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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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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梅貝兒 -【國公夫人的家務事(全)】《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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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 00:56:3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冬昀看著長公主,見她淚水越掉越多,就算抹了也沒用,最後直接用袖口來擦,把臉上的妝粉和胭脂都弄糊了。

  「你又可知道昭兒是誰來投胎的?」

  長公主笑得凄厲。「呵呵,不管你說什麼,本宮都不會相信……」

  「是誰?」開口的是雷天羿。

  冬昀先看了丈夫一眼,又望向一臉狼狽的長公主。「昭兒始終不肯讓你抱,即便已經慢慢淡忘前世的愛恨情仇,他還是打從心底拒絕你……你們曾是夫妻,本該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長公主踉蹌一退,面白如紙。「不……不可能……」

  「他是公爹來投胎的。」冬昀說出答案。

  「不……」長公主一臉驚恐,想起駙馬臨死前含恨的眼神,不由得全身發冷。

  「不可能!不會是他!」

  冬昀口氣認真。「我很肯定。」

  「他投胎到昭兒身上,是來找本宮報仇的是不是?」長公主想到自己故意不告訴駙馬那個賤女人已經跳河須命的事,還要他作出選擇,逼得他服毒自盡,整個人頓時像是墜進冰窖中。

  「難怪他會如此討厭本宮……他一定是來找本宮報仇的……明明犯錯的是他,不是本宮……本宮有什麼錯?」她喃喃自語。

  雷天羿愣住了。「昭兒真的是爹?」

  「是,昭兒之前不哭也不笑,就是因為他還記得前世的事,才會把自己的心封閉起來,這種情況相當少見,幸好也沒有維持太久。經過一番開導,他已經慢慢淡忘,等到再懂事些,就會完全不記得了。」冬昀可不希望前世的愛恨情仇影響到兒子今生的人格發展。

  「駙馬,你不能怪本宮……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是你先背叛本宮的……」長公主滿臉驚懼。

  兩個老宮女見她喃喃自語,有些擔心。

  冷不防的,昭兒的哭聲在門外響起。「嗚哇……娘……」

  「喝!」長公主倏地倒抽一口涼氣。

  眾人回過頭,就見楊氏抱著哇哇大哭的昭兒進來,見到廳外圍了一大群人,加上屋內詭異的狀況,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小世子哭著要找夫人……」

  冬昀連忙上前將兒子抱過來。「昭兒乖,不哭,娘在這兒。」

  「嗚嗚……」昭兒抱住母親的脖子,大眼噙著滿滿的淚水,突然,他伸出小手指著長公主,鼓起圓嘟嘟的面頰,小嘴咿咿呀呀地說著話。就算已經漸漸遺忘前世的恩怨,但還是打從心底不喜歡這個女人。

  不知是不是心虛,長公主立刻嚇得躲在老宮女身後,彷佛看到她的駙馬正在面前指責自己。

  「不是本宮的錯……是你先對不起本宮的……」她大聲嚷著。

  「長公主!」兩個老宮女發現主子不大對勁。

  長公主心神恍惚,低喃道:「是她自己跳河的……不是本宮逼的……本宮只是想要你回來……你只要回到本宮身邊就好了……」

  「婆母?」冬昀想要上前查看。

  見到昭兒靠近,長公主更是大受刺激,失聲叫道:「不要過來!駙馬……你不要來找本宮……本宮心裡也好苦啊……你知不知道,本宮只不過希望你的心裡只有一個女人……只有本宮一個……可你為何要背叛本宮?」

  說完,長公主按著心口,似乎喘不過氣,接著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兩個老宮女發出驚呼,急忙扶住主子。

  「長公主可不能有事……」其中一個老宮女掐著主子的人中穴。

  眾人立刻圍過來查看,可惜長公主依舊沒有蘇醒。

  冬昀睇著面無表情的丈夫,見他沒有任何動作,有些無奈地啟唇。「相公,還是救人要緊。」

  雷天羿先深吸了口氣,接著揚聲下令。「來人!快去請太醫!」

  聽到長公主暈倒的消息,管事張皇失措地派人去請太醫。

  眾人直到此刻才驚醒過來,終於意識到自己方才聽到什麼天大的秘密。原來爺並不是長公主的親生骨肉,原來小世子是老國公爺來投胎的,原來他們之間有這麼多的糾葛,從前世一直纏繞到今生。

  今生的因緣,有可能是前世的延續……

  前世欠下的債,今生要還……

  真是太不可思議,也太玄了……

  每個人心中都受到很大的震撼。

  之後幾個婢女合力將長公主抬回寢房,小心伺候著,就怕有個萬一。

  「昭兒乖,娘有事,讓奶娘抱。」冬昀又將兒子交給楊氏。

  而雷天羿則是伸出大掌,摸了摸兒子的頭,知道他是過世的父親投胎的,他的心情有些復雜。「爹是放心不下我嗎?」

  冬昀偏頭想了想。「是,也不是,只能說因緣未了,不管是跟你還是跟婆母……不過昭兒現在只是咱們的兒子。」

  雷天羿頷首。「我也是這麼想。」他不希望兒子記得那些痛苦的事,能有一個單純的人生。

  「對了,」冬昀來到忠心耿耿的老婢女面前。「你叫英姑是不是?」

  「是……」英姑回道。

  「這些年來辛苦你了。」她衷心地說。

  「這是奴婢該做的……」英姑用袖口拭著淚水。

  冬昀看了丈夫一眼,然後邀請對方。「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留下來跟咱們住在一起,婆母那邊我會想辦法解決。」

