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個人言論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寄秋](吾家奇內助之)鑒寶財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1
發表於 2016-11-16 00:15:30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她不撿,你來撿。」

  牟長嵩此話一出,唐若嫣臉色一變,但她以為他在開玩笑,不以為意,一如往常的笑語如珠,她向來是牟府的嬌客,只有別人順從她的分,沒有人敢惡言相向。

  可是一看到表哥面上冷然的神情,她嘴角的笑意凝住了,掩嘴的玉白柔荑輕巧放下,她一雙盈水杏眸閃著輕責,似在怪罪他沒個主人的樣子。

  她根本不相信他會叫她撿起來,因此芙蓉嬌顏上依然掛著包容寬厚的神色,等著他主動認錯。

  唐若嫣是在蜜罐裡嬌養大的,對別人的想法和感受全然不看重,她只知道她要什麼、該得什麼。

  牟、唐兩家往來密切,老一輩的交情甚好,因此看到自家的小孩都覺得好得不得了,為了肥水不流向外人田,唐氏早早就向娘家兄長定下這個兒媳婦,一再強調她只能嫁進牟府。

  因為身邊所有人都灌輸唐若嫣將是牟府媳婦的觀念,所以她也就認定自己長媳的身份,把牟府當是她另一個家,每年都會來此小住一、兩個月,並學著接手中饋,管起牟府的內務。

  其實只差個正式名分而已,她認為沒什麼不同,早已底定的事不可能反悔,她幫著自己的丈夫管一管府中不規矩的下人是為他分憂解勞,不過是「分內之事」罷了。

  「表哥,別鬧了,要讓人看笑話了。」她說話的語氣像在安撫小孩子。

  「若嫣,你該長大了。」她太把自己當回事。

  唐若嫣臉上有小小的不快。「表哥,你這話太傷人了,不過是一只破匣子,你要為此跟我紅臉嗎?」

  他們都快成夫妻了,他讓讓她又怎樣,往後數十年她得替他管著這個家,若是彼此互不退讓豈能長久。

  她想的是他退,而不是她讓。

  「對你而言是不值錢的東西,但在別人眼中卻是寶貝,你沒缺衣少食過,自然不知道別人攢下一文錢背後的辛苦。」把她一個人丟在街上,不用一日她就瘋了。

  唐若嫣覺得被羞辱了,自己不該被教訓。「紫紗,拿五百兩銀票賞她,當是補償她的損失。」

  五百兩對成語雁來說是很大的數目,可以買幾十畝田了,平常她一定很歡喜的收下,可是此時的她不想要,紅紅的小嘴兒抿得死緊,手用力的拉著牟長嵩後背衣服不放。

  人可以沒有臉皮,卻不能少了骨氣,她是很缺銀子沒錯,但是人再窮也有底線在,不該她得的她半分不取。

  牟長嵩冷斥,「不知反省!」她真當這裡是她唐府嗎?

  正在掏銀票的紫紗還沒走近,就被狠狠地踹倒在地,慘叫著捧著肚子哀嚎,隨即吐出一口血。

  「你……你不講理,居然動手傷我的丫頭。」看到紫紗吐血,驟地一驚的唐若嫣意會到他不是鬧著玩的。

  牟長嵩笑得寒氣森森。「不要考驗我的耐性,把銀子撿起來,一枚銅錢也不能少。」

  「表哥……」別太過分了,她也有脾氣。

  「撿!」

  一聲低喝,驚得跳起來的綠紗慘白著一張臉,眼眶含淚地拾起一個個散落的銀錠子和銅錢,想哭又不敢哭地輕聲嗚咽,很是屈辱的彎著身子,在家具底下的縫裡翻找。

  紫紗、綠紗、紅紗、黃紗是唐若嫣的大丫頭,她們自幼就跟在小姐身邊服侍,名義上雖是丫頭,可從未吃過一天苦,在大戶人家做事,性子也養得跟小姐一樣嬌。

  「那裡還有一個。」青禾指著黃紗腳下踩的。

  綠紗狠狠地瞪了青禾一眼,一臉怨恨的撿起被踩得更髒了的銅錢,眼神像要吃人的她眼中淚光閃閃。

  「表哥,你真要和我過不去嗎?」打狗尚須看主人,他全然不顧她的顏面,強硬得近乎野蠻。

  他沒理會她的興師問罪,眯起眼看了看被毀得差不多的流雲閣。「把所有東西都歸回原位,有缺少或損壞的照價賠償,我會照單子向唐府求償,你,盯著看,少一樣填一樣,把單子交給丁管事。」

