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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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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聶少蓁 -【惹火銀狼】《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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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7 00:10:5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北宮正殿

雄偉華麗的龍椅,在它兩端椅把上各雕飾著兩張展露一口利牙、面目猙獰可畏的狼面!一對栩栩如生的金眼更是瞧得下方的人心慌慌、冷汗涔涔。

一雙修長有力的大掌猛然握緊它們。「誰來告訴我,這是怎麼叵事?」

沒有預期中如排山倒海般一發不可收拾的盛怒,然其醞釀著風暴即將來臨的森冷語氣,才更教人渾身一陣哆嗦。

趴跪在銀狼族族長大人面前的四名丫鬟,她們面色發白、雙膝打顫,卻無一人有勇氣敢先開口。

見丫鬟們久久不語,戢梟皺眉了。「櫻子!」兩道銳利的目光驀地落在擁有赤發的丫頭身上。

語氣雖然不重,但也足夠嚇掉櫻子半條小命。「是……是這樣的,少主!本……本來奴婢是陪在夫人身側的,後……後來又分開了,等……等到奴婢再見到夫人時,便瞧見夫人讓蜂群給纏住了。奴婢見夫人已窮途末路,一時情急便向夫人出此下策……」

驚嚇過度的櫻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前頭在說些什麼,當她想起主子面如死灰,奄奄一息被救起的那一幕,仍心有餘悸的她禁不住再次落淚。

「奴婢該死!奴婢的糊塗差點讓夫人喪命,請少主降罪!」

盯著內疚不已的丫鬟半晌,戢梟目光轉而移向其他三名宮女。

「夫人為何會被蜂群追趕?」別說是一大群了,只要讓「蠆尾蜂」紮上個三針,足能瞬間斃命的。所以,他該說那丫頭是救了自己主子?還是害了自己主子?

在少主的逼視下,居中的侍女小四,驚恐萬分地支吾開口:

「回少主的話,這……這都怪奴婢惹禍!奴婢一條手絹不慎被一陣大風卷走,而掛在大樹枝幹末梢,雖……雖然經過一番努力,卻仍無法取下它……當奴婢懊惱得傷心哭泣之際,適巧讓經過的夫人瞧見,夫人好心的想替奴婢弄下手絹,所以才會不小心將樹上的蜂巢擊落……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該讓夫人這麼做的……」

「它很重要嗎?」他擰眉直直瞧著年紀尚幼的小丫頭。

「是……是的!它是奴婢親娘僅遺留的一件物品……」打轉的淚水如潰堤氾濫的河水,再也止不住的湧出小四發紅的眼眶。此刻她雙手緊緊抓著的便是那條肇事的手絹。

泛著金芒的灰眸突地掠過一絲了然。戢梟目光在接觸到小丫鬟緊握在胸口的手絹時,視線不覺地柔和了下來。

一條人影也在這時候迅速的穿越眾人。

「如何?」戢梟對著突然現身於自己身側的男人揮手示意。

龍騰拱手作揖之後,只見他皺著一對濃眉地俯身在主人耳畔一陣低語。

隨著龍騰所帶回的報告,戢梟冷若冰霜的表情更顯凝重了。



「夫人怎樣了?長老?」

任兩旁侍女替自己取下肩上披風,戢梟走向佇立床邊的白髮老者。

將手中翠玉瓷盅遞還一旁侍女,老者轉身迎向來者。「老朽已讓夫人喝下安神、袪寒的藥汁,剩下的只要讓夫人繼續保持足夠的溫暖,明早醒來應該就沒事了!少主。」

雖已近七十高齡,雙眼仍是炯炯有神、精明厲害。華長老朝銀狼族威儀赫烜的年輕族長恭身作揖。

「長老何需如此多禮!」戢梟一個箭步,上前扶起老者。「多虧長老醫術精湛,夫人方得撿回一命,戢梟感激不荊」

「少主言重了!此乃夫人福大命大,老朽不過略盡綿薄之力罷了。」華長老不敢居功地對著年輕有為的少主人綻露謙恭的一笑,然後拱手表示:「既然夫人已無大礙,那麼老朽也可放心退下了,少主。」

「嗯。」戢梟揮手招來兩旁侍女。「你們送長老出去吧!」

「是。」侍女們齊聲應道。

目送他們出寢宮之後,戢梟旋身邁向床的方向。

躺在床褥上的人兒,嬌顏依舊美麗動人,只是臉色異常蒼白的教人心疼。這讓戢梟放鬆的濃眉又皺成一團。

戢梟在床沿緩緩坐下,視線飄向忽明忽滅的燭火,逐漸陷入沉思。

由龍騰帶回的報告看來,他的猜疑果然沒錯,而他所擔心的事,畢竟還是發生了,甚至比他預期的還要提早。看來,讓她待在這裏並不安全……他該暫時把她送回她的族人身旁嗎?

這個想法讓戢梟一對濃挺劍眉深深蹙緊。他幷不喜歡這個主意,好不容易才把她帶回身邊,他又怎能允許她再次離開自己?該死的是,敵暗我明,他根本不知道敵人何時會再次對她伸出魔掌,他能讓自己的私心來危及她的安全嗎?

蜂巢不是被拳頭大小般的石塊擊下的,也不是它自己碰巧突然由樹上剝離掉落的,而是有人在暗中以飛刀將它削落!

問題是……躲在暗處的這個人──到底是誰?

一把輕薄如紙的飛刀驀地從戢梟指間飛出,刀身如風疾速掠過燭火,燭火一陣搖盪,「咚!」一聲,尖銳的刀身深深嵌入燭火後方的木梁。

他幷不識得這把刀的主人,它是龍騰在現場尋獲的,發現它的時候,刀口上還殘留有蜂巢碎屑──

床榻傳來不甚清楚的申吟,拉回了戢梟的思緒。他微側身,看見自己妻子正透過蒙矓的雙眼望著自己,他緊繃多時的表情瞬間如融化的春雪般,轉為柔和。

「感覺怎樣?」他低聲輕問。

夫君的一句話,讓睡意猶濃的眸子沒來由的浮現一絲水光。「嗯,有……些兒冷……」她忙將目光垂落。

沒有片刻的猶豫,一陣衣物落地的窸窣聲之後,戢梟僅著一件衣褲地滑入毯下,鋼鐵般有力的手臂往右一橫,將姒矞攬向自己胸前,緊緊擁在懷裏。

「還冷嗎?」

「溫暖多了,謝謝。」想要抱緊眼前男人的念頭是如此的強烈!姒矞探出手臂越過他腋下,牢牢的抱住她的夫君。

當她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腦中浮現的是她夫君冷峻霸氣的俊容。她以為她再無機會讓夫君這樣緊緊抱在懷裏,再也不能貼著他的胸傾聽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她好害怕,她真的好害怕,害怕的不是自己即將死去,她害怕的是自己再也看不見夫君!

「我知道你一定很想責備我……但,別是現在……」感受他雄健體魄所透出的體溫,還有屬於他男性的氣息,她忍不住心安滿足地輕歎口氣,然後任沉重的眼皮遮掩了自己的視線。

身旁沉穩均勻的呼吸聲,告訴戢梟懷裏的女人又沉入夢鄉了。

他彎起手肘撥開她額前的發絲,偏過臉,唇瓣輕輕在她太陽穴印上憐惜的一吻。「睡吧!至少在我懷裏妳是安全的。」



而在另一頭的南宮裏──

「二叔!想必您也知道那賤人被少主帶回宮裏?」

「嗯,我在神廟那邊已略有所聞。」事實上他已經給了那丫頭小小的警告!

端坐訾雲面前的男人,唇角勾勒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冰冷笑紋。

「那麼二叔是否有了萬全的應對之策?」

一身白袍的男人沉吟片刻。「目前尚無。」

聽見這句回應,訾雲急得低叫起來。「那怎行!要是在這段期間少主被那賤人迷惑住,我多年來的等候與半年的裝瘋豈不白費?」

「別慌!你這丫頭就是這麼沉不住氣,自亂陣腳,小心功虧一簣!枉費二叔當時仰仗少主對你存有愧疚之心,而將你弄進宮裏的苦心。」

「可是──」

「放心好了!」抬起的手制止了訾雲往下要說的話。「如果少主對那丫頭展現一絲絲動心的舉止的話,那麼我會毫不猶豫的替你除掉她的。」他一向極力反對兩族聯姻,若不是戢老傢伙執意如此,他大可再穩坐族長位置十年亦不成問題,也不至落得突然暴斃的下常一切都是戢老傢伙咎由自取,別怪他這結拜兄弟心狠手辣,而他兒子似乎也難逃與父親一樣的下抄…

族長的位置早該換個人坐看看的。

「二叔您……」訾雲心裏除了一心一意的想趕走眼中釘之外,可從未曾有此念頭,二叔驚人的主意讓她倒抽一口氣。

「哎,若想成事,『犧牲』是必須的。雖然稱不上光明正大,卻能一勞永逸。她消失了,你就能高枕無憂,也不用再繼續裝瘋賣傻下去!」殺人的光芒在他眸底隱隱閃現,逼近那對錯愕、震驚的眼睛。「難道你不想讓自己坐上少夫人的寶座?!」

對視的兩對眼睛是有幾分神似的,訾雲幷不知道自己喊了二十幾年的父親,其實不是自己的親爹爹,她的生父是被自己向來喊為「二叔」的男人!

不過,她這一輩子恐怕是不會有機會得知這件秘密的,因為此刻在她眼前的男人並不打算告訴她。

血濃於水,遺傳畢竟是改變不了的。只見訾雲眸光一閃。「不,我絕不允許障礙物的存在!」

望著那張神韻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臉蛋,男人輕輕笑開了。

很好!控制她,要比控制那小子來得輕易多了。只要除掉赤狼族那丫頭,讓她順利坐上少夫人的位子,然後再使計製造一場意外,教那小子死於非命,那麼銀狼族……不!是統禦「玁狁」的大權就落入自己手中了!哈。



窸窣、窸窣!那是衣襬隨著走動而產生的摩擦聲,它們已經有好一陣子了。

一聲歎息由埋首伏案的臉龐下方傳出。戢梟擱下手中紙卷。「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吧!」

話方落下,一條纖細的身影已卷至他面前。「我問了你可別生氣喔!」

戢梟抬頭,表示性地揚眉。

姒矞拉了張椅子,在夫君對面坐下。「那位元訾小姐與你是什麼關係?」

「你聽誰提起這名字?」劍眉為此輕蹙。

柳眉微揚。「這宮裏上上下下有幾百個人,你並不能封住每張嘴。還有,她為何會住在南宮?」

「這也是你會出現在那裏的理由?」他想起她落水的地點。

「該死!發問的人是我,不該是你──」夫君突然皺眉的表情讓她猛地驚覺自己語氣不對。低首沈默片刻,她輕輕開口:「我只是想瞭解她是不是我的……『對手』。」

「對手?」俊逸的面容露出震驚與不信。

「是啊!」她杏眼圓睜地瞪著他。「你都大搖大擺的將她迎進南宮了,由此足見你與那位元小姐關係不淺。還命令像我這等『閒雜人等』不准隨意進出,其保護的程度,毋需多想,既知你倆關係曖昧。我是絕不允許中土那種三妻四妾的事發生在我身上!」

這口氣她足足憋了半年,現在一吐為快的感覺真是暢快。姒矞以為自己一番話會惹來一張怒顏的,相反的,卻發現夫君唇角緩緩漾出笑意。

「你的模樣活像剛剛打翻了一整桶的醋呢!」

「我……」她驀地羞紅一張嬌顏。

「不可能的,這輩子她是不可能有成為你的『對手』的機會!」他想說的其實是──沒有任何人的!