  「真、真的嗎?」英姑有些不大確定地看了下雷天羿。「奴婢騙了小少爺這麼多年,小少爺真的不生氣?」

  雷天羿表情放柔了些。「你也是為了保護我才這麼做,我又怎會生氣?我也希望你能留下來,跟我說一說有關生母的事。」

  英姑頓時又哭又笑。「好……當然好……」

  於是,冬昀拜托楊氏先把昭兒和英姑帶回瀟湘院,接著和丈夫來到正院,一起等待太醫到來。

  徐太醫聽聞長公主暈倒,匆匆地趕到國公府。

  見太醫謹慎地把過脈後,冬昀才問:「嚴不嚴重?」

  「長公主這是氣血虧損,導致心神虛弱,風邪乘虛而入,下官先開帖藥讓長公主服下,再看情況調整……」徐太醫起身回話,又看了面前的夫妻一眼。「敢問國公爺和夫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長公主雖然胞宮虛寒,加上這幾年下來又出現一些心疾的毛病,但還不至於嚴重到昏倒,看來這是受到打擊或刺激所引起的。

  聞言,雷天羿冷冷一瞥。「徐太醫可知當年我生母跳河一事?」他是幫凶之一,不可能不知道。

  徐太醫先是愣怔,接著目光黯然。「你全都知道了?」

  當初他無法阻止長公主的行徑,也知自己就跟凶手沒兩樣。

  「哼!」雷天羿不齒地哼道。

  看著國公爺鄙夷的目光,徐太醫無法為自己當年的沉默辯駁。一步錯步步錯,再後悔也無法改變事實。

  「長公主心高氣傲,從小到大要什麼有什麼,無法承認自己會輸給一個民女,才會采取如此極端的做法……」他還是忍不住為喜歡的女子說情。

  「直到今日,你還在替她說話?!」雷天羿憤恨地喝道。

  冬昀輕碰了下丈夫的手臂。「相公,既然所有的事都揭開了,不急著在這時算帳,先讓徐太醫回去抓藥,讓婆母盡快喝下,其它的慢慢再說。」

  他悶悶地偏頭,不再說話。

  「那就有勞徐太醫了。」冬昀道。

  徐太醫只能悵然離去。

  在長公主昏迷不醒的這段日子,府裡不能一日無主,盡管雷天羿的身世已然傳遍整座國公府,但只要他還頂著定國公的封號,便是這座國公府的主人,只是奴僕們私下還是議論紛紛,不知接下來會如何演變。

  皇上聽聞御妹臥病在床,便命所有太醫定用最好的藥材醫治,務必要讓御妹早日恢復健康,要不是他正在為六皇子造反的事煩心,非得親自走一趟不可。

  昏迷了將近十天,長公主終於幽幽醒轉,讓一干伺候的婢女如釋重負,兩個老宮女更是眼淚潰堤。

  「……本宮這是怎麼了?」長公主被攙扶坐起,虛弱地問。

  老宮女哽聲回道:「長公主暈倒了,皇上命幾個太醫輪流前來診脈,徐太醫更是來過好幾次……」

  「暈倒?」長公主表情一震,全都想起來了,連忙左顧右盼,臉上帶著幾分畏怯。「駙馬……駙馬在不在這兒?」

  另一個老宮女回道:「長公主,駙馬早就死了。」

  「本宮是說昭兒,你們別讓他進來……」雖然昭兒只是個小娃娃,但她一想到他是駙馬投胎來的,不免心驚膽顫。「本宮不想看到他……」

  兩個老宮女忙不迭地答應,好安撫主子。

  這時婢女把湯藥端進房來,交給其中一個老宮女。

  長公主目光有些渙散,喝了兩口湯藥,嘴裡不由得低喃——

  「前世那個孽種和本宮是親生母子……怎麼會有這種事?你們說她是不是故意在欺騙本宮?一定是假的對不對?」她極力想要尋求認同。

  對於這件事,兩個老宮女也是半信半疑,不過為了讓主子安心養病,只好順著她的心意,說著她愛聽的話。

  「奴婢也不信她可以看到前世今生,肯定是胡審的。」其中一個老宮女哼了哼。

  「是啊,長公主還是顧好身子要緊,別信她說的那些鬼話……」另一個老宮女則把藥吹涼,又喂主子喝了一口。「他們夫妻一定是想破壞長公主的大計,才會聯手演這場戲,還真的把所有人都騙倒了。」

  聞言,長公主不由得點了點頭。「沒錯,肯定是假的,天底下哪有這麼巧的事……本宮真的差點信了,還好沒有上當……」

  她把湯藥喝完,又躺了下來,兩眼怔怔地望著床頂,還是揮不去駙馬那雙盛滿怨憤的眼神。

  「是你自己要喝下那碗毒藥,可不是本宮逼你喝的,怨不得本宮……」這麼多年來,駙馬不曾入過她的夢,她在安心之余,又不禁心生埋怨。就連他的魂魄都不想見到自己,難道他就真的這麼討厭她嗎?

  駙馬,你只要對本宮說一句好話,對本宮笑一笑,本宮就願意為你做任何事,可你為何就是不肯,寧可把溫柔給其它女人?

  駙馬,是你先傷透本宮的心……

  冬昀得知長公主清醒的消息,硬拉著丈夫前來探望。

  「……本宮不想看到他們!叫他們走!」

  長公主不住地喘氣,情緒激動,好不容易才擠出兩句話。

  她絕不想讓任何人看到自己此刻這副病弱的模樣,尤其是這對夫妻,他們一定在心裡嘲笑著自己!

