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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old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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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弱水】待嫁郎君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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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23 14:56:4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明知道這是必然的結果,為什麼還是會難過?

    犧牲是追求理想的過程,可是當她做出了抉擇,那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的愁緒又是為了什麼?

    縱然有千般疑問,到了這個地步,她絕對不會回頭;她不能後悔,更不能遲疑,只有說服自己一切值得,才能排除萬難繼續走下去。

    心再痛,總會有平息的時候,她是,他也是。

    勒馬回頭,雲追日在門口相送,而時歿生依舊沒有出現。

    有那麼一刻,她想衝進去找他,但終究沒有這麼做,因為她謹記著自己的身份,那個一時迷亂的牟易男只屬於昨夜,她永遠不會再犯。

    一咬牙,她揮手向雲追日致意,策馬奔離。

    緣起停雲,也斷於停雲;今日一別,故人長絕……

    ***

    她真的走了,不帶一絲留戀,瀟灑的離開。

    眼見牟易男的身影逐漸隱沒,時歿生開始後悔自己為何不去送她。如果去了,至少,他可以再見她一面,縱使那會令人斷腸……飄嵐閣再高,終究無法讓他看清她的身影,只能遠遠地看她策馬疾馳,消失在遠方……她去得遠了,他依然不願離開,指望著她會回轉停雲山莊,即使明知道希望渺茫。

    憑欄遠眺,昨日的佳景宜人,這時看來卻成了一片淒楚江山,尋不出一絲清朗。

    「小男……」這聲低喚中包含了無限的情感,有愁、有悲、有痛、有愛,卻找不到一絲恨。縱然昨日他曾有怨,但在午夜夢迴之時,浮上心頭的只有她的好;如果要恨,他只恨自己無能,恨自己昨日的決絕,讓事情不留餘地。

    如果昨夜能夠重來,就算心再痛,他也會強忍住,不用言語傷害她,更不會絕情地斬斷聯繫。

    雖然朋友不是他想要的,卻是接近她的理由;如今,他們連朋友都做不成,再相逢,恐怕也只是陌路……「小男……」他頹喪地閉上眼,側倚著欄杆緩緩滑坐到地面,向無盡的穹蒼喃喃傾訴心中錯亂糾結的情思。

    他的悔恨和心痛只能化作風中的歎息,遠揚……***

    為了不讓自己有後悔的機會,牟易男一路快馬加鞭地趕回御劍門。

    一進門,問清楚父母在何處,她立刻飆進大廳。

    「爹、娘,孩兒有事稟告。」

    面對女兒如此嚴肅的神情,牟定中和林淑穎都是一愣。

    「你要說什麼?」牟定中隱隱覺得女兒的神色不太尋常。

    「我要娶妻。」她的語氣是不容置疑的堅決。

    原以為女兒那番話只是應付妻子的戲言,萬萬沒想到她竟是認真的!牟定中不由得皺緊雙眉。

    林淑穎更是怒喝:「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再說一次!」

    牟易男昂首挺胸,直視著母親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楚明白地重複:「我要娶妻!」

    「胡鬧!」林淑穎用力地拍了下桌子,「你打扮成男人的模樣也就罷了,現在居然真的要娶妻,你是想氣死我嗎?」她右手撫著胸口,氣呼呼地瞪著女兒。

    向來任女兒自由行事的牟定中也不得不開口:「終身大事不是兒戲,以前爹都由著你,可是這一次,爹絕對不能讓你拿自己的終生幸福開玩笑。」

    「我是認真的!爹,我絕對不是兒戲,而是真的想娶妻!」

    「不行!」牟定中一口否決,「怎麼說你都是女子,如何能娶妻?就算我答應你娶妻,你又如何對妻子交代?莫非你要毀了別人的終身?」

    牟易男一愣,隨即露出倔強之色,「這是我的事,我自己會解決。」

    牟定中語重心長地歎口氣,「易男,爹從來不要求你什麼,隨你想怎樣就怎樣,但是這一次,爹絕對不能看你糟蹋自己和別人的一生。」

    「您從不要求我,但您可知道,我一直希望您對我能有所要求!」牟易男再也憋不住藏在心中多年的話語,握緊雙拳,激動地往前走了兩步,「武藝也好,品行也罷,我都希望您能嚴格要求我,因為那代表您對我有期望!可是,您沒有……從來都沒有……」害怕眼眶中的水霧會被發現,她垂首低語:「就因為我不是兒子,所以您對我從沒有期望嗎?」

    「亦蘭……」林淑穎心疼女兒的苦,越發惱怒起丈夫當年的失言。

    牟定中直到今日才真正明瞭當年的無心之語對女兒的傷害有多深,而在他自以為開明的同時,竟讓女兒覺得不受重視,雖然他的原意只是希望她能適性發展,可是卻再次的傷害了她。

    「易男,不是這樣──」他試圖解釋,但是她卻不讓他說完。

    「爹,您不必多說,孩兒早就明白了。」再度抬頭時,牟易男的神色已經平靜,「孩兒心意已決,請爹娘諒解。」不等雙親再多說什麼,她隨即告退。

    林淑穎無言地望向丈夫,雙眼充滿責怪之意。

    面對妻子的指責,牟定中只能長歎一聲,無力地靠向椅背。

    ***

    落日餘暉?停雲山莊染上瑰麗的色彩,看在時歿生眼中卻倍增傷感,心中愁緒更濃。

    晚風拂過耳際,他似乎聽到了她的笑聲……真是太美了!我覺得停雲落日應該被列入洛陽勝景才是,你覺得呢?

    「嗯……」

    上次在伏牛山見到的落日也很美,我到現在還記得。

    「我也記得,而且永遠不會忘記……」

    以後如果有機會,我們可以再到各處走走,一定有更多的美景奇觀等著我們。「以後……還有以後嗎?沒有了……」她的音容笑貌只能在回憶中尋找,他們今生已是無緣,連朋友都不是了……「誰說沒有以後。」

    突來的話語令時歿生匆匆轉頭,看清是雲追日後,他又默然回頭。

    「聽他們說,你一直待在飄嵐閣,所以我上來看看。」雲追日走到他身旁,表情有些嚴肅,「你就這樣放棄了?」

    「不然又能如何?」時歿生的眼神飄向遠方,喃喃低語:「我已經把話說絕了,要如何挽回?更何況……她也清楚明白的拒絕了。她寧可娶個女人也不願嫁給我,我還能怎麼做?」他幽幽地歎口氣,「你別管我,讓我一個人靜靜。」

    雲追日搖搖頭,「本來我不該插手,可是這次我不能不管。」如果不管時歿生,到頭來時歿生恐怕會像大師兄一樣,變成一具行屍走向,了無生趣,所以他豈能袖手旁觀?

