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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old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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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弱水】清風拂沅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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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26 13:59:1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翌日,上官沅除了和樓羿堂歡聚半日,也在風玄的帶領下拜訪他的故友,目的之一是為了遊覽,另一則是敘舊。他想將上官沅介紹給眾人,希望藉由他們將她引進洛陽的上層世族之中;既然決心守護她,他便要設法預先排除可能的阻礙,而世族的差距便是其中最大的問題。

    若他們有幸廝守,上官沅勢必得離開原本單純的環境,進入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世界,周旋在世族貴胄之間,而這些人多半是勢利的,對於她的家世必然有所非議。

    以她單純的個性,絕對無法招架那些世族大家,甚至可能會被那些鄙視的議論攻得追體鱗傷。風玄不願,也不許這樣的情況發生。

    在表明自己的心意之前,這些事他都思索過,甚至一度猶豫將單純的她帶人複雜的世界是否是種傷害。然而,一旦投入了感情,放手豈是容易的事,明知有受傷的可能,他也想守住她、守住自己的心,那麼,能做的只有防患未然。

    雖然他厭惡那些勢利的世族,值得慶幸的是,並非所有世族都是如此。他希望藉著他的師兄弟或者好友,帶著她漸漸走入他的生活,走進世族的圈子,在他們的扶持下,降低輩短流長的傷害,甚至消彌流言的存在。

    世族中,以京、洛兩地為貴,而洛陽領頭的正是五大名莊。

    所以他不單是為了取得外祖父母的協助而到洛陽,也是想藉助文莊東方家的承認來消彌阻礙,因為朔風皇朝有不少重臣皆是出身文莊,我們在此讀書多年後考中科舉,多為老莊主東方耀的門生,只要身為親戚的東方家贊同他的選擇,旁人也不好置喙。

    順利取得東方家的支持後,風玄放鬆了不少,原先思索再三的事似乎已不成問題,因此他對自己與上官沅的將來更覺樂觀。

    在拜訪過樓羿堂之後,風玄帶著上官沅造訪自己的師門──武莊。

    同樣身在武林,武莊和梟幫卻大不相同,一是培育出諸多名將、俠客的名門正派,皇家、世族爭相慕名結交;一是介於正邪之間的幫會,夜梟之名總教人有幾分忌憚。

    拜見過師祖和授業恩師後,風玄帶著上官沅漫步在武莊裡,指著四周的景物向她訴說自己從前在武莊習武時發生的趣事。

    走在綠樹夾道的碎石小徑上,陣陣涼風送爽,樹葉沙沙作響,更襯出週遭的清幽。

    「順著這條小路走下去,是武莊的機關林。每個武莊弟子武功有一定根基後,必須定期到機關林闖關,測試自己的能力,從前我在那裡吃了不少苦頭,常常帶著一身狼狽回房。」

    嘴裡說是吃了苦頭,他的臉上卻流露出懷念之色。

    上官沅著述地望著風玄說話的神情,靜靜聽他訴說,渴望知道她所未曾參與的他的過去。每當他多說一些,她就覺得自己更貼近他、更喜歡他,因為這是最?自然可親的他。

    他們又並肩走了一會兒,他突然拉起她的手轉入兩樹之間,踩著綠草穿梭在樹林裡,最後,停在一棵不知名的大樹前。

    風玄撫著樹幹,微微一笑,「這棵樹越長越高了。」

    「這棵樹很特別嗎?」上官沅好奇地盯著樹,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小的時候,我的一個師叔曾經被倒吊在這棵樹上,足足兩個時辰。」他的笑容多了幾分得意,眼底閃過一抹淘氣。

    眨眨眼,望著他異於往常的神色,她疑惑地問道:「哥哥,你的師叔被人倒吊在樹上兩個時辰,你似乎很高興啊?」

    「當然,因為那件事我也有份。」想起當時的情況,他忍不住大笑起來。

    她嚇了一跳,驚訝地張大眼,「你做的好事嗎?」這種調皮搗蛋的行徑,不管她怎麼想都不像是他會做的事呀!哥哥應該是循規蹈矩、正正經經的小大人才對。

    從她的表情裡看出她的想法,他笑著輕拍她的頭。「我不是從小就一副老成的模樣,你太高估我了。」

    早習慣被人看穿想法,上官沅也不在意,地挽住他的手,露出嬌慈的甜笑,「你小時候究竟是何模樣?為什麼會把師叔倒吊在樹上?」

    「小的時候,我和其它孩子一樣愛玩愛鬧,練完師父交代的功夫,就和一群師兄弟在莊裡扮將軍捉對廝殺、打水仗、斗蛐蛐兒、踢球……當然也少不了爭吵打架,只不過我們學過武功,打起來比一般孩子厲害多了。」他輕笑幾聲,有些自得地說著。

    「怎麼和現在差遠?多?真是看不出來呢!」她偏頭仰望著他,怎麼樣也想像不出他調皮玩鬧的模樣。

    「這麼多年前的事,自然看不出來了。」對比過去和現在,他有些感慨,輕輕歎了一口氣,「有時,連我自己也忘了從前的調皮日子。」稍稍長大些,風玄便明白了自己的責任,漸漸不再像從前一般玩鬧,用心專注於學武習文,最後變成了今日的模樣。而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在內,也將這樣的他視作理所當然,彷彿他天生就是這樣。

    聽出他話裡隱含的沉重,她心疼地摟著他的腰,溫柔而堅定地說道:「沒關係,在我面前,你可以繼續像以前一樣調皮。」

    他心中湧上感動,低頭輕吻她的額,恍若呢喃般地低語,「傻沅兒,我都這麼大了,怎麼還能像從前那樣調皮。」

    「只要你開心就可以。」

    聽她說得天真,他微微一笑,凝視她的眼光盈滿溫柔與愛憐,「沅兒,你還想聽關於我倒吊師叔的事嗎?」

    「想。」她的好奇心早被挑起,立刻用力點頭。

    昂首望向樹頂,風玄開始?述當年的「功績」。

    「那個師叔屬於武莊末支,武功平平,但是氣焰卻高,對門下的弟子也有些刻薄,然而最讓人詬病的,還是他對貧困出身的弟子不假辭色,對權貴子弟卻極盡逢迎拍馬之能事,完全判若兩人。」

    「原來是個勢利眼。」她不屑地撤撇嘴。

    「雖然晚輩不應批評尊長,但他既無可敬,說他勢利也不?