  「是。」前來稟報的婢女怯怯地回道。

  「還要告訴他們……本宮還沒輸……」怎麼能認輸呢?自己已經一無所有,只剩下自尊,如果連它都失去了,還不如死了算了。

  婢女福了個身後便出去了。

  夫妻倆聽到婢女的傳話,表情各異。

  雷天羿嗤笑一聲,看著妻子。「你的苦心全都白費了,說得再多,她還是聽不進去,也不會改變。」

  「我也不奢望她的心態會馬上改變,咱們要有點耐心,一步一步來,讓她好好想清楚。」冬昀沒有太過沮喪,她會努力到長公主接受為止。

  他搖了搖頭。「如果可以,我真想立刻帶你們母子離開這兒。」

  「離開這兒容易,可是你要怎麼跟皇上說?」冬昀問。

  這個問題讓雷天羿俊臉一整。「當然是據實稟告。」

  冬昀橫他一眼。「你認為皇上會袒護誰?若他要相公忍耐,別把這個秘密說出去,好保住長公主的面子,依舊當你的定國公,還會比以前更重用你,讓你有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你該怎麼辦?」

  「榮華富貴就不必了……」他悻悻然地回道,想到皇上疼愛這個同胞所生的御妹是人盡皆知,確實有可能這麼做。

  冬昀挽著丈夫的手,沿著曲廊,慢慢走回瀟湘院。

  「就算咱們要偷偷地逃離京城,也得有個目標,事先打點好才行,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而是「攜家帶眷」。」冬昀特別強調最後四個字。

  「確實不能讓你和昭兒跟著受苦。」雷天羿不得不認同。

  「不只是昭兒……」冬昀嗔笑。

  他納悶地問:「還有誰?英姑嗎?她當然也跟著咱們一起。」

  「不是她。」她笑著搖頭。

  「你就直說吧。」雷天羿猜不出來。

  冬昀拉著丈夫的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還有這個!」

  當他意識到這代表什麼意思時,猛地停下腳步,張口結舌地瞪著妻子。「你是說……真的有了?」

  「就是有一種感覺,而且月事已經晚了好多天,應該是有了。」經歷過一次教訓後,冬昀特別注意身體的變化。

  雷天羿驚喜得說不出話來。

  「這是高興的意思?」她逗著丈夫。

  雷天羿眼圈紅了紅。「當然高興,我馬上讓人去請大夫……若真的有孕在身,的確不能莽撞行事。」

  「你當不當定國公、能不能享受榮華富貴,這些我都不在乎,大不了我再來擺攤做生意,自稱「仙姑」,幫人看前世今生,相信日子還是過得下去。」萬不得已,冬昀也不排斥重操舊業,當起靈媒。

  聞言,雷天羿臉上滑下三條黑線。「如果讓你拋頭露面,那我還算是男人嗎?當然是我來養你們母子。」

  可一旦成為平民百姓,他該如何養活妻兒?仔細一想,他發現自己還真是沒用,要做生意也得有本錢,他的俸祿都在那個女人手上,何況這俸祿他拿得名不正言不順,那麼靠這雙手,他又能做什麼呢?

  見丈夫突然不說話,表情凝重,還望著手掌發愣,冬昀猜想他大概不曾想過這個問題,畢竟老百姓的日子都要靠自己打拚而來,不是他們這些總是等著朝廷發下俸祿,過慣好日子的王公貴族想像得出來的。

  冬昀笑睨。「相公打算怎麼養?」

  「這事還是從長計議,總會想出辦法來。」雷天羿定下心,慎重地回道。

  她憋著笑。「說得沒錯。」

  兩個時辰後,請來的大夫確定國公夫人真的有喜了,因為才一個多月,又聽說夫人曾經小產過,自然不敢馬虎,交代她要好好安胎。

  很快地,這樁喜事便傳到長公主耳中。

  「前不久才小產,如今又有了身孕,彷佛得到上天的寵愛,為何本宮的運氣就沒有她這麼好呢?」長公主心情有些復雜,不禁怨恨起老天爺待她這般不公平,難道真是她上輩子做了壞事,這輩子才會有這種報應?

  「有了身孕正好,只要把她和肚子裡的孩子捏在手中,還怕爺不繼續聽從長公主的擺布?」老宮女在她耳邊獻計。

  長公主愣了下,當下猶豫了。

  她在猶豫什麼呢?

  若是以往,她早就想到該怎麼做了,可這會兒卻遲疑不定,莫非她的決心真的動搖了?不,他是那個賤女人所生的孽種,是駙馬背叛自己的證據,絕不能讓他好過,否則心頭這股恨意何時才會消去?

  可是……長公主表情茫然,就連自己都分辨不出此刻是什麼感覺。倏地,她耳畔響起冬昀的話——

  ……看到你天天以淚洗面,夜夜哭泣吶喊,讓他無法安心去投胎轉世,所以他就跟菩薩析求,要再回來當你的兒子,偏偏你又無法生育,只好藉由他的生母來到這個世上,為了和你再結母子緣分……

  你若是肯接納他、真心待他,相公會是個孝順的好兒子,會視你如生母,奉養你到百年,可是你沒有這麼做……

  是本宮的錯嗎?

  本宮真的做錯了嗎?

  長公主倏地翻身坐起,屈起兩手的指節,用力敲著腦袋,想要打掉這個不該有的想法。

  不!本宮怎麼會錯呢?