    「你又能幫上什麼忙?改變得了她的決定嗎?不必了。」時歿生雙手抱著頭只在欄杆上,無力地低語。

    「旁觀者清,你怎知我無能?力?」雲追日微微一笑,輕拍他的肩,「緣分易斷難續,若不及時把握,將來必定後悔莫及。如果你真的愛她,就不該輕易放棄,只要有一線希望,都應該試試。」

    「我和她……還有希望?」時歿生抬頭看他,眼中充滿不確定。

    「無論如何,你必須試了才知道。」雲追日以笑容鼓勵他。

    沒錯,凡事都必須試了才知道!

    時歿生重新提振起精神,認真地問:「告訴我,要怎麼做才能挽回這個局面?」比起永世的相思之苦,他寧可一試,反正再怎樣也不會有更心痛的結局了。

    「只有一句話,『山不轉,路轉』。」雲追日輕搖折扇,笑得有些神秘。

    「山不轉,路轉?」

    「不錯。」他微微一笑,「但是在那之前必須先解決一件事。」

    「什麼事?」

    雲追日收攏折扇,以扇柄輕點他的肩,「你,時歿生……」

    「我怎樣?」

    「必須死!」

    ***

    夜深沉,人難寐……牟易男煩躁地在床上翻來覆去、輾轉難眠,只要合上眼,她就看見他的心碎欲狂,他的絕望哀傷……白天,她可以藉由練功暫時?開心中的愁緒,但是到了夜晚,當她一個人靜靜地躺在床上時,錯亂糾結的情思瞬間湧上心頭,怎樣也理不清。

    想遺忘,卻記得更清楚;想掙脫,卻被束縛得更緊……負了心,斷了情,竟是這般的痛楚。

    原以為心痛會有平息的時候,如今,她開始不確定……突然,喀的一聲輕響喚回了她的思緒。

    「時歿生!」她驚喜地跳下床奔到窗邊,匆匆推開窗戶──除了桂花樹在月光下搖曳,窗外空無一人,那聲輕響不過是風吹窗戶罷了。

    她失望地掩上窗戶,慘淡一笑。負心如她,豈能指望他再像從前一般對待,他恨她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來找她?

    在以往,兩人有著這樣的默契──一聲是開窗,代表他心血來潮的造訪;兩聲是大門見,代表另一段旅程的開始。

    而今,窗邊的輕響只能存在回憶裡……

    ***

    當月亮西墜,黎明造訪時,屬於暗夜的煎熬暫時告一段

    落;但是,白日的到來並不代表心痛的結束,只是換了一個形式。

    又是一天的開始,可是牟易男無法像往日一樣感到欣喜,她只想藉著練劍排遣心中愁思,暫時忘記一切。

    屏氣凝神,排除多餘的雜思,她認真地捏了個劍訣,從起手式開始練起,每一劍都是結構謹嚴,絲毫不失法度。

    將整套劍法練了一遍後,她姿態不變,脫離原先的劍招,劍隨意到,圓融靈動,身法輕巧迅速。

    突然,一陣風吹來,落花拂過她耳際,她習慣性地停劍斥?:「時歿生,你別鬧……我……」話一出口,她才想起時歿生已經不會再來找她了,語音轉?微弱。

    又有幾朵紫籐掉落,她順手捉住,不由得一陣恍惚──牟易男飛快地舞著長劍,正當興起,突然飄下漫天的花瓣,教她登時一愣,任花瓣?她沾染一身香。

    一陣笑聲響起,她回過神,皺眉瞪著坐在樹上的人。「時歿生,你沒看到我在練劍嗎?」

    「看到了。」時歿生嘻皮笑臉地回答。

    「那你還鬧我?」她不悅地踢了下他所坐的那棵樹。

    「小男,別生氣嘛,我只是開開玩笑。」

    「你都沒事做嗎?只會鬧我,真討厭!」說著,她又瞪了時歿生一眼。

    他躍下樹,右手搭上她的肩,笑容不變,「要是哪天我真的不鬧你了,說不定你還希望我鬧你呢。」

    要是哪天我真的不鬧你了,說不定你還希望我開你呢。

    是呀,如今她是求之不可得了……求之不可得……「師弟?你怎為了?」

    「啊?」牟易男猛然回過神,朝眼前的人拱手一揖,「大師兄。」

    「你怎麼在發呆?」他關心地問:「不舒服嗎?」

    她搖搖頭,「沒事,大概是練得有點累了。」

    「沒事就好。」他微微一笑,語帶讚賞,「你的武功又進步不少,現在恐怕連我都不是你的對手了。」短短數年,她的武功突飛猛進,儼然已是御劍門新一代的第一高手。

    「師兄說笑了。」她努力集中思緒應對,卻有些力不從心,腦海中淨是時歿生的身影。

    看出她的心神不寧,他別有深意地輕拍她的肩,「不要太勉強自己,有煩惱要說出來。」他已經聽說她想娶妻的消息,若照他的瞭解,她必定是遇到了什麼事情。

    「我沒事……」牟易男勉強露出笑容,扯開話題,「大師兄,你有事嗎?」雖然大師兄就像她的大哥一樣,可是她的心事無法對任何人說。

    「師父要你指點新進弟子。」既然她不想說,他也不能勉強。

    她聞言一喜,因為這代表著父親的肯定,只是欣喜之餘,她的心仍是空蕩蕩的,找不到依憑之所……她的努力有了成果,可是她依然感到失落,只為了一個人……***

    巍峨的大門昭示了官府的氣派,威武的侍衛則顯出府衡的莊嚴,凝重肅穆的氣息更明白表示了新任府尹律下有方。

    望著對面的衙門,時歿生忍不住嘲諷地笑了。作夢也沒想到他會自己送上門讓官府宰割,真是世事難料呀!但是為了牟易男,冒這個險絕對值得。

    深深吸了一口氣,他毫不遲疑地朝衙門走去。

    門口停了一輛馬車,上面有官府的徽記,衙役們則列隊在兩旁,看來似乎是府尹要外出,他們正在等候。

    時機正好!