    過。」

    「因為看不過他的勢利眼,所以你就整他?」

    「不全是。」他搖頭否認。

    「那是為什麼?」

    「因為他想趕夏侯離開。」思及當時情況,他忍不住皺眉。

    她微微一怔,滿臉疑惑地問:「你那個師叔不是專門討好世家子弟,怎麼可能趕夏侯應天離開?」提起夏侯應天,她的語氣不免多了幾分厭惡。

    「夏侯當時衣衫破敗、污穢不堪,而且入門不及半月,師叔根本還不認識他,見他和皇上以及我們幾個師兄弟一起走來,以為他是乞兒硬跟著我們,便大聲喝斥要趕他離開;等到皇上說出了他的身份,師叔態度立刻轉變,拚命鞠躬哈腰。」

    「真是討厭的人。」她想像著當時的情形,皺了皺眉,又道:「可是夏侯應天沒事扮啥乞兒?也算是活該。」

    「事情不是你想的這樣,夏侯他……」風玄歎了口氣,「其實他也很可憐,所以我們總是護著他、讓著他一些。」

    「他如果可憐,那世上就沒有好命的人了……」上官沅小聲嘟嚷著。

    聽到她的話,他只是淡淡一笑,「話扯遠了,我還是回到正題。因為這件事,我們都對師叔非常不滿,夏侯當然更是生氣,但師叔是長輩,我們表面上不好說什麼,只好暗地裡整他。」

    她雙掌一拍,笑道:「當然得整羅,這種人最需要教訓!」

    他輕笑一聲,點頭贊同,又道:「夏侯想出了倒吊師叔的主意,我們幾個堂兄弟、師兄弟就幫著執行,引誘師叔進陷阱,將他倒吊在這棵樹上。這裡除了定期到機關林練功的日子,平常鮮少有人經過,因此直到兩個多時辰後才有人發現他,把他放下來。」

    「後來你師叔有沒有說出你們倒吊他的事?」

    「他敢說嗎?」他笑睇上官沅,神情有些得意。「皇太子、六皇子、鎮南王世子、東平侯獨子、武莊莊主的嫡長孫、停雲山莊少莊主、紅葉山莊少莊主……這麼多人一起倒吊他,他敢說嗎?說了又有誰會信?」

