想起他的身世,再想到曼麗肚裡的孩子,一個很可能長得像他的孩子,她眼眶微微紅了。

  她曾聽公公黎春柏提過他這個高傲的二兒子。說他是父不詳的私生子,說他小時候常被同齡的孩子嘲笑,造成他後來的霸道個性,但他的霸道只是因為沒有安全感,他需要掌握什麼,才會覺得踏實。

  她的問題正中核心,也是他一直不願去思考的那個可能--萬一曼麗沒騙他,真懷了他的孩子,那該怎麼辦?

  他低著眉,想過再想,好半晌之後,他才起身坐到她身旁。「如果真能證明孩子是我的,我抱回來,我們一起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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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2)

  這意思是他不要曼麗,要她?

  她該覺得高興嗎?為他的選擇高興嗎?然而,讓一個孩子和親生母親分開,不殘忍嗎?郝曼麗又願意把孩子交給他們嗎?

  她相信他和曼麗在一起那麼久,不會沒有一絲感情,如果她離開,是不是就不會拆散他們一家三口?

  可是,她這麼愛黎礎淵,好不容易兩人的情況已好轉許多,要她就這樣放棄,她真不甘啊。

  她愛他愛了這麼多年,為了他去念護理科系,為了他考護理師執照,為了讓他開心,她甘願新婚之夜一個人過,為了他的一句「當真正的夫妻」,她把自己完全交出去。她這輩子從認識他開始,很多事都是為了他去努力,一旦失去他,沒了重心,她的價值在哪裡?

  她真的很不甘心,很不甘心啊。

  她無聲掉著淚,一直到他將她攬進懷裡時,她才像被驚動似的,一雙手胡亂推著他,將他的懷抱推遠。

  不能貪戀他這樣的溫柔,不能……

  「可航……」見她不願讓他觸碰,他沮喪不已。

  陳可航吸了吸鼻,起身走到化妝台前抽了面紙,她拭淨眼淚,擤了擤鼻水後,柔嗓沉啞道:「我想,我們還是分房睡好了。」

  她沒看他,走到床邊整理著被子,又說:「時間不早,我想休息了。」

  黎礎淵沉沉一歎,站起身子,他看著她哭紅的眼,又輕歎了聲。

  縱然再不捨見她淚流,他又能如何?

  當他開始想要好好愛一個女人,開始想要和一個女人經營愛情,卻讓他如此挫折。可是上天在懲罰他以往的浪蕩和多情?

  陳可航看著天花板,不知道自己到底醒來幾次了,記得她對他說她想休息,而他也離開房間後,她一個人終是忍不住那樣的孤寂,哀哀哭出聲來。

  本來就不是屬於她的東西,就算從來都沒讓她得到過,她或者只會感歎自己運氣不好;但如果本來不是屬於她的,有一天真讓她得到,卻又因為某種因素再度失去那樣東西,那就不是感歎可形容了。

  她只覺得,那是一種心痛,痛得一度呼吸不順,痛得真後悔認識愛情,痛得她連最基本的婚姻關係,她都不想要了。

  嫁給他是她懷抱多久的心願啊,換來的卻是她想要結束這段婚姻的結果。她的夢想,是不是顯得非常可笑?

  她好難受,不想再去探究這個問題,也許一覺醒來,會發現這一切不過都是一場夢。

  她輕輕閉上雙眼,卻聽見了像是有人在怒斥的聲音,好像來自樓下?

  家裡只有她,他應該也在,怎麼會有那樣的聲音,而且似乎有愈來愈大聲的跡象。

  她專注凝聽,認出了那是公公黎春柏的聲音,但都這麼晚了,那真是爸嗎?

  她起身,下了床,赤看腳丫走出房門,她在樓梯口見到黎春柏坐在樓下客廳的沙發上,而黎礎淵,竟是跪在他腳前?

  黎礎淵做了什麼,為什麼爸會在深夜過來,而且還讓他跪著?

  而他如此高傲,又怎麼會做出下跪的舉動?

  她震愕,也納悶不已,她知道自己不適合現身,她悄悄退了幾步,偷偷聽著他們的對話。

  「那你說,現在你打算怎麼辦?」黎春柏瞪著跪在腳前的次子,心痛不已。他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教出這樣的兒子?明知道領養的孩子多少帶有在以前那個家庭就養成的個性,但也不該如此離譜呀。

  看看礎又和礎盈,他們也是他領養來的,怎麼就不會像礎淵這麼不受教!

  黎礎淵閉了閉眼,低聲道:「不知道。」他知道這樣跪著,於事無補,但他確實讓可航傷心。爸要他跪,他就跪,他的確虧欠可航。

  「不知道?」黎春柏揚聲,灰白的眉毛在眉頭糾結成峰。「你有本事搞大康生護理長的肚子,沒有本事處理?」晚上這事傳到他耳裡,他氣到心臟發痛,等到情況好轉了,他才過來這裡,打算問個清楚。

  「爸,我沒有讓她懷孕,那個孩子究竟是不是我的,我也不確定。」為什麼大家都認定是他讓郝曼麗懷上孩子?