  「是。」青禾歡快的點頭,快活地像只小雀鳥。

  「不許挪動,我要住這兒。」終于忍不下去的唐若嫣出言阻止,她已經沒辦法忍受表哥的漠視了。

  「我同意了嗎?」他冷笑。

  「我……」

  牟長嵩冷眸一眯,閃著犀利。「不要搬出我母親、你姑母當理由,這個家不由她做主。」

  「可她總管得動你吧!她是你娘。」她一定要跟姑母告狀,表哥欺人太甚了,半點面子也不給她留。

  「聽不聽在于我。」她想自取其辱,請便。

  她一聽,惱怒地蓮足一跺。「表哥,你不要忘了我們有婚約在身,我早晚都要搬進流雲閣。」

  她的意思是早搬、晚搬都要搬,他阻止不了。

  「我從未承認過。」他冷冷的揚唇。

  「你……你居然……」他是不想認這門親事嗎?氣到心口疼的唐若嫣反而冷靜下來,美目一睞,看向牟長嵩身後一步的丫頭,臉色難看。

  「表哥,你不會看上這名姿色普通的丫頭吧若想納她入門我不介意,但是得在我過門、生下嫡長子後。」男人大可有三妻四妾,前題是不能威脅嫡妻的地位。

  牟長嵩突地一笑,不想在她身上浪費時間了。「若嫣,我不會娶你,帶著你的丫頭滾出梨花院。」

  「你趕我?」她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這裡本來就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走錯了。」他一語雙關,走錯了姻緣路,一路黑到底。

  他不能否認是他娘耽誤了她,讓她泥淖深陷,死不回頭,以為只要她繼續守下去,他就會妥協。

  遲遲不提婚事是希望她能自行領悟,早日另覓良緣,不要將年華蹉跎在他身上。

  她不傻,卻一直裝傻,仗著他未點破她便以牟府長媳自居,予取予求的勒索不該是她的東西,想坐實了這位置,若真讓她住進了流雲閣,牟府豈能負她唐若嫣。

  「那她呢?難道她就是流雲閣的主人?」姑母不會允許的,一個妄想巴上主子的丫頭不配做牟府主母。

  牟長嵩將成語雁護在身後,眼眸深邃如潭。「你還沒資格管牟府的事。」

  「你……你真的不怕我告訴姑母?」咬著唇,她搬出巨大無比的靠山,為人子女者豈可不孝爹娘。

  「素心院往哪走不用我指路吧!」他一副任憑東南西北風,他依然巍然不動的模樣。

  素心院是唐氏的居所,院落側邊設了間佛堂,長年茹素的唐氏常在這拜佛念經,尋求平靜。

  「表哥,你讓我很失望。」唐若嫣痛心的搖頭,準備帶著丫頭們前往姑母住處。

  「等一下。」

  聽到牟長嵩的低喚,唐若嫣心中一笑,以為他回心轉意,知道自己錯了,要向她懺悔其過,她高傲的轉身。

  「把匣子留下。」

  匣子?他就為了這個破爛的東西叫住她端莊賢淑、秀外慧中的閨閣典範讓他一口氣堵在胸口,氣到幾乎暴走,表情如生吞了青蛙一般難看,不讓身旁服侍的丫頭攙扶,走得像在飛似的,一路疾行。

  綠紗幾乎是用丟的將匣子丟給成語雁,快步跟上。

  「她看起來好像很生氣。」感覺頭頂快冒煙了,可是姿態仍淡雅從容、不疾不徐。

  「你要不要數數你的銀子有沒有少,少一文錢和割你的肉似。」她真是鑽進錢眼了,把銀子當祖宗看待。

  「你怎麼一點也不擔憂,表小姐走得好急,好像你在後頭放狗追她。」她惱了就會要找夫人出頭,他不擔心嗎?