    「呵,哥哥,你們好壞喔。」說著,她忍不住格格直笑,拍掌叫好。

    「你過獎了。」

    他故意裝出謙虛的模樣,拱手作揖,笑壞了上官沅。

    待她收住笑,風玄牽起她的手,微笑道:「我們再散步一會兒,然後到停雲山莊看落日。」

    「為什麼要專程到那邊看?」先前在城外見暮色極美,她不禁對他當時說的名園有些期待。

    「去了你就知道。」他食指輕點她的額,故意賣了個關子。

    「嗯。」她滿心歡喜地點頭,開始想像即將見到景色有多麼美麗。

    **  **  **

    當他們來到停雲山莊門外,將拜帖遞給門公後,門公立即恭恭敬敬地帶領他們進入莊內,還說少莊主已等候多時了。

    風玄有些訝異,因為他到洛陽是臨時起意,並未預先通知,豈知雲追日消息如此靈通,料到了他的造訪。

    跟著門公進了大廳,管事立即出面招待,過了片刻,雲追日才從容步入廳內,寒暄幾句後,命人在飄嵐閣設下酒宴,?風玄與上官沅接風洗塵。

    飄嵐閣建於山莊最高處,位在一棟華樓的頂端,四壁皆是可以推開的門扉,門上繪著極精細的山水景色,所有的門合起來便是一整幅畫,外面則是寬廣的觀景處,以綠玉欄杆圍繞著。

    上官沅頭」次見到這樣的房子,忍不住好奇地直盯著那些門,雲追日招呼了幾聲,她才在風玄身旁落坐。

    筵席上,風玄不提來訪目的,只是和雲追日聊些舊日往事,上官沅則在一旁專注聆聽。

    酒過三巡,雲追日望著身邊空出來的座位,忽然向風玄說道:「可惜文謙不在城裡,不然可以熱鬧些。」思及南下杭州的莫文謙,雲追日的語氣多了一絲遺憾。

    「大家年紀漸長,見面越來越不容易了。」風玄想起從前眾人一起在武莊習武的日子,露出了微笑,「找個日子,大家聚聚。」

    「快了。」雲追日抽出腰間折扇,刷地一聲揮開,輕輕煽動著,神色悠然自得,「再過不久,大家就有很好的理由可以聚首。」說著,打趣的目光流連在風玄和上官沅兩人之間。

    風玄但笑不語,上官沅則是紅了臉,神色有三分羞澀、七分喜悅。

    此時,一道金色的霞光射入飄嵐閣,慢慢散佈開,將合裡的對象都染上一層淡金色。

    突來的變化轉移了上官沅的注意,她側頭望向霞光射來的方向,立時張大了眼,目不轉睛地盯著窗外。

    落日的耀眼金光將整個天空染成金黃,同時淡淡的紅自日輪邊緣擴散至天際,?爛亮的金黃摻上一抹紅暈。遠方屋頂的琉璃瓦反射霞光,光芒竄動,有如粼粼波光。

    見她看得出神,雲追日朝一旁的婢女們打了個手勢,她們立即打開了飄嵐閣裡所有的門扉,一瞬間,燦爛霞光充滿整座樓閣。

    「上官姑娘,風景還合你意嗎?如果喜歡,不妨到外頭瞧瞧,視野會比較好。」

    上官沅開心地點點頭,挽起了風玄的手,「哥哥,陪我到外面看風景好嗎?」

    「你去就好,我在這邊瞧。」他輕拍了下她的粉頰,溫柔一笑。

    絢麗暮色早已迷住了上官沅,沒多想,她輕快地步出樓閣,一旁的婢女也在雲追日的示意跟了上去。

    她一離開,雲追日便收攏了折扇,舉杯輕啜美酒,含笑輕語,「有話請說吧。用得上我的地方,自是義不容辭。」

    風玄一怔,隨即明白雲追日是故意支開上官沅和婢女,以便自己開口;如此說來,他也猜到了他來訪的目的。

    「你都知道了?」

    「在你們來之前,我在城門遇見小漓,她說了一些你和上官姑娘的事,因此猜到了一些。」

    事實上,風淨漓根本是一路從城門跟著雲追日到停雲山莊,得意洋洋地誇耀自己撮合風玄和上官沅的功績,約莫一個時辰前才離開。

    「原來小漓已經到了。」風玄點點頭,斂容肅色,誠懇地看著雲追日,「這件事我已考慮許久,只是不好開口,然而?

    了沅兒,只好說了。」他將事情大概說了一遍後,靜待雲追日的回答。

    雲追日微微一笑,神態優聞地替風玄斟了杯酒,才不疾不徐地開口,「你會擔心是理所當然的,然而上官姑娘看來並不像柔弱的女子,即使有什麼輩短流長,應該不會受到太大打擊。」

    「即使如此,我還是不願她面對這種情況。」風玄的目光飄向外頭的上官沅,眼中淨是溫柔,「我希望她一直這般無憂無慮,單純而快樂。」隨後,他將目光調回雲追日臉上,「你願意幫忙嗎?」

    「你都開口了,我豈有不答應的道理。」

    「多謝。」他頷首致謝,露出了輕鬆的笑容。既得雲追日允諾,他的心又安了幾分,幾乎已經篤定事情將會很順利。

    正當風玄這樣想時,忽聽雲追日道:「如果我是你,我會擔心的不是那些世族,畢竟那些人都懂得見風轉舵的道理,上官姑娘既有靠山,他們不至於太放肆,反倒是上官姑娘的母親比較難應付。」

    風玄一時愕然,疑惑地看著雲追日。

    「數年前,我和樓意蓮有過幾面之緣,對她的眾人雖稱不上瞭解,但以我所見所聞看來,你想娶上官姑娘?妻,只怕還得受她刁難一番。」雲追日輕啜了口酒,續道:「世人多是趨炎附勢,然而梟幫偏偏反其道而行,他們對你的世子身份根本不以為意,甚至會認為它是種負擔,何況你又是風幫的……」顧忌附近尚有旁人,他就此打住,不再多言。

    「你的意思是,他們會認為我在利用沅兒?」風玄緊擰著眉,神色有些僵硬。

    「難免有所顧慮,畢竟你的身份特殊。」

    他微微垂首,握緊了拳頭,低聲道:「但我從來沒有這種想法。」

    雲追日輕描淡寫地道:「你沒有,別人或許有。」

    他沒有明說「別人」是誰,但風玄心中明白,那指的是他的父親,或是皇上。

    即使他不以利益觀點向父親要求同意這樁親事,父親自然會聯想到這方面,而皇上……皇上的考量只怕也是同樣的……突然,夏侯應天的一番話在風玄耳邊響起──如果你願意委屈些,將她娶回家,或許可以借此滲入梟幫內部,乘機併吞梟幫,即便不成,也可以壯大風幫的勢力。

    即使自己不作如是想,但身邊的人卻喜歡多加牽扯、妄下定論,這一點讓風玄懼感到煩躁,猛地灌下了一杯酒。

    察覺他的煩躁,雲追日淡然微笑,一邊?他斟酒,一邊勸解道:「只要你是真心的,何必擔心別人怎麼想。」

    「我的身份不容我無視他們的想法。」風玄勉強扯動嘴角,笑得有些苦澀。

    雲追日幫自己也斟了杯酒,然後揮開折扇,輕輕撿了幾下,聞適地啜飲美酒,緩緩地道:「不擔心並不代表無視。」

    「為何這麼說?」

    「娶她對風幫有利是改變不了的事實,你以真心相待也是事實,這兩件事實並不牴觸,只不過他們見到前者,你見到後者,僅此而已。你可以重視他們的想法,卻不必擔心他們扭曲了你對上官姑娘的心意。」見風玄凝神思索自己的話,表情漸漸舒緩,雲追日微微一笑,續道:「樓意蓮當然不可能相信朝廷對這件婚事絲毫沒有別的意圖,因為事實就是如此,但是她卻可能相信你是真心想娶上官姑娘。因此你該想的,不是如何讓他們沒有這樣的想法,而是如何讓樓意蓮相信你的真心。」

    風玄露出笑容望著雲追日,輕吁了口氣,「不管是過去或現在,你總是能想得比我多!」明知不能以年齡判斷一個人的想法,然而面對小他數月的雲追日,他對自己的思慮不周,難免有些慚愧。