  「好,你說你不確定孩子是誰的,那麼你總知道自己當初為什麼答應我要和可航結婚的吧?!你要康生,我不是不給你,但你行為總是那麼放蕩,身邊女人換了又換,所以我才希望你先成家,穩定了再把康生交給你。你那麼風流,你以為我和你媽看了不擔心嗎?雖然你們兄妹三人都是我們領養來的,但我們也視你們如同親生的一樣,我和你媽對你什麼都不擔心,就是煩著你的婚姻。」黎春柏瞪著他,吼得聲音有些啞了。

「可航那個女孩是我和你媽從小就中意的,她小時候就乖,長大還是一樣乖,我和你媽多希望她能嫁進來,所以才跟你提條件,要你跟她結婚,然後我把康生給你。雖然到現在我還沒放手,但也是希望看你和可航的婚姻能再穩定一點後,再交給你,結果你給我搞這出的!」黎春柏拍了下桌面,又說:「你丈人前些時候才問起你們,他問我你對他女兒好不好,我當然是說好,你別以為每個人都相信你在眾人前營造出夫妻感情很好的假象,你丈人可是很擔心可航的,只是女兒都在你手上了,他只能盡量對你好,就是希望你對他女兒好,結果你給了他們什麼?」

  「爸。」陳可航突然從牆角轉身而出,她踩著階梯下樓。「這麼晚,你怎麼來了?」她聽了聽,知道黎春柏是為了郝曼麗懷孕一事而來,她不以為這件事還有其他可行的解決方法,遂出了聲。

  黎礎淵一楞,回過身子,見她沒穿外套,還赤著腳下樓,他起身衝上前去。「怎麼不穿件外套?」

  她抬睫看著他有些疲倦的面龐,深信此刻的他定也不好受,淡淡笑了聲,她指掌貼上他微涼的頰面。「你一定跪得腳很酸吧?!我其實想到一個很好的辦法,所以打斷了你們的對話。」

  「可航,你有什麼委屈可以跟爸爸說,我一定站在你這邊。」黎春柏站起身,看著面前這神情憔悴的兒媳。

  「爸,謝謝關心,我沒什麼委屈。」她停了下,才又重新看著黎春柏。「爸,我想請你把康生交給礎淵,讓他發揮他的長才,然後我會和礎淵離婚,讓他娶郝曼麗。」

  「可航--」黎家父子異口同聲,瞪大了眼看她。

  她又笑,然後對著黎春柏深深鞠躬。抬起身子時,她說:「爸,謝謝,我知道你和媽都疼我,我會一輩子放在心裡。以後,我也會時常回去看看你和媽的。」

  黎春柏見兒媳如此乖巧懂事,他走上前,雙手握住她的雙臂。「可航,爸爸只認你這個媳婦,你千萬不能和礎淵離婚。礎淵這次是錯得很離譜,爸會為你討個公道,你別因為這樣就放棄這段婚姻。」

  她搖頭,笑得有些淒楚。「爸,我不是鬧脾氣,也不是在耍性子,這是我深慮後的決定。」說完,她轉身看著那正用驚痛目光看著她的男人。

  「我會把離婚協議書先簽好,你拿到時,也請記得簽上你的名字。」她沒再看他,只是回首向黎春柏點了個頭後,逕自走上樓。

  黎礎淵坐在辦公室內,瞪著桌面上那份離婚協議書。

  早上出門前,已多日不曾主動找他開口的她突然喊住他,他以為她氣消了,想和他說話了,卻沒想到她竟是遞給他這份她已簽上名字的離婚協議書。

  她為什麼能簽得這麼乾脆?她對他難道一點感情都沒?婚姻對她而言,究竟是什麼?她可以為了不去相親而嫁給他,又可以為了成全別的女人而想要離他,她難道對他沒有任何感覺?

  他發著楞,辦公室的門卻突然被打開。

  「黎礎淵,你這個良心被狗吃掉,所以沒心沒肺沒肝沒膽的臭男人!」何心心問不到他的辦公室,一路橫衝直撞地終於被她找到,她省略敲門動作,直接開門走了進去。

  「何心心?」他眉一挑,苦笑了聲。雖然她尚未說出來意,但方纔一進門那段粗吼,他不必多想也知道鐵定是為了可航來的。「你還想罵什麼就罵吧。」

  「喲,你倒很有自知之明,知道我是來罵你的。」何心心雙手抱胸,居高臨下地瞪著辦公桌後的男人。

  他無奈地撇撇唇,不置可否。

  「那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到底愛不愛可航?」

  「你問這做什麼?」他抬眸迎視她的目光。

  「當然是想知道你對她的看法呀。我告訴你,我其實一點都不欣賞你,可航那麼乖巧單純,你卻是經驗豐富,難怪她從小就不是你的對手。要不是我看她還很難過,根本不想放棄你似的,我才懶得跟你這種人說話!」

  她說了一串,他只注意到後面「不想放棄你」,還有「她很難過」這兩句。

  「她有去找你?」這幾日,她總是一個人關在房間,很少見她出來走動。

  「有啊,剛剛才從我工作室離開。」

  「她很難過嗎?」他問。

  「你說廢話呀,她怎麼會不難過?」她拉來一旁的椅子,坐在他面前。

  「你有沒有想過,她為什麼要和你結婚?哪個女人不希望自己的婚姻幸福美滿啊?她陳可航就比較笨,知道你不愛她還要嫁你,你有沒有去想過這樣的問題?」她開始滔滔不絕。

  「她一開始就說了,她是為了不想再繼續相親,所以乾脆結婚。」他有想過,但她這麼回答,他也就聽進去了。

  「你白癡啊?!醫學院念假的喔?這種腦袋也配跟人家當醫生?用肚臍想也知道,那只是借口,誰會為了不想相親就乾脆把自己嫁掉的?你怎麼會這麼想啊?!陳可航眼晴是被什麼糊到,竟然愛上你這種驢蛋?!」想到可航的委屈,她罵起他來,毫不心軟,非要幫可航討公道、報報老鼠冤不可。

  「你說--你說她愛我?」他震愕不已,卻也喜悅不已,心臟大力鼓動,像要跳出喉嚨。

  「到現在還問這種問題,你不是驢蛋是什麼?!她從小就很喜歡你,想要嫁給你,一聽到你爸媽跟她爸媽提婚事時,她說她高興到連著好幾個晚上都睡不著,她以為婚後再培養感情也沒關係,所以高興地把自己嫁掉。」

  她從小就喜歡他?這真是天大的震撼。若不是這話從她好友口中說出,他真難相信她喜歡他,畢竟她對他的態度並不熱烈。

  但若不是愛他,她怎麼會在聽到郝曼麗懷孕時,如此失神傷心?