    「言仲承,納命來!」他大喝一聲,拔劍躍起,挺劍疾刺,穿透了馬車的門扉,然後對著空蕩蕩的車廂大叫:「不在!糟了!」回身要逃,卻被?衙役圍住。

    街上的人群見衙門口出了事,怕受到波及,紛紛走避,沒一會兒工夫,路上已無閒人。

    捕頭怒目大喝:「你是誰?竟敢行刺大人!」還好府尹大人尚未上車,否則以來人的武功,恐怕大人凶多吉少,他的飯碗也保不住了。

    「你看我這麼喜歡笑,還會是誰呢?」時歿生笑咪咪地望著他們,一點也不在意自己被包圍了。

    「時歿生!」捕頭直覺地叫出口,其餘人心中一凜,都提高了戒備。

    「聰明。」時歿生背靠著馬車,打了個呵欠,「你們要動手了沒?我有點無聊。」如果不是別有目的,他根本不想跟這夥人耗,但是現在他不得不等待。

    如果能捉到時歿生,他們就立下了一件大功勞,可是未得命令前,他們都不敢輕舉妄動,而捕頭也忌憚時歿生的名聲,不敢下令,只是命人向府尹稟報增援。

    一時間,每個衙役都目不轉睛地盯著時歿生,生怕他會有所行動,而時歿生則好整以暇地笑望眾人。

    突然,一陣雜邏的腳步聲傳來,一隊人馬匆匆奔出,而衙門的圍牆上也冒出了?多弓箭手。

    一名弓箭手大喊:「大人有令,擒拿時歿生,死活不論。」

    有了這許多幫手,捕頭的膽子登時大了起來,一聲令下,所有人都揮刀砍向時歿生,未料他輕易地躍上車頂,讓所有人撲了個空。

    「放箭!」

    霎時,利箭如雨點般射向時歿生,他利落地閃躲,揮劍格擋,臉上笑容不變;眼角餘光瞥見有人意圖爬上馬車,他乾脆縱身飛越人群,落在眾人身後。

    他們很快反應過來,轉身一起湧向他,豈知卻讓弓箭手有所顧忌,不再繼續發箭。

    「所有人都退開!」

    一聲喝令撤走了所有的衙役,緊接著利箭紛落──時歿生長劍舞得飛快,沒有一枝箭能夠接近他,甚至還有餘裕往剛剛出聲的方向瞧──陌生中帶著熟悉的臉孔引起了時歿生的注意,他不禁又多瞧了一眼,正好和那人的眼光交會──那一瞬,時歿生愣住了,竟覺得在那人眼中見到了自己,縱使兩人相距十數尺之遠……那人也愣住了,望向時歿生的目光充滿迷惘。

    無語的片刻卻像是停滯的永恆,眸光流轉間已交換了千言萬語。

    思緒的渙散讓動作凝結,幾枝利箭趁隙飛射到時歿生面前,當他察覺時,雖然僥倖避開要害,但仍是射中了他的胸口

    、肩頭,鮮血汩汩流出,他的眼光卻又不由自主地再度飄向那人……奇異地,那人竟捂著胸口和肩頭,臉上流露出痛楚的神情,眼神由疑惑轉?震驚,張口欲言卻無法言語……然後,神色轉?驚恐──像是有所感應一般,時歿生側轉身子,正好避過原本會射中他心口的箭。

    突然,一道赭紅色的身影闖入飛箭之中,他以黑布蒙面,手持單刀,矯捷地躲過利箭,竄到時歿生身邊。

    單刀一揮,十幾枝箭就被打落,趁著得空的片刻,蒙面人一把抓住時歿生的手,飛縱躍離箭矢所及之地,同時以滿天花雨的手法射出暗器,阻隔了眾人的攻勢。

    時歿生任由他牽引,忍痛施展輕功,卻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哀傷的呼喚──「哥──」

    霎時,失落的記憶如洶湧的黃河水滾滾襲來,淹沒了時歿生……爹!娘!

    漫無邊際的大水將他因在屋頂,他只能無助的向爹娘求救,即使他已親眼見到他們被河水吞噬……哥哥救我!污濁的黃水中,弟弟載浮載沉地呼救著……他無力援救,只能眼睜睜看著朝夕不離的孿生弟弟被河水沖走;那一刻,他彷彿失去了一半的生命……愧疚感緊緊地束縛住他,勒得他喘不過氣,於是記憶在痛苦中改造,虛構出他可以接受的內容──他頂替了弟弟的位置,讓從未存在的哥哥救了他,因為沒能救起弟弟是他永遠無法原諒自己的憾恨……往後的日子裡,他渾渾惡惡地活著,逐步更改回憶,漸漸地遺忘了所有,只是,他始終記得那場毀壞家園的滔天大水……仲承!仲承……遺忘十多年的名字在腦海中重現,時歿生忍不住在心中大喊弟弟的名字,渴望能和弟弟重聚,可是他無法回頭,更不敢回頭,只能任身後的呼喚聲漸漸微弱,終至消失……***

    言仲承突來的反常行?讓所有人都嚇了一跳,愣在當場,忘了要追趕時歿生和那個蒙面人。

    「大人,您沒事吧?」當言仲承不再大喊,反而失神地靠在門邊時,一名副手忍不住擔心地走上前探問。

    言仲承搖搖頭,轉身走進大門。

    他的副手連忙追上去,「大人,您和齊尚書還有約呀!」

    擺手要他退下,言仲承獨自踩著蹣跚的步伐離開了眾人的視線。

    ***

    「你是白癡還是笨蛋?那種情況下竟然還發呆!你想死嗎?」穿著赭紅色勁裝的青年面有怒色地在時歿生眼前走來走去,數落著時歿生。

    時歿生露出無奈的苦笑,不答話。

    「笑就沒事嗎?如果不是景文怕會有意外發生,要我跟著你,你現在早就沒命了!」青年重重地哼了一聲。

    「文謙……」時歿生歎口氣,「你先消消氣,別一直走來走去的,我看了會頭昏。」從他包紮好傷口到現在,莫文謙一直沒停下。

    「頭昏?我看你早就昏頭了!」莫文謙在他身旁坐下,「景文是要你假裝受傷,結果你卻呆呆的讓箭射中你!你真是──」

    「追日呢?」時歿生趕緊打斷莫文謙的話,免得他越說越生氣。雖然雲追日前幾年已經弱冠,時歿生仍是習慣直呼他「追日」,而不是像莫文謙般稱他的字「景文」。

    「我已經派人通知他了。」莫文謙神色略緩,「應該等一下就到了。」停雲山莊和紅葉山莊不過一牆之隔,片刻即至。

    果然,不多時,雲追日便來到了紅葉山莊。

    「你的傷勢如何?」對於時歿生的受傷,雲追日意外之餘不免自責。

    「不打緊,小傷而已。」時歿生說得有些沒精神,登時被莫文謙瞪了一眼,他趕緊抬頭挺胸。

    「真的?」

    「真的。」時歿生立刻點頭,「接下來呢?我應該怎麼做?」

    雲追日微微一笑,「再來就要請皇上幫忙了。我立刻上京安排其它事宜,你只要靜靜的等就行了。」明天是昭陽郡主風淨漓的生日,正好他受邀參加,可以乘機請二師兄幫忙。時歿生受傷的消息傳出之後,江湖上必定有人聽聞,到時候要讓人相信時歿生的死訊就容易多了。

    「皇上?」時歿生愕然地望著雲追日,「你是說你二師兄?他能做什麼?何況我是欽犯,他會願意幫忙嗎?」

    雲追日微笑不語,一切都按計劃進行中。

    ***

    四日後,一道密旨送達各地官府,言仲承身為東都府尹,當然也接到了,而且還附帶了另一道密旨。

    摒退左右後,他將密旨拆開,一看之下,臉色立時大變,顫抖著雙手急急喃語:「欽犯時歿生三日前?御賜女神捕尤雪所擒拿,業已伏誅!」

    業已伏誅!這四個字猶如晴天霹靂,狠狠地擊在言仲承心上。

    「不可能,不可能……」他不敢置信地搖頭,匆匆往下讀,奢求得到不一樣的答案,但是接下來卻是皇帝下令散佈時歿生被慕容殘所殺的假消息,意圖藉此引出向來神秘的鬼面郎君,再加以緝捕歸案。

    事情很明白,時歿生死了,可是因為不願相信,言仲承拆開了另一道密旨,誰知卻是嘉獎他擒賊有功,使尤雪能順利逮捕傷重的時歿生,因而有意將他調任?京兆尹。至此,他完完全全失去了希望。

    「我做了什麼?我做了什麼!」言仲承?下密匕曰,瘋狂地大叫。

    擒賊有功……擒賊有功!