    「不過旁觀者清罷了。」

    雲追日答得淡然,但風玄並不認為只是如此,卻也沒再多說什麼,只誠懇地道:「關於取信樓意蓮的事,不知你有何建議?」

    沉吟片刻,雲追日道:「不敢說建議,只是一些個人的見解。我想,你應該已經見過樓羿堂了,不如從他那邊下手。」

    「願聞其詳。」

    「樓意蓮敢讓女兒久居王府,料想必定吩咐過樓羿堂要留心注意,既是如此,他對你和上官姑娘的事應該有一定的瞭解。畢竟梟幫並非浪得虛名,只怕王府裡已多了幾隻夜梟在觀察你們。」

    風玄點頭表示同意。以他的武功,只要仔細留心,一般采子便躲不了;是以沒幾日,他就發現梟幫的探子在暗中窺探,只是他們嚴守分寸,僅僅跟在上官沅身邊,沒有任何不軌的舉動,他也就由著他們查看。

    「既然樓羿堂有所瞭解,何不開誠公佈的與他談談?用不著顧忌利害關係,因為對於事實,否認只是欲蓋彌彰,坦然提起反而證明你心中無此邪念。以樓羿堂的性格,只有這樣才能說服他相信你的誠意,願意助你試探樓意蓮的意思,或是幫你說點好話。」說完話,雲追日舉杯啜飲,靜待風玄的反應。

    風玄沉默地想著。當初和梟幫接觸正是雲追日從中穿針引線,他自然清楚梟幫的作風,因此他的建議應當能切中要點。先前和梟幫應對的經驗看來,要取得他們的信任,第一要件便是「誠」字,因此自己才會將風幫幫主的身份告知梟幫的幫主與四堂主,以得到他的信任,進而合力查探叛亂者的陰謀。

    思索片刻後,他露出了微笑,愉悅地道:「多謝你的建議。」

    **  **  **

    風玄接受雲追日的建議後,當晚獨自拜訪了樓羿堂,順利的得到了他的認可。然而樓羿堂卻不保證其姐樓意蓮會輕易答應婚事,只說會幫風玄探知樓意蓮的意思。

    即使如此,風玄對自己與上官沅的未來仍是抱持著信心。

    在洛陽又待了兩天後,他們回到了長安。

    他本以為休息數日,公事大概積了不少,誰知原先進行到一半的事情都已處理完畢,也沒有其它事務要忙。詢問之下,他才知道,原來他在洛陽的時候,夏侯應天自請接下他未完的工作,替他處理了不少事。

    聽到這消息時,風玄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接下來的日子裡,一切又回到常軌。風玄盡心致力公事,他和上官沅的感情也穩定進展著,直到樓羿堂的回音傳來──望著手中的信,風玄為難地皺著眉。

    見主人皺眉,湯劭平擔心地問道:「世子,莫非上官夫人反對您與上官姑娘的婚事?」

    風玄搖頭,「她答應了。」

    「既然如此,您又為何愁眉不展?」

    「因為信裡要求我親自到金陵迎娶。」他放下信,露出苦笑,「雖說這是理所當然的事,然而金陵與長安相距千里之遙,一來一往至少要耗上兩個月,我如何能分得開身?原先是希望能以洛陽的梟幫分舵?迎親之所,如今是不成了。」

    湯劭平聽了,也覺得這個條件教人為難,想了一會兒,提出了建議,「世子,何不請上官姑娘向她母親說情,或許可行。」

    「不行,信裡還附加了另一個條件,就是不能告訴沅兒這件事。」讀完這封信,風古不得不佩服樓意蓮,因為她的要求既合情理,卻又擺明了在刁難他,何況它不是什麼做不到的要求。正如雲追日說的,她是要他證明真心。

    「一定會有辦法的。」湯劭平只能如此安慰他。

    風玄沉默半晌,神色轉為堅定,目光炯炯地盯著桌上的信,露出了微笑。「罷了!如果這是對我的考驗,那麼我接受了。」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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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一根草、兩根草、三根草、四根、五根……一百零一根!討厭!」上官沅氣鼓鼓地丟掉手中的青草,拍去塵土,坐在水池邊的大石頭上,支著下巴,瞪視遠方月洞門內緊閉著門的書房。

    負責伺候她的侍女們見她這般氣惱的模樣,大夥兒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該說些什麼。

    好半晌,才有個侍女安慰道:「上官姑娘,世子近日真的是太忙了,並非刻意冷落您,您別在意了。」

    「我才沒在意呢!」她啄嘴撇頭,忿忿難平的語氣全然不具說服力。

    怎麼可能不在意呢?打從上個月起,風玄就將所有的精神都投注到工作上,早出晚歸不說!就算回來了,人也關在書房裡辦公。

    她知道他忙,也明白他辛苦,可是真忙到連和她說幾句話都沒時間嗎?就連她送去茶水點心,他也總是匆匆吃完,然後就急著趕她走,以便讓他繼續工作。他們甚至還說不到兩句話呢!

    可惡!

    上官沅氣惱地隨手扯起池邊的綠草,拿在手上絞扭著,將那些草拉成一段一段的,用力之猛,簡直像要將它們全都碎屍萬段似的。

    他不再喜歡她了嗎?為什麼突然間變得這麼冷淡?短短數日之間,一切就全然改變了!

    她的心裡有千百個疑問、千百個不安,可是她不敢問他,況且他也沒空理她呀……想著、想著,上官沅眼睛竟有些酸澀。

    「上官姑娘,您還好嗎?」

    見上官沅紅了眼眶,侍女們都覺得不忍。幾個月來的相處,她們都挺喜歡這個小姑娘,即使她和郡主一樣,總是跟她們玩捉迷藏。

    「我沒事。」上官沅揉揉眼睛,低著頭,悶悶地回答。

    為了讓她開心些,一名侍女故作欣喜,指著天上的月亮道:「上官姑娘,您瞧,今晚的月色很美呢!不如到花園裡散散心,順便賞月。」

    「是呀。」另一名侍女跟著附和,「中秋都過三天了,難得月色還這麼好……」她的話語隨著上官沅更顯黯淡的俏臉而停止。

    「是呀,中秋都過了……」上官沅抬頭仰望明月,輕輕歎了口氣,眼眶又悄悄泛紅。

    前幾天是中秋佳節,她原是滿心期待,希望能和風玄共度,兩人月下飲酒、花前談心,那該有多?美好。

    然而,最後她是一人獨對明月,愁飲苦酒……因為他根本不在王府!