「我不明白。」

「訾雲與我相差兩歲,是我父親結拜兄弟的獨生女。訾雲她娘在生她的時候因為失血過多去世了,父親也在她七歲時抱病而終,所以,我父親很自然就攬起照顧她的責任,而這個責任在父親去世之後,便落在我身上了……」

靜默半晌,他擰眉繼續往下說:「從小我們就玩在一起,我一直當她是妹妹,我也以為她是拿我當兄長般的撒嬌,可是我錯了,當她知道我要娶的是別人,而不是她時,她整個人突然又吼又叫的崩潰了。為了治癒她,我不知找來多少名醫替她診治,卻也只能穩住病情罷了!現在她除了我之外,其他人對她而言都是陌生的,就連服侍她多年的丫鬟她也不認得了。」

他目光鎖住她的。「內心的愧疚讓我不得不將她接進宮裏,以便就近照顧她。她是受不起打擾與驚嚇的,這是南宮之所以如此戒備森嚴的理由,絕非如你所想的『曖昧』,而且……」傾過上半身,他手臂越過桌面,修長的手指輕輕握住她姣美的下顎。「並非所有的男人都能忍受三妻四妾的。」

「我……」她被那對炙熱的眼睛瞧得心慌意亂,雙頰酡紅。「我可以前去探望她嗎?」她忙將目光移開,低聲問道。

「為了什麼?」

「我沒有惡意的,我只是認為她會變成這樣子,自己似乎難辭其咎。」

她讓他變沈默了。片刻後,他開口:「現在的她是再也禁不起打擊,不過,你若願意以不驚擾到她的情形下去探望她,我不會阻止你。」

「嗯,我不會嚇到她的!」她點頭保證。

戢梟雙眼凝視妻子真誠的神情半晌,輕輕放開她下顎,坐直身子。

「有件事,我想與你談談。」

「哦?」姒矞兩眼好奇的瞪著夫君。

「打從你無故失蹤之後,你父親便一直為你的安全憂心,知道你平安無事的消息後,他欣喜的托人捎口信來,希望我能讓你回家與他一聚。」

「你同意了嗎?」

「不,我想該先知會你一聲的。」

「什麼時候啟程?」

「如果你願意,最好是在下個月底前。」

「最好?」如此這般著急?「為什麼急著送我走?」

咦?「我只是認為你或許也渴望見到親人。」他愕然的看著她。

「這不是真正的理由,我要聽的是事實。」

戢梟蹙眉瞪著妻子。「你的父親想見自己女兒,這就是事實。」

「好吧!那麼你可以告訴阿爹說,他女兒幷不想離開自己好不容易相聚的夫君──」

「該死,你得離開這裏!」驀地,他揚起一陣低吼!

不過,這並未能讓姒矞有所畏縮。

「為什麼?為什麼你千辛萬苦將我找回之後,又突然處心積慮的急著送我走?理由不該如此簡單的!我平時糊塗歸糊塗,可不表示我沒腦子。除非你告訴我實情,否則我是不會離開的。」

兩人眸光瞬間在半空中交戰起來,四周空氣也為之突然變得緊繃。最後,灰眸的主人首先軟化了。

唉,自己怎會忘記將她的倔強計算在內?內心一陣歎息,戢梟鬆弛了眉頭。

「好吧!我說出實情,而你得答應我,你會聽話的暫時離開這裏。」

柳眉輕輕勾起一邊。「現在我無法給你任何保證,那得看你要告訴我的是什麼!」

濃挺雙眉不禁又擰起了,瞪著她片刻,他這才緩緩開口。「我的父親幷非如外傳的,是被狂性大發的馬匹摔落馬背,而意外猝死的。我在他的馬鞍下方發現了數顆長滿堅硬芒刺的毬果,那是有人故意放上去的,正如你之所以會被蜂群襲擊……是一樣的,有人也想要你的命……」對她隱瞞的用意,是不想嚇著她。

戢梟望著蒼白一張臉、倒抽一口氣的妻子,他接著繼續說:「銀狼、赤狼二族的聯姻幷非所有人都贊同,我想這點你也明白,所以,有人想極力破壞這一切,只要殺了赤狼族的你,那麼兩族之間的合作便成了天方夜譚,再無可能性,躲在暗處的那個人一定也明瞭這一點。敵暗我明,讓你繼續再待在這裏是不智的,在我揪出那個人之前,我不能再冒任何險了,這就是我為何急著將你送回你族人身旁的原因。」

戢梟的一番話確確實實嚇壞了姒矞。只不過,她比較擔心的倒不是自己,她害怕的是夫君的安危!

「這麼說來那個人為了坐上你的位置,必定也會使盡一切卑鄙手段,不惜一切的除掉你!就像當初除掉你父親一般,那麼你的處境豈不危險?」

呃,她……「該死!現在你該擔心的是你自己,而不是我。該死的!」

「為什麼我不能為你擔心?!」她禁不住露出受傷的表情。

「因為我不需要!」該死!她該擔心的是她自己呀!

天殺的男人8你不能剝奪身為妻子關心自己夫君安危的權利!」她鼻翼翕張,嘴唇翹起,眼裏閃著怒火。

「既然知道自己身為妻子,就不該忤逆丈夫的意願,下個月底前我會安排你上路。」為了她的安全,她可知他是在多麼艱難的情況下下定決心的?送她回族人身旁幷非他所願,他是情非得已啊!

戢梟眸底閃過一絲心痛。

瞪著夫君那張好看,卻又教人氣得想跳腳的俊臉,燃燒在美眸裏的兩簇火焰倏地熄滅了。她由他面前緩緩站起身。「我知道了。」

她突然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讓戢梟一時怔忡不已。「妳要去哪里?」他愕然問道,卻沒想到她的回答竟讓自己頓時呆若木鶏!

「睡覺。」

姒矞對著身後的人頭也不回的丟下這麼一句。她邊走邊想著,反正辦法有得是!

她走到靠窗的桌幾旁,端起參茶,掀開杯蓋,正準備就口啜飲,杯中的景物猛地在她腦中重重敲下一記,教她倏地停止將杯口靠向唇前的動作。

姒矞視線由杯內移往窗外,投向遠方天際──皎潔的明月驀地出現在她雙眼,她唇角不覺緩緩漾出一抹笑意,一對星眸則閃爍著比星子更為耀眼迷人的光芒。

是的!這真是個迷人的主意。



寂靜的深夜,由遠方山谷隱隱約約傳來一聲聲淒涼的狼嗥叫聲,那似乎是在呼喚著自己伴侶。一輪明月將落單的狼只背影映照得更顯孤獨與寂寞了。

床上的男人皺了皺眉頭之後,手臂突地橫掃半空,攫住了在其胸前作怪的纖柔玉手。

戢梟驀地睜開雙眼,偏過臉龐。「做什麼?」雙眼望進一對美眸。他發現那對遠比任何寶石更為迷人的星眸正在微笑著,然後它們的主人開口了。

「你認為呢?」

「你想誘惑我?為什麼?」他狐疑盯著唇角含笑的妻子。

「噯,」躲開夫君鷹般銳利的逼視,姒矞輕輕抽回被握在他手中的柔荑。「這裏可沒有律法規定妻子不可以誘惑自己的夫君!」

古往今來,普天之下確實沒有這項條文,但是……戢梟不禁想起姒矞稍早還抵死不從的不願離開這裏,卻突然之間又像換個人似的乖乖應允了。而現在這小女人又打算在床上誘惑自己,這除了詭異之外,就不知她葫蘆裏在賣什麼藥?

戢梟不能多想了,因為躺在他身側的女人突然一個起身動作,下一秒已大膽的跨坐在他身上,衣衫下襬因而高高卷起,一對均勻纖細的玉腿倏地展露在他眼前。

喔,天啊!他敢發誓,他的妻子身上除了那件隨時會滑下肩頭的單薄白衫之外,裏頭根本什麼都沒有穿。

視線由那雙裸露的大腿快速的往上移動,戢梟忍不住倒抽一口氣,雙眼緊緊盯著那吊在她肩側的布料。「該死!你得將它拉好!」它看起是那麼的不可靠,而他敢說只要它的主人再輕輕動那麼一下,遮住酥胸的整片布料就會往兩旁滑──

「是嗎?!」唇角含住笑意,姒矞揚眉地循著他的視線低首瞧去。

不過是個低頭的動作罷了,戢梟卻看見它們在他眼前迅速滑落,他兩手反射性的馬上抬起,按住她圓滑柔嫩的肩頭,制止了它們的滑落。

「該死!你明白的,兩天前你才奄奄一息的教人鬼門關前救回,華長老吩咐你得多休息的,難道你忘了?」

折磨人的女妖!分明是拿他的意志力開玩笑!

戢梟又怒又惱,卻無法忽略下腹傳來的騷熱感。

「我自己的身子,我最清楚!足足休養了兩天,我已經壯得像頭牛了,你根本毋需擔心──」姒矞目光落在他衣襟半敞的胸前。也真難為習慣裸睡的他了。

柳眉微微揚高,纖纖柔荑探向衣襟,輕輕推開它們,白晰玉指落在他雄健的胸膛,輕壓於他鼓動的胸口。她緩緩笑開道:「如果不想被我引誘,為何它會如此狂跳不已?」手指在糾結均勻的肌肉畫著圈。

「瞧見你這模樣猶能無動於衷,除非是柳下惠!」戢梟咬牙地低聲咆哮。天曉得,他的意志力正一點一滴的棄他而去!

「那麼──」唇角綻放笑靨,她抬手輕輕推開雙肩上一對鐵臂──輕而易舉的。臨危垂掛兩肩的衣物滑落她纖細的肩背了。

將手伸出袖口,她慢慢壓低自己毫無遮掩的上半身,讓自己目光鎖住他的。當她的柔軟觸及他堅實有力的胸膛時,她看見他的眸底已氤氳出火焰,十分炙熱的。

披散的一頭長髮由背後滑越肩頭散落至前方,然後緩緩的與枕畔上的黑髮融為一體。鬢旁柔得發亮的紅絲則將臉下俊美的面孔籠在它們的紅色光暈之下。

「你還願意讓我從你身上移開嗎?」唇瓣不經意的刷過他耳骨。她輕挪起身子,望進那對近在咫尺的奇特眼眸,眸裏的激情已是赤裸裸的。

他們的身子是如此的貼近,粗重的呼吸聲讓他胸膛的起伏變得明顯了。她酥胸的堅挺亦在每次不經意的碰觸之下,變得更加敏感──

電擊般的酥麻感,猛地由腳底直竄發梢,令姒矞不由自主打了陣輕顫,嫣紅的臉在剎那間如熟透的紅番茄般嬌艶了。

雖說是自己引誘他,但她可以確定她的心跳絕對比身下的男人來得快,而且她的身子已如著火般的發燙著。

戢梟實在想不出該怎麼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只知道自己已被挑起的欲火,已非壓在他身上半裸嬌軀的女人來澆熄不可了!

內心僅存的一絲薄弱意志力潰決了!華長老的交代瞬間被想要她的強烈念頭淹沒了!攤置身體兩側,幾乎橫跨一張大床的一對手臂,終於開始有了自主性。

長著薄繭的大掌沿著大腿滑嫩的肌膚緩慢爬升,撫過渾圓優美的俏臀曲線,圈在她輕盈一握的蜂腰,然後消失於兩人十分貼近的身體下方。

透著一抹冷絕的薄唇緩緩笑開了,邪邪的笑意讓本就英俊非凡的面容更顯出無以復加的迷人風采,教人心慌意亂的胸口,小鹿一陣亂撞!