    天呀,他苦苦尋找了十八年的哥哥竟因他而死!雖非他親手所殺,卻是間接死在他手裡!縱是高官厚祿,他豈能擺脫為兄的大罪,又怎能不愧疚?

    「哥──」

    悲傷和愧疚交相啃蝕他的心,一陣暈眩後,他墜入無邊的黑暗中……***

    消息傳來時,牟易男剛結束指導的工作。

    拿著雲追日送來的信,她呆坐在床邊,不敢相信才短短的幾天,時歿生就永遠的消失在世上。

    不過是六天前,他還笑嘻嘻地跟她說話;不過是六天前,他還深情款款地向她傾訴愛意;不過是六天前……含淚拿出懷中那對碧玉簪,朦朧中,但見鴛鴦依舊親愛相偎,而她心裡的人卻永難再見,物在人己亡……如果早知道他會死,她絕對不會離開他。一天也好,半天也罷,即便只是一時片刻,她都會好好把握,就算必須與他同死,她也不會猶豫!

    「如果可以重來……如果可以重來……」呢喃中,淚水悄悄滑落。

    她從來不後悔,但是現在她後悔了,一切卻已經太遲……此刻,關於他的點點滴滴瞬間湧上心頭,過往的景象歷歷在目,更添傷心……一切都無法挽回了,因為他已經死了……被慕容殘殺了!

    思及時歿生慘死於慕容殘劍下,報仇的意念狂猛地襲向她,恨意在心中凝聚,吞噬了她的理智,向來清明的心被重重黑霧所籠罩,除了恨與悲,再無其它。

    「慕容殘!我要殺了你!」她狂吼著跳下床,取了佩劍往外衝。

    她知道自己的武功遠不如慕容殘,但是不論付出何等代價,她也要手刃慕容殘,用他的鮮血祭拜時歿生!

    今生愧負時歿生的深情厚愛,她願以命相償!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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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23 14:57:32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月已西沉,天色未曙,幽暗中,一座孤墳立在角落,石碑上空無一字,墳前只擺了兩根白燭和一柄長劍,其餘祭品皆無。

    若說牟易男原本存有一絲奢望,這一刻也全然絕望。

    江湖鐵律:劍在人在,劍亡人亡……「為什麼……」失神地坐倒在墳前,她無力地低語,臉上仍存著先前的淚痕,但是面對時歿生的墳,她哭不出來,只覺得胸口空蕩蕩的,心已遺落。

    縱使再問千遍萬遍,她也得不到響應了……「石碑為何無名?」撫著空白的石碑,她幽幽地問雲追日。

    石碑無名,時歿生要如何尋得歸處?她怎能見他成為一縷孤魂?

    「因為只有你有資格?他刻上名字。」雲追日輕歎一聲,將手中的竹籃放到她面前,「你是他最在乎的人,第一炷香該由你點燃。」

    她拿著時歿生的佩劍緩緩站起,抽出長劍想刻他的名字,微顫的手卻不受控制。

    雲追日默然無語地望著石碑,歪斜的筆畫洩漏了她平靜表像下的傷痛。

    簡單的名字,她卻寫了近半個時辰,除了劍尖劃在石碑上的聲音外,四週一片死寂。

    待她寫完,雲追日從竹籃裡拿出線香遞給她,卻被她伸手撥開。

    「除非我殺了慕容殘,拿他血祭,否則我不會上香。」牟易男原本空洞的眼神瞬間燃起深沉的恨火,雙手不自覺地握緊。

    「你要如何殺他?」雲追日沒有質疑,只是單純的詢問。

    「傾盡全力,就算是付出性命,我也會殺了他!」

    「你知道他在何方嗎?」

    「我會找到的。」她知道雲追日想勸她放棄報仇,但是她的決心任誰也無法動搖。

    沉默半晌,雲追日歎了口氣,「歿生不會希望你替他報仇的。對他而言,只要你過得好,他就心滿意足了。」

    牟易男沒有回答,只是盯著墓碑發呆。

    雲追日說的她都知道,可是除了報仇,她什麼也不能?他做……他希望她過得好,可是她如何能忘卻他的死?她做不到!

    「易男……」

    雲追日又喚了一聲,可是她依舊不答。

    「至少……你先別行動,等我查出慕容殘的下落再說。報仇並不是你一個人的事。」知道勸不住,雲追日只好先順著她。

    「好。」等雲追日查到慕容殘的下落後,她再獨自去報仇,雲追日不是江湖中人,不該牽扯進來。

    「天亮了,我們走吧。」眼見天邊已透出一線曙光,雲追日擔心她過於疲累,於是輕拍她的肩,勸她休息。

    「你先回去,讓我一個人靜靜……」

    雲追日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轉身離開。

    當四周只剩下她一人時,牟易男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傷痛,淚水滴落黃土,仆倒在墳前哀哀泣訴……不遠處的樹上,一隻深情的眼睛直盯著她,眼中盈滿憂心和不捨,奈何他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看著她傷心。耳裡聽著她的低泣聲,時歿生只覺心如刀割。

    他曾經發誓要讓她永遠幸福快樂,但是在實現諾言之前,他卻先讓她傷心了。

    壓抑著衝出去安慰她的想法,時歿生不停地告訴自己,只要再忍耐幾天,只要再幾天……就像雲追日說的,當她傷心到無法再多想時,他的出現會讓她狂喜,那時候她必定會答應嫁給他,不再固執原有的想法。比起雲追日原先的提議,這個方法要好得多了。

    只要再幾天……

    ***

    夜深露重,即使已是夏天,仍帶著些許寒意。

    牟易男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衣,但是她卻絲毫不覺得冷;

    夜露再冷,也不比她的心冷……從昨夜到今晚,她未曾離開過時歿生的墳前。生前,他帶著遺憾離開,如今,她要寸步不離地守著他,將從前她不能說也不敢說的話全告訴他……倚著石碑,她喃喃訴說著兩人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從初時的嘻笑怒?,再來的殷切照顧,而後相伴遨遊……她娓娓道出心情的轉折,一字一句都充滿懷念。

    沉溺在回憶之中,她的臉上漾著似水柔情,暫時遺忘了眼前的傷痛,也忘了時間的消逝……看在時歿生眼裡,除了感動之外,心裡卻越發憂慮。

    不過短短兩日之差,她已變得容顏憔悴,身形也清減了許多,全然不復原先的神采飛揚。

    再也耐不住見她日益憔悴,時歿生施展輕功,迅捷地飛掠過樹林,往留雲軒的方向而去,至於牟易男則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渾然未覺……***