    中秋夜,上官沅孤零零一人在思鄉與傷心中度過。

    思及此,她再也忍耐不住,委屈地掉下了眼淚,低著頭嗚咽。

    突然,一方粉紅的手絹出現在上官沅眼前,她愕然地抬頭,對上了一雙晶亮的大眼。

    「沈姐姐,你怎為了?」風淨漓坐到她身邊,用手絹替她拭淚。

    上官沅想到自己在這麼多人面前哭泣,不由得臉色一紅,但隨即發現四周只剩下自己與風淨漓,那些侍女不知什麼時候走光了。

    「沒事。」她接過手絹,很快地拭去淚水,然後將它還給風淨漓,無精打采地問道:「她們呢?」

    「你說那些侍女嗎?我叫她們退下了,大概你哭得太專心,所以沒注意吧。」

    「我沒有哭!」上官沅倔強地別過頭。

    風淨漓聳聳肩,順著她的話,「好吧,你沒有哭。」

    不想再提剛才的事,上官沅吸了吸鼻子,轉移話題,「你剛回來?」

    「對呀,我剛回王府沒多久。」

    「看你的樣子,在洛陽應該很開心吧!」上官沅想到洛陽,一股愁思又湧上心頭。她多?希望自己和哥哥一直像在洛陽時那般形影不離、相依相偎……那也不過是一個月前的事,在她感覺起來卻像好久、好久以前的事……「嗯!」風淨漓笑咪咪地點頭,「前幾天的中秋夜,小越還特別幫我畫了一幅畫像,說是月下美人圖喔!而且他還答應我,過幾天要到長安來陪我,我們要一起出去玩。」

    聽著她的話,上官沅的表情益發黯淡,內心苦澀不已。

    「本來我還想待久一點,可是哥哥寫信來催人家,說沅姐姐你一個人在長安沒伴,所以我才這麼快就回來。」風淨漓眨眨大眼,帶笑的俏臉突然轉?疑惑,「可是哥哥說的話好奇怪喔!

    沅姐姐怎會沒伴呢?明明有哥哥陪著,而且你們先前都一副不想人家打擾的模樣,害人家只好識相的自己到洛陽。」

    「不要提他!」上官沅霍地站起,用力地跺足。

    「怎為了?哥哥欺負你嗎?」

    「他最近根本完全不理我,不關心我,不在乎我!我討厭哥哥!」她悶悶地低著頭,右足踢著泥土。

    風淨漓搖搖頭,為兄長辯解道:「不會吧,哥哥應該只是公事太忙,如果他真的不關心、不在乎,就不會催我回來陪你了。」

    上官沅哼了一聲,「他根本是不想我去煩他,所以才要你陪我……」她將這些日子裡兩人相處的情形說了一遍,越說越委屈、越說越生氣。

    聽完她的?述,風淨漓偏頭想了想,皺眉問道:「真的是這樣嗎?」

    上官沅委屈地點點頭。

    「這樣的話,哥哥也太過分了……」風淨漓滴溜溜的大眼一轉,想到了一個主意,笑嘻嘻地問:「沅姐姐,你想不想教訓一下哥哥呢?」

    「教訓哥哥?」上官沅疑惑地眨眨眼,不明白她的意思。

    「對呀,教訓哥哥。」風淨漓用力點頭,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哥哥大概覺得你已經是他的了,所以就放心把你丟在一邊,淨顧著忙他的事。你應該要教訓他,讓他知道,雖然你喜歡她,但是如果他冷落你,你還是會跑掉的!」

    「要怎麼教訓?」想到這些日子以來受到的委屈,上官沅不免心動。

    風淨漓左顧右盼好一會兒,確定四周都沒有人,這才招手要上官沅把耳朵湊過來,然後附在她耳邊說悄悄話。

    聽著她的計劃,上官沅臉上流露出為難之色,躊躇道:「這樣……似乎不太好……」

    「不會啦!」風淨漓興致勃勃地慫恿她,「相信我,這是最快的辦法。」

    「可是……」上官沅仍是猶豫不泱。

    見狀,風淨漓撇了撇嘴,挑眉道:「你如果不願意,那就算了,繼續當你的怨女吧,我是無所謂啦。」

    風淨漓這麼一說,上官沅腦海中登時湧上這些日子以來的點點滴滴,尤其是那個孤獨無依的中秋夜。

    心一橫,她咬牙道:「好,我們就去那個地方!」抱著壯士斷腕的心情,上官沅大步離開池邊。

    風淨漓掩嘴竊笑,跟了上去。

    **  **  **

    燦燦華燈高懸,悠揚的絲竹聲隨夜風飄送,喧鬧嘈雜的人聲也隨之傳出。

    這裡是長安城內最有名的花街,所有京城裡叫得出名號的青樓舞榭都聚集在這條街上,一入夜,整條街便燈火通明,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而在這條街上,最有名的便是章台樓與朝陽樓,兩者同樣隸屬於風幫旗下,歸和風堂管轄。

    此刻,上官沅和風淨漓正站在朝陽樓大門附近的一棵槐樹下竊竊私語。

    「小漓,你怎麼會知道這種地方?」這條街上瀰漫著奢靡淫穢的氣息,讓上官沅覺得好不舒服。「以前進街時聽人提起的。」風淨漓興奮地盯著朝陽樓的大門,輕輕推了推上官沅,「沅姐姐,走吧,我們進去。」