  那樣震撼,然後心痛,再是心冷的眼神和態度,他不會錯認,但就是沒想過她是因為愛上他,才有那樣的神情。

  何心心說得設錯,哪個女人會因為不想相親就把自己隨便嫁掉的?好,就算真為了不想去相親而隨便找個人嫁好了,為什麼她挑的人是他而不是別人?

  他可以考上醫學系,可以有那樣細膩的心思去探患者的病因,但怎麼會沒去細想她嫁給他背後所隱藏的真正含意?他那時真是想要院長一職想瘋了不成?所以現在被她的好友指著鼻子罵驢蛋,是他活該,他真的是驢蛋!

  「她死腦筋,對愛情、婚姻的態度,就是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就好。所以她該死的什麼都幫你做好,就是不知道去好好打扮自己,去奉承你、去挑逗你。她就是那麼死腦筋,都什麼年代了,還笨到以為這樣就能得到你一個垂憐的眼神?但是你給了她什麼?你甚至連女人渴望的蜜月旅行都沒有給她!」何心心發洩著對他的不滿。

  黎礎淵苦笑了聲,細想起來,這段婚姻他確實沒給過她什麼。

  當初她懷著愛他的心想嫁給他,他卻找她談條件,要她配合演戲時,她的心承受著哪樣的難堪,甚至是傷痛?

  他讓她在新婚之夜就一個人守著大屋子,之後他夜夜留在郝曼麗那裡,甚至對她的生活漠不關心。他到現在連她喜歡什麼、討厭什麼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她吃稀飯喜歡拌肉鬆。除此之外,她喜歡什麼顏色、喜歡看什麼書、喜歡哪一類的節目、喜歡哪種料理、有什麼嗜好收藏……這些這些,他都不清楚。

  她把他的生活環境整理得乾乾淨淨,他不必自己動手;她把他的衣物洗燙得整齊,他隨手就有乾淨衣物穿;她知道他喜歡的菜色,他不用擔心吃不慣;她從不干涉他在外面的生活,讓他不用多費心解釋;她甚至連他和曼麗在診間當她的面卿卿我我,她也不對他興師問罪……

  他以為,她只是在盡一個妻子的責任,但她卻是用這種方式在愛他,就盼望他有日能看見她的感情。可她等來的,除了難堪、傷心,和失落之外,還有什麼?

  她給他一個無後顧之憂的家庭生活,他還她的卻是傷害,他怎麼還能簽下這份離婚協議書?他該做的是彌補,是用心去愛她。就算真證明了郝曼麗肚裡懷的是他的孩子,他也不會和她離婚,即使是放棄孩子的監護權,他也要把她留在他身邊。

  「她明明都決定要和你離婚了,竟然還問我,那你以後的衣服誰洗、誰煮飯給你吃……你幾歲了,她還操這種心?我看她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你就好心一點,趕快在離婚協議書上簽上你的姓名,好讓她可以回到她單純的生活。」

  「我不會簽。」他低低說了句,語聲裡儘是對她滿滿的心疼。

  「你幹嘛不簽?你都有郝曼麗,她還為你懷了孩子,你幹嘛不放可航離開?」她指著他面前的離婚協議書。

「我愛她,所以我不會簽。」他拿起文件,在她面前撕毀。

  「你--你、你你--」何心心驚訝得張大嘴。「你愛可航?」

  「是,我愛她,所以我絕對不會和她離婚。」他態度堅決肯定。「或許現在說愛她,你無法相信,恐怕她也不會相信。我是驢蛋沒錯,你罵得真好,但我就算再驢,也總還有感情,雖然一開始和她結婚,是帶著目的的,但這一刻的我,是真真切切愛著她,沒有任何考慮,純梓就是用真心在愛她。你如果要問我為什麼愛她,我只能說,可能是日久生情,也可能是看見她的好,總之,愛上了就是愛上了。現在我只想著要和她在一起一輩子,所以,我不可能簽離婚協議書。」

  何心心聞言,張大的嘴巴又更大了些。

  瞧他說得如此真心誠懇,甚至還承認自己是驢蛋,他當真是愛上可航了吧?否則如他這般驕傲的男人,怎麼會任著她罵他驢蛋,還說她罵得好?

  她本來是要來為可航討公道,順便請他快簽名的,怎麼現在,看著他堅定的表情,卻開始困惑她來這的目的了。

  他們若真是彼此相愛,她還要勸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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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5 10:57:02 |只看該作者
第9章(1)

  黎礎淵愈想愈不對,怎麼都一個星期過去了,郝曼麗卻沒來做超音波檢,而且還持續請假中。會是到別家醫院或診所去做檢了嗎?

  依她的性子,她真有他的孩子,是不可能就這樣放棄他,那麼,到底為了什麼不再見她出現?