    「你去勸小男進屋好嗎?再這樣下去,她的身體會撐不住的!」一進留雲軒,時歿生不管雲追日早已熄燈入睡,直接推門而入,連燭火也沒點,匆匆叫醒了雲追日。

    「我早已勸過她,可是她完全聽不進去;她的固執你應該很清楚。」雲追日沒有被吵醒的怒氣,語氣平靜如常。

    正因為瞭解牟易男的固執,所以時歿生才更擔心。

    「你一定有辦法的。」他堅信雲追日必定勸得動牟易男;

    雲追日總是能夠說服任何人。

    雲追日搖搖頭,「這次情況不同。你的死訊對她打擊太大了,除了你,不論誰出面都不會有用。」

    「該死的!難道就讓小男不眠不休地守在那座假墳前,任憑日曬風吹,而且滴水未進?」他擔憂的語氣多了煩躁和因為自身無能?力而?生的怒氣。

    「只有一個辦法。」見時機成熟,雲追日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什麼辦法?」時歿生急急迫問。只要能讓牟易男休息,什麼事他都肯做。

    雖知時歿生心中著急,雲追日仍是不疾不徐地起身點燃燭火,沒有立即回答。

    「你快說呀!」時歿生捺不住性子,連聲催促。

    雲追日微微一笑,反問他:「你是否願意重新考慮我最初的提議?」

    時歿生一愣,沒有回答。

    雲追日繼續道:「如果你見不得她這般模樣,為何不乾脆讓步?這樣做對你其實並沒有什麼損失,對她卻是意義非凡。或者,你是擔心面子受損?」

    「面子這種東西一點價值也沒有。」時歿生一口否決,「身外的虛名如何能比得上小男!」

    「既然如此,又是為了什麼?」

    「這……我是男人,她是女人,你之前的提議……」他開始猶豫。

    雲追日輕拍著時歿生的肩,笑著搖頭,「這就是虛名呀。」

    聞言,時歿生豁然開朗,精神一振,他雙手搭在雲追日肩上,滿臉喜色,「你說的對,這些都是虛名!」與其看著小男飽受折磨,然後才答應下嫁,那他寧可無條件讓步,但求佳人展?。

    一想通,時歿生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急切,說了聲謝謝就要往外衝,雲追日連忙拉住他。

    「你打算怎麼解釋你的死訊?」

    「這……實話實說?」時歿生有些不確定地問。

    雲追日不由得失笑,沒料到時歿生竟然打算如此誠實。

    「不然該怎麼解釋?」時歿生這時也覺得說實話不妥,就怕牟易男一怒之下,從此不再理會他。

    「你聽我說……」

    ***

    從渺遠的過去中回神,牟易男聽到身後傳來輕緩的腳步聲。來人像是怕嚇著她似的,刻意發出腳步聲,然後停在她身後。

    「追日,你不必勸我了,我要在這裡陪他。」牟易男倚著墓碑低語,沒有回頭。

    「你要陪誰?」清朗的語音中滿含柔情。

    熟悉的嗓音令她微微一顫,閉上眼喃喃自語:「我一定在作夢……」時歿生已經死了,永遠消失了,她所聽到的聲音只是因為思念而?生的幻覺……「小男,你為什麼不回頭?」

    顫抖著身子依言回頭,她卻不敢睜開眼睛,怕會發現一切都是虛幻。

    「小男,我好想你……」時歿生輕喚她的名字,悄悄地靠近她。

    聽著熟悉的呼喚,她終究忍不住張開了雙眼。

    當他的身影映人眼簾,水霧在眼中凝聚,模糊了一切的景物,跟著悄然滑落「別哭……」輕柔地拭去令他心痛的珠淚,時歿生輕輕歎息,「我從來不想讓你哭泣。」

    「這是真的嗎?或者……會再度消失……」她不敢有希望,怕一切會在轉瞬間變成絕望,卻又忍不住期盼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我永遠都不會再離開你了。」他以堅定而溫柔的語氣許下承諾,不捨地輕撫她的頰,憐惜低語:「你瘦了……」

    臉上傳來的溫熱安定了她的心,確定眼前的人是真實的活著,並非出於她的想像,牟易男不由得欣喜若狂。

    她激動地擁住他,將頭埋在他的胸膛前哭泣,宣洩這幾日來的思念和傷心。

    淚水濕透了他的衣服,他只能心疼又不捨地在她耳邊呢喃低語,以最無?的語言傾訴他的愛憐,祈求能止住她的眼淚。

    夜風輕輕拂過,吹送著有情人的絮語……***

    許久之後,牟易男終於在時歿生的安撫下止住了淚水,展露笑謔,疑問卻也隨之湧上心頭。

    她將頭靠在他肩上,雙手環著他的腰,低聲問:「這幾天你到哪裡去了?為什麼有傳言說你死了,連追日也這樣以為?」

    時歿生抑下心虛,照著雲追日教他的說辭開始解釋。

    「那天你走了以後,我也離開了停雲山莊,結果在路上遇到我師兄正在殺人;或許是他殺得興起,也可能是其它原因,他竟然將目標轉向我。」時歿生稍稍打住,回想著雲追日是如何交代的,然後才繼續,「我僥倖逃脫,卻掉了佩劍,結果讓人誤以為死在那裡的人是我。」反正慕容殘做事向來無道理可尋,再怎樣沒道理的事,一旦套到他身上都不會顯得怪異。

    「原來是因為那把劍,所以官府和江湖才會傳出你被慕容殘殺害的消息。」牟易男毫無懷疑地相信了。「可是,你為什麼不出現?」

    「我受了點輕傷,躲在客棧療養數日後才聽到消息。」他以頰輕柔地摩挲她的頰,「抱歉讓你擔心了……」

    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她用力的擁住他,埋首低語:「幸好你沒事……」感謝上蒼並未奪走他的性命,感謝上蒼讓她仍有機會彌補一切。

    「我不會輕易死的。」他微笑著輕撫她的髮絲,「不論如何,我都會一輩子守著你。」

    「我……」她?首看他,欲言又止。

    即使時歿生在她心中的地位無可取代,可是她仍?不下心中的包袱;她可以為他付出生命,卻無法丟掉夢想……難道她一定得選擇?不!她無法選擇啊!

    看出她眼裡的掙扎,他笑了,不論如何,至少他在她心中已非居於次要,這樣就夠了。雲追日說的對,山不轉路轉,事情並不一定只有一種或兩種結局,他原先的顧慮更沒有必要。

    「小男,我有話想問你。」他愉悅的神情正好和她臉上的憂心成對比。

    「什麼事?」牟易男的心開始往下沉,恐懼著生日當晚的一切會重演。這一次,她是否能承受?