    上官沅微一猶豫,點點頭,深深吸口氣,拉著風淨漓往朝陽樓走去。

    剛到門口,立刻有個抹粉塗胭脂的錦衣男子笑著迎向她們。

    「兩位小姐,裡面請。」說著,他伸手將她們拉進門內。

    「別拉我!」上官沅皺眉拍開他的手。

    男子不以為意,仍是笑吟吟地帶著她們進了大廳。

    一踏進大廳,上官沅登時瞪大了眼。

    雖然風淨漓早說過朝陽樓是一家相公堂子、是男妓院,但是看到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子在服侍女人,上官沅仍是愣住了。

    風淨漓好奇地環顧四周,沒見半個男客,便問帶她們進來的男子,「我明明聽說這裡男客、女客都收,怎麼見不到男客?」

    「呵。」他掩嘴輕笑,伸出尖尖的蓮花指,點了下風淨漓的肩,「小姐,您真愛說笑呢!這男客怎能同女客一個廳,得分開才成。否則,萬一丈夫見到妻子,妻子碰上丈夫,鬧了起來,生意就不用做了。」

    風淨漓恍然大悟,上官沅聽了卻差點昏倒。

    「小漓!」她跺了下腳,俏聲道:「你沒說這地方連男人……都……都……」

    「唉,本來就這樣呀。這種地方,從來都是只收男客,只有朝陽樓例外,男女不拘。要不,女人想玩就得自己在家裡養面首。」風淨漓小聲回答。

    見她們竊竊私語,男子笑道:「小姐,你們要點牌子了嗎?」

    風淨漓興匆匆地道:「聽說朝陽樓最有名的是『紫雲』,我們倆就點他!」她說完,馬上附在上官沅耳邊,悄聲道:「別忘了,我們要教訓哥哥,得找個美男子才成。」

    上官沅本來要反對,聽她這麼說,便不作聲。

    「真不巧哪。」男子為難地搖頭,歉然道:「紫雲今晚已經被寧定王包下了。」

    「夏侯哥哥?!」

    「夏侯應天?!」

    上官沅和風淨漓兩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覷。

    從沒聽過夏侯哥哥有這種癖好呀!風淨漓壓下心中的驚訝,從腰間的繡荷包裡拿出一錠金元寶,笑咪咪地塞到男子手裡,「雖然紫雲被包了,但是我們只是想瞧瞧而已,你就幫個忙,讓我們偷瞧紫雲一眼吧。」

    「這……」望著手裡黃澄澄的金子,他猶豫一會兒,點頭答應了。

    於是他帶她們穿過一條黑暗的走廊,又走過幾個院子,然後停在一棟華樓前。

    「紫雲就在二樓最邊角的房間裡,但是要小心,寧定王也在。」他頓了一下,轉頭望望二樓,又道:「你們快去吧,別待太久,我在這裡等你們。」

    她們點點頭,躡手躡腳地上樓,來到房外。

    「王爺,您別這樣……」

    欲拒還迎的輕喘傳人她們耳裡,教兩人的心都猛地一跳。

    「別怎樣?」略帶邪氣的笑聲隨後傳出。

    她們聽得分明,這正是夏侯應天的聲音。

    好奇心起,上官沅以指沾了口水,悄悄地戳破窗紙,就著小孔偷看裡頭的情形,風淨漓也跟著學樣。

    這一瞧,她們倆都紅了臉。

    只見一名身材纖瘦的男子背對著她們,微露雪白的肩頭,衣衫不整地坐在桌上,雙手緊緊攀著夏侯應天的頸項,仰頭呻吟,而夏侯應天則光裸著上身,正在親吻男子的肩。

    面對這般情景,上官沅立刻慌亂地閉上眼,沒發現夏侯應天曾抬頭看了窗口一眼。

    她深深吸口氣,讓臉離開窗邊,側頭望著同樣漲紅臉的風淨漓,悄聲道:「我想,我們還是走吧……」

    鳳淨漓無言地點頭,兩人又躡手躡腳地下了樓,跟著原先那名錦衣男子回到大廳。

    這時,兩人都有些後悔到這個地方,但她們還記得來這兒的目的是要氣風玄,於是隨便點了個男人,要了間房。

    當被點名的男子出現在她們面前,兩人看了差點昏倒,此人竟是個滿臉橫向、肌肉結實、留著落腮鬍的大漢。

    「你們兩個要老子怎生伺候?」

    大漢一開口,猶如平地響起一聲雷,教她們耳朵嗡嗡作響。

    「呃……」上官沅瞧了瞧風淨漓,見她也是一臉無措,只得硬著頭皮道:「先介紹一下你自己好了。」

    「老子姓魏,大家都叫聲魏哥,在這裡掛牌雖然才幾個月,但可給店裡掙了不少銀子。」魏哥得意洋洋地昂首,撩高袖子,露出毛茸茸的手臂,「女人呀,最愛的就是我這雙有力的手,還有我厚實的胸膛。」說著,他猛地扯開胸前的衣服,露出又黑又多毛的胸膛。