  想起什麼,他從辦公桌抽屜裡找出電話簿,看了看時間,離門診開始時間還有半小時,他遂拿起桌面上的話筒,開始撥著電話。

  他問了往來的幾家診所和醫院,都沒有郝曼麗就診的紀錄,他覺得古怪,卻又說不出來怪在哪裡。

  跟診護士敲了敲門,然後抱著病歷走進,開始一早的門診。

  他看著電腦螢幕,等著第一個患者進來,他聽見護士要患者進來,並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他一抬眸,卻楞住了。

  這女人不是那天……「是你?」他提聲問。

  女人點頭。「那天是我陪郝小姐來的。」

  想起那日可航所受的委屈,他面色一沉,心不甘情不願地問:「你身體哪裡有問題?」低首看了看紙本病歷上的問診紀錄,他眼珠子極黑的眼眸倏然睜大。「懷孕?你也懷孕?」

  女人猶豫了會兒,終於道出她今日的真正目的。「黎醫師,我告訴你,其實上次郝小姐驗的尿,」她停了下,才說:「那個尿是我的。」

  他聞言,一驚,激動地站起身來。「你說、你說--郝曼麗那天驗的尿是……你的?」這是不是太誇張了?他怎麼想也想不到,郝曼麗是用這種方式來營造她有孕的假象,難怪照不到胚胎,難怪她會一直請假。

  女人嗚嗚哭了出來。「其實我不認識她,是我月經慢了五天了,我平時都會提早兩天,所以一慢我就覺得不對勁,一直拖到那天才來驗。結果她突然把我拉去旁邊,問我是不是要驗尿,然後她拿出一迭千元鈔誘惑我,說我的驗孕劑要是呈現陽性的,就把那驗孕劑給她。她說她沒有惡意,只是她的男朋友拋棄她,所以她才想用懷孕的方法留下男朋友,可是她又沒有懷孕,只好找人幫她,陪她演一下戲。我想反正有錢拿,也不是傷天害理的事,所以就幫他了。」

  他蹙著濃眉,又問:「那為什麼你現在要把這事情說出來?」

  「因為孩子是我的,我自己也要做產檢,今天就是來照照看能不能看到胚胎。還有……」女人臉色有些尷尬,停了一下才說:「還有郝小姐騙我,她說事後還要再給我一萬元,她留了我的電話,說會跟我聯絡,結果一直沒接到她要給我錢的電話。」

  黎礎淵恍然。原來這女人是因為被錢收買,才和郝曼麗聯手做了那樣的事,而現在又因為錢出賣了郝曼麗。但他和可航的感情,是用錢就能買回來的嗎?

  真有趣,他以前對愛情嗤之以鼻,認為有身份地位就不怕沒有女人,可如今,他好不容易認識了愛情,也想要和一個女人長長久久了,卻因為一個人的貪念而讓他的愛情就要面臨消逝的命運,這是他的報應吧?

  思及此,他突然很想大笑。

  而下一秒,他也真的放聲笑了,有些傷痛的笑著。「一時的貪念,你當下或許不覺得是傷天害理的事,但你可曾想過,這對我和我太太的感情而言,是多大的傷害?你為了幾張鈔票,幫郝曼麗做了這樣的事,那你可知道,我很有可能永遠失去我太太?」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女人低著頭,哽咽地說:「我不知道你結婚了,那時候我以為你是負心漢,加上郝小姐又用金錢誘惑我,我一時糊塗,才做了這樣的事。如果你需要我幫你太太解釋,我可以出面,沒關係的。」

  黎礎淵想了想,搖頭拒絕。

  會發生這樣的事,也不能全怪這個女人,一開始他就不該抱著條件交換來結這個婚,那本來就對可航不公平。因為他一開始利用了可航,想藉她拿到院長一位,所以今日郝曼麗才會利用這個女人來打擊他的婚姻。若不是他不懂得好好珍惜一個女人,也不會有這麼荒唐的事情發生。

  這只能說,咎由自取。而現在他想做的,是靠自己去爭取可航回到身邊。

  「從那次之後,你沒見過郝曼麗?」心思稍平穩後,他再問。

  坦白說,自己真的無情無意,居然也對郝曼麗不聞不問,因為只要一想起她對可航的傷害,他就沒辦法要自己去關心她。但現在他才明白,他若能早點處理好和她之間的感情,她也不會去做出傷害可航的事。

  「有,她有打電話給我,但她是要跟我借錢。」女人想了想,說:「她說她欠了不少卡債,都是為了去做豐胸、墊臀這些手術欠下的,現在銀行在催討了,她要搬家,需要錢。可是我自己都自身難保了,哪還有錢借她,然後她就沒再打過電話了。」

  整型?卡債?他又感到意外。他知道郝曼麗愛用名牌產品,彩妝、服飾,皮件銀飾等等,她都用專櫃品牌,但他想不到那都是靠著刷卡購來的。

  他更意外她整型。是為了討好他?若真是為了討好他,那她也太傻了。

  現在將整件事從頭到尾好好思量一遍,其實是他造成的錯。不知道可航在知道他是被設計的之後,是不是願意原諒,然後回來他身邊?

  「黎醫師,我……」見他沉看臉不說話,女人看著他。

  他收回遠飄的心緒,歎口氣,從座位起身。「走吧,今天應該能照到胚胎。」

  他走在前頭,進了超音波室。

  而這一刻他心裡想的是--她都能等到他對她日久生情了,他一定也能等到她回心轉意,就算用盡一生也要等下去。

  陳可航坐在自家髮型工作室的騎樓下,看看往來的車輛。

  那天早晨把離婚協議書交給他後,她又去找了心心,才回到這裡,然後這一住已經是第五天了,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她留過字條,說她暫時回娘家住,等他簽了證書,確定離婚生效後,她會去搬走她的東西。她把字條放在很顯眼的地方,他不會沒發現,那麼他為什麼不曾給過她電話,或是來這裡看看她?

  是他回到郝曼麗身邊,所以忘了她了?還是他也認同兩人以離婚收場,所以他不來找她?

  她坐在機車上頭,看著街頭,兩腿晃啊晃的,思緒總繞著那個男人轉。

  屋裡,正掛了一通電話的陳鴻新走出屋外,他看著失神的女兒,語調淡淡的。

  「可航啊,你老是坐在這裡做什麼?都結婚、嫁了人了,怎麼可以說回娘家就回娘家,還待了這麼多天。」

  他這個女兒什麼都好,就是心事老往自己心裡藏,怕他們擔心,什麼也不講。但她不講,不表示別人不會講,她還傻得以為他們不知道她和礎淵鬧瞥扭嗎?