「不,雖然我不清楚是什麼原因讓你會有如此教人意外的大膽舉止。不過,我想……如果我拒絕的話,想必往後是再無機會品嘗到這種被引誘的甜美滋味了。天曉得,它得讓你下了多大的決心!嗯?」

戢梟右手從兩人之間抽出,只見他甩動手臂,隨著刷的一聲,原本束縛於蠻腰的束帶被拋向半空中,經過一陣翻滾之後,飄落地面。

白衫亦緊跟著落在另一頭了。

「你這折磨人的小女人!就算你現在後悔,想打退堂鼓也已來不及了!」

後悔!自己嗎?不!不會的,永遠都不會的。「那麼──別讓我有後悔的機會。」嬌顏綻露溫柔笑靨,她低首主動以吻封住他。

夜深露更重,外頭的空氣是又冰又薄,室內的溫度卻是一直持續升高著。

今晚,暖帳裏的兩人是既熱情,又一改以往的狂野。那是圓月之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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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色香味俱全的精緻佳餚擺置眼前,任誰瞧了都忍不住會咽口口水。食欲大振吧?可偏偏就有人喜歡跟自己的肚皮唱反調。

「你們把晚膳端下去吧!」放下玉筷,姒矞抬手招來身旁侍女。

侍女們發現桌上食物幾乎未被動過,其中一人不禁開口。「可是,夫人你──」

「端走!我不想吃了。」尖細的柳眉擰起,她揮手打斷侍女的話,語氣堅決不容再有人多言。

侍女們不敢再多提半字,默默端起晚膳退下了。

望著晚膳跟著侍女們消失,一汪秋水忍不住流露出可惜之色。姒矞一手按著自己咕嚕、咕嚕作響的肚皮,她又揮手了,不過這次她召見的是在她背後的丫鬟櫻子。

「櫻子……」

「是,夫人!」櫻子應聲。她忙將暗藏懷裏的食物掏出,快步上前。

「又是饃饃和烙餅嗎?」

「不,這次多了只鶏腿呢!夫人你瞧,鮮嫩多汁!」櫻子將油紙攤開,讓包裹在裏頭的食物完整呈現于主子面前。

雞腿?可方才呈現在她眼前的是:雞酡魚膾、鹿炙等等上好佳餚呢!

高唱空城計的肚皮讓姒矞等不及櫻子的服侍,伸出雙手朝桌上的食物進攻了。

「櫻子,你想少主他什麼時候才會發現他娘子的『異常』?」左握雞腿、右執饃饃,她「咬牙切齒」的問著櫻子。

看著主子稱不上優雅的吃相,櫻子清清喉嚨,然後用手掩嘴輕咳了幾聲。「侍女們已經開始在嘀咕了,相信這一、兩天就會傳進少主耳內,夫人很快就不需要再餐餐以饃饃裹腹。」

她擔心的倒不是這個,令人著急的是今個兒已是最後一天,明天他就要安排自己上路了。這……這教她怎能不急呢?

想到事情已急迫得火燒眉毛,儘管肚皮再難受,似乎也變得不重要了。

頓時失去胃口的姒矞,意興闌珊的放下只咬了一口的鶏腿,與尚未沾及唇邊的饃饃。

「華長老那邊如何?」

「回稟夫人,華長老已在午後下鄉省親去了!」

「消息可靠嗎?」望著丫鬟,她蹙額問道。

「櫻子親眼看著華長老出城門的,夫人。」

櫻子的話讓姒矞皺緊的月眉略微撫平,唇角笑紋隱現。瞧!連老天爺都站在她這邊呢!偏偏讓華長老挑在這個節骨眼上,下鄉省親去!

這華長老德高望重,他的話絕對能讓那男人采信的。而現在他老人家既然無法在場對證,那麼她所編造出的漫天大謊,當然也就不用擔心有人會來拆穿它。只要她趕在華長老回來前加緊「努力」!必真會有一番「成果」的。屆時,她自然就可以圓謊了。

那男人絕不會拿自己子嗣的安危來開玩笑的。



「怎麼辦,晚膳夫人又是滴米未進!」

「這已經是第三天了呢!夫人從昨兒個早上開始就沒什麼胃口,只喝了幾口湯便要我退了早膳!」

「更古怪的是,有一次我還不小心撞見夫人對著滿桌飯菜掩嘴幹嘔!」

「真的?」

「嗯,我瞧夫人整張臉發白,似乎相當難愛!」

「這麼說,由種種不尋常的跡象看來……夫人她會不會是──」

「說到這,今兒個巳時我好像瞧見華長老出現在南宮呢!會不會是夫人請華長老替她診──」

「哎呀!你們兩人,這種事可不能隨便猜猜的,小心會被砍頭的!」

交頭接耳的侍女們沒膽再竊竊私語了。隨著她們腳步聲的消失,書房緊閉的門扇,「呀!」一聲的被打開了。

高壯魁梧的雄軀各據門扇兩旁,那是銀狼族族長的近身侍從,龍騰與虎嘯。

越過兩人邁出門檻的則是戢梟本人。佇立門前片刻,戢梟凝望著侍女們消失的方向。他皺起一對英氣凜凜的劍眉,驀地旋身──

「你們先退下。」他往妻子的方向走去。



「其實夫人你又何苦婉拒少主好心的提議?再說族長他老人家也掛念夫人你的安危呢!尤其是在夫人你失蹤的這段日子裏,想必族長是茶不思、飯不想。回『赤洛城』一趟,也可讓他老人家安安心啊,夫人?」櫻子這話憋於心中已有數日,最後終究還是忍不住脫口而出。

打從自己主子莫名其妙慘遭蜂群攻擊的那一刻起,她就被一股不安籠罩祝她的「提心吊膽」換成了對主子安危的恐懼,她擔心自己的猜測會成真,更害怕有人會對主子不利。所以,當她知道銀狼族的族長決定將他的妻子暫時送回她的族人身邊時,自是萬萬個驚訝與欣喜,可她永遠也猜不透主子心中所想……

姒矞瞪著丫鬟。「難道你要我才新婚就成了黑寡婦?少主有危險,我無法棄他於不顧的,櫻子!」

主子一張怒顏嚇得櫻子心虛垂眼。「可……可是……」一句「夫人你留在這邊也幫不上什麼忙」支吾老半天,硬是不敢說出口的又給吞回肚子裏。

門外由遠而近的叫喚聲打斷了室內主仆兩人的對話。

「是少主!夫人。」櫻子一對猶如黑寶石般閃閃發亮的眼珠子,正因內心克制不住的驚恐而圓睜。

櫻子蒼白的臉色令姒矞不禁輕蹙娥眉。她憂心的望著櫻子,提醒道:「櫻子,這會兒我可不准許你有半絲膽怯,要是壞了大事,我可第一個不饒你!」

「是!櫻子明白──」

門被推開了,戢梟挺拔的身軀轉眼已如風般席捲至姒矞面前。

「夫君如此匆忙是為何事?」瞧身前的男人一進門,一對目光便鎖住自己小腹,姒矞明白她的計謀已初步得逞。

戢嫋幷未馬上回答。他的視線在妻子略帶蒼白的精緻臉龐停駐片刻後,轉向一旁的丫鬟。「櫻子,夫人最近有什麼異常……」

「回少主的話,夫人這一、兩天精神不濟、嗜睡,而且沒什麼胃口──」

「為什麼我會不知道這件事?」他沉聲打斷她。

「奴……奴婢……」櫻子已經忘了自己該說什麼,她的表情又是一副準備隨時會暈倒的樣子。

「是我要櫻子保持沈默的,我想這該不是什麼大病,所以囑咐她暫時別驚擾了你,而且……華長老今天已來替我診過脈──」

「你退下吧,櫻子!」迫人的利眸由丫鬟身上移回妻子含羞低垂的粉紅臉蛋。

室內僅剩妻子和自己兩人,戢梟舉步上前,不由分說的抬手輕輕抱起妻子──

「華長老怎麼說?」他走向床榻,眼神轉為柔和。

「華長老他……他說……」蜷縮在夫君懷裏的姒矞,一張嬌容霎時嫣紅一片,那是她為即將扯出的謊話而心虛、愧疚之故。

「他說我已懷有夫君的骨肉──」她感覺攬緊自己的一對鐵臂突然收緊,然後她的下顎被他一雙大手溫柔抬起了。

「那麼是真的囉?」他目光瞿然。

「嗯。」夫君複雜的表情有訝異、有恍惚、有驚嚇,還有──

灰眸裏氤氳出的是感動與狂喜!一股罪惡感如利刃般劃過姒矞胸口,令她心房猛地抽緊。

喔,老天原諒她吧!她不是故意要欺騙他的,罪惡感讓姒矞不覺地躲避夫君的凝視,垂下眼瞼。

這樣的表情瞧在正沉浸在自己喜悅中的男人眼裏,卻變成了另一種感覺。

見她雙頰紅暈、嬌羞答答的忙將視線移去,戢梟唇角的笑容漾得更大了。他放開妻子下顎。

「不過……如此重大的消息,華長老不該有理由『忘記』向我報告的!」

「是我阻止他的,我讓櫻子去請來華長老的時候,他正巧要出城去。華長老診斷過後本想親口恭賀夫君,是我告訴他說,我想給夫君你一個驚喜的……你不會怪我吧?」

「傻瓜!」笑駡的一句,透露出濃濃的柔情。戢梟含笑的凝望著自己大掌下依舊平坦的小腹,他實在很難想像自己的子嗣正在裏頭孕育著,他的手掌幾乎已盤踞她纖細的骨子了。

「華長老離開前是否還曾交代了些什麼?」他輕蹙起額眉,突然又道:「因為你的嗜睡、食欲不振、噁心等初期症狀提早了。」

無誤的話,他能猜出自己是在什麼時候讓她受孕的。

提早?哈,她倒沒想過這一環,腦子瞬間靈活一動,姒矞秋波微轉。

「嗯,我也覺得擔心呢!不過,華長老說那是因個人體質的不同,難免會有所差異,所以要我毋需過於操心,但是有一事他是特別囑咐我得當心……」

她小心瞧了夫君一眼。

「何事?」戢梟眼神轉為擔憂,他小心謹慎的望著妻子。

「他說我身子骨原就過於纖細柔弱,如果再加上長途跋涉的話,難保不會危及腹中孩子的安全……」她見她夫君煞是好看的濃眉已不覺擰起,姒矞連忙又加上一句,「華長老交代,如果不想有什麼閃失的話,他要我最好是先靜養一段時間。」擰起的眉頭擠成一團了!這讓姒矞內心一陣歡喜。

該死!他怎忘了他本來是安排明天一大早,讓虎嘯等人將她平安送回她父親身旁的。但是,現在──

懊惱出現在戢梟雙眼,他視線不覺又落在她平坦的腹部。「看來把你送回『赤洛城』這件事,得暫時緩一緩了。」

勝利的火花驀地在姒矞心中綻放開來。不過,這小妮子仍是言不由衷的表示:「可是……我若是繼續留在這裏,唯恐只會增加你的負擔……」她輕咬下唇,為的是不讓自己唇角忍不住的笑意不小心浮現。

窩在夫君懷裏的她露出沮喪的神情,愁容滿面地手揪絞著自己寢衣衣角。

「小傻瓜!」怔楞過後,戢梟瞪著妻子不自禁流露出楚楚可憐的嬌容。「我怎能拿自己妻兒的安危開玩笑?」他愕然地將懷裏的妻子擁緊。

「那麼,你不堅持將我送回父親身旁了?」仰起的一對星眸閃閃發亮。

「暫時是如此。」

劍眉微微揚高,帶著縱容的笑意與滿足的神情,戢梟溫柔的抱起愛妻,然後將她輕輕放回床榻。

「希望我能有足夠的力量來保護我的妻兒。」手臂由她頸下抽回,他望著枕上那張美麗得過於教人嫉妒的紅顏,動容的低語。

夫君真誠的語氣令姒矞雙眸掠過感動。她纖細十指不由自主地輕輕撫上他的臉,行走在他俊美剛毅的線條,梭巡著他的臉孔。

「除了你之外,我想不出還有誰能保護我。」

星眸裏閃爍出的信賴光芒教戢梟微楞。他眼神瞬間柔似秋水。「哦?我竟不知我的妻子對我如此信任?」灰眸直勾勾的鎖住她的。

「在我決定嫁給你的那一刻,它便深信不疑。」

戢梟再次感到震驚!但是他卻沒有足夠的時間表示什麼了,因為他的妻子正半刻鍾也不想浪費的勾下他的臉龐。

「妳──」他的表情不贊同。

狡黠地一瞥,姒矞唇角隱忍多時的笑紋再也忍不住欣喜的蔓延開來。

「華長老可沒交代說咱們得為了它,而過著禁欲的生活!」

若不加把勁的引誘他,趕緊為自己扯下的大謊做「補救」,屆時,她可會死得很難看,而她又怎能教這男人失望呢?