    「你願不願意」

    「別問!」她著急地伸手-住他的嘴,雙眉深鎖,眸中凝聚著祈求之意,「你別問好不好?至少……不要現在問……」

    他輕輕拉下她的手,微微一笑,「為什麼不能現在問?」

    她輕搖螓首,低頭不語。

    「小男,你真的不要我問嗎?」他心情極好,語氣輕鬆,眼神含笑。

    「不要。」她背轉身子,離開了他的懷抱。

    「可是我想問。」時歿生從身後擁住她,低頭在她耳邊低語。她的反應讓他心裡甜絲絲的,充滿說不出的喜悅,因為她的逃避正代表了她的重視,令他不由自主地微笑著。

    沉默了半晌,她才悶悶地回答:「你問吧。」該來的終究無法逃避,可是她該怎麼辦?多希望能永遠避開這一刻,但那是不可能的事……時歿生轉過她的身子,輕輕托起她的臉蛋,讓她直視他的雙眼。「告訴我,你願意……」

    當他開口的時候,牟易男的心更加沉重,卻只能靜靜聽下去,等待著她最害怕的結果。

    「你願意娶我嗎?」

    「什麼?!」她一愣,原已跌到谷底的心瞬間高昂,卻又怕自己聽錯了。

    他微微一笑,重複了一遍,「你願意娶我嗎?」

    她愣愣地望著他,喜悅充滿胸臆,一時間卻無法反應。

    「少門主,你不是欠一個少夫人嗎?」他故意伸出蓮花指輕輕點了下她的粉頰,然後朝她為了個媚眼,「你覺得我夠不夠資格呢?少門主──」

    看到他那副模樣,她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來。

    她笑得開心,時歿生也樂得繼續逗她,笨拙地裝模作樣。

    笑過之後,水霧卻在她眼中凝聚,教他登時慌了手腳。

    「你怎麼哭了?別哭……如果你覺得不妥,那就算了,我不在乎,真的!」雖然心中難免失落,但沒有什麼比讓她展?還重要。

    她抹去淚水,撲進他懷裡,心中盈滿感動。從沒料到他竟願意如此讓步,只為了讓她開心……再也沒有人比他更在乎她、關心她!

    「你不在乎,可是我在乎。」她紅著眼抬頭看他,溫柔地微笑著,「你已經說要嫁給我了,不能反悔。」

    時歿生大喜過望,興奮地抱起她,「你答應了!你答應了!你答應了!」喜悅瞬間充塞胸臆,彷彿要炸開來似的,讓他難以自制地抱著她旋轉,發瘋般地又笑又叫。

    她含羞帶怯地環著他的頸項,任由他抱著自己旋轉,一顆心也隨之飛揚、飛揚***

    雖是深夜,言仲承的官邸裡卻是燈火通明,僕人來來去去地忙碌著,每個人臉上都寫滿憂慮。

    而在言仲承的寢室裡,他的妻兒全焦急地守在床邊。

    看著蒼白憔悴的丈夫,鞏韻慈忍不住紅了眼眶。

    自從接到聖旨後,他就病倒了,整個人像是失了魂似的,鎮日不吃不喝,有時則突然昏迷,嘴裡喃著聽不清的話語,就像現在一般。

    「娘……娘,別哭……念衡不哭,娘也不哭。」言念衡伸出白胖的小手,笨拙地?母親擦淚。

    「念衡……」鞏韻慈抱著愛子,泣不成聲。

    言仲承全然不知妻兒的傷心,兀自不停地喃語著。

    哥哥……哥哥……***

    一大早,時歿生便和牟易男攜手拜訪雲追日,雲追日早已等在大廳上,莫文謙也坐在一旁。

    看他們親密的模樣,雲追日知道他們的好事近了;事實上,這是他早就預料到的結果。

    「我們有好消息要宣佈。」時歿生一臉的春風得意,以肘輕輕地碰了下牟易男。

    牟易男朝他一笑,然後略帶羞澀地說:「我們要成親了,他答應……嫁給我。」

    「什麼?他要嫁給你?!」莫文謙一聽時歿生要嫁給牟易男,差點驚訝地從椅子上跌落。這世界顛倒了嗎?他實在不敢相信會有這樣的事,而且還發生在他的好友身上。

    牟易男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倒是時歿生的態度非常坦然,全然不以為意。

    「恭喜。」雲追日微笑著向他們道賀,順便悄悄遞了個眼神給莫文謙,讓他即使有疑問也別急著開口,免得他們倆尷尬。

    莫文謙接到暗示,清了清喉嚨,也說了聲恭喜。

    「謝謝。」時歿生拉起牟易男的手,大大方方地接受祝福。

    雲追日走下主位,來到了他們身旁,微笑著提醒:「雖然你們決定成親,不過別忘了還要通過牟世伯他們那關。」

    「這點我們有信心。」時歿生和牟易男相視微笑,眼裡充滿信心,不論是什麼樣的阻力,他們一定都能克服。

    雲追日正想給予建議,卻見莊裡的一名管事愁眉苦瞼地走進來,朝他行禮。

    「李管事,你怎為了?」

    「莊主,都怪小人辦事不力,您上次交代下來的那筆生意恐怕要拖延些時候了。唉,都怪我,如果早點把生意談妥,就不會延誤了。」李管事頗感愧疚地說著。

    雲追日仍帶著微笑,並未責怪李管事,只是問道:「昨天已經談妥,為何要再拖延時日?」

    「府尹大人重病在身,契約沒有官印不能生效。」李管事歎了口氣。

    聞言,時歿生臉色丕變,一個箭步衝上前拉住李管事的手,急急地追問:「你說府尹大人重病,那他現在情況如何?」

    李管事被他的反應嚇到,愣了一下才回答:「聽說已經臥床三天了,大夫們全都束手無策。」

    時歿生心中著急,回頭對牟易男道:「小男,你回房等我,我馬上回來。」語畢,他已不見人影。

    雲追日若有所思地望著他離去的方向,沉吟不語。

    「我先回房等他。」雖然不知道時歿生為什麼突然離開,牟易男還是照他的話回房等候。

    當牟易男離開,雲追日又遣走李管事以後,莫文謙立刻間出他的疑惑。

    「我以為你是要幫歿生娶到老婆。」至少,當雲追日告訴他詐死的計劃時,他是這樣認為。

    「現在這樣也不錯。」雲追日揮開手中的折扇,悠然地煽動著,「只要他們有圓滿的結果,其它的都不重要。」

    莫文謙心念一轉,露出了微笑,「告訴我,你布這個局究竟是在設計誰?

    一抹精光閃過雲追日湛然的眼眸,他微微一笑,收攏折扇,以扇柄輕擊一下身旁的茶几,「一切都是願者上勾,我誰也沒設計。」

    「我真是服了你了。」莫文謙將手搭在雲追日肩上,兩人相視微笑。

    ***

    之前只顧著小男,卻忘了仲承會有的反應。

    他早該想到的!時歿生內疚地想著,仲承最重情義,否則不會在清楚他身份的情況下,仍在大庭廣為兄他哥哥……如果知道他的死訊,仲承如何能承受!