  「你為什麼不怒,她把流雲閣弄得一團糟,你還能面不改色。」可見她氣度大,能應付大場面。

  「因為我被欺負慣了……」成語雁不小心說了實話,連忙用手捂嘴,哂然的干笑。

  「被欺負慣了?」牟長嵩皺眉,不太開心聽到這個答案。

  「不是啦!我是說沒什麼好氣的,反正我的銀子還在嘛!其他身外之物再買就有。」

  她很寶貝的拉起袖子擦拭桐漆匣子上的髒污,當命似的抱在懷裡,好像走失的孩子又回到娘的懷抱,讓牟長嵩看得很不是滋味。

  「包括我送你的玉石擺飾?」這話有點酸。

  「呃,這個……」她眼神閃爍地看向旁邊,有些掩蓋真相意味的將笑彌勒佛紙鎮放回原來的位置。「反正沒摔壞嘛,清水一洗又潔淨如新,翡翠遭難才會更有內涵,內含光華。」

  「銀子也摔不壞,拿過來我多摔幾回。」看能不能摔出金山銀山,把她樂得嘴都闔不攏。

  「不行,不行,不許動我的銀子,我攢了好久才這麼一點,你少打主意。」成語雁抱得很緊,怕他來搶。

  「小守財奴。」這種德性。

  她理直氣壯一回。「我窮嘛!沒看過大錢。」

  她爹娘還在世時,手頭最多二十幾兩,那對三兩銀子就能花一年的鄉下泥腿子來說,已經是頂天的富有了。

  如今到了城裡才知道錢不禁用,隨便一塊石頭要三、五兩銀子才買得到,還不一定能回本,慘得連飯都吃不上,得靠著行乞過日子。

  看她一副「我就是窮酸」的模樣,想氣氣不起來的牟長嵩連人帶匣子的抱住,在她縴頸上一咬。「你就不擔心她找上我娘,兩人連手迫害你,逼你遠走他鄉?」

  她一臉「你在說笑話」的神情。「不是有你嗎?我只是一個一棍子敲下就不吭氣的丫頭,這種事當然由你出面擺平,我位卑言輕,在你背後遞遞茶,捶捶肩就好。」她還能跟夫人斗嗎?

  別說笑了,人家只需動動一根小指頭就能把她捏碎了,她逞什麼能、斗什麼氣,丫頭很不值錢,夫人提手就賣了,她還不能不走,只能小更袱一卷再度成為別人買賣的「牲口」。

  而他不一樣,他是主子,有一言九鼎的魄力,他一句話勝過她說百句,誰敢在虎口拔須。

  牟長嵩忽地無語,靜靜地看了她老半天,若有所思。「原來我看錯你了,你才是真正的聰明人。」

  「什麼?」他在說什麼,她怎麼聽不懂。

  流雲閣裡很多擺設都被砸壞了,負責扔的唐府丫頭根本不曉得原物擺在哪裡,隨便亂放一通,勤勉的小工蜂青禾一一擺回原處,再用她學得歪七扭八的字記下損壞物品,又忙著偷看語雁姊姊和主子卿卿我我。

  其實她很高興,有主子罩著,她和語雁姊姊都能橫著走,不怕什麼唐小姐、李小姐來鳩佔鵲巢。

  「把所有的事情都往我身上一推,我來當壞人,而你很無辜,只是受牽連的,要怪怪不到你頭上。」像烏龜一樣一遇到危險就往龜殼裡縮,等沒事了再探出頭。

  「是這樣嗎?」她真的沒想過。

  成語雁心思單純,沒往深處想,她覺得自己不聰明,就不逞強做聰明人的事,拉別人後腿,把解決不了的事丟給聰明人去處理,她不用苦惱,別人也不必為要替她收拾爛攤子而煩心。

  何況他說他要娶她,那不是一年多以後的事,還沒到火燒眉毛的地步,她有什麼好煩惱的,是他娶不成她,又不是她不嫁,想娶的人當然要多費點心,掃除一切雜音。

  不聰明的聰明人,說的就是成語雁這種老撞大運的好運人,她不用去計較就有人替她計較,還不走運嗎?

  不過牟長嵩這老是算計他人的滑頭不知道有沒有被陰的感覺,狡猾成性的他有用不完的損人陰招,可是一遇到成語雁,他像是鬼擋牆似的,怎麼也過不去。

  「大爺,夫人請你過去一趟。」站在門口的洗玉低聲一喚,努力控制雙眼不往裡頭瞧。

  她面上平靜,心裡猙獰,內心深處大聲地喊著︰為什麼不是我,為什麼不是我,為什麼不是……

  成語雁只是個一無是處的小丫頭,憑什麼讓主子對她另眼相待,獨佔寵愛洗玉心底很怨恨,惡毒的想著,讓她一去不回吧!禍害不除,誰也得不到安寧。

  「還有語雁妹妹。」看她還能再笑著嗎!

  牟夫人唐氏約四十歲左右,發絲依然濃密烏黑,面上的細紋也不多,淺淺幾條,乍然一看像是誰家的年輕奶奶,臉盤略圓,下巴肉多,和和氣氣地帶著笑,平和寧靜。

  因為吃齋念佛的緣故,她身上有股長期在佛前焚香的檀香味,她穿著青色百菊紋襖子,手裡拿著一串紫色雕經文芙蓉種翡翠佛珠,念一遍經文轉一顆佛珠。

  當牟長嵩帶著成語雁來到素心院時,兩人看到一副柔弱樣的唐若嫣正低聲抽泣的趴在唐氏腿上,眼眶紅得像受了多大的委屈,唐氏拍著她的背輕聲安撫。

  這不像婆媳,是母女吧!