此刻想懷有他的孩子的念頭是如此的強烈,姒矞含笑的雙唇深深封住夫君微啟的薄唇。

儘管內心總覺不妥,戢梟最後還是再次臣服于妻子的「淫威」之下。在這之前,一道奇怪的想法霎時掠過他腦際,讓他不禁懷疑──

滿月的那一晚,他的妻子是不是從自己身上「騙走」了什麼?



雖然姒矞使計成功的讓戢梟暫時打消送走自己的念頭,自己卻也自食其果,足足在寢宮裏捱過漫長的半個月足不出戶,為的就是自己編造出的一句──得好好靜養才是!

所以,每當姒矞煩悶的頻頻向戢梟提出抗議之時,她的夫君總是拿她的話,將她高高壓下。至於他身旁的貼身侍從龍騰和虎嘯,則在他的一聲令下,成了名副其實的「侍衛」,半個月幾乎未曾離開過夫人的房門前。

不過,難受得教人想上吊的日子終於過去,她的夫君最後終究還是拗不過自己的請求。

啊──自由的空氣真是好啊!

仰天舒展筋骨,唇角含笑的姒矞,忍不住深深吸了口大氣。

「櫻──」姒矞突然想起櫻子此刻並未在身邊。稍早她曾去探望受了風寒的她,可憐的丫頭,病得喉嚨發炎幾不能出聲,甚至虛弱得連下床都有問題。

櫻子的病情讓姒矞蹙起一對柳眉。待會兒得找個大夫再替她好好瞧瞧才是!

南宮緊閉的大門驀地映入姒矞眼中,她揮手示意身後兩旁的侍女退下。

現在她有更重要的事要辦,那就是滿足自己的好奇心。為了忙著讓戢梟打消將她送走的念頭,她已經將此事耽擱過久了。



叩、叩8小姐!」

「進來吧!珠兒。」女聲透過門扇由裏頭傳出。

「小姐!不好了!她──啊,神官大人!」壓上房門,慌忙轉身的珠兒,這才發現小姐身旁還坐著一位白袍中年男子呢!

「奴婢見過神官大人!」她連忙慌張跪安。

「呃,何事讓你慌張成這等德行?」長細的眉毛,眼尾微微勾起,透出一抹邪氣,如果不是那一抹不曾輕易在人前遠離的笑意,刻意掩蓋了眼眸後方的猛銳,縱使此人長相白麵儒雅,也會令人不由自主的感覺極為不舒服。尤其當那雙眼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瞧的時候,那種感覺更是強烈!

「是夫──」珠兒想起小姐不喜歡自己在她面前稱那女人為「夫人」,連忙改口道:「『她』.往這邊來了,小姐!神官大人!」

哦?石城揚眉。他與訾雲對望一眼──他們正苦尋不著下手的機會呢!那男人將她保護得甚為嚴密。

毋需多餘的言語,石城與訾雲半空中交會的眼神,傳達的訊息是一致的。

放下手中杯子,石城起身了。「把她引到神廟廢墟,那裏有口枯井。」

丟下這一句,一如來時般的神秘,訾雲望著他修長的背影消失在偏門後方。

「珠兒,把她帶到後花園來,不要讓任何人接近那裏,懂嗎?」

「知道了!小姐。」珠兒匆匆奔出房門。

訾雲起身,往偏門的方向走去。



「夫人請留步!」

背後驚恐的出聲,讓姒矞受了輕微的驚嚇。她驚愕的轉身。

「是妳!」她正愁該去哪里找這丫頭呢!

「夫人想必是來探望我家小姐?」

乖乖!這伶牙俐齒不饒人的丫頭,莫非是不小心讓雷給劈中了天靈蓋,突然開窗了,竟「禮貌」得不像個「人」!

「不錯!帶路吧。」她狐疑地盯著一臉友善的丫頭。

「夫人請隨奴婢來。」

珠兒領著姒矞往後花園的長廊走去,而在這之前,她曾瞄了夫人後方一眼,她發現那如影隨形的丫頭,今兒個倒是罕見的沒有出現。

竊喜教她唇角隱透笑意──冷冷的。

經過幾番峰迴路轉,兩人於片刻後來到了佈置費心、造景雅致、小橋流水的後花園。

「小姐就在亭閣內,希望夫人──」

「我不會嚇著她的,你退下吧!」揮手打斷她的話,姒矞眸光鎖住亭閣內纖細的背影。

她以為銀狼族的女性都該是粗壯豐腴的。

「那麼奴婢退下了。」珠兒朝小姐方向看了一眼,躬身離去。

亭閣裏纖細的背影讓人感覺很柔弱……就不知長相又是如何?

在姒矞決定挪身的同時,亭閣裏的女人突然起身,然後轉身面向她。

距離雖有小小一段,倒也近得足夠讓姒矞將那張出塵脫俗的嬌容瞧得一清二楚,瞬間深烙於腦中。

好個嬌顏麗質的美人啊!姒矞不禁在心中讚歎的低呼一聲。

姒矞瞧她朝池塘走去。

不稍片刻,一朵泛著象牙白色澤的白花,被一隻柔若無骨的纖手輕輕攀折下來,一陣翻滾之後,由半空中飛落池塘裏。

盯著那正對著池塘發呆的纖細背影,姒矞心中驀地掠過不好的預感。 果然!池旁的女人緩緩蹲下身,並且探身朝池中央伸直手臂──

一陣風又將白花推向更遠,而想要取回它的手臂幷不因此而放棄。

姒矞倏地刷白臉色!沒再遲疑地,她急步趕在那女人栽落池底前,適時地拉住她。

「危險!」由於出力過大,姒矞和被她猛地抱住腰部的女人,雙雙跌落在碎石子上面。「你沒事吧?!」顧不得手肘傳來的輕微刺痛,姒矞雙眼關心的望著對面那張受到驚嚇的臉蛋。除了驚嚇之外,她還看到了恐懼、害怕與不安。

「妳……你是說……妳……」

害怕的聲音斷斷續續的,美麗的容顏慢慢地在姒矞面前扭曲變形!姒矞心慌地抬手想要安撫表情就要崩潰的女人──

「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她不會尖叫吧?

姒矞的祈禱並未應驗。劃過天際的尖叫聲驀地打斷了她的話。

「別碰我!你這紅發女妖!你是來取我性命的,對不對?來人啊!來人礙…」

事出突然,她的雙手讓揮起的手臂打掉了。姒矞不知眼前看似柔弱的女人會有這麼大的手勁,毫無防備之下,她被推倒,再次跌坐在石面上。

粗糙的石子刷過她柔嫩的肌膚,她感覺掌下一陣刺熱。低咒一聲,她抬起雙手,想瞧瞧傷處,卻發現眼神發狂、表情錯亂的女人已跳起身,一路尖叫地跑開。

「等等──」該死!她該丟下她不管的。

迅速從地面起身,姒矞兩手拎高裙襬,倉皇急促的追了過去。

片刻後──

喔,天啊!這樣的腳程以一個病人來說,似乎是過於敏捷了!

停歇雙腳,姒矞喘吁吁地撫著發疼的胸口。在喘了幾口氣,待呼吸較為平穩之後,半彎著腰,一手環抱腹部的她,這才挺身的打量起四周景物來。

是一片廢墟!斷垣殘壁的。由那些受到嚴重損害卻還豎著的城牆看來,神殿廟宇猶有蛛絲馬跡可尋。

看來這裏被廢置的時間該有上百年的歷史?荒煙蔓草的……姒矞兩眼眨了眨,驚愕過後才猛地瞭解到,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竟追到如此偏僻之地!

一種毛骨悚然的不舒服感,倏地急竄至姒矞全身每條神經,令她忍不住環抱雙手,輕撫上臂。四周的氣息似乎也變得詭異萬分。

訾雲明明跑向這邊的,怎麼一眨眼就不見蹤影?正當姒矞納悶之際,她看見左側那片斷牆後方有條熟悉的倩影很快地消失。

她馬上刻不容緩的拔腿追了過去。

「別跑!停下來,你會摔下去的。」這時候用喊的似乎更實際。姒矞不以為那視自己為蛇蠍、發狂般的女人,聽得進自己的警告。但是事實往往教人意外,她的話突然奏效了,她看見朝斷崖方向狂奔的女子驀地停下腳步了,然後緩慢轉身,一對眼睛直勾勾的望著自己。

太陽光下,眼眸後方一閃而逝的兩道金芒是如此明顯。這……愕然吃驚的姒矞沒有時間多做推想,她感覺腳下倏地一陣踩空,然後整個身子隨即往下直墜──

不該是這樣的!為何最後摔落的會是自己?驚恐的尖叫聲一直持續到物體落地發出「砰!」的一聲聲響才斷絕。

姒矞還來不及品嘗全身骨頭猛然移位的滋味,額前的劇痛已教她陷入昏迷的黑暗中。那震撼住她的一對眼神,也隨著她眼一閉而消失了。



肅靜的室內,一股緊繃的氣息壓迫著在場每位人士,教他們個個莫不心驚膽戰的白了一張臉地垂著頭,目光只敢盯著自己腳丫,也無膽多瞧前方首座上的怒顏一眼。

「龍騰!」

「還是沒有夫人行蹤,少主!」他是在場唯一敢直視那對怒目的人。

龍騰話一落,眾人們的反射動作是縮肩弓背的半閉眼睛,等待那預期的聲音再次發生。大殿上能摔、能砸的東西,幾乎全在它們主人的怒火下,被毀之殆盡,無一倖免。

一陣匆忙的腳步聲驀地由殿外響起。眾人目光不禁轉向門口,寄望地盯著甫踏進門檻的男人。

虎嘯一進門,便馬上感受到那投注於自己身上──一對對充滿期望的目光,這令他擰起的濃眉不由一緊。

淩厲目光飛快掃過眾人,虎嘯上前。「少主!」

「你那邊如何!虎嘯?」繃緊的語氣透著明顯的期待。龍椅扶手上的雙掌不覺握緊了。

虎嘯瞧了夥伴一眼,龍騰難看的臉色讓他明白他帶回的消息與自己相同。

「一無所獲!少主。」收回兩眼目光,虎嘯拱手應道。

回應虎嘯的是一記物體被砸碎的聲音。匡當的碎裂聲大的嚇人,眾人瞪大雙眼地望著那只價值不菲的青瓷玉瓶,在主子的一掌之下就這麼化為碎片。

「繼續找!在沒有夫人的任何消息之前,不准罷手!」獅般的一聲怒吼,幾乎震裂整座大殿。

主子一聲令下,再無人敢多做停留。轉眼間大殿上已不見半個人──除了僵坐在龍椅上的男人之外。

花瓶尖銳的碎片在掌背劃出數條血痕,血絲滲透於肌膚紋路,蔓延出一張紅色的網。

雖然兩眼盯著受傷的手背,戢梟卻是無動於衷。一個握緊的動作,劃開的傷口又滲出更多的血絲來──

是誰!到底是誰挾持了他的妻子?又將她藏匿於何處?已經一天一夜了,她是生是死?他幾乎把整座王宮都倒過來翻遍,也派人快馬加鞭前往各條可能的道路追趕、部署,卻依舊沒有佳音回報。該死的是,唯一可能知道線索的訾雲對於他的逼問,除了瘋狂、害怕的尖叫之外,他根本無可奈何……

該死!天曉得,他已經狂亂的想殺人。

他不該輕易應允她的,是他的私心害了她。一旦將她找回,他發誓,他會毫不猶豫馬上送走她的,如果老天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的話。

戢梟痛苦的閉起眼眸,在內心誠心的祈求。禱告過後,他緩緩起身,決定再到南宮一趟,心想自己或許能由情緒稍微平靜的訾雲身上,問出蛛絲馬跡來。



姒矞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因為當她醒來之時,發現面對自己的是黑暗,一片無盡的黑暗!