  陳可航眼眸閃了閃,看向身旁的爸爸,她勾住他臂膀,頭一歪,靠在爸爸的肩上。「爸,你不想我嗎?怎麼我才回來住幾天,你和媽就老催我回去?

  「想,怎麼會不想。只是你都嫁人了,不能這樣隨隨便便就跑回娘家,或是一直住在這裡,這樣婆家的人會不高興,鄰居也會說話。我相信你公婆他們一定很樂意你常回來,但你做人媳婦的,也要幫公婆顧點面子,他們那邊的親戚鄰居要是知道你回娘家住,會怎麼看你公婆?人家會說他們對你不好,所以你才跑回娘家。」他拍拍女兒的手背。

  她一個人回來說要住上幾日的那天,他就猜到大概是小倆口吵架了。沒多久,就接到礎淵的電話,問她到了沒。他是沒開口問這對小夫妻鬧什麼意見,反正那是他們倆的事,他沒想干涉,倒是礎淵自己提了來龍去脈。


當時聽到的那一瞬間,他對女兒可是心疼得要命,對女婿頗有微詞。但之後,礎淵每日打電話給他,問著她的情況,還說著他自己的後悔。他想,他這個女婿並非真的差勁,他那個半子都有心改變了,他這個丈人怎麼會沒那個心原諒?

  況且,總也是春柏的兒子,春柏夫妻倆很疼自己女兒,這是他看在眼裡的,為了好友疼惜女兒的心情,為了礎淵那份認錯的勇氣,他決定再給他一次機會。

  夫妻嘛,哪一對沒有爭吵、沒有誤會的?過去的事情就算了,從今起,只要他願意好好對待可航,那就夠了。人生若是計較那些過去,並不會快樂,重要的是眼前的生活。

  再說,女兒是自己的,她的心眼他哪會不曉得,從小就聽她礎淵哥哥長、礎淵哥哥短的,他還會不明白她有多愛礎淵嗎?那麼多年的感情,豈能說斷就斷?他也知道他這個女兒很死心眼,不可能做絕,只是他要怎麼讓她想通,然後讓她再度回到她深愛的男人身邊?

  陳可航想著爸爸的那番話,她當然明白這些道理,只是她和黎礎淵走到這種地步,她還能回去嗎?

  「就算不幫公婆想,難道你也不幫礎淵想一想嗎?他一個大男人,醫院工作忙得很,下班後面對一室冷清,他會不會想你?會不會覺得寂寞?」

  「他才不會想我,也不會寂置,否則也不會那麼多天都沒有打一通電話給我,或是來這裡看看我。」她有些賭氣意味。

  「你怎麼知道他沒有打電話給你?」陳鴻新歎了口氣。「人家礎淵可是每天都撥好幾通電話過來,而且每通內容都是問你心情平復了沒,他只是怕你還在氣他,所以只敢透過我這個丈人來得知你的情況。」

  「所以爸,你--」她睜著明眸看他。「你都知道了?」

  「你第一天回來時,我就知道你們發生什麼事了,礎淵打過電話來說了。」他揉揉女兒的頭髮,愛憐的口氣。「可航,哪對夫妻不吵架呢?吵架時,要找出辦法解決,不是鬧鬧脾氣就好。我知道礎淵是不該和你結婚了還和之前的女人在一起,但你當初也不該在他都坦承他只是要康生院長而不是愛你時,你還答應嫁給他,所以後來會發生這些事,也不能全怪他。現在他有心和你走下去了,你不能太倔強,明白嗎?」

  她垂了眼眸,淡聲道:「我知道,可是爸,他、他--」她為難老半天,總算說出口:「可是他和別的女人有了孩子,我不回來這裡,還能去哪裡?」她最大的猶豫,是郝曼麗肚裡的孩子,要她拆散他們一家三口,她覺得太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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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5 10:57:54 |只看該作者
第9章(2)

  「誰跟你說有孩子的?那是誤會,現在已經解開了。」礎淵連這事情都向他提過。

  「誤會?那個女人有驗孕,怎麼會是誤會?」

  「假的,礎淵跟我說,他外面的那個女人,拿錢去誘惑一個要做驗孕檢查的小姐,換了對方的驗尿結果。」他了頭,不明白這年代的孩子怎麼都這樣處理感情,連驗尿結果都要動手腳。

  她聞言,震愕不已,良久,才聽她道:「所以那個女人其實沒懷孕?」她該憤怒被耍,還是該高興他沒有讓別的女人懷了他的孩子?

  所以他那日說他愛她,是真的了?他想和她一直走下去,是真的了?他會跪在公公面前,也是心甘情願被那樣訓斥?

  「沒有。」身後突然冒出音調微沉的聲音。

  她嚇了一下,偏過臉容,正對上他深深的凝視。「你、你--」

  「我來接你回家。」黎礎淵柔沉地開口。他車就停在對街,剛才先打了通電話給丈人,告知他要接她回家一事。

  他這麼一說,她有些無措了,特別是爸爸在他出現後就走進屋裡,像是要把時間和空間都讓給他們似的。

  「我住在這裡,很好的。」她明眸慌轉,不敢迎視他熱切的目光。

  爸說他每天打了好幾通電話,爸說他打電話是問她的情況,爸說他怕她還在生氣,爸還說他現在有心和她一直走下去。他現在人就站在她面前,她知道他是真的在乎著她。他在乎她,她愛他,那麼她還在瞥扭什麼?