  叫人意外的是,牟琬琰也在,她看見走進來的兩個人,又眨眼又嘟嘴的表示她兩不相幫,只是來看熱鬧的,一邊是相識多年的親表姊,一邊是大哥和她不討厭的丫頭,她幫誰都不對,只能做壁上觀。

  「聽說你為了個丫頭把嫣兒趕出來,還把她弄哭了。」多大的人了,還這般孩子氣。

  「我說過梨花院若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得擅自入住,但是有人總是聽不懂人話,非要試上一試才肯罷休。」

  「就連我點頭也不行?」她好歹是他的娘,為他做點小事也是為他好,沒有當娘的會害了自個的兒子。

  「沒人慫恿您,您會突然想起我院子裡空屋多?」他語帶嘲意,點出某人用意不正,為自身私心利用老人家的疼惜,把別人當成達到目的的踏腳石。

  唐氏面上一僵,輕咳了幾聲。「小兩口也別鬧別扭了,早早把事兒辦了吧!娘想抱孫子了。」

  「二弟房裡小妾多,叫他多生幾個,包管您兩手不夠抱。」想要孫子不愁沒人生,府裡有個賣力的。

  聞言牟琬琰噗哧一笑,但是表姊幽幽的眼神一瞟,她又趕緊止住笑,正襟危坐。

  「娘說的是你的孩子,身為長子要做弟妹的榜樣,趕快成親生子,為牟府開枝散葉。」這才對得起牟府的列祖列宗。

  「娘,您問過佛祖了嗎?」牟長嵩突如其來一問。

  「問佛祖……什麼意思?」

  「您天天求神拜佛的,祂為什麼不送您一個孫子,因為您不夠虔誠嗎?」神仙也不是無所不能的。

  「胡說,不可拿神明開玩笑。」這孩子真是胡來。

  他狡猾地呵笑。「神明都辦不到的事,娘怎能指望我呢!何況我不是不成親,而是時候未到。」

  「你若和嫣兒成親,早就水到渠成了,偏你不點頭。」

  「我和表妹有各自的姻緣,她看上哪家的兒郎,我送上十副翡翠頭面給她添妝。」

  「表哥……」唐若嫣嬌聲地抬眸呼喚,淚眼婆娑。

  牟長嵩視若無睹地順道提起四個玉的婚事。「娘,您就看著辦吧,挑幾個還算順眼的給她們湊成對,省得給我找事做。」

  「你真的一個也不留?」唐氏的心思一下子被兒子轉走了,忘了要為佷女的親事做主。

  「留什麼,留著恨我嗎?老大不讓嫁,她們可恨著呢!」不向著自己人偏向外,留她們有何用。

  牟長嵩原本就有意讓掬玉、洗玉幾個嫁做人婦,唐若嫣強入流雲閣一事,更令他想早點把事辦好,她們並未盡到本分阻止,反而喜孜孜地引著外人入內,這種叛主的行徑不能饒恕,她們顯然在排除異己。

  「可是……」她好像忘了什麼事。

  「娘,再過幾日您不是要上慈雲山禮佛,我讓人給您安排安排,您多住些時日也無妨。」一年半載不嫌長,佛祖會喜歡一心向佛的信眾相伴左右。

  「噯!多準備些香油錢,我給佛祖塑金身……」一提起禮佛之事,唐氏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上面了。

  「好,娘,那我先走了,您這幾日要焚香靜心,孩兒就不打擾您了,您還有經文未念吧!佛祖正看著您呢,之後表妹待在府裡也沒人招呼,我讓人送她回去。」

  咦!就這樣?從素心院離開,成語雁表情呆滯,她不敢相信她從頭到尾沒說過一句話,居然全須全尾的全身而退,就連唐若嫣也來不及多說什麼,就被打包送回唐府去了。

  夫人也沒有想象中可怕,不過是一名和氣的婦人。

  「知道我為什麼喜歡你嗎?」牟長嵩笑眸一閃一閃的。

  「啊?」她還沒回過神,兩眼茫然。

  「因為你和我娘一樣都很傻,非常好騙。」三、兩句話就能耍得她們團團轉,信以為真。

  她一聽,粉腮輕鼓,圓乎乎的杏目一瞪。「我不傻,我只是不喜歡想太多……」

  「好,你不傻,我的小雁兒是有點傻的小蚯蚓。」一說完,他哈哈大笑,因為蚯蚓——無腦。

  三月二十三日,桃花山莊。

  餅了年,一切萬象更新,又是一番新氣象。

  三月出生的成語雁滿了十四歲,小巧的臉蛋又更好看了,粉嫩的桃腮、嫣紅小口、清亮的水眸更加明媚動人,宛如那最上等的水玉瓖在白玉盒裡,水亮水亮地透著靈性。

  在回雁園過了熱熱鬧鬧的生辰後,很快地迎來誠王特意舉辦的賭石大賽,她跟著牟長嵩也來開開眼界。

  此次的賽事一共有一萬多人參加,以十人一組進行淘汰賽,一輪一輪地往上比,千人中擇百,百人中又挑十,去蕪存菁,包含牟長嵩和衛氏父子等在內直接晉級的賭石行家,最後僅有十人進入總決賽,由主辦者提供五百塊石料讓他們選擇。

  「算完了沒?」這小錢奴。

  「你不要打岔,我本來快算出來了,可是你這一喊,我又全亂掉了。」可惡,這些銀子為什麼不是她的。

  參賽者繳一百兩報名費,一萬多人就有百萬兩銀子,扣去住宿、茶水之類的雜支,可淨賺六、七十萬。

  而這些還不算選石費用,贏的人雖然挑走了水頭佳的玉石,但挑剩下的玉石也有不少上品,打磨成飾品或以原石出售,這又是一筆令人眼紅的收入,誠王賺很多呀!