受困於這種暗無天日的地方,時間仿佛已經變得不再重要了,但是卻又無法漠視生理上的需要。

饑腸轆轆的姒矞不禁兩手環抱哀嚎不已的肚皮。天啊!餓死絕不是她曾想過的死狀之一,而現在可能會是如此了。

她的額頭隱隱作痛,她的左腿摔斷了,她的喉嚨為了求救而叫啞了,她全身發痛,她身上淨是瘀傷和擦傷,她又冷又餓,她……哇──她好慘喔!為什麼倒楣的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雙眼直勾勾的瞪著黑暗的前方,恐懼不安在姒矞精緻的臉蛋上愈來愈明顯了!尤其是在她叫啞了嗓子仍得不到半絲回應時,她猛然驚覺到──就算她老死在這裏,也不會有人發現的。

姒矞開始恐慌了,突然什麼東西輕輕的掃過她的手指。她尖叫一聲,反射性用力的揮開它,身子亦跟著跳起來的向另一旁挪去幾分。

抱著不住發抖的身子,黑暗中,姒矞雙眼緊緊盯著自己手指原來放的位置,內心經過一番掙扎之後,在勇氣尚未退盡之前,伸手朝冰冷的地板探去。

經過一陣摸索,姒矞將手中那塊「枯皮」放到鼻前試探的輕聞嗅著,然後令她訝異的睜大一對眼睛──

是餅屑!她再將餅屑湊近鼻翼嗅了嗅。

果真是餅屑!可是這種地方怎麼可能會有這種東西?剛剛被她一掌拍開的好似是個……又肥又大……且全身毛茸茸……

「最近膳房鼠輩倡狂,偷了咱們不少食物,咱們得報告給大人知情才是,讓他替咱們想想法子……」

侍女們無意間的對話倏地掠過姒矞腦海,希望的火炬驀地在她心中點燃──

喔,感謝老天!讓她絕處逢生。

片刻後,姒矞衷心地祈禱著纏繞於老鼠身上的布條能夠順利交到任何人手中,那是自己唯一的機會了,希望鼠老兄可別將它弄丟了啊!

一股冷風驀地由黑暗裏的不知處灌了進來,姒矞忍不住打個哆嗦。她拉緊衣襟,冷饑交加的緊挨著背後冰冷的石牆,疲 憊地緩緩閉起眼眸……

意識逐漸遠離,在姒矞陷入昏睡之前,她想到的不是一頓豐盛的大餐,而是她那擁有一對迷人眼睛的夫君。

她好渴望夫君溫暖的懷抱啊!



翌日,膳房──

「哈!你們過來瞧瞧我抓到了什麼?」體型碩大的膳房侍女洋洋自得的將手中的獵物轉向背後的同伴。

「哎呀!你還玩,還不快將它打暈,丟出去!」吊在半空中的傢伙活蹦亂跳的,又肥大壯,被嚇得連退數步的侍女們,其中一位噁心地低咒。

瞧她們個個害怕的神色,侍女無趣的一聳肩,拿起一旁木棍準備就要敲下去,乾涸的泥塊在老鼠的掙扎之下剝落了,露出裏面已呈灰色的布條。

咦?侍女納悶的開始動手剝開乾涸的泥塊,愕然發現手中的小傢伙身子竟綁著一條布條!

「喂!你們快過來瞧瞧!」她朝躲在一角的同伴們揮揮手。

「朱朱,你真壞啊你!明知我們害怕,還這般作弄我們!」

「不是啦!」讓她拈緊尾巴的小傢伙很快的讓她丟到一旁去。她拿著布條走近夥伴。「我在那傢伙的身上發現了這東西,上面似乎還寫著什麼呢!翠兒姊,你識字,快來替我瞧瞧它寫些什麼?」

不消片刻,在翠兒姊震驚的低呼之下,姊妹們終於知道乾涸血跡所代表的是──救我!枯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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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7 00:13:07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室內燭光搖曳,雪白的紗帳後方,冷峻的臉龐猶無半絲睡意。這半個月來,戢梟已經習慣凝望妻子的睡容直到東方露出一絲白曦,才安心疲倦的睡去。

枕上的嬌客,微微輕啟的朱唇是如此的誘人!戢梟忍不住探頭輕啄嬌艶的唇瓣。

兩唇接觸的時間幷不久,為了怕驚擾到沉睡中的她,他只容許自己唇瓣輕碰她的。當他發現他的離開竟讓妻子下意識的朝他偏過臉龐來,他唇角不由漾出笑紋,雙眼淨是輕憐蜜愛。

視線在她精緻的五官梭巡片刻,他目光不覺地緩慢下移,最後停駐在柔毯下方平坦的腹部,這令他想起自己與華長老的對話──

「夫人因為過久未進食、水,所以目前最好給她吃些流質的食物;至於腿傷,幸好不至於太嚴重,安靜休養個八、九天,應無大礙的……」

「那麼孩子呢?」

「咦?老夫正要賀喜少主呢!原來少主你已知情,放心吧!胎兒健康正常,在母體著得緊密,平安無事。」

「聽華長老言下之意,似乎事先並不知情?」

「呵……呵!我華長老雖然精通醫術,卻還不至於能神通廣大到未卜先知,少主!」

當他驀地明瞭到自己妻子竟使小聰明的讓自己上當,為的就是不讓自己送走她,他頓時哭笑不得,差點沒將他不聽話的妻子給搖醒,然後好好打她一頓屁股!

「怎麼了?」

含糊不清的嚶語將戢梟的思緒拉回。垂眼,他望進一對惺忪半閉的星眸。「沒事,繼續睡吧!」眼神瞬間柔似秋水。

看著半夢半醒之間的妻子尋求舒適的將臉龐貼向他頸側,然後滿足的輕歎一聲,閉起眼眸,戢梟不禁露出稍感安心的表情。

這兩、三天她終於能夠睡得比較安穩了,不再像前幾天總是噩夢連連的由夢境中尖叫的驚醒過來。

戢梟抬起左手,手指輕柔的撫著披散在自己右手臂上的光滑發絲。他掬起那綹泛著紅色光澤的柔絲,放在鼻前輕聞著它所散發出的清香。

他能這樣擁著她的時日不多了,再過三天她就會離開他,在她的父親以及兄長的陪同下,平安的回到她的家鄉。

不過這只是暫時的,他發誓,他會縮短它的!

然而事情總是令人出乎意料之外。



「夫人!妳要去哪?族長他老人家和夫人的兄長已在大殿候著呢!夫人你──」

砰!大門猛地在櫻子面前關上。「妳先待在裏頭,替我擋擋!我現在有要事要辦,去去馬上就回來。」

對櫻子抗議的叫嚷聲置若罔聞,姒矞擰眉的往南宮方向邁去。

要她走可以,但是她得先弄清楚一件事。

可是片刻後,姒矞並未在南宮找到自己要找的人。直覺讓她擰緊一對月眉地朝神廟廢墟走去。

果然,遠遠的她便看見那佇立在斷崖之上的纖細背影。有了前車之鑒,姒矞小心的靠過去。

「為什麼害我?」站在左方,她雙眼迫人的盯著右側那張柔美精緻的側臉。

「哦?原來你已經知道了。」

訾雲的回應令姒矞一陣輕楞,她以為她該會假藉裝瘋矢口咬定自己的無辜,而訾雲

接下來的話,又教她一陣吃驚。

「那麼你一定告訴他了……你以為單憑你個人的猜測,就能讓他信以為真嗎?不,不可能的,他不會相信你的……對吧?」

不錯!那男人固執的比石頭還硬!她若無法提出確實的證據來,根本無法讓他明白眼前這女人有多狡猾。

「你裝瘋為的就是想利用他對你的愧疚,將他一輩子鎖在你身邊?」

「聽丫鬟說你有了身孕了,是不是?」她兩眼緊盯姒矞平坦的腹部,嫉妒的目光瞬間熾亮她的眼眶。「他不該讓你懷孕的,你更不應該寡廉鮮恥的誘惑他。能替他生養孩子的,除了我之外,沒有第二人。我絕不允許!」

姒矞根本不知道前一秒還平靜的女人,在眨眼間會突然撲向她伸出魔爪。所以當她頸項被索命的十指猛然扣住之時,她來不及提防的腳步連退數步。

腳下石子翻落穀底所發出的細弱聲響是如此清晰可聞!

「放手!你想幹什麼?」是掙扎,也是害怕。姒矞兩手緊緊扣住勒著自己頸子的雙腕,她一方面想從訾雲手上重新找回空氣;一方面又擔心一個不小心就會摔落穀底!

「原來那口枯井不是你的安息之所,這片斷崖絕壁才是你的葬身之地!這一次你不會再像上次那般幸運了,由此摔落,生存的機會等於是零。現在就讓我親自送你下地獄。放開你的手!」

「不!」這女人真的瘋了。「我死也不會放手的!」就算自己要死,也非得拉著她一起陪葬!姒矞咬牙地叫著,毫無血色的臉龐已逐漸出現不正常的紅潤。

眼露凶光的訾雲似乎能猜著她心中所想。「我會讓你乖乖放開手的。」唇角帶抹十分詭異的笑容,訾雲視線緩緩下移──

訾雲的意圖已十分明顯。「不──」姒矞驚恐尖叫一聲,掙扎反抗的雙手迅速脫離扼緊自己脖子的手腕,趕在訾雲屈膝撞向自己之前,雙手護住腹部。

早說你會放手的!哼。自得之色閃進訾雲雙眼,她冷哼一聲。

然而在訾雲尚來不及好好品嘗得意的滋味之前,背後驀然響起一聲怒喝,令她得意盡退,血色盡失。

「住手!」

熟悉的男聲嚇得訾雲恐慌的連忙鬆開自己扼於姒矞頸項的十指。也不知是故意,或者是因驚嚇之故,她在鬆手的同時,不經意的推了姒矞一把。

「戢……戢大哥!她……她方才──」訾雲蒼白一張麗顏,慌忙轉身的急欲找藉口替自己脫罪。

戢梟幷未對那張面向自己的嬌容多瞧一眼。不,該說他的視線從未在她身上。

眼見妻子的身子飛出斷崖,恐懼與絕望令他狂吼的大叫一聲:「矞兒!」他沖過訾雲身旁。

「梟──」姒矞感覺自己的身子在往下墜。她驚恐的圓睜雙眼,想抓住夫君朝她伸來的手臂,卻抓了個空。

所愛的女人就這麼在自己眼前化為泡沫!戢梟瞪著自己空無一物的雙手,「不──」悲嘯的怒吼猛然震撼整片山谷,那是他發自內心最為悲痛的呼喊。

「不!我絕不允許!」露出發狂般的神情,他作勢就要跳下斷崖。

戢梟幾乎就要成功了!如果不是龍騰和虎嘯及時趕至,兩人慌忙出手各拉住主子一條胳臂的話。

「放開我!不要阻止我!」

「少主,你冷靜點!」龍騰揪眉地朝虎嘯使個眼神,兩人合力將突然變得力大無窮的主子拉離懸崖邊。

「冷靜?夫人命在旦夕,你教我如何冷靜?放開我,該死的你們兩個!」如果目光也能殺人的話,龍騰和虎嘯這兩名忠心耿耿的傢伙,早已死在那兩道利刃之下。

「少主,別說是夫人她,就算我們這種鐵打的硬漢子由此高處跌落,也必死無疑!」龍騰不畏生命受威脅的冒險死諫。

龍騰還來不及收口,瞬間他的襟口已讓兩條鐵臂狠狠揪緊,灰眸殺人的欲念十分明顯。

「住口!你該死的給我住口!你要敢再提半個字,我會讓你永遠閉上──」

戢梟突然靜止不動了!