  「長公主!」兩個老宮女連忙上前制止。

  她吶吶地道:「本宮不會錯的……本宮不會錯的……」

  「那是當然了!」

  「長公主怎麼會錯呢?」

  兩個老宮女開口安撫,又伺候主子躺好,替她蓋好被子。

  「你……」長公主拉住其中一個老宮女。「你說本宮該怎麼做才好?」

  她們不禁相覷一眼,主子可從來沒問過別人的意見,尤其還是身分低下的奴僕,看來長公主真的病得不輕。

  「長公主先別想這些事了,等病好了再說。」她們也只能這麼回答。

  長公主松開手,終於閉上眼皮,沉沉睡去。

  沒過多久,她作了一個夢,夢到自己抱著剛出生的兒子,一臉滿足,只要有了他,自己的地位就穩固了,不會讓皇後專美於前,將來誰當上皇太後還不一定,可……不過才眨眼的工夫,她卻抱著兒子冰冷的屍體,無論她如何呼喊,兒子就是不肯睜開眼,更再聽不到他喚自己一聲「母妃」……

  夢,來了又走……

  接著她墜進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

  睡夢中,只見淚水不住地從她的眼角滑落……

  一道人影來到虛掩的垂花門前,看門的婆子因為天氣太冷,早就躲在屋裡,於是來人如入無人之境般往裡頭走。

  他穿過橋廊,小心避開正好經過的婢女,藏在懷中的匕首已經被體溫熨貼到發熱,腳步沒有絲毫猶豫。

  愈是接近目的地,那人影就愈是小心。

  「……本宮不吃了,全撤下去吧。」休養了幾天,長公主的精神恢復不少,腦子清醒多了,也可以起身走動了。

  「長公主接下來打算怎麼做?」老宮女問道。

  「是啊,他們夫妻只怕以後不會再聽長公主的話,甚至會想辦法離開這座府第,離開京城。」另一個老宮女道。

  經她提醒,長公主心想確實有可能。「絕不能讓他們走。」

  怎能把她丟在這兒呢?國公府這麼大,要是只有自己一個人住在裡頭,空蕩蕩的……不行!他們不能離開!

  「他們要是真的走了,長公主多年的願望也就無法實現,那多可惜。」兩個老宮女連番上陣游說,只盼能讓主子打起精神。

  她口中低喃。「對,不能讓他們就這麼走了……」

  「長公主打算怎麼做?」

  「讓本宮想一想。」長公主揉著太陽穴說道。

  兩名老宮女跟著頷首,其中一個端著主子只吃了幾口的飯菜,先退出房外。

  留在房內的老宮女則是倒了杯熱茶給主子,這時卻聽到外頭傳來碗盤摔破的聲響,便一臉狐疑地出去察看。

  還沒走到門口,她就被閃進屋內的人影嚇了一大跳,待看清對方,記得好像是看守玉華堂的門房,似乎還是個啞巴,旋即斥喝。「放肆!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竟敢隨便闖進來——」

  才說到這兒,老宮女頭部就遭到一記重擊,頓時昏倒在地。

  坐在內房的長公主先是聽到老宮女的叫嚷,接著就沒了聲響,覺得奇怪,揚聲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啞巴門房無聲無息地進了內房。

  長公主驚愕地看著他,隨即板起臉孔。「大膽刁奴!沒有本宮的召喚,是誰准許你進來的?還不快滾!」

  啞巴門房抽出藏在懷中的匕首,眼底透著濃濃的殺意,一步步走上前。

  長公主嚇得從椅子上站起來。「你……你想做什麼?來人!來人!」

  啞巴門房握牢手中的匕首,一個箭步,刀身直直插進她的左腹,動作快狠准。

  為了這一天,他已經等了好久。

  「唔……」長公主兩眼圓睜,瞪著啞巴門房。

  他將匕首拔出來,冷冷地看著長公主倒下。

  被打昏的老宮女發出疼痛的呻吟,待她蘇醒過來,下意識摸了摸頭上的傷口,看到手上沾了血跡,叫出聲來。

  「對了……人呢?」那個啞巴呢?

  老宮女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左顧右盼,沒看到人,走進內房,卻見到長公主雙眼緊閉、滿身是血地倒在血泊當中,頓時失聲大叫。「長公主!」

  她滿臉驚懼地看了眼站在原地不動的凶手,連忙往外逃,才跨出門坎,便見到有人倒在門外,當下也不敢蹲下來檢查還有沒有氣,只管嚷道——

  「快來人!救命啊——來人!長公主被殺了!快去找爺!」

  叫了半天,終於有婢女聽到了,大驚失色地奔往瀟湘院求救。

  當雷天羿夫妻看見婢女沒頭沒腦地衝進來,口中嚷著「長公主被殺了」,都不約而同地愣住了。

  冬昀著急地確認。「你再說一遍?」

  「長公主……被殺了……」婢女大口喘著氣。

  「被誰殺的?」她驚疑不定地問。

  婢女只是搖頭,說不出話來。

  「還有氣嗎?請太醫了嗎?」冬昀又問。

  早已嚇呆的婢女依舊對她搖頭。

  「相公,咱們快過去看看……」實在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冬昀只好拉著丈夫趕過去。「怎麼會這樣呢?」

  她之前數度「看到」長公主死在丈夫手中,可是後來已經被自己成功制止了,照理說應該不會發生這種意外才對。

  雷天羿見妻子走得急,小心攙著她,就怕有個閃失。「走慢一點……」

  「我知道。」她本能地用手心護著腹部。

  聽見那個女人被殺,雷天羿以為自己應該高興,如果那個女人真的就這麼死了,從此以後他不必再飽受她的威脅,也可以奪回自己的人生,真正得到自由……

  可是此刻他卻笑不出來,這又是為什麼呢?