  「用不著去計數,你是數不完的,明面上的賭盤一清二楚,可是真正獲利甚豐的是私下開的暗盤,若是有人刻意操縱輸贏,那麼來往的金錢更是龐大,多到你無法去數。」

  牟長嵩言笑晏晏,彷佛沉醉在滿園的桃花裡,聞著陣陣飄送的桃花香,甚為陶醉。

  「什麼,誠王這麼黑心,想把銀子都賺光?」他也不怕脹死,一個肚子只能裝那麼多的東西,多了就會爆開。

  「別嘟嘴,難看。你是怕他把銀子都吞了,連半點渣渣也不留給你?」她這囤糧過冬的毛病到底是如何養成?見到銀子就撿,撿了就攢著,一毛不拔的守著,一打開匣子數銀子便眉開眼笑,少了一文錢就哭喪著臉,十成十是某種動物的嘴臉,有拾栗子藏起來的習性。

  這話說到她心坎裡,成語雁有找到知己的小撫怨。「他這般貪心,別人不會感到奇怪嗎?」貪得太明顯了,根本就是把銀子往他屋裡搬。

  他輕輕一笑,笑得輕蔑。「眾人的眼中只瞧得見最後勝出的獎賞,到了像我這樣的行家,我們看重的不是銀兩,而是由朝廷承認的‘天下第一賭’牌匾,它代表著在賭石界崇高無上的地位,這是再多的銀子也買不到的尊榮。」

  留名更勝于千兩萬兩,何況是名利雙收。

  誠王不笨,他先放出萬兩黃金的重利,折合白銀約二十萬兩,利用賭徒想發財的心態轉移視線,讓眾人看不到賭石背後所帶來的驚人利潤,眼中只剩下贏和賭金。

  財富眩人目,能像牟長嵩這般清醒的人並不多,他已經夠有錢了,不需要錦上添花,因此才能看透此次賽事的本質,並未和大家一起陷入瘋狂,猶仍冷眸笑看天下,百醉唯他獨醒。

  「這是玉城最大玉石行的東家牟老板吧幸會幸會,本王誠摯歡迎你前來共襄盛舉。」原來牟長嵩長得如此出色,清逸飄然,玉樹臨風,炯炯有神的雙目似能洞燭世情。

  依慣例,在開賽前,主辦者會特意來見見各位參賽者,別有用心的誠王也不例外,他特地一會玉城的傳奇人物,看看是否有三頭六臂,才能屢創佳績,在賭石中脫穎而出。

  不過在看過之後,他覺得此人比他想象中更危險,更不好對付,想要得到牟府的玉脈更要精心布局,步步留神,他絕不是池中之魚,光看他深不見底的黑瞳便知他有鴻鵠之志,不是能輕易掌控的賭徒。