    想著想著,時歿生已經到了言仲承的官邸。

    憑著卓絕的輕功,時歿生輕易地避開了旁人,很快的找到了言仲承的居所。只見一名少婦守在昏迷的言仲承身旁,還有兩個婢女立在床邊,另外有個約莫兩、三歲的男童趴在小几上睡著了。

    不願讓人知道他的出現,所以時歿生從窗邊發射暗器封住她們的穴道,讓她們暫時昏睡,然後才由窗口躍入。

    望著弟弟蒼白的面容,聽著他的喃語,時歿生不禁悲從中來,心生淒然。

    那每一聲呼喚都像在鞭笞他的心,讓他更愧對言仲承。

    「仲承……」他握住弟弟的手,呼喚著久違的名字。

    他遺忘了弟弟十八年,而後還假意行刺他,利用他達成詐死的計劃……如果爹娘有靈,一定會生氣吧。

    「原諒我……」他不只沒盡到兄長的責任,還害弟弟臥病在床。要如何才能彌補他的過失?

    時歿生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卻突然聽到一聲軟軟的童音。

    「叔叔,你是爹的朋友嗎?」

    他吃了一驚,回過頭,正對上一雙好奇的烏眸。

    原以為男童睡著了,所以時歿生並未封住他的穴道,怎知在他說話的同時,男童卻醒了。

    「你是爹的朋友嗎?」見時歿生不回答,他又問了一次。

    「是。」時歿生輕拍他的頭,望著男童的眼光充滿愛憐,「你叫什麼名字?」這是他的侄子……那雙眼睛多?像仲承呀!

    男童攀著時歿生的手臂爬上床,笑咪咪地大聲說:「我是念衡。」

    念衡……聽到這個名字,時歿生不由得一陣鼻酸。在他遺忘仲承的同時,仲承卻始終牢記著他──言孟衡,這是連他自己都已經忘記的名字,但是仲承卻念念不忘。

    「叔叔,叔叔。」言念衡扯了扯時歿生的衣服,然後伸出三隻白胖的手指,「叔叔,我三歲喔……不對,不對,我四歲了。」他趕緊再多伸一隻手指。

    耳裡聽著童言童語,時歿生愁緒略消,朝言念衡微微一笑。

    只見言念衡伸出食指擺在嘴邊,「噓,叔叔,爹睡覺覺,不可以吵爹喔!」他在父親身旁躺下,然後看看趴在床邊的母親,又對時歿生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娘娘也睡覺覺,念衡也睡覺覺。」他拉拉時歿生的手,「叔叔睡覺覺。」

    「乖,你自己睡,我不睏。」

    言念衡點點頭,真的閉上了眼睛,很快就沉沉睡去。

    見他睡著,時歿生拉過棉被蓋住他的身體,輕撫著那可愛的小臉蛋;看到他,就像見到了自己和仲承的小時候。然而,逝去的歲月永遠無法找回……目光再度調回言仲承臉上,看著他雙頰凹陷的臉孔,愧疚又佔據了時歿生的心。

    原本俊朗的弟弟竟憔悴至此,一切全是他的錯!

    「仲承,你醒來吧,我沒死,大哥沒死!我求你快點醒過來!」時歿生緊握著弟弟的手,似乎想將所有的力量都傳給他。

    面對這張和自己相似的臉孔,時歿生恨不得能代他病倒。

    小的時候,如果他病了,仲承也會跟著生病,而那時他的病就會好轉,反過來也是一樣。分隔了十八年,一切難道就不同了?

    也許是吧,單是相貌,他們就不像從前那般相似了。兒時,他和仲承有著一模一樣的臉孔,即使是爹娘也會認錯,如今除了眼睛,他們的氣質、相貌都差遠了……仲承一身書卷氣息,溫文爾雅,他卻歷盡滄桑,沾染了滿身江湖氣……唯一不被時間所改變的,就是他們之間的微妙感應,讓他們在分別多年後認出了彼此,只是……不該在那樣的場合,不該呀!

    「仲承……」時歿生更加用力握緊他的手。

    彷彿聽到他的呼喚一般,言仲承突然睜開眼,反握住他的手。

    「哥!你沒死?!」言仲承的眼中綻放出驚喜的光芒,撐著虛弱的身體坐起。

    「仲──」見他清醒,時歿生喜出望外,一聲「仲承」便要脫口而出,卻在轉念間硬生生地忍住,而且還試圖掰開言仲承的手。

    「哥,哥──」言仲承死命地捉著他,無論如何也不放開,「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走了!」想了十八年,找了十八年,他終於見到大哥了!

    「你認錯人了!」時歿生忍住心中酸楚,用左手點了言仲承的麻穴,終於抽回了自己的手。

    面對他的否認,言仲承忍不住激動地大喊:「你為什麼不承認?為什麼?」

    時歿生不敢面對弟弟哀痛的質疑,更不敢觸及他祈求的眼神,只能匆匆轉身。

    「是你認錯了。你有大好前途,沒必要硬認個殺手當哥哥。」縱使在雲追日的幫忙下,皇上已經答應讓他?朝廷做事以將功贖罪,然而如果皇上知道仲承是他的弟弟,是否會對仲承有成見?如果被朝臣得知,那些人又會怎麼看待仲承?不行!他不能害了仲承!

    言仲承激動地吶喊:「我可以辭官!榮華富貴,功名利祿,這些都不如兄弟之情!」十八年的等待盼望,眼看終於能夠相聚了,沒想到哥哥卻不願意……「言大人,您別跟我開玩笑了。我那天是太無聊了,所以上衙門找你玩玩,沒想到你居然半路認兄長。嘖,我可承受不起。」語氣帶著笑意,眼眶卻含著淚水,幸好他背對著言仲承,不用怕被他看到。再怎樣不捨,他都不許自己的聲名玷污了弟弟的清譽。

    「如果你不是我哥哥,那麼你為何而來?」言件承緊握著雙拳,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