凝神聆聽片刻,他倏地推開手下,兩腿下意識的往懸崖邁去。

老天啊!祈求你別讓奇跡消失了!希望的火花在戢梟眼底點燃,照亮他沉痛悲憤的臉龐,讓它綻露出一抹光彩。

「少主!」唯恐主子再尋短見,龍騰和虎嘯急忙趕到主子身側。少主突然改變的舉止令他倆狐疑地對望一眼。

「噓!是夫人的聲音!」兩個箭步,戢梟丟下手下,他在山崖邊跪下雙膝,兩眼瘋狂的往下搜尋著。

主子的話讓龍騰和虎嘯再次對望。不過他們亦很快地跟著屈跪雙膝,極目往下望。

龍騰和虎嘯也聽見那由崖谷下方傳上來,隱隱約約仿若蚊蠅般的細弱聲音。

「我在這裏──」

虎嘯下望的目光不由轉向左側。「少主,我看見夫人了!」他高興的叫出聲。

戢梟跟著虎嘯所指方向極目瞧去;陡峭的崖壁上有株枯黃的蔓藤,他的妻子正兩手緊緊抓著藤莖,吊在半空中!

感謝老天!欣喜頓時充盈戢梟冷峻的面容,他雙眼對上她的,喑啞著嗓子的喊道:「撐著點,我馬上救你上來!」見她在恐懼中猶能堅強的對著自己擠出一抹要他安心的笑容,一股暖流驀地竄進他雙眼。

英雄有淚不輕彈。戢梟不知道自己眼眶已是一片濡濕。

沒有浪費絲毫時間,不消片刻光景,姒矞在大家的同心協力之下,終於安全的被拉上來,讓她的夫君緊緊擁在懷中。

「你覺得怎樣?除了手臂擦傷、額頭撞了一下,身子是否有哪里覺得不舒適?」

戢梟擰著眉頭,兩眼憂心忡忡的梭巡著妻子過於蒼白的容顏。失而復得的強烈情感衝擊,讓他心情猶未能平復的啞著嗓子。

他抱她的方式幾乎是恨不得將她嵌入他的身子裏似的。姒矞本想對夫君展露要他安心的笑容,但是腹部愈來愈明顯的絞痛,卻讓她對著他皺起眉頭。

「我不知道……方才掉下去的時候,我的腹部撞上了一塊突起的石壁……現在我的肚子好痛……」

感覺一股暖流猛然由自己雙腿間流出,她不禁住口的往自己下半身瞧去。

紅色的液體蔓延迅速,很快地將她衣裙染出一大片血的色澤。如雷轟頂,霎時,姒矞明白自己發生什麼事了。

天啊!她正在失去自己的孩子!喔──

「不──」驚恐的尖叫聲猛然劃過天際,姒矞雙手下意識的以保護之姿,緊緊環抱著絞疼不歇的腹部。

害怕讓她臉色一片蒼白,恐懼教她眼神錯亂。她的雙唇恐慌的顫抖,為了制止它們,她咬緊了下唇,然後她嘗到了血的味道,卻未因此而放棄力道。

絕望的恐懼已讓她說不出話來,她只能睜著無助的雙眼,顫動雙唇,求助的望著夫君,任淚水在眼眶打轉著。

同是刷白一張臉的戢梟,他的臉色絕不比自己妻子好太多。目光從那片怵目驚心的血跡轉移,迎上妻子求助的雙眼,他想安慰她,卻只能擠出一抹短暫的苦笑。

「沒事的,我這就抱你去找華長老!」沒敢再多做耽擱,戢梟一對鐵臂很快地抱起自己瀕臨崩潰的妻子。

「戢大哥──」那位幾乎要被在場人士所遺忘的女人,終於憋不住氣地開口了。姒矞身上的血跡讓她唇角忍不住笑紋隱現。但是她的話讓一聲怒喝無情的打斷了。

「住口!從現在起,我再也不要聽見由你口中所說出的任何一句話。虎嘯,看牢她!在我尚未做出任何決定之前,不准她離開房門半步!」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是的,都怪自己!當初他若能對她的揣測有所絲毫的重視,她腹中的胎兒也不至於……胸口的痛,再次讓他眼眶發紅。

不願讓「他們正在逐漸失去他們的第一個孩子」的想法進駐自己腦中,戢梟抱著埋在自己胸前開始悲戚低啜著的妻子火速離去。

背後,訾雲的表情淨是無法置信。她不相信自己愛了一輩子的男人,會如此無情地對待自己,她更不甘心自己的苦心就這麼白費了。不!她不會善罷幹休的……對了!她可以找「他」商量的。不錯,「他」有能力替她除掉那女人的,就算她得不到他,她也不容那卑賤的赤狼族女人的存在!

但是一日的等待之後,訾雲的期望落空了!打從她東窗事發的那一刻起,石城便未再現身她眼前。縱使她有多期盼他的出現,她已沒有機會了!

因為訾雲在第二天的午後被送出宮了,隨行的只有她那尖酸利嘴的丫鬟珠兒。



圓圓的小臉蛋兒,紅嘟嘟的粉嫩細膩,長長的睫毛下,一對大眼睛眨啊眨的,格外惹人憐愛,開懷笑開的表情透著天真無邪的純淨,雙頰梨渦是若隱若現……好可愛的男娃兒啊!

望進那對晶瑩明亮的灰眸,姒矞忍不住朝小娃兒伸出雙手──這是她的孩子!

眼見雙手就要觸摸到娃兒細嫩的臉蛋,娃兒卻突然對她嚎啕大哭起來,身影也隨著哭聲而逐漸模糊不清……

驚懼瞬間替代眸底原有的喜悅。她即將失去他了,她的孩子!這抹認知讓她惶恐害怕的大叫出聲──

「不──別走──」

充滿絕望的吶喊,令一天一夜未曾閣眼的櫻子,倏地抬起方貼上椅面的屁股。

轉眼間櫻子已趕至主子病榻前。「你醒了,夫人!櫻子好擔心啊!」緊繃已久的神經,霎時得到解放的鬆懈,櫻子兩眼湧入欣慰的淚水。

丫鬟欣喜的叫喚未能引起姒矞絲毫的注意。

瞪著自己高舉於半空中的雙手,發現自己已無能力挽回什麼,讓她迅速紅了眼眶。她緩慢放下雙手,輕輕壓在小腹上方。

空虛!一股前所未有的空虛感突地緊緊壓迫著她的胸口。

「孩子……我的孩子……」明知事實的結果,她仍渴求會有一絲絲的神跡出現。然而櫻子的回答卻讓她嘗到畢生最悲切的痛楚。

望著主子臉上的表情,櫻子喉嚨一緊,難過的說不出話來,只好以搖頭來表示。

挺直的鼻翼被第一滴淚水滑過,接著是第二滴……氾濫的淚水再也抑制不住,剎那間,蒼白的臉蛋被滾燙的淚水所淹沒了。

都怪自己!倘若不是自己的魯莽,她也不會失去她的孩子。都是她的錯!都是她的錯……

哽咽的一聲,姒矞悲切哀痛的掩面哭泣起來。

瞧主子哭得這般傷心,櫻子也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夫人節哀順變,身子要緊啊!」她轉身端來桌幾上半溫的藥湯。「華長老交代奴婢,要夫人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喝下這碗藥……夫人,讓奴婢扶你起來把藥喝了──」

將盛著湯藥的碗暫擱床邊的小茶几,櫻子以袖拭幹眼角淚珠,作勢就要攙扶起床榻上的主子。

「端走……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我的孩子……」她轉身背對櫻子,以哭啞的嗓子斷斷續續的叫著。

櫻子鼻子一酸,忍不住再次潸然落淚。正當她不知所措的時候,背後突然響起的聲音,教她頓時松了口氣。

「你先退下吧!櫻子。」

「是,少主。」朝主子背影丟下憂心的一眼,櫻子跪安離去。

望著妻子顫動不止的雙肩,戢梟在床沿緩緩坐下身子。

「矞兒,」第一聲叫喚沒有得到一絲的理睬,戢梟再次喚道:「矞兒!」嗓門略微提高,仍依舊十分輕柔。

纖細顫抖不停的身子猶是背對著他。歎口氣,他沒再開口,直接橫過上半身,兩手將啜泣不止的妻子輕輕攬進懷裏。

「別哭了,你會哭壞身子的!」她的哭聲是如此的悲痛,幾乎讓他肝腸欲斷。「來,先把這碗藥喝了。」

端起擱置一旁的碗,戢梟試著勸說。但是他的碗尚不及端至胸前,已教一對驀地揮起的柔荑給打掉,然後翻落地面發出一記清脆的碎裂聲。

輕楞片刻,戢梟目光由潑灑一地的地面收回,他愕然望進妻子熱淚盈眶的雙眼。

「矞兒──」

「我需要的不是這個!」晶瑩的淚水閃過一抹金芒,姒矞含淚地瞪著夫君。她發現他變憔悴了,意氣揚揚、不可一世的氣概在俊容上已不見分毫。還有那對眼睛,裏面盈滿的哀傷絕不少於自己──

顫動雙唇,姒矞哽咽地撲進夫君懷裏。

「為什麼老天要奪走這條無辜的小生命?我是這般期盼他的到來,為什麼從我身邊奪走他?老天太不公平了……」

他能怨上蒼嗎?當華長老對著渾身是血的她皺眉地搖頭的時候,他以為自己就要失去她了!能撿回她這條小命,已經是老天對他最大的眷顧,他又怎能不知足的抱怨老天呢?

戢梟柔腸寸斷的擁緊妻子。「別怪老天!要怨就怨我,當初我若能對你的話稍加重視,你也不會隻身前往,今天這種悲劇就不會發生!」

這一番話讓傷心欲絕的姒矞驀地停止了哭泣。短暫的怔楞之後,她倏地推開身前的男人,掄起一對粉拳,使盡全身僅剩的力量,粉拳落在寬厚結實的胸膛上。

「不錯,是你!你和她都是兇手!是你們讓我失去他的。我恨你!我恨你!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不會的……我絕不原諒……」

她聲嘶力竭、聲淚俱下的控訴著夫君,想要將內心的悲切哀痛之情與憤怒藉由雙拳來發洩般,用盡氣力地捶打著他。

妻子聲聲的指控如長滿芒刺的荊條,一鞭鞭地在他心口劃出一道道無以計數的血痕,教他胸口疼痛得幾乎就要裂開了!

「打吧!只要能減輕你心中一絲一毫的哀痛,就算你現在拿把刀捅向我心口,我也不會閃開的!」現在的他又何嘗不是已經嘗到那樣的滋味了!

將妻子重新攬回懷抱,感覺她粉拳落在自己肩背,他悲痛得把臉龐埋進她一頭秀髮之中,牢牢抱緊掙扎的妻子。眼角不覺悄然滑落的熱淚,漸漸濡濕了妻子的發。



櫻子遠遠的即瞧見那在門前徘徊流連的修長身影,她連忙加快腳步。

「少主!少主是來探望夫人的嗎?」

打從姒矞病體初愈,她便不顧眾人的反對,由北宮住進了南宮。而她早在臥病期間命人將南宮大肆整理一番,因為她不想再見到那女人的半絲影子。

至於她為什麼要搬離北宮?理由只有一個:她不想看見他。

這也就是本可大搖大擺登堂入室的銀狼族大當家,為何會皺眉地在門前徘徊,也不想貿然進入的原因。

「嗯。」戢梟轉身望著櫻子。「夫人她……今天心情可好?」他的妻子對他避不見面已長達半個月之久了。

「夫人今天心情不錯,她說她想繡些東西,吩咐奴婢去替她準備針和線。」她將捧於手中的物品遞上前,接著又問道:「少主要進去嗎?需不需要奴婢先進去通報夫人一聲?」

他不認為她會想見自己……目光放在緊閉的門扇片刻,戢梟搖首表示。「不必了,我現在要到神廟去。」他舉手喚來背後侍女,侍女兩手端著的圓盤之上,置有一隻青玉茶杯。

「你帶她進去吧!這是神官特地為夫人祈福求來的。」

交代完畢之後,戢梟忍不住又瞧了門扇一眼。正準備舉步離去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什麼的停住腳步。

兩眼盯著胸前半晌,他抬手由懷裏掏出一隻毛茸茸的小傢伙。

戢梟轉身將它遞到櫻子手中。「夫人如果悶的話,剛好可以讓她解解悶。」小傢伙是他昨日無意間捕獲的。

丟下這麼一句,戢梟這次毫不猶豫的走開了。

咦?她好像看見少主那張冷峻的面孔竟也會露出罕見的難為情?