  「但這裡沒有我,你會想我。」他低低說道。

  「你亂說,我才沒有。」她抬首反駁他,又隨即低垂著臉蛋。

  她其實心口早發軟,因為他好聽的聲嗓,因為他灼灼的目光。明知道他只要再說幾句,她就會乖乖跟他回去,但就是想要堅持一下,好像這樣能稍稍彌補她的委屈。

  「但家裡沒有你,我很想你。」他雙掌握住她雙肩,音調柔沉地說。

  她聽了,胸口一熱,抬起濕潤的長睫,她瞅著他。「你去哪裡學來這種話?」

  他不說這種甜溢溢的情話的。

  「沒有學,是真的很想你。」見她態度有些軟化,他一把將她按進懷裡。「可航,讓你委屈了,郝曼麗沒有懷孕,那真是她設計的,還有,請你相信,我是真的愛上你了。那天心心來找我,她罵我驢蛋,我想她罵得對,我讓你傷心、難堪、失望,我沒有一個丈夫該有的樣子,你生氣是應該的。但這麼多天,你氣也該消了,是不是能跟我回家了?你知不知道上次去剪頭髮,那個幫我洗髮的助理被我嫌到快要哭出來,我才知道我原來倚賴你這麼深……」

  被擁進懷的那一瞬間,她雙眸突湧熱淚,這久違的體魄,久違的他的氣息啊!

  在在讓她如此想念,她雙手不受控地摟住他腰身,又笑又哭的。要讓他這麼高傲的一個男人對她說出這些話,他需要多大的勇氣?她相信他真是愛著她了。

  「以後不能再有這種離家多日的行為出現,也別拿什麼離婚協議書給我,我是不可能跟你離婚的。還有,你難道沒想過,你有可能懷上孩子了嗎?」他的大掌瞬間移到她小腹上。

  她僵了下,才訥訥道:「怎麼會……」

  「怎麼不會?」他薄唇貼在她耳際,說著私密的事。「不要忘了我們之前每個晚上都來,我都沒戴保險套,你是很有可能懷孕的。」

  她一愣。「那、那要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如果懷上了,該怎麼辦?」

  「生啊,傻蛋,這種問題還需要問?」他揉了揉她的短髮。

  「你要我生你的孩子?」她不確定地問。

  「當然,不然你想生誰的?」他眼微瞇。

  「不,我意思是……你會想要孩子嗎?」她不答反問。見他知道郝曼麗懷孕時的表情並不開心,他的表現不像一個會想要孩子的男人。

  「要是懷了,當然就生。」他看著她消瘦不少的臉頰,又說:「我不是非要有孩子不可的男人,有了就生,沒有也不會勉強。但我想讓你生我的孩子,這樣你就不會再想著要離婚的事了。」

  聞言,她嗔視他一眼,然後抿著嘴笑了。

  原來,這就是和他相愛的感覺,雖然有些波折,卻也覺得很甜美。

  如果愛情就是要這樣歷經爭執、誤會、失望、傷楚,才能結成碩美的果實,那麼,她心甘情願。

  近來,她食慾並不好,大概是天氣太熱,導致她沒什麼胃口。也因此,她常在深夜時分醒來,因為餓醒。

  這一晚,她再度餓到睡不看,翻來覆去的,睡在身旁的男人被擾醒,一把將她摟進胸懷裡。

  「怎麼,又餓到睡不著了?」他剛醒的聲嗓啞得十分性感。

  「嗯……好餓。」她點點頭。

  沉吟片刻,他突然掀開被子,起身下床,然後幫她套上鞋和披上外衣後,將她抱起,一路走下樓去。

  「要帶我去哪裡?這麼晚了。」她摟住他脖頸。

  「吃宵夜,你不是餓了?」

  「不要,會胖,我感覺我好像變胖了……」

  「變胖才好。」表示都有在長大。這個傻蛋,真不知道自己懷孕了嗎?她護理系念假的啊?執照到底怎麼考到的?

  他將她抱上車,一路往康生去,她雖疑惑,卻也不害怕。

  到康生時,值班的護士見到兩人,感到很困惑似的,直瞧著他們。他也不以為意,抱著她直接走進超音波室。

  把她放到診療床,她納悶地問:「為什麼要照超音波?」

  他笑了笑,神神秘秘的,然後他抓開她的衣服,再把她的內褲往下拉了些,他擠了些凝膠在她腰腹上,然後拿著超音波探頭推著。

  看著螢幕,想起自己慢了多日的月事,她恍然明白他是要照胚胎,她又驚又喜地問:「有了嗎?」

  他仔細看著螢幕,然後放下超音波探頭,笑著點頭。「自己要當媽了,還不知道?你食慾不好又常餓,抱起來又比之前溫暖,這就是懷孕的徵兆啊。」

  她真懷孕了?她坐起身,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然後她下意識摸了摸下腹。月經這個月還沒來,但她的向來就不准,慢個十多天,也是常發生的情況,所以她沒去留意,她怎麼也沒想到最近的不適,是因為懷孕……

新生命嗎?她已經開始期待,可是怎麼他沒有太高興的表情?

  「礎淵。」她微低首,看看那正在幫她套上鞋的男人。

  「嗯?」

  「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歡小孩?如果只是不想讓我拿出離婚協議書,不用勉強生的,我、我--」但她想要小孩,他如果真不喜歡,那該怎麼辦?