  夫妻倆匆忙趕到,見管事和奴僕們因為不方便進去,都在外頭等候,便趕緊跨進門坎,卻聽到女子的哭聲,心口往下一沈。

  兩人走進內院,就見地上是一片刺眼的紅,兩個老宮女分別拿著布按在長公主的左腹,希望能堵住傷口,不讓鮮血繼續流淌。

  「婆母!」冬昀馬上蹲下來,確定鼻下有無氣息。「去請太醫了嗎?」

  兩個老宮女一面哭泣,一面點頭。

  雷天羿沒有上前,他的目光從奄奄一息的長公主臉上移到呆立在旁的「凶手」身上,已然認出對方就是看守玉華堂的啞巴門房,只見他手上握著沾滿鮮血的匕首,臉色平靜,既錯愕又不解。

  「為什麼?」

  他記得這位啞巴門房在府裡待了很多年,在他還年幼時就已經在身邊,管事都喚他老謝,但因為他不會說話,大家都習慣叫他啞巴,也因為安靜不碎嘴,又很盡責,幾乎感覺不到他的存在,那個女人才會讓他一直留在府裡,要他擔任玉華堂的門房。

  他納悶這樣一個奴才為何有膽子犯下這種罪行?難道就不怕死嗎?或者該問他究竟和這個女人有何深仇大恨?

  「為什麼要這麼做?」雷天羿又問了一次。

  老謝平靜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變化,像是完成了畢生最後一件事,吐出了口氣,蠕動了下嘴唇,居然開口說話了。

  「奴才……終於報仇了……」他的咽喉曾經受過傷,因此聲音粗嗄難聽,每個字都必須費些力氣才能發出聲音。

  雷天羿著實愣住了。「你不是啞巴?」

  這時冬昀見到長公主眉頭緊皺,似乎掙扎著要醒來,出聲叫道:「婆母,太醫馬上就來了,要撐下去……」

  長公主逸出痛苦的呻吟,掀開沉重的眼皮,先看了她一眼,接著望向站在三尺外的雷天羿。

  她似乎是知道自己快不行了,費力地朝他抬起右手。

  不過雷天羿沒有上前,依舊站在原地。

  「相公……」冬昀拉著丈夫的手過來握住長公主的手。

  他被動地握著,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你……向來是個好孩子……本宮心裡一直都知道……正因為如此……才更加的恨……恨你為何……不是本宮……親生的……」說到這兒,長公主已經流下兩行淚水,聲音愈來愈虛弱。

  雷天羿原本想要開口諷刺,但最後還是閉上了,眼前這種情況,再去翻舊帳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本宮多希望……咱們是親生……親生母子……」她終於承認自己不止一次想過這個孩子應該要來當自己的兒子才對,應該是她懷胎十月、痛得死去活來,辛辛苦苦生下來的親骨肉。「如果你是……本宮的親生兒子……該有多……好……」

  見主子目光渙散,兩名老宮女不斷低頭啜泣。

  「原諒……本……宮……真的……不該那樣對你……真的……做錯……」吐出最後一個字,長公主便咽了氣。

  他看著本來握在掌中的手緩緩垂下,明明是那麼的恨,恨到想要親手了結這個女人的性命,可是聽到這番話,他的胸口卻像是被什麼給堵著,笑也不是,哭也不是,不禁大為惱怒。

  「這些話為何不早點說?為何非要在臨死之前才來請求我的原諒?不准死!給我張開眼睛!」雷天羿朝她叫道。

  折磨自己這麼多年,就這麼死了,真是太便宜她了!

  「我還沒有原諒你,也不會原諒你!」雷天羿咬牙切齒地吼著。

  兩個老宮女趴在主子身上哭喊——

  「長公主……她已經走了……」

  「爺就原諒長公主……」

  徐太醫匆促趕來,卻是晚了一步,待他把過了脈,頓時神情呆滯,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

  長公主,你可曾後悔?如果重來一次,是否願意選擇另一條路?

  徐太醫望著心愛女子依舊美麗的容顏,在心裡這麼問道,但是此時此刻,已經得不到答案了。

  冬昀默默地伸出手,將長公主睜得半開的眼皮輕輕合上。

  「你剛剛說是為了報仇?」雷天羿站起身,兩眼瞪著連逃都不逃的老謝,非要對方給個理由不可。

  老謝啞著聲音回答。「奴才是為了替老主子報仇……」

  他瞳孔一縮。「你是說替我爹報仇?」

  「老主子當年是被這個女人給逼死的,那天奴才躲在門外偷看,這個女人竟然拿了碗毒藥給老主子,還威脅他,如果要姨娘活命,就把毒藥喝下……老主子為了保護姨娘,真的把它喝了……」老謝眼熱鼻酸,吃力地吐出每個字。

  「後來奴才聽說姨娘早就跳河死了,老主子真的死得太不值得了……奴才這條命是老主子救的,他不嫌棄奴才身分卑微,收留奴才……這麼多年來,奴才一直在等待機會,等著親手替老主子報仇……這兩天奴才知道夫人又有喜了,明白這個女人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必須盡快除掉……」所以他才會動手。