  「不敢當,王爺忒謙了,草民只是愛好賭石的庸人,王爺仁厚,草民豈能不來。」帖子都下了,誰敢不從。

  王爺親下的玉帖,獨一份,若有半句不對,恐怕上門的是大批官兵。

  他不來也得來,高高在上的親王可不會接受平民百姓的拒絕,王爺看得起你是你的榮幸,該誠惶誠恐的磕頭謝恩。

  「說得好,本王愛聽,果然玉城出能人,本王敬你一杯,祝你有不俗的表現。」商人狡猾,專挑好聽話說,一句「仁厚」就替他戴上高帽,防得滴水不漏。

  王爺敬的酒誰敢不喝,除非不想活了。

  誠王身後的妙齡女子端著放了玉杯的銀盤走上前,眼神勾人地將銀盤上呈,誠王左右兩側相伴的不是宮中太監,而是笑得無比得意的衛氏父子。

  「多謝王爺賞賜。」他端起杯,一口飲盡,半滴不留。

  酒一入喉,牟長嵩立刻暗喊了聲糟,酒中有股很淡很淡、幾乎品嘗不出的澀味滑過喉間。

  沒想到他們為了贏,居然連這麼下作的手段也使得出來。

  牟長嵩不動聲色的握住成語雁的手,將她擋在身體後頭,不讓她沾半口酒。

  「好酒量,本王佩服,希望你等會也有令人贊嘆的成績。」誠王話中有話的猖狂一笑。

  他拱手一揖,「草民盡量不讓王爺失望。」

  「好,好,哈——哈——」誠王大笑地走開。

  臨走前,衛正意味深長的看了牟長嵩一眼,而衛玉清則眼露嘲意,勾起的唇角十分狂肆。

  等人走遠後,成語雁才一臉焦急的追問︰「怎麼了?你的手心忽然很冷。」

  他苦笑,勉強走回大會為他設置的棚子,待四下無人時才小聲的說道︰「他們在酒裡下藥。」

  「什麼,下藥」她驚呼。

  「小雁子,別太大聲,引起別人的注意就不好了。」他不想讓人知道他身有異狀,進而惹出一堆不必要的麻煩。

  看他臉色微微泛白,成語雁眼眶都紅了。「你要不要緊,我叫丁管事悄悄找大夫來替你瞧瞧。」

  他搖著頭,笑得雲淡風輕。「他們不會讓我在賽事上死去,下的應該是會影響賭石的藥物。」

  「太卑鄙了,居然使出不入流的手段,好歹他也是個王爺,這般無恥的事也做得出來。」她忿然的握起小粉拳,想往誠王鼻頭揮上一拳,把他打成豬頭。

  「呵呵,王爺也缺錢。」他缺軍餉和糧草,百萬兩白銀僅能供十萬軍隊半年所需,他需要更多的財力支持,最好是源源不絕、取之不竭的,譬如牟府在玉石界的地位和財富,以及綿延不斷的玉脈。

  牟長嵩的目光轉沉,面色冷得似萬丈寒潭。

  「你真的沒事嗎?不用找個大夫看看。」成語雁眼露擔心的緊握厚實大手,內心相當不安。

  他低笑,卻有些無奈。「沒事,只是視線越來越模糊了,眼前被一片白霧蒙住了似的……」

  「啊!你……你看不見了?」她捂著嘴,差點嗚咽出聲。

  「不是完全看不見,至少能瞧見走動的黑影,我想他們下的藥量並不多,純粹想讓我無法順利賭石罷了。」應該是暫時性的,賽後自會恢復正常,只是讓他在賭石界名氣大傷。

  識不出好玉的算什麼行家,他會成為眾所恥笑的對象,所采的石料乏人問津,因為他失去信譽了,沒人相信他的能力,騙子所出的玉石定然摻假,誰還敢上玉石行光顧。

  誠王使的便是這一招連環計,什麼都不用做便可坐收漁翁之利,牟府倒了,誠王便能趁人之危壓低價格,再以權勢壓迫,他不讓出玉脈開采權都不行。

  「那你不是要退賽?」看不到石料就挑不出好石,光憑手感是沒法確切辨石的,他未賭已先輸了。

  「退賽?」牟長嵩笑聲沉悶的從胸腔發出,雙手摸索著撫向她水嫩的小臉。「他們好不容易布下這個局,豈能容我退出。」

  「你還要參加?」他太逞強了,瞎子哪贏得了明眼人,即使只是半瞎。

  「是。」他有非賭不可的理由。

  「可是你會輸。」這是必然的結果。

  他笑了,眉目含情。「不是還有你嗎?」

  「我」她訝然。

  「你是我幸運的吉祥物。」她的賭運好得令人發指,他對她很有信心。

  幸運的吉祥物?成語雁面色一紅的撫摸腕上的香木鐲子,鐲子上的木質香氣讓她心頭略安。

  不一會兒,誠王趙廣文宣布賭石開始,限時一個時辰,挑出五塊石料,從中擇出公認最好的玉石為賭石名家。

  參賽的人都迫不及待的往堆積如山的石料走去,這邊看看,那邊瞧瞧,挑選最中意的石料,只有牟長嵩在成語雁的牽引下,步伐沉穩,不快不慢的走向誠王爺。

  「王爺,草民有個小小的要求。」他是商人,商人不做虧本的生意,從他接手家業從未被坑過,今日被這樣設計,不討點利息回來怎麼說得過去。

  「什麼要求?」誠王好奇的搓著下巴。

  「草民想與王爺加賽一場。」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要賭就賭大一點,一局定輸贏。

  聞言,誠王感興趣的一揚眉。「你要怎麼賭?」

  「草民要將五塊石料加至十塊,而且每塊都是上品玉石,草民以在玉城所有的鋪子為賭注,贏了,十塊玉石歸草民,此次彩金的一半也歸草民,反之,鋪子是王爺你的。」就怕他不敢賭。