  「怎麼了?」聽她支支吾吾,他起身,坐在她身側。「我沒有不喜歡小孩,只是也沒有非要生的想法,有了就生,沒有也沒關係。你在擔心什麼?」

  她頭,輕道:「只是覺得你知道我懷孕了,也沒有特別開心的樣子,和電視上演的都不一樣。」

  他眉微微一挑,困惑的語氣。「電視上都演了什麼?」

  她側首看看他。「我看那些八點檔,只要有出現女主角懷孕的劇情,男主角都會開心地大喊『我要做爸爸了』,然後就把女主角抱起來轉。」

  他瞪著她。「你希望我抱著你轉?」

  她無辜的眼神。「也不是,就是覺得你的表情,看起來不像高興自己要當爸爸了,我--啊,你、你做什麼?」

  黎礎淵突然抱起她,直直走出超音波室,再走出診間,他抱著她走在廊道上,讓她困惑不已,才想出聲再次詢問,迎面來了一個護士。

  「我要當爸爸了。」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他繃著聲嗓那麼說。等她看見那護士曖昧的笑容,她才回過神。

  見他冷著臉抱著她又往前走,她突然把臉蛋藏進他頸窩間,然後她看見了他耳根泛著紅澤。

  想著他的舉止,她抿著嘴偷偷笑了。她知道這男人不只是愛著她,根本就是寵著她了,明明不想這麼做,卻因為她的話而去做了。這不是寵愛,還能是什麼?

  「礎淵,老實說,你這樣好丟臉。」突然,她貼著他耳際悄聲說著,感覺他身軀僵了下,她又在他出聲罵人前,急補上一句:「可是,我好愛你喔。」然後,她終是憋不住那種又甜又想笑的情緒,埋在他頸窩,笑出聲了。

  番外篇

  小番外一:孩子的名字

  「聽說大哥的本名叫林凌戚,你的呢?」

  「你要做什麼?」黎礎淵的視線從手中的《嬰兒與母親》移到妻子臉上,他黑眸微瞇。

  「沒啊,好奇而已。」

  他哼了聲,繼續低首研究著媽媽雜誌。

  「說嘛,說嘛。」陳可航挺看肚子,坐到他身旁,抱住他的臂膀,討好著。好半晌,見他像是不想回應,她眼珠子轉了轉。「不然我來猜猜好了。嗯……你叫王大明?陳建宏?林小飛?李大同?張家豪?」她念著她想得到的市場名。

  他額際抽跳了下,淡淡開口:「何淵。」

  她睜圓了眼睛。「何淵?人可何,淵是礎淵的淵?你和心心同姓?」

  「嗯。」他見她似頗失望,哼笑了聲:「怎麼,覺得何淵這名字好聽,你沒辦法取笑我,所以很失望嗎?」

  她頭。「不是,我只是想,何淵何淵,應該是來自冤冤相報何時了……」

  他太陽穴突地一跳。「你是不是想多了?」

  她又頭。「我只是想,你會不會希望孩子的名字裡,也有你原來的姓氏?這樣好像也有一種傳宗接代的意味在,畢竟你身上流的是何家的血……」

  「都什麼年代了?誰會介意這個?」他不以為然。

  「會。你別不信,有的祖先可是很在意的,會反應在後代子孫的事業運啊、婚姻等等上頭呢。」她想了想,表情有些為難。「你說,如果孩子單名一個何字--黎何,是不是也好聽呢?」

  他看了她一眼,輕掀薄唇:「嗯,你如果不介意我們的孩子將來被同伴追著喊離合器時,黎何這名字是不錯。」

  她痛心疾首地啊了好大一聲,然後,她一副大徹大悟地開口:「我還想說如果是女生,可以叫黎心,或是黎情,但依你的說法來看,以後會有離心力和離情依依這樣的問題……」

  黎礎淵頭疼萬分,他在妻子對他提出下一個問題前,淡聲開口了。「那就叫,念何。」

  「念何?黎念何」她想了想,笑出聲來。「哇,礎淵哥哥,這名字好聽,還是你厲害。」

  後來,他們決定不管男女,都叫黎念何。

  小番外二:緣起

  當年的廁所慘案那是她剛升小一的那一年。

  姊姊生了病,住進醫院,爸爸媽媽在醫院和髮廊來回奔波,實在是不得已,才把她托給隔壁的黎伯伯和黎伯母。

  她剛暫住他們家的那一晚,黎伯伯還在醫院,礎又大哥和礎淵哥哥都在房裡唸書,黎伯母又在房裡哄礎盈睡覺,整個屋子好像就剩她最沒事。

  她翻著黎伯母拿給她的童書,一頁頁翻著,突然肚子一陣緊縮--好痛喔。

  她手掌貼上小肚子,用力向下壓,還是很痛,然後她一面脫著褲子一面衝進廁所,放下馬桶蓋後,小屁股一挪,坐了上去。

  她使了點力,小臉漲得通紅,但馬桶沒有動靜,沒有進帳。她發出好幾次嗯嗯聲,什麼也沒擠出來,倒是燈光突然間閃爍了下,她才抬眼想看看天花板上的日光燈時,整室陷入了黑暗。

  她一慌,想起身,也不知道怎麼搞的,挪動小屁股時,竟然一個重心不穩,她整個身子往後栽了。

  她整個人向下沉,隨即感到屁股一陣濕涼,她知道那是馬桶裡的水。她害怕地揮動四肢,想起身,才發現她的手腳因為卡在馬桶裡而動彈不得。黑黑的空間,濕涼涼的屁股,她想到聽過的鬼故事--在晚上的時候上廁所,會有一隻手從馬桶裡伸出來幫忙擦屁股。

  一想起這鬼故事,她毛骨悚然,然後放聲驚叫:「救命!救命!我不要被馬桶手手擦屁屁。救命救命--」

  好半響之後,當她哭到開始打嗝時,廁所門突然被打開了,一束光線探進,她看見了手中握著手電筒的礎淵哥哥,走了進來。

  「在叫什麼?!」黎礎淵繃看一張臉走進廁所。要不是嫌她太吵,要不是媽開口要他過來看看,他才懶得做這種事。

  「礎淵哥哥,救我救我,我卡在馬桶裡,爬不起來。」她的聲音含著濃濃的哭音,聽來好可憐。

  「卡在馬桶裡?」黎礎淵拿著手電筒對著她,將她看個仔細,然後他瞪大了一雙單眼皮的眼睛,嘴巴一會兒發出嘖聲,一會兒又是嗤聲。「喂,小黑炭,你也真厲害,上個廁所能把自己卡成這樣?」他第一次見到有人卡在馬桶裡,怎麼卡的?會不會太離奇?