    上官沅和風淨漓只能傻愣愣地看著他自吹自擂,一邊說得口沫橫飛,一邊露臂、露胸、露腰、露背……脫得上身光溜溜,只剩下一件褲子。

    「還有個寶貝呀,是女人的最愛……」魏哥咧嘴一笑,開始解褲帶。

    眼看他就要脫褲子,上官沅又羞又急,趕緊阻止他,「夠了、夠了!你坐著就行了!」

    魏哥搔搔頭,為難地看著她,「老子收了錢,就得讓你們滿意才行,怎麼能幹坐著?」

    「你坐在那裡,我們瞧著就滿意了,滿意了……」上官沅見他露出疑惑的表情,為了取信於他,還鄭重地點頭,「真的、真的!」

    風淨漓趕緊附和著。

    見狀,魏哥才依言坐下,但仍是不安分地動來動去,擺出各種姿勢展現他最自傲的身體。

    面對這種情況,她們倆真是欲哭無淚,只能僵著身子,默默無言地看著對方,眼裡寫滿後悔。

    最後悔的,莫過於上官沅了。

    先前她只想著要氣風玄,但現在她卻開始擔心,怕風玄知道自己嫖男妓的事,怕他生氣,更怕他就此不理她。

    天呀,她到底怎為了?竟答應了小漓的鬼主意,跑到這種地方來受罪……仔細想想,哥哥這些日子雖然冷落了她,但是當她到書房探望他時,他總會露出高興的笑容;雖然他吃完東西就急著要她走,可是他在吃她做的東西時,臉上總漾著滿足……為什麼她會以為自己不受重視、不被在乎?哥哥都因為怕她沒伴,催小漓回來陪她了,她卻偏偏要曲解他的意思!

    以前,她只要哥哥喜歡她就足夠,現在她卻變得貪心了,想要一直佔有他的時間……明明知道他背負著很多責任,有很多事要做,可是她不但沒諒解他的辛苦,還任性的希望他將她永遠擺在第一……此刻,她後悔極了。

    真希望能快些離開這裡,她要向哥哥說抱歉,真的、真的很抱歉……「砰!」

    突來的巨響拉回了上官沅的思緒,她猛地轉頭朝聲音來源看去──面色鐵青的風玄就站在門口!

    **  **  **

    房裡,靜悄悄,只有桌上的煙火微微搖曳著,一滴紅淚慢慢滑落在燭台的紅淚堆上。

    無邊的沉默籠罩在房裡,凝重的氣氛幾乎令人窒息。

    上官沅不安地坐在床邊,低著頭絞扭十指,偶爾怯怯地?

    頭,偷觀站在窗邊的風玄。

    他斜靠在窗邊,面無表情,雙臂環胸,冷冷地看著她。

    從他出現在朝陽樓,直到他們回到王府,他都一語不發。

    終於,上官沅再也受不了這樣的沉默,囁嚅道:「哥哥,我……對不起……」面對他冰冷的眼光,她越說,頭垂得越低。

    他冷哼一聲,緩緩地走向她,伸手挑起她的下巴,逼她看著他的眼。

    「告訴我,為什麼?」他的聲音是刺骨的寒,仿如隆冬的北風。

    「我……」她閉上眼,不敢看他,聲音細若蚊蚋,「我只是……只是想氣你……想讓你知道,我……我……」再來的話,她已說不出口,?他突來的冷笑。

    「氣我?我做錯了什麼,讓你這樣糟蹋自己,就只為了氣我!」縱然在盛怒中,他握著她下巴的力道仍是輕柔的,和他冰冷的語氣全然不相符。

    她睜開淚光閃爍的眸,神色淒楚地凝望他,「我以為你已經不關心我、不在乎我了……」

    「不關心你?不在乎你?」他放開她的下巴,背轉身子,怕自己會忍不住想指斷她纖細的頸項,「如果不關心你、不在乎你,我用不著?你費盡心機,想著如何讓你成為我的妻子,想著如何讓你快樂!」他猛地捶了下床柱,神情轉?激昂,眸中的冰霜變成了熾熱的火焰,猛烈地撲向她。

    「哥哥……」從未見過他這麼激動,上官沅抱住他的腰,哽咽道:「真的對不起嘛!人家已經知道錯了,是我太任性,光想著要你整天陪我,卻忘了你有很多重要的事情做……對不起……」

    他握緊雙拳,沉默地聽著她的注訴。

    「人家也不知道為什麼,原先只要知道你喜歡我,我就滿足了。可是現在……」她更加用力抱緊了他,淚水不停地滑落,「現在我變得好貪心,想要獨自霸佔你,想要擁有你全部的時間,想要擁有你全部的注意!」

    在她說完之後,房裡有片刻的沉默,然後響起了歎息。

    「或許,我終究是錯了……」風玄輕柔地挑起她的下巴,平靜的神色裡隱約這著悲傷,「我以為我可以讓你快樂,然而我明顯錯了。」

    「哥哥,你為什麼這樣說?」望著他異樣的神色,她打從心裡感到恐慌,彷彿他隨時會消失。

    風玄沒回答,只是溫柔地俯身吻去上官沅的淚。

    「回答我!」她的雙手緊緊攀著他的頸項,惶恐地要求。

    一聲歎息拂過上官沅耳際,她更加心慌。

    「哥哥,求你,把話說清楚!」

    他半跪著,將頭靠在她肩上,輕輕摟著她,「我錯了,不該自私地想將你永遠留在身邊,卻又無法讓你快樂。這座王府禁錮了你,而我,傷害了你……」

    「不!你沒有!」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緊緊圍繞著她。

    「你想獨佔我,就如同我想獨佔你是一樣的。然而,你奉獻了所有,我卻無法將所有都獻給你。」他歎口氣,摟著她的手臂漸漸收緊,聲音變得輕幽,「鎮南王世子、武揚侯……從一出生,我的命就注定不屬於自己,因為有太多?不開的責任。