  乍聞如此大的賭注,即使是擁兵自重的誠王也倒抽了一口氣,但利之所趨,他只猶豫了一下便點頭。「好。」

  盎貴險中求,何況賭石贏來的銀兩是白得來的,他並不虧,拿別人的銀子當賭本,毫無壓力。

  「草民要立字據為憑,以免事後有人反悔。」

  「可以。」

  一立好字據,一人一份,像是明眼人似的牟長嵩在成語雁的攙扶下走向一片白茫茫的石頭山,在他眼前看來,真的是像蒙上白霧,偶而有幾個人形黑點移動,再多就沒了。

  他做做樣子的摸摸石料,以手指去搓揉石料上的沙層,手心覆在石料上感受石頭本身透出的溫度。

  「小雁子,你試試。」

  成語雁已經借著香木鐲子看見淺綠色霧氣,但還是學他的動作將手心覆蓋其石。「咦,石料在太陽底下曝曬數日應該是熱呼呼的,可是只有表層是溫的,裡頭透出涼意。」

  「嗯,沒錯,不同的玉石有不同的感受,它是活的,想要出世。」不想再被石頭困住,不見天日。

  第一塊石料挑到了,陸陸續續他們又挑中了幾塊,為防被中途掉包,成語雁特地用胭脂做記號,寫上一到十的編號,還在號碼旁邊寫下「牟」字,並用大紅色圈圓圈起,讓人一目了然,動不了手腳。

  最後她在一塊透著青色靈氣的毛料與完全看不見靈氣卻讓她走不開的墨黑色毛料中猶豫不決。

  「相信你自己,你可是我牟長嵩的吉祥物!」

  牟長嵩的話讓心頭發慌的成語雁一咬牙,用胭脂往黑色石頭上交叉兩劃,寫下了大大的「十」。

  所有的毛料至此皆已挑選完畢,剩下的便是解石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2
發表於 2016-11-16 00:15:46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天、天哪!不可能,不可能,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已經是第十塊了,居然還是出綠……他是神嗎?每一塊開出的都是上品翡翠……」

  在前幾個人解完石後,解出最多玉石的是衛氏父子,一塊中品糯種冰青翡翠,一塊油青色翡翠,中品偏下,豆種,一塊上品冰種翡翠。

  其余的人開出的玉石皆不如衛氏父子。

  最後解石的是加賽的牟長嵩,他的十塊石料整齊劃一的由小而大排列,每一塊石料旁都有兩位牟府下人看守,讓人無法靠近,他面色如常,笑若春風,絲毫沒有即將傾家蕩產的慌亂。

  他笑著說成語雁是他玉石行鎮店用的吉祥物,便把所有石料解石的先後決定權交給她,看她想先解哪一塊。

  成語雁看了一看,指著最大的一塊石料,約兩百多斤,由大而小的解石,她比較喜歡驚喜。

  第一塊解出的是花青翡翠,綠色分布呈脈狀,由淺而深色澤逐漸加重,半透光,上品。

  而後又是一塊上品翡翠,是淺水線,微透明,色艷而均勻,是檔次不低的芙蓉種,綠得純正且清澈。

  接著解出的石料出人意料地全出綠了,品質一塊比一塊令人驚奇,一塊比一塊顏色鮮綠純粹,看得一旁的衛氏父子臉也跟著綠油油,越睜越大的眼珠子露出難以置信。

  但是沒有誰的臉色比誠王更難看了,面對一塊又一塊開出的上等玉石,他眼中的陰霾越發深沉,由陰雨綿綿的天氣轉為狂風暴雨,幾乎坐不住的想開口阻止,中斷賭石。

  但他什麼也沒做,只是神情越來越難看,拿著茶碗的手青筋浮動,茶碗幾乎要被他捏碎。

  「這……這是……我看錯了嗎?是金絲種翡翠,綠色鮮艷,絲路順直平行,水頭也好……」

  一名五旬老叟做出中肯的評論,無異議的,又是上品。

  誠王見狀很是心急,連連開出的九塊石料都出綠,再解下去,他的面子掛不住了,顏面掃地,輸得灰頭土臉,屆時怕是會受人嘲笑有眼無珠,敢與「天下第一賭」較勁。

  「等一下,我看最後一塊肯定又是出綠,不用再解了,就算牟老板勝出好了,相信其他人也會贊同。」想保留一點顏面的誠王忽然叫停,他不想浪費時間自取其辱。

  其實就在他一喊出的同時,緊張得額頭冒汗的成語雁也吁了一口氣,她並不能確定黑黝黝的毛料中是否有玉石,只隱隱感覺得出有股氣流在流動,她不敢也沒膽子拿牟府的鋪子去賭,不管前面九塊玉有多上品,只要這一個落空了,那她就是牟府的大罪人。