  雷天羿發出似哭似笑的聲音。「我爹不是自己想不開才服毒的?」

  「老主子沒有那麼懦弱,都是被這個女人逼的……」老謝忿忿地道。

  「呵呵……」原來這才是真相,爹並沒有拋下他,選擇自我了斷是為了挽救生母的性命。「一直以來,我都誤會爹了……」

  一旁的冬昀跟著接腔。「可是你也不該殺了她,這麼一來,你也活不了……」

  「只要能為老主子報仇,奴才死不足惜……」話才說著,老謝舉起匕首,往脖子上一抹,干淨利落。

  冬昀想阻止,卻已經太遲了。

  回過神來的徐太醫連忙上前查看,身為醫者,不能見死不救,但他把過脈之後,搖了搖頭。

  雷天羿將妻子攬在胸前,擔心她看到這麼驚悚的畫面會動了胎氣。

  此刻,房內除了兩名老宮女的哭聲,一時之間沒有人開口說話,只因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了。

  由於徐太醫還得將長公主的死訊稟告給皇上,便起身告辭,當他轉身之後,又忍不住回頭再看一眼。

  長公主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了慘痛代價,接下來也該輪到自己,他必須好好贖罪。

  片刻之後,雷天羿才把在外頭的管事叫進來,交辦他妥善處理後續事宜還有老謝的喪事,畢竟他的初衷不過是想為死去的父親報仇。

  「……你逼死我的親生父母,用我妻兒的性命來威脅我,要我如何原諒你?」

  他找不到可以化解這段恩怨的理由,更說服不了自己原諒這個女人。

  冬昀聽到他這麼說,心中悲凄,看來要讓丈夫原諒長公主,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但她會盡力去做自己能做的,希望等他們下輩子相遇,不要再有遺憾發生。

  御書房

  皇上終於忍痛下旨,將私造兵器、暗中訓練軍隊、意圖造反的六皇子貶為庶民,並即刻與興王妃一同押解回京,又將蕭德妃降為宮人,打入冷宮,其娘家人也一並獲罪。如今從徐太醫口中得知御妹的死訊,無疑又是一大打擊,便立即將雷天羿夫妻召進宮來詢問細節。

  「……若不是已經自刎,朕非親手砍了那個奴才的腦袋不可!」皇上龍顏大怒。「朕要知道原因!」

  雷天羿跪在地上,伏身稟明,將一切的一切,包括自己的身世、長公主當年如何逼死生母,以及老謝刺殺背後的真正原因全盤托出,僅僅保留長公主生前最大的野心。

  如今人都死了,自然不可能實現,何況這也是為了皇上著想,他怕說出來太傷皇上的心。

  聽完,皇上往後靠在椅背上,表情怔然,過了半天都沒有開口說話,而雷天羿夫妻倆就伏跪在案前,不敢起身。

  「鳳陽向來心高氣傲,自尊心強,可是朕怎麼也想不到她會做出這等……這等……」畢竟是自己最疼愛的御妹、唯一的同胞手足,他真不知該如何責怪她才好。「唉!也許就是這樣的性子才會害了她。」

  皇上又嘆了好長一口氣,接著望向定國公夫妻。「你們都起來吧!」

  冬昀沒有移動,她知道丈夫還有話要說。

  「微臣還有一事稟奏……」雷天羿再度啟唇。

  皇上捏了捏眉心,身邊的老太監立刻奉上參茶。「說吧!」

  「微臣的生母只不過是先父的妾室,微臣並非長公主所出,沒有資格襲爵,懇請皇上收回爵位和俸祿。」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他和妻子尚未商量出未來該如何走下去,但若此刻不提這事,以後就更難開口了,所以他還是決定說出來。

  聞言,皇上愣怔了下,心想確實如此,可雷天羿是個人才,朝廷還需要他,豈能就這麼放他走?再說普天之下可找不到幾個人願意將榮華富貴雙手奉還的,因此更顯難得。

  「愛卿並未犯錯,朕若是收回爵位和俸祿,要如何向天下人解釋?何況這回元旭的事,你可謂盡心盡力,立下大功,也就更沒有理由……」沈吟片刻,皇上才又往下道。「憑你的資質和能力,往後重用你的地方還很多,不如就由世襲罔替,改成降等襲爵。」

  「啟稟皇上……」雷天羿還有話要說,他並不戀棧名祿和地位,只想一家人過著平淡的日子,這是他心中最大的願望。

  「定國公還不快謝恩?」老太監笑吟吟地催促。

  ……看來是推不掉了。雷天羿只好伏身跪拜。「謝皇上恩典!」

  「謝皇上恩典。」冬昀跟著嘆氣,看來他們是當不了平民百姓了,不過她也不會太過意外,畢竟皇上要是就這麼收回丈夫的爵位和俸祿,難保有心人會有諸多揣測,萬一長公主所做的醜事傳揚出去,對皇室的名聲也不大好。

  皇上滿意地頷首。「鳳陽的喪事,朕也會交辦下去,務必讓她走得風風光光,至於她的死因……就說是舊疾復發。」

  最後一句話可以明顯聽出警告意味,讓雷天羿心頭倏地一凜。

  「微臣遵旨。」

  待夫妻倆退出御書房,不禁交換了個苦笑。

  「既然皇上信任你,還想要重用你,也算是好事。」當今聖上是個明君,眼光看得遠,不會拘泥在血緣上頭。

  他笑得很淡。「其實皇上並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維護長公主的名聲,不想讓人知道我並非長公主親生,更不希望有人知道她是被殺致死。」