眨了眨雙眼,櫻子唇角含笑地把小傢伙塞進懷裏。無奈的是,她的主子尚不準備原諒她的夫君。

在內心輕歎口氣,櫻子領著侍女進入。



打從女兒頻頻發生意外之後,赤狼族的姒箎不禁開始懷疑自己和戢老傢伙當初所做的決定到底是對?還是錯?雖然兩族的聯姻能夠促進兩族的和平共處,但是女兒倘若在此發生不測,他姒箎也不可能坐視不管,屆時勢必會招來他一直想避免的一場血戰。而事實顯示他的女兒在此並不安全,假如繼續待在這裏的話,意外遲早會發生的。

所以當女兒主動向他提出想回「赤洛城」的意願時,掛憂女兒安危的姒箎當然是求之不得的馬上點頭應允。

「既然是你主動提出,我就不再費舌勸說了。」望著女兒鬱鬱不歡的表情,姒箎不由歎口氣。「暫時離開這片傷心地也好,免得讓你觸景生悲……唉!瞧你這樣子,為父的也不好過。」他從椅子起身。「那麼我就將你的意願轉達給他知情,可以的話……我想我們後天就動身!」他在這裏已經待了太久了,再繼續住下去的話,「赤洛城」就要變天了。雖說他兩個兒子早在半個月前已回到那裏。

姒箎見沈默不語的女兒在朝自己點頭表示之後,視線又再次落在窗外。

姒箎重重歎口氣地離開了。

櫻子在轉進內室之前,碰上了迎面而來的族長。「族長,您來探望小姐啊!」

「嗯,好好照顧小姐。」

「是!奴婢會的。」

櫻子兩眼目送著族長,直到族長背影消失,這才轉身入內。

「夫人,奴婢方才碰上了族長他老人家呢!」她讓侍女將杯子擱置桌面,然後退下。

「哦?」意興闌珊的應了一聲,姒矞視線由視窗轉移,望向櫻子。「我要的東西呢?」

「都在這!夫人。」櫻子把捧在手上的針、線放到主子身旁的小茶几上。她走向放置玉杯的桌子,一邊說著,「奴婢進來之前,在門口遇見少主,他說這是神官大人在神廟特地為夫人你祈福求來的,要奴婢端來讓夫人──啊──」

彎身正欲端起杯子的櫻子,被猛然由懷裏蹦出的小傢伙嚇到了,她這時才記起懷裏有只毛茸茸的可愛傢伙。

唷!真該死!望著打翻的杯子,櫻子頓時臉色蒼白。

「櫻子,那是……」耳朵長,尾巴短,柔軟的皮毛泛著雪白的光澤,體型約莫手掌大而已。它的出現讓姒矞黯然多日的星眸不覺露出一抹光彩。

「是少主交給奴婢的,少主希望它能為夫人解悶……」喔,真該死!這傢伙害她把杯子打翻了。

瞪著那大肆舔起流竄於桌幾表面水跡的小兔崽子,櫻子懊惱地咒駡一聲,連忙轉身找桌布去。

突然──

「啊──」尖銳的驚叫聲驀地劃破室內的寂靜!

「怎麼回事,櫻子?」姒矞擰眉地抬首。

「夫人,你瞧!」櫻子一手指著茶几,兩眼驚恐地望著主子。

原來活蹦亂跳、精力充沛的小傢伙此時已兩腿一蹬,一命嗚乎哀哉,面朝天的癱在幾面上!

「它死了嗎?」姒矞睜大一對星眸,起身走向丫鬟。

「是的!」櫻子站向一旁,好讓主子能瞧得清楚。

「前一秒還好好的……為什麼突然暴斃?」視線不由落在那只打翻的茶杯,倏地,姒矞臉色一片蒼白。「櫻子,你說這杯茶是誰送來的?」

「是神官大人他──」丫鬟猛地想起小傢伙方才曾舔了桌面上的茶水。「是他!神官大人他想毒害夫人你!」她駭然地叫了出來。

事實恐怕是如此了,這小傢伙讓她逃過了一劫。「少主他人呢?」這麼久以來,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提起他,不過這幷不表示她打算原諒他,她只是認為自己可能已經猜出是誰加害了銀狼族前任族長,而覺得有必要讓他知情。

主子這麼一問,櫻子又再次驚恐叫出聲了。「不好了,方才奴婢在門口碰見少主時,他提過他要去神廟的,現在可能已經在半途上了。」

他──該死!自己再怎麼怨恨他,也無法眼睜睜的看他去送死。

拎高裙襬,內心的恐懼教她面白如紙。她旋風般的沖了出去。

「等等我啊!夫人!」櫻子緊追在後頭。

不消片刻,兩匹快馬由馬廄如風般地沖出!識路的馬房小弟則讓迫不及待的姒矞不由分說的給丟上了櫻子的馬背。

快馬方沖出馬廄,迎面而來的兩人又讓姒矞猛然收住韁繩。

「夫人?」龍騰在馬背上訝異的睜大眼睛,一旁的虎嘯雖也感驚訝,卻依舊面不改色的望著馬背上的夫人。

「少主呢?」兩眼在他們背後迅速掃過,她瞪著他倆。

夫人蒼白惶恐的神色,令龍騰和虎嘯不禁對望一眼。然後龍騰皺眉地開口。

「今天是老族長的忌日,少主在神廟設壇祭拜他老人家……少主不希望有人打擾他。」最後又補充了一句。這也是他倆此刻為何會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很好!這麼一來,那位欲取他性命的傢伙,不是更容易對付他的獵物!

「到神廟需時多久?」

「一刻不到──」

「若不願你們少主發生意外,就趕快跟來!」喝!一聲,她丟下猶在發楞的兩人,領著櫻子迅速奔離,不容自己再浪費半分半秒。

祈求老天!讓她還來得及啊!

失去他的可能性令她害怕到了極點,她已經沒有力量再承受另一次的打擊了!

姒矞咬白了下唇,下唇滲出了血絲,她卻一點也不自覺。



該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睜開雙眼,戢梟看到的是高聳入天的樹海,還有灰暗的天空。他以為自己此刻應該是在神廟裏……驀地,他想起了一切。

對了!當他注意到壇前的馨香味道怪異之時,一股來得突然的昏眩感已在下一秒瞬間將他拉向黑暗。

目光由天際轉回身前,戢梟看見他高壯的黑馬被拴在一棵大樹上,正垂首吃著草。

背下的碎石子弄得他極感不適。戢梟皺眉的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竟使不出半絲氣力來。

在震驚與不信之下,他又努力掙扎了片刻,結果還是徒勞無功!放棄的挫敗教他忍不住發出連串詛咒。

「你醒了?」

神官石城的聲音驀地出現在頭頂上方,戢梟愕然抬眼向上望。「是你!」眼神瞬間冷若寒冰。「這一切都是你的詭計?」

「如果你所指的是尊夫人被蜂群襲擊與『不小心』掉落井底,還有你之所以會躺在這裏這三件事的話──」俯望著腳前那張過於好看的俊容,石城嘴角泛出冷笑。「很抱歉,『碰巧』都是我所為。」

「你在香炷裏放了什麼?」

「不過是些讓你渾身乏力的『無力散』罷了。」挺直腰杆,聳肩丟下一眼,石城走向那匹黑馬。

「你想幹什麼?」看見石城手中端著碗接近自己的愛馬,戢梟霎時疾言厲色低吼一聲。

「我得讓它待會兒載著你時更有『活力』才是……好馬兒。」丟開已見底的容器,他高興的輕拍黑馬。

「這麼說來,我不能相信前任族長的死與你毫無關聯!為什麼?你和訾雲她爹,還有我的父親,你們不是義結金蘭的結拜兄弟嗎?」戢梟兩眼泛出殺意。他現在才明白!原來父親待如親兄弟的石城,竟是害死父親的兇手,而自己卻是一直視他如長輩般的敬重,怎麼也料不到自己費心想要查出的兇手,就近在咫尺!

「訾雲她爹是老實人一個,你父親呢又顯得過於懦弱,可是我不同,我有強大的野心。小小一個神官之職,豈能滿足我的胃口。什麼聯姻政策,我呸!一旦大權在握,我第一個目標將會是血洗『赤洛城』!」

戢梟擰緊眉頭怒道:「你以為長老們會讓你輕易得逞?」

目露凶光的石城,唇角噙著冷笑。「這確實不是件容易的事……不過我會有辦法讓那些固執的老傢伙乖乖點頭同意的。當然,並不排除卑鄙的手段。你以為你何以存活至今?那是因為我認為控制訾雲和她的孩子,要比說服那班傢伙來得容易多了。可是……訾雲太教我失望了,她還是沒這能耐能從你身上得到我所想要的。你不該愛上那紅毛丫頭的,如果當初你能乖乖的娶訾雲為妻的話,至少還能多活個幾年。」

黑馬雙眼逐漸露出的異樣神采讓石城陰險的笑開了。

「看來也差不多該是送你上路的時候了。」他走向兩眼殺氣騰騰瞪視自己的男人,半途又佯裝想起什麼的訝異開口說道:「喔,對了,順便一提,待會兒若在黃泉路上碰見了尊夫人,可別感到太驚訝,因為我在你送去的杯內下了『索命絕』──」

「你!」心中一驚,戢梟心悸的狂吼大叫一聲。他咬牙掙扎的想要起身將眼前的男人碎屍萬段。然而,他打從剛才就一直抗拒的昏睡感,已在此時攻佔他全身細胞,令他眼皮如鉛重般的緩緩垂落。

戢梟不知道自己在昏迷之際被人灌了藥。

揚腿踹了地面的男人一腳,石城彎腰抱起不省人事的戢梟,將他甩上肩頭。但戢梟魁梧的身材讓石城備感吃力,他低咒的走向黑馬。

解開繩索,石城拉著背上馱伏著主人的黑駒,走出了樹林。

「好傢伙,再等一等!」黑駒四蹄已不安的開始踢動著。扯緊韁繩,石城冷笑的拍拍馬腹。他放眼望向前方──前方的盡頭就是斷崖了。

戢梟啊戢梟!就算不能摔死你,斷崖之下也將是你的葬身之地。

銀狼族偉大的少族長,于祭祀的回程途中,突遭發狂的坐騎連人帶馬的摔落穀底。可歎英年早逝啊!

石城不禁得意的張狂大笑起來。他轉向眼神已明顯狂亂,嘴角兩旁垂涎著唾液、急促的噴著鼻息、一個頭不安的左右搖晃著的黑駒。

挪身輕輕一閃,石城躲開黑駒突然對著自己落下的前蹄。他放開韁繩,對著馬背上的男人冷冷的瞥下最後一眼。

「好馬兒,你就陪你主人跑完這最後的一程。去吧!」

「喝!」的一聲,蓄勢待發的黑馬在一掌擊上它臀部時,身子就如飛箭般,倏地疾射而出,朝前方狂奔而去!