    「我……」時歿生頓時啞口無言。

    「你是孟衡,是我的孿生哥哥,你是,你一定是!大哥……」言仲承哽咽地呼喚他。

    「我……你多保重!」時歿生怕自己會忍不住承認,心一橫,匆匆從窗口躍出,任呼喚聲在身後逐漸散去。

    ***

    時歿生突然離去,牟易男不免有些擔心,於是等在他的房門前,過了一個多時辰後,才見到他有些失魂落魄地朝她走來。

    「怎為了?」發現他神色不對勁,她關心地跑上前詢問。

    「小男……」他疲累地將頭靠在她肩上,汲取她的溫暖。

    「你不舒服嗎?」看他的模樣,似乎剛經歷一場激烈打鬥般疲憊。

    心裡堆積了許多的無奈和悲傷,卻不知從何說起,他只能將心事化作一聲歎息。

    牟易男感受到了他的心情,柔聲勸慰:「不管你有什麼心事都可以告訴我,我們是一體的,不是嗎?」

    抬起頭,時歿生在她的臉上見到了關懷,不由得動情地擁緊她,開始訴說他和言仲承之間的事。

    因為心情紊亂,所以他說得雜亂無序,但是她卻很有耐心地聽著,當他愧疚自責時,又柔聲安慰。

    許久,他終於將事情全說了出來,心情也平靜許多。

    他深深吸了口氣,在她耳邊低語:「謝謝你聽我說。」

    「別跟我道謝,我很高興你肯跟我說這些。」她伸手環住他的頸項。

    「你會不會覺得我……我不該那麼絕情的離開?」他的語氣有一絲不確定,只因言仲承的呼喚一直留在他腦海裡。

    「不會,我知道你是?他著想。」她可以完全理解他的心。

    「不知道仲承會不會怨我……」

    「他會瞭解的。」她鬆手退了一步,給他一個微笑,「等大家都忘記時歿生這個人的時候,你或許可以考慮和他相認。」

    「要等到那一天,大概還要好幾年吧。」他的心情好轉許多,見到她微笑,也跟著露出笑容。

    「那麼,在那之前,你就乖乖的當我的娘子吧。」她朝他眨眨眼,故作輕佻地擰了下他的面頰。

    「相公有命,奴家豈敢不從?」說著,他扭扭捏捏地伸出蓮花指戳了下牟易男的胸口。

    她紅著臉打掉他的手,輕嗔了句「沒規矩」,卻又忍不住被他的模樣逗笑。

    一時間,庭院裡洋溢著情人的笑語。尾聲當牟易男帶著時歿生一起回到御劍門時,牟定中和林淑穎都吃了一驚,本以為女兒要娶親已經夠離譜了,萬萬沒料到竟然會有男人肯嫁。

    兩人第一個想到的,當然是這個男人心懷不軌,別有企圖,或許是貪圖御劍門的名聲,也可能是覬覦御劍門的財富,因此心裡對時歿生著實有些鄙視。

    等到牟易男紅著臉向母親招認時歿生就是當年躲在她房裡的那個人,林淑穎態度丕變,馬上對著時歿生左瞧瞧、右瞧瞧,笑得合不攏嘴,只有牟定中如墜迷霧之中,搞不清愛妻為何變了態度。

    在父親的追問下,牟易男只好將事情解釋清楚。當然,她省略了時歿生因為被追捕而逃到她住所的事,也沒有告訴父母時歿生的真實身份,而用雲追日替他捏造的假身份北方第一幫,風幫旋風堂的精英,言孟衡──介紹他,化解了他們認為時歿生別有企圖的疑竇。

    雖不知雲追日如何讓風幫答應幫忙改換時歿生的身份,但是她由衷感激。

    等她說完之後,時歿生也誠懇的向他們表明心意,並將自己對她苦苦追求的過程大概說了一遍,聽得林淑穎連聲感歎愛女的遲鈍,更感動時歿生對女兒的讓步,而牟定中知道他對女兒確實是真心以後,也爽快的應允了婚事,畢竟能做到這種地步的男人實在難找,就算是他自己也做不到。

    於是林淑穎當場就命人準備婚禮事宜,緊鑼密鼓地籌備了起來。

    ***

    半個月後──御劍門到處是喜氣洋洋,裡裡外外都是人聲鼎沸,因為今天正是牟易男迎娶時歿生的好日子。

    原本以御劍門在江湖上的聲名,來觀禮的人就不少,再加上女人娶妻這種事沒人見過,於是乎,只要和御劍門有一絲絲交情的人都興匆匆地來湊熱鬧,瞧瞧御劍門有名的女少主「娶妻」。

    好不容易等到了拜堂的時辰,穿著新郎袍服的牟易男和身著鳳冠霞帔的時歿生在眾人的期待下來到了大廳,依著禮俗拜堂,正式結?夫妻。

    正要送入洞房時,卻聽到有人起哄要掀開蓋頭看新娘。

    牟易男向眾人作揖,歉然地微笑,「各位,不是在下不願意,實在是我娘子臉皮薄,請你們包涵。」開玩笑!廳裡還有尤剛在,若是掀了蓋頭,事情就糟了!唉,沒想到娘竟然請尤神捕參加婚禮……「我看不是新娘怕羞,是新郎倌會吃醋!」

    此話一出,人群裡開始冒出笑聲,讓牟易男漲紅了臉,一時說不出話來。

    見女兒尷尬,林淑穎和牟定中連忙打圓場,終於讓眾人放了他們一馬,順利送入洞房。

    ***

    好不容易等到獨處的時刻,牟易男的心跳得又急又快,簡直不知該把手腳往哪兒放才是。雖然他們以前也常常單獨相處,但是今天的情況不一樣,尤其一想到洞房的事,她的心就跳得更急了!

    時歿生雖然也是既興奮又緊張,不過比起她來,倒是鎮定多了。

    遲遲沒聽到她開口,他忍不住問:「小男,你不掀蓋頭嗎?」

    「啊!」被他一喚,牟易男嚇了一跳,趕緊走上前去,「好,我幫你掀蓋頭……」她說著就要掀開蓋頭,怎知手卻不聽使喚地發抖。

    從紅巾底下見到她的身子微微顫抖著,他忍不住露出微笑,原來小男比他還緊張。

    「我以為該緊張的人是我這個新娘,怎麼你這個新郎倌比我還緊張?」他笑著調侃她,試著舒緩她的緊張。

    「我才不緊張呢!」被他一激,她立刻忘了緊張,一把掀開蓋頭,正好對上時歿生充滿笑意的眼眸。

    「我終於等到你了……」他輕喟一聲,拉起她的手,正想說些感性的話,誰知她卻突然笑了出來。

    「你這個樣子好奇怪……哈,好好笑喔!」從沒想到他扮起女裝會這麼……特別,就算剛剛在大廳上掀了蓋頭,恐怕也沒人認得出他是時歿生。他的臉上塗了一層厚厚的粉,兩頰還畫了兩團紅,加上艷紅的血盆大口,實在是……不知怎麼說才是。

    「很好笑是嗎?」他裝了個假笑,拿下沉重的鳳冠。

    「沒有……哈……」她拚命想忍住,奈何笑意卻不受控制。

    「想笑就笑吧。」若非雲追日怕有人起哄要掀新娘蓋頭,提議他易容,他也用不著畫成這般怪模樣……也罷,如果能逗她開心,他怎樣都好。

    見他臉上略有無奈之色,她輕咳兩聲,在他身邊坐下,「我不笑了。」也真是委屈他了,她實在不該笑他。「你不會生氣吧?」

    「只要你開心就好。」他寵溺地望著她。

    雖然很感動,可是要不笑真的很難,她忍不住又噗哧一笑,邊笑邊說:「你別看我……我會……忍不住……」

    「忍不住?」他雙眉一挑,笑得有些賊,「沒關係,反正我也忍不住了。」

    她聞言一愣,又見到他臉上那副賊賊的笑容和眼裡熾熱的光芒,不禁紅了臉,囁嚅道:「你……你……」

    「我?」他嘿嘿地笑了兩聲,「我嘛……要來個娘子撲相公!」說著就將她撲倒在床上,順手扯下紗帳。

    「啊──」一聲驚呼之後,只聽到牟易男低聲喃語:「不行……我還要……還要出去敬酒……」

    「追日他們會幫忙的……」

    「可是……交杯酒……」

    「明天再喝……」

    「嗯……」

    一聲輕喘後,只餘滿室春意,留待有情人細細品味……

    -完-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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