  冬昀攏了攏身上的鬥篷,不讓冷風灌入。

  「會這麼做也是人之常情,換作你我也一樣。不過相公也別太妄自菲薄,你是真的有能力,也是能做大事的人,我相信皇上的腦子比誰都還要清醒。」

  「多謝娘子誇獎。」雷天羿拱手一揖。

  她笑了一聲,接著正色道:「現在咱們要做的就是送婆母最後一程,前世的恩恩怨怨並不是人死了就到此為止,相公心中的這股恨意也會化成執念延續到下輩子,這更不是我樂見的。」

  雷天羿當然明白妻子的苦心。「我現在真的還無法原諒她……」

  「我知道,這是相公這一世要修的功課。」冬昀重新展露笑靨。「我會一直陪著相公,咱們一起面對。」

  他的心不由得變軟,也變溫熱了。

  或許有一天自己真的能夠做到原諒吧……

  不過那也是因為有妻子陪伴,讓他內心的傷口慢慢愈合,當整顆心被愛填滿,恨自然就會慢慢減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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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 00:56:43 |只看該作者
尾聲

  六個月後

  此時已是夏天,冬昀挺著圓鼓鼓的肚子,坐在外頭乘涼。

  「娘,我要跟弟弟玩……」昭兒摸著母親的肚子說。

  她一手搖著團扇,一手拂去兒子額上的汗水。男孩子好動,沒有一刻靜得下來,加上她現在肚子愈來愈大,已不能跟在兒子後頭跑。「不是弟弟,是妹妹。」

  昭兒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妹妹?」

  「對,是妹妹,上回因為娘太不小心了,妹妹才不得不離開,不過菩薩又把她還給娘,以後昭兒是哥哥,要對妹妹好知道嗎?」冬昀溫柔地囑咐。

  昭兒用力點了點小腦袋。「知道。」

  「……你們在聊什麼?」剛進宮一趟的雷天羿還沒回房更衣就先看到他們,直接走過來,順手抱起兒子。

  「娘要我對妹妹好。」昭兒口齒清晰地說道。

  雷天羿不免驚訝。「這胎是女兒?」

  「是上回那個孩子,那一次是注定好了,非走不可,沒想到她跟咱們的緣分這麼深,又回來當咱們的女兒。」她趕緊跟丈夫分享才剛接收到的訊息。

  雷天羿眼眶熱熱的,忘不了當時椎心刺骨的痛,如今得知孩子回來了,那份遺憾頓時得到補償。「那真是太好了……」其實他心中還有一個更大的遺憾。

  冬昀見他眼帶愁緒,似乎有心事。「在想什麼?」

  「既然你說我的生母還在人世,為何這麼多年來,她都不曾來找過我?而我又該上哪兒去找她?」

  「我也不清楚。」冬昀接收不到任何訊息。「不過只要她還活著,總有一天,你們母子一定能相聚的。」

  雷天羿頷了下首,既然妻子這麼說,那他就懷著期待的心情等待那一天來臨。

  他抱著兒子坐下,感受陽光灑落在身上的溫暖,這份溫暖是如此得來不易。

  冬昀將螓首靠在丈夫身上,被暖融融的太陽曬得有些昏昏欲睡。

  「對了,鳳翔侯說他的夫人想要親自登門拜訪,當面跟你道謝,因為有你的忠告,才能讓她平安生下一子。」

  等了許久都沒聽到妻子的回應,雷天羿低頭一看,嘴角不禁上揚,連忙示意坐在大腿上的兒子不要吵到娘和妹妹。

  昭兒用力點頭,在爹的懷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一下子就睡著了。

  他瞥了妻子多了幾分圓潤的臉龐一眼,又低頭看了看兒子可愛的小臉,再次體會到名利富貴只是過眼煙雲,唯有家人才是無價的。

  此時的國公府外頭——

  母子三人身上都背著細軟,慢慢走在大街上,居中的婦人雖是布裙荊釵,卻不減她秀麗的面容。

  「娘累不累?」十三歲的二兒子關心地問。

  宛娘對他笑了笑。「娘不累。」

  「咱們走了這麼遠的路,總算到京城了,爹一定等得很心急。」十五歲的大兒子扶著母親,刻意放慢腳步。

  她笑嘆一聲。「你們的爹好不容易在這兒找了份工匠的活,還租了間屋子,就捎信要咱們過來,如今終於可以一家團圓了。」

  兩個兒子相視一笑,知道娘等這一天等很久了。

  「咱們是不是迷路了?」宛娘發現兩旁都是一些豪門大院,不像是平常百姓住的地方,有些局促不安地問。

  大兒子也發現了。「我到前頭去問問,娘先在這兒等。」

  「不用了,咱們一起過去……」

  母子三人經過一座氣派非凡的府第,光是高聳的紅色大門就有一股說不出的威嚴,令人望而生畏。

  宛娘不經意瞥見大門上頭掛了塊匾額,上頭寫著「定國公府」,頓時就好像有幾千幾百根針扎進自己的腦袋,痛得她直冒冷汗。

  這麼多年來,她忘記所有的事,唯一記得的是她識字。

  「娘怎麼了?」

  「娘!」

  兩個兒子緊張地將母親扶到路旁休息。

  「我的頭……」宛娘腦中突然出現許許多多的影像,最近經常發生這種狀況,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從黑暗中破繭而出。

  其實她應該不是叫宛娘,只是當她被人從河裡救起來的那一刻,她的腦子一片空白,什麼都忘記了,忘記自己是誰,忘記自己住在何處,忘記家裡還有些什麼人,幸好救了她的恩人收留她,她才不至於流落街頭。

  經過三年,她還是找不回失去的記憶,反而感受到恩人善良、老實的一面,兩人日久生情,最後結為夫妻,雖然日子不好過,卻甘之如飴。

  然而最近她時常頭痛,好像快要想起什麼……

  不期然的,原本只是模糊的影像,逐漸變得清晰……

  宛娘看到有個斯文俊秀的男人正在跟她說話,接著對方伸出手掌,溫柔地撫著自己的腹部,原來她正懷著孩子……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她在心裡叫道。

  孩子?