當姒矞他們一干人趕到的時候,正巧看見石城一掌落在黑馬背上。

身後突然揚起的馬蹄聲,令石城訝異的回過頭。當他發現早該被他下毒害死的丫頭竟也在人群中時,他不信的圓瞠了雙眼。

震驚之餘,石城內心暗叫不妙的想要拔腿逃逸,但是飛速接近他的虎嘯不容他有此機會。

右手一橫,數月未見血光的大刀瞬間由虎嘯腰際拔出!一個俯身動作,刀口對準兩眼鎖住的目標,俐落不失準頭的輕輕一帶──刀口剎那讓怵目驚心的液體染紅了!

身首異處!石城怎麼也想不到那竟是他最後的死法。翻滾地面的面孔,雙目圓凸的露出無法置信的表情。

黑馬迅速的仿如一道雙眼來不及捕捉的黑影!

眼見黑駒就要帶著它的主人奔落懸崖,恐懼讓姒矞睜大一對眸子,她顫抖的雙唇喃喃的念著:「喔,誰啊!誰來讓它停住啊!」

然後她看見一匹快馬快速的接近黑馬。是方才超越她的龍騰!

接下來的事情,發生迅速得教人腦子來不及連接,在姒矞驚懼的以為龍騰就要陪著他的主子一起奔落崖底的時候,龍騰突然讓坐騎靠近發狂的黑馬。

只見他蠻臂一橫,將黑馬背上的主子奮力扯向自己。在兩匹馬同時飛起,摔落穀底之前,龍騰一鼓作氣,縱身一躍,抱著昏迷的主子由坐騎背上彈跳開,兩個後翻滾後,他和主子一起跌回了地面。

驚恐的目光在馬匹消失的上空停駐半秒,姒矞兩眼慌亂的轉望前方仰躺的兩人。她刷白臉的揚腿踢了馬腹,驅使胯下坐騎加快速度。

轉眼間,姒矞和她的坐騎已趕到他們二人面前。

「咚!」一聲,翻身下馬的姒矞,因為內心過度的害怕,她兩腿一軟,虛脫的跌坐在正檢視著主子的龍騰面前。

「他……他沒事吧?」姒矞兩眼直勾勾的瞪著躺在屬下懷裏一動也不動的夫君,圓睜的星眸裏裝滿了恐懼與無措。

「少主會昏迷是因為被下了藥,他身上除了方才跌落地面所造成的幾處擦傷之外,應無大礙。不過還是得請華長老診斷之後,才能教人安心……夫人?」

夫人的淚流滿面令龍騰這條硬漢子頓時啞口的不知所措了,他求助的望向已趕來夫人背後的虎嘯和櫻子。

櫻子由懷裏掏出條手絹,走到主子身側,跪坐了下來,紅著眼眶的將手絹遞給主子。「夫人……」

「對……對不起,我只是突然感到……感到放心!」接過櫻子遞來的手絹,姒矞臉頰兩旁淚珠滾落的速度卻是加快了,淚水連綿不絕的就像氾濫的河水──最後她乾脆掩面痛哭起來了。

姒矞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坐在那裏哭了多久,她只是一直哭,一直哭著……像要哭盡內心所有的委屈般。



回家本該是件令人非常高興的事,然而對於即將步出「望朝關」的一行人而言,卻沉重的仿如馱了千斤重的巨石。

「矞兒……你真的不打算回頭看他一眼?」目光從背後山丘之上遠遠目送他們離去的一群人中收回,姒箎望著女兒,接著道:「一旦出了這個關口,你就沒這個機會了!」

握緊韁繩的纖指,突然收緊。姒矞咬著下唇,朝騎在自己身側的父親僵硬的輕輕搖首表示。雖然想回頭望他一眼的念頭在內心是如此的強烈!

為了壓抑下它,她一路下來身子已經緊繃到了極點。

女兒鬱鬱寡歡的神態令姒箎不由重重歎了一口氣。他不希望女兒再繼續如此怏怏不樂下去。

「矞兒,阿爹雖是局外人,看到的卻是比誰都清楚。喪子之痛對那個男人而言,他的痛苦絕不少於你的。在他身上已經看不到當初那種意氣飛揚、不可一世的氣概。現在的他,只是一位衷心祈盼能得到妻子一絲絲諒解的可憐男人罷了!」

阿爹的一番話讓姒矞頓時紅了眼眶。是的,她也明白不該將所有的罪過加諸他身上,自己也該負起部份責任的。只是──

「阿爹……」她淚眼婆娑的望著父親。

縱容之色躍進姒箎炯亮精明的雙眼。臉龐綻露慈愛的笑意,他探過身子,一手瞭解的輕拍女兒手背。

「乖女兒,不管你做了什麼決定,阿爹都會尊重你的。」他鼓勵的握緊女兒右手。

輕輕頷首,兩串淚珠如珍珠一般默默流下姒矞珠圓玉潤的臉頰了。



他一定是在作夢……不錯!這一定是他昨個兒猛灌了兩壇烈酒之下所產生的幻象!否則他怎會在一覺醒來之後,發現床畔竟坐著一位相貌與她神似的仙子?而且還柔情萬千的對著自己微笑!

「你是迷途的仙子嗎?」

仙子的回答是加深了唇角兩旁美麗的笑紋。盯著那兩片紅唇,他忍不住戲謔地沙啞低語:「如果不介意的話,能不能給我一個吻,告訴我這一切不是夢?」

他的要求被應允了。片刻的猶豫,噙著笑意的櫻唇緩緩吻上他的。

柔軟雙唇吻他的方式是如此的熟悉……戢梟忍不住抬起手臂,將它們壓向自己。

隨著這一吻的加深,意識也逐漸回到戢梟腦中。他快速鼓動的胸口與指下柔軟溫熱的肌膚都在在的告訴他,這一切不是夢!

愕然睜開雙眼,他驀地推開她,隔出距離的好讓自己能夠看清上方那張面孔,然後他震驚且不信的叫出聲了。

「你──」吻著自己的竟是他朝思暮想、魂牽夢縈的妻子!

「如果這是一夜宿醉的你在酒醒之後,會對任何一位接近你床畔的女性,做出如此熱情的招呼方式!那麼我想,日後你得試著控制酒量才是,因為──我可不允許。」杏眼圓睜,姒矞佯裝生氣道。她的唇角卻始終輕含笑紋。

「你──矞兒……為什麼?」現在他更擔心這一切只是夢!戢梟害怕的幾乎忘了呼吸。

「是阿爹送我回來的。」為什麼她未曾發現這張俊容的雙頰是如此削瘦,臉色憔悴得如此難看呢?纖指伸向他,行走在他剛毅俊美的線條上,她輕聲道:「我不該一味的沉浸在自己的傷痛悲憤裏,而漠視了你心中的苦。」

「這麼說……你願意原諒我了?」大掌驀地抓住輕輕劃過自己下顎的柔荑,戢梟屏氣凝神的望著妻子。

微笑沉思片刻,紅潤將姒矞一張麗質嬌容襯托得更為楚楚動人。她含羞輕聲道:「如果你願意再給我另一個孩子的話……」

一陣驚奇與靜默之後,戢梟愕然笑開了,他一對鋼鐵般的手臂倏地將妻子拉進懷裏,輕壓在自己身下。

「別說是一個,只要你能原諒我,我保證往後的日子會讓你累得找不到力氣來引誘你的夫君。」喔,感謝老天!讓她又回到自己身邊,他是這麼日以繼夜的盼望著。

戢梟動容的兩眼梭巡著妻子的容顏。當她頭也不回的上馬離去時,他以為自己這一輩子就要失去她了!

「那麼──我們何不現在就開始!」絕美的嬌容百般諂媚的綻放出一抹絢麗的笑紋來──兩手圍上他頸間,她輕輕拉下他英俊的面容。

姒矞片刻也不浪費的再次對夫君展開誘惑的攻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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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7 00:13:32 |只看該作者
終曲

當初蔓草叢生、淒涼一片的神廟廢墟,在經過銀狼族少夫人率領眾人的努力之下,如今竟也奇跡似的呈現出一片花團錦簇、鬱鬱蔥蔥的美麗景致。尤其在這春夏交替的時節,百花更是爭奇鬥豔的互相搶著綻放。

和風輕輕拂面,花海裏驀地響起一陣女娃兒氣惱的哭叫聲,大樹下的美少婦不禁抬起一對美眸。

前方映入眼底的一幕,讓姒矞深覺好笑的閉起一眼地揚眉。「虎嘯!在你兒子尚未將我的女兒生吃活吞之前,能不能請你制止一下?」她對著背對娃兒們的虎嘯喊道。

青翠的草皮上,不難看出長大之後亦是位能迷倒天下眾女性面容的男娃兒,正咧嘴笑開的對著身下那張粉嫩細緻的小臉蛋又親又舔著。

「你這小子!在她娘面前,你也未免過於明目張膽了吧?」一旁的虎嘯,皺眉地兩、三步走到自己色膽包天的兒子身後,準備彎身拎起他的時候,一隻圓圓滑嫩的小手倏地揮起,「啪!」的一聲,不偏不倚的落在他兒子的左臉頰上。

驚愕之餘,虎嘯拎起兒子,高高舉在自己眼前。瞧著他小小的臉頰上,五指小印清晰可見,虎嘯以為他會痛得嚎啕大哭呢!

殊不知那小子在驚嚇過後,竟是再次展顏露笑的,在虎嘯手中掙扎搖晃地朝小小姐伸長一對手臂──

「傻小子!」

為了不讓兒子再有機可乘,虎嘯將兒子「丟」到遠遠的另一頭。可是沒半刻,小夥子又笑顏逐開的朝女娃兒方向靠過去。

「看來咱們女兒要擺脫那小夥子的糾纏,似乎不是件易事。」收回目光,姒矞含笑俯望著靠在自己大腿上閣眼假寐的夫君。

長有一臉俊相的帥小子,他是虎嘯和櫻子的第一個孩子……虎嘯和櫻子?奇怪的是,以這兩人的組合來看,能生得如此相貌不凡的兒子,還真是教人甚感訝異呢!

「什麼時候讓你決定娶我的?」她纖指輕輕撫著夫君的雙唇,輕聲低語。

她的纖指被修長的大手輕輕握住了。在吻遍每根纖細玉指之後,戢梟緩緩睜開雙眼,迎上她的。

「在我出席第一次火祭的那一晚,當一名迷途的小女孩驀地跌進我懷裏的時候。」

「沒想到你竟對一名年僅十歲的小女孩懷有野心!」姒矞訝異的圓睜雙眼,表情是不信。

戢梟笑而不語。「那麼你呢?我的夫人。」五年的時間,讓他妻子絕美的嬌容已透著成熟的美。他仰望著她,抬手輕輕劃著她優美的下巴。

「我不知道……或許是在我赫然發現對我適時伸出援手的男人,他擁有一對奇特且迷人的眼睛的時候吧!」

大樹下的兩人,默默的凝視著對方,表情是滿足與幸福的。愛意何需開口言喻,交會的眸光已毫無保留的,將彼此內心的情意傳達至對方心底。

「如果這一胎猶是個女娃兒的話,我想給她取個小名,例如……小蒲公英!如何?」

輕輕覆上妻子微凸的小腹,他感動的揚眉低語,望著妻子的眼神一片深情。

喔,她恨死這個名字了!兩道柳眉倒蹙成一團。「你休想!再說……」她朝夫君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取了也不一定派得上用場!」

「哦,為什麼?」妻子一臉莫測高深的表情令他甚感好奇。

因為自己昨晚又夢見那位擁有一對灰眸的男娃兒了。不過,她不準備在這會兒告訴她的夫君。

為了不讓夫君再有機會追問下去,姒矞的回答是,俯身送上自己紅唇,萬般柔情的封住夫君雙唇。

銀狼族的少夫人似乎忘了──要引誘自己夫君也得看地點的!

遇到這種情況,遠在另一頭的櫻子、虎嘯和龍騰,他們三人只能轉身當作沒看見──夫人大膽的舉止,他們早已習慣了。

至於被逐出宮、遣回老家的訾雲,據說在服侍她的丫鬟不幸身染瘧疾,大病不起,一命嗚呼哀哉之後,就再也沒有人看見過她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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