    我所能給你的,只有心而已。相較於你所給予的,顯得這麼微薄,光是抽出時間陪你,我也無法做到,這對你是不公平的。」

    「我不要公平!也不在乎公平!」聽出了他的企圖,她再次哭了出來。

    「我又讓你難過了。」他的聲音裡滿是苦澀。

    「不是這樣的,我和你……我們……不是的!」她拚命搖頭,著急地想解釋,但越心急卻越說不清楚。

    他抬起頭,溫柔地拭去她的淚水,輕聲道:「別急,慢慢說。」

    「你沒讓我難過,是我自己鑽牛角尖,真的!」她緊捉著他的手,著急地看著他,「我很明白你的責任,可是卻任性地刻意忽略,自私地想獨佔你,甚至因為你的忙碌而刻意扭曲你的心意,但是我已經後悔了!重要的不是你有沒有時間陪我,而是你是不是真心喜歡我、在乎我、關心我!」

    聽完她的話,奇異地,他原有的無奈與落寞在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平靜與安寧。

    他輕撫著她柔嫩的粉頰,微微一笑,「或許你可以有更好的選,因為你是這般美好,值得被呵護、值得被疼惜,值得成為其它男子心中的第一……」

    察覺他的改變,她的心陡然寧定,不再惶惑不安。

    「我只要你的呵護、你的疼惜。」她收住淚水,望著他的笑容露出了微笑,「與其在別人的心裡當第一,我寧可在你心裡當第二、第三。」

    「你真的不後悔嗎?這是你最後的機會,自私如我,不可能再度良心發現放你走。」

    「那我希望你永遠自私。」

    「嫁給了我,我依舊會很忙。」

    「沒關係,只要你在忙的時候想著我。」

    「不後悔?」

    「永遠不會。」

    他們相視一笑,將原先的不愉快?諸腦後。

    風玄輕輕捏了捏上官沅小巧的鼻,笑道:「下一次,不許你再用這種方法氣我。心裡有什麼事,可以直接問我;如果要洩憤,直接衝著我來,保證任打任罵,絕不還手。」

    「人家才捨不得呢!」明知他在開玩笑,她仍是很認真地回答。

    他笑著輕啄她的唇,抱著她旋轉了一圈,然後讓她坐在窗台上與他平視。

    她輕撫他的額、他的眉、他的頰,不捨地凝視他,「哥哥,你瘦了好多,氣色看起來也不好……一定常常熬夜,對不對?」

    「還好,只是忙了些。」他微微一笑,要她寬心。

    「你最近為什麼會這麼忙?」發現他的眼眶四周有淡淡的陰影,她緊鎖著眉頭,更加捨不得。

    「為了將你風風光光的娶回家,我才會急著將公事預先辦妥。」將她的不捨看在眼裡,他的心漲滿了喜悅。

    聽到他說出承諾,她俏臉微紅,柔聲道:「就算這樣,你也得照顧好自己,別讓人家擔心。」

    「不會的。」他拉起她的一雙小手包在手心裡,微笑低語,「我希望親自到金陵將你迎娶回家,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

    金陵?她訝異地望著他,眨了眨眼,「哥哥,金陵離長安這麼遠,你怎麼可能抽得出空呢?」

    「為了你,我可以。」他凝視著她海藍的眼眸,目光溫柔而堅定。

    她聽了,心裡甜甜的,喜悅得像要飄上天,卻又噘嘴嬌嗔,「如果是這樣,人家寧可你那兩個月是空出來陪我的。」

    他微微一笑,在黎明的曙光中吻住了她紅嫩的櫻唇,也吻住了她的嬌咳。

    燦爛的晨曦照耀在他們身上,似乎在祝福他們的未來。

    熾天使書城——【尾聲】

    翌年,冰雪消融,春日漸暖的二月,一場盛大的婚禮終於舉行了。

    筵席上,風玄滿懷歡喜地接受眾人的祝福,開心暢飲,展現了難得的輕鬆。

    而在這喧鬧時刻,大廳邊角卻有一對錦衣男女靜默並立。

    男子名喚風玄,是風玄的堂弟,也曾是當今皇上最寵愛的?弟,人人矚目的十殿下,如今則接替了晉王之位──美其名由皇子變成王爺,然而在世人眼中,卻是明升暗降,因為失去皇上的寵愛,而被貶離權力中心所在的長安。這一切的改變,源於他身旁的女子,也就是他的王妃黎海晴。

    對於眾人的想法,他們知之甚詳,卻不以為意。數月前聖旨一下,兩人便立即移居太原,毫不留戀,此番若非為了參加風玄的婚禮,他們也不會再赴長安。

    望著前方神采飛揚的風玄,以及滿口恭賀詞的賓客,風玄煒輕歎一聲,側頭在黎海晴耳畔低語,「晴,你怪我嗎?」

    她嫣然一笑,柔聲問,「怪你什麼?」

    「怪我給你的婚禮太倉卒、太寒酸,怪我無能讓你得到所有人的祝福……」他遺憾的語氣中還帶著些許自責。

    「你明白的,我並不需要這些,何況,這一切都是因為我自身的緣故,怎能怪你?這世間,終究是講究門當戶對的。」她?

    手輕撫他的面頰,眼神有些迷離,「你呢?怪不怪我?在長安,你原是眾人寵愛矚目的十殿下,卻為我得罪皇上,又因為怕流言傷了我,自請接下晉王之名,避居太原……」她的語音漸漸低微,終而化作歎息。

    「晴!」風玄煒緊張地伸手握住了她的,堅定地道:「那些事都過去了,只要我們在一起,又何必管這麼多。」

    黎海晴偎入他懷中,柔聲道:「剛剛看武揚侯接受眾人的祝賀時,我心想,如果我當初依從皇上說的,就用凌家女兒的身份出嫁,而不是在婚禮時當著眾人的面否認,事情是否會不同呢?但是……」「屬於我們的事,不需要改變什麼。」他緊緊擁住她,眼中閃耀著自信的光芒。「是呀,毋需改變什麼。」她?

    頭凝望他的眸,神色恬淡安道。兩人相視一笑,回想起屬於他們的事……

    -本書完-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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