  「我也是不不小心的。」她吸了下鼻子,又抽抽噎噎了。整間黑成這樣,她又緊張又害怕,屁股好涼啊。

  「好了,你給我閉嘴,不然休想我拉你出來。」他這年紀已懂威脅了。

  她旋即閉上嘴巴,淚目帶著渴望地看著他。

  黎礎淵走近,把手電筒放在衛生紙的收納盒上,然後他身子微彎,兩手從她腋下伸過,用力往上一提,她的小屁股離開馬桶了。

  他確定她沒事後,拿起手電筒就要離開廁所。

  「礎淵哥哥,謝謝你……」她一面說,一面拉起褲子。

  他低哼了聲,像是一點也不在乎她的謝意似的,甚至有點嫌惡她在他面前穿褲子,他瞪了她一眼,然後走出了廁所。

  在離開廁所前,他又停步斥了句:「以後停電時,不要上廁所!」想到什麼,他又轉身,把手電筒放到她手中。「拿著啦,真唆。」這次,他真的轉身離開。

  她怔怔看著手中的手電筒,良久,她才抬眼看著他身影早消失的方向。「是突然停電的……」

  他沒聽到她的解釋,但沒關係,因為她發現,其實礎淵哥哥,很好心的。

  她一直看著他背影離開的方向,心裡繞想的念頭是--將來長大,可以嫁給礎淵哥哥嗎?

  小番外三:第三者--所謂情趣?

  多年後,黎家小妹也找到了如意郎君,是個頗有名氣的小兒內科醫師。

  所謂肥水不落外人田,這位程醫師免不了要被徵召到康生,為老婆大人娘家的醫院服務,任小兒科主任一職。

  這日夫妻倆下班後,一道走出康生大門,黎礎盈雙腿才走出醫院,一隻毛色黑得發亮,四條腿相當短的黑狗隨即跑到她腳邊蹭著,尾巴不停搖擺。她驚喜,一雙荔枝核般的黑瞳圓滾滾的,她蹲下身來,撫了撫體型不算大,卻胖得像條黑豬的黑狗。「你又出現啦?!」她笑著摸摸黑狗的肥肚。「你都在等我們下班嗎?到底誰把你棄養的?好沒良心哦,你這麼可愛耶。」

  前幾日,他們在醫院門口發現了這只黑狗,它看起來是乾淨的,毛色又很有光澤,於是他們以為是附近住戶的。但從它出現那日開始,它總在這附近徘徊,沒有見到主人來帶走它,也沒見它離開過……總是在醫院門口走動,或是在外頭角落窩著睡覺。

  它看見人總是搖著尾巴,像在示好,所以她拿了些東西餵它。怎知就像是賴上她似的,每天上下班時刻,她總會在門口遇見對他們夫妻倆看尾巴的它。因為如此,她的丈夫才推測它若不是走失,就是被棄養。

「像這樣棄養的人,在台灣還真不少,這對社會環境也是一個很大的影響。」一直站在一旁的程允昕,垂看眼眸看著和黑狗玩得開心的妻子。

  「就是啊,喜歡時就養,不喜歡就丟掉,真是沒有愛心。」黎礎盈看著黑狗,雙手繼續撫逗它。

  「你到底叫什麼名字呢?小黑、大黑、黑面、妞妞、黑妞、妹妹、大寶、黑嚕嚕……」見黑狗完全沒反應,她有些挫敗地垮下肩。「這些都不是你的名字嗎?我看你聽了都沒有反應……」

  「也許它有個很特別的名字,你別瞎猜了。」程允昕蹲下身來,大掌也撫上黑狗的肚子。

  「狗的名字不就是這樣而已,會有什麼特別的?」她搔著黑狗的下巴,忽然心念一動,她眨巴看像荔枝核般黑亮的眼珠子,以渴望的眼神直盯著身側的丈夫瞧。

  「允昕,不如我們帶它回家吧,你順便幫它想個名字。」

  「你想養它?」他側著黑眸看她。

  她點點頭。「想呀。我覺得它很可愛,也算是跟我們有緣嘛。」

  「想養就養吧。」他沒多作考慮就答應。「至於名字……」他抿唇默思,想著這隻狗適合什麼樣的名字。

  他將它打量得很徹底,見它尾巴依舊晃不停,他突然想起一件趣事。他輕咳了聲,看著他的妻子,淡聲說:「搖。」

  她愣了下。「什、麼?」

  「就叫它搖吧,你看它尾巴老是搖不停的。」見妻子的圓臉緩緩暈出紅潮,他壓下笑意。

  「怎麼可以叫?」她痛心疾首地嚷著。

  「怎麼不可以?」他反問,眼梢帶笑。

  「那是、那是--」想起自己曾經對他做過的惡作劇,她圓圓臉蛋紅得和蘋果沒兩樣。「程允昕,你故意的!」

  他捏捏她粉腮。「兩條路,一是不養它,讓它繼續流浪;一是養它,但它得叫。」

  她瞠大了眼,片刻,才噘著小嘴,委屈道:「你這明明就是在報仇嘛……」

  他笑了聲。「考慮得怎麼樣?」

  她想了想,抱起黑狗,站起身來,小聲道:「好嘛好嘛,叫就搖嘛……早知道你那麼會記恨,我那時就不那樣玩你了……」她踏出步伐,仍是哀怨著。

  程允昕扯唇一笑,跟上了妻子。

  從今以後,她應該不會再嫌他……沒情趣了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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