  我還有其它的孩子嗎?

  誰來告訴我?

  兩個兒子焦急地喚著母親,但母親似乎沒有聽見。

  宛娘伸長了手,想要抓住幻影中的男人。

  「唔……」只差一點點,只差一點點就可以想起來了。

  快點想起來!腦子裡似乎有個聲音在催促著。

  直到頭痛的症狀消失,宛娘深深地喘了口氣。最後還是沒能想起來,她不禁有些悵然若失。那個男人到底是什麼人?她可以確信不是自己的丈夫,難道……真的跟自己的過去有關?

  她又把手心貼在腹部上,拚命地想,還是沒有結果。

  「娘沒事吧?」

  「娘是肚子疼嗎?」

  見兒子們臉上布滿焦灼,她露出安撫的笑靨。「娘沒事,可能是太累了,咱們快走吧,你們的爹還在等著呢……」

  兄弟倆攙著母親繼續往前走。

  走了幾步,宛娘情不自禁地回過頭,朝定國公府看了一眼,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湧上心頭。

  「娘?」大兒子困惑地喚道。

  宛娘甩了甩頭,再度舉步。

  也許有一天她會找回失去的記憶,到了那時,說不定就能知道那個男人究竟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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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 00:57:08 |只看該作者
後記 梅貝兒

  我有個在當靈療師的朋友。

  其實在認識她之前,我根本不知道她有這種特殊能力,因為平常見面的機會不多,都是講電話,曾經有兩次她在電話裡告訴我,我的身體出狀況了,要少喝咖啡,好好吃飯,好好照顧自已的身體,我都當作是關心,並沒有真的放在心上,直到因為子宮肌瘤開刀,她才說早就「看到」了,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告訴我。

  很多人都以為她是靈媒,畢竟一般人對靈媒這個名詞比較熟悉,其實正確的說法是靈療師,不過也給了我靈感,有了《國公夫人的家務事》這個故事。

  我開完刀之後,便開始接受靈療,朋友還透露過世的母親放心不下,有去醫院陪伴我,讓我當場淚崩,原來我不是一個人待在病房,一點都不孤單。

  接著朋友才告訴我,我的子宮之所以會出狀況,是因為前世出生在中東國家,她「看到」我身上包得密不透風,只露出一雙眼睛,而且還是有錢男人的小老婆之一,除了是男人的附屬品,還遭到家暴之類的不平等待遇,讓我心中充滿了怨恨,發誓下輩子要靠自己,絕不再仰賴男人過日子。

  當我投胎到這一世,真的只能靠自已,父母感情不和,家庭經濟環境也不好,等到雙親過世,弟弟妹妹年紀都已不小,卻很不成熟,還要我來照顧,更不可能讓我依靠,朋友便說因為我前世發了那種願,這一世才會出生在這種家庭,而且因為討厭當女人,忽略健康,最後在女人最重要的生殖系統上出了問題,所以要我開始學習重視和疼惜自己的身體,多愛自己一點。

  還記得去做第三次靈療時,談到已經過世的母親(朋友還說母親在某個前世曾經是我的女兒) ,以及當時還住在贍養院的父親(父親在前世也和我有關系,不過請容我保留),隨口聊到萬一父親過世,為了方便每年清明節祭拜,打算把骨灰和牌位跟母親放在一起,才這麼說,朋友馬上臉色一變,大聲說:「你媽說不要!」

  原來母親的靈魂跟她做了連結,要她代為傅達,生前已經受夠父親的氣,死後想要一個人住,也比較清靜,這才想起母親生前確實提過這件事,我居然忘了,結果下次再去做靈療時,朋友說母親從早到晚一直纏著她,要她一定要再提醒我,絕不要跟父親放在同一個地方,我自然滿口答應,母親才放朋友一馬。

  等到父親過世之後,正好又去做靈療,因為擔心燒的衣服、准備的東西太少,在那個世界會不夠用,才這麼說,朋友就連結上了,父親要她轉達不用再燒給他,還有他最放心不下兩個兒子,這種感覺真的很奇妙。

  朋友也看得到阿飄,有一次傍晚她出門買東西,經過一戶人家門口,就這麼碰上了,阿飄拜托她跟這戶人家轉達一些話,但朋友擔心被對方當成神經病,遲遲不肯答應,不過最後還是拗不過阿飄的請求,上前按了門鈴。

  這種特殊能力讓她吃了很多苦頭,又找不到老師可以請教,只能一路跌跌撞撞地走過來,其實她不想當靈療師,只想做個普通人,可就是有股力量非要她做不可。

  因為編編看了稿子,說女主角的能力好多,於是決定寫這篇後記和大家分享,很多內容算是親身經驗去改編的,但有的也是為了劇情需要,稍稍誇大,只是想讓故事更好看,希望大家都會喜歡。

  對於新書有任何意見,也歡迎到粉絲團來告訴我,下回見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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