  她沒那麼大的志氣,心想到此為止便罷了,不要再折磨她抽緊的心窩,每解開一塊石料她的心口就抽一下,再多抽幾下,她怕小命就要沒了,只能和石料開出的碎石埋在一塊。

  「王爺此話差矣,商人最看重的是信譽,怎麼能算了呢!那不是名不符實,表示草民欺騙了賭石界的知交好友,這可就落人口實了,贏的也不光采。」

  賭石仗的便是膽大無畏,況且他對小雁子很有信心,當然不會放過這個逼誠王徹底認輸的機會。

  「是呀!王爺,就解了吧!反正不差這一丁點功夫,我們也想見識見識‘天下第一賭’的本事。」沒看到最後一刻,這些賭徒可不甘心。

  前面九塊都解了,還差這一塊嗎?干脆湊個十全十美。

  在眾人的推波助瀾下,誠王面色鐵青地叫人準備好,在日落前解開約五十斤的墨色帶紫的石料。

  「等等,從斜邊切開,順著裂開的蟒帶往上切,深三寸,右切五寸,反手下入割開三分之一……」

  像是得到天啟般的成語雁忽然朝前比劃,讓人順著裂花紋路解石。

  一個微不足道的丫頭所說的話自然無人聽從,眾人看她的眼神是「誰家的丫頭這般不守規矩,在最關鍵的時刻也敢跳出來搗亂」。

  牟長嵩卻開口道︰「照她說的做。」

  「是。」

  解石匠小心翼翼地深三寸,再右切五寸,解開的亮面還是黑漆漆的石料,並未見綠,他又反手切開多余的石料,只剩下二十斤不到,依然不見玉石亮澤。

  此時,誠王大喜,而衛氏父子也喜笑顏開,眉飛色舞。

  牟長嵩輸了!

  「往石料上潑水。」成語雁忽地道。

  「潑水?」解石匠雖疑惑,仍在牟長嵩的吩咐下照做。

  一桶水潑在石料上,剖開的那一面突地折射出一道反光,照在另一塊百來斤的黃梨皮石料上,皮殼現出濃綠色。

  「帝王綠……是帝王綠……」

  「還是琉璃種帝王綠,是極其稀少的頂級帝王綠,看看那深濃的色澤,簡直濃綠得看不到一絲雜質……」

  「有拳頭大小干!少說值萬兩黃金……」

  看到帝王綠不稀奇,聽到旁人說價值萬兩黃金,守財奴病又發作的成語雁兩眼發亮,她興奮莫名的拉著牟長嵩袖子,似在說「我的、我的、我挑中的,一定要給我」。

  會心一笑的牟長嵩伸手握住她的小手,他的眼楮仍看不清楚,但隱約能瞧見物體的形狀,知道他的視力正在慢慢恢復。

  丙然是好計謀,先把他弄個半瞎,再讓他身敗名裂,而後奪他牟府數代累積的家業,等他失勢後以權壓人,征收玉脈礦場,最後他落魄潦倒,一文不名,別人卻接收他全部身家。

  賭石賽事一終結,他的雙眼也重見光明,若想追究根本師出無名,誠王絕對不會承認他在酒裡下藥,他看不見是個人因素,與誠王無關,怪只怪他得了無法解釋的怪癥。

  「呵……牟老板真是不簡單,十塊石料都出綠,叫本王大開眼界,你是今日的贏家,無庸置疑。」他不是該看不見?怎還能有這等本事?他對玉石的敏銳度著實驚人,若能為他所用將是一大助力。

  「哪裡哪裡,僥幸而已,是各位承讓了,再加上草民的賭運一向不錯,得天獨厚。」他的確運氣不錯,有個吉祥物在身邊。

  牟長嵩並沒想過讓成語雁超強的賭運幫他,他靠摸石的觸感猜中其中的五塊石料,余者只能用賭的,他相信她在這些時日辨石的練習下已琢磨出石性,能從紋路、裂花去找尋玉石的蹤跡。

  而她並未令他失望,不僅憑自己的能力找出上品翡翠,還把稀世珍品帝王綠給挖出來,可見她的實力不下于他。

  得天獨厚……誠王的嘴角微抽。「你的眼楮……」

  「看不到。」牟長嵩笑著說雙目識不得物時似在說︰今兒個天氣真好。不見絲毫沮喪之色,笑意清朗。

  他假裝訝異的瞪大眼。「真是令人敬佩,看不到也能贏了明眼人,果真是獨受老天的厚愛,本王府上有太醫,讓他瞧瞧你,別一輩子做睜眼瞎,連走個路都要人家牽,像本王養的來福。」

  來福是一條狗,誠王的意思是指牟長嵩像條狗般地被人牽著走,暗諷他是兩條腿的畜生。

  被諷的牟長嵩不氣也不惱,倒是一派和氣。「多謝王爺的好意,草民用不上,不知怎麼了,不久前才一片白霧翳目,這會兒倒是霧散了許多,能看見王爺的月亮臉了。」

  月亮臉,月亮臉……他說他胖?誠王一口氣堵住,上不上,下不下的噎著。「不要真成了瞎子,那便是玉石界的天損失了。」

  「那倒不至于,被狗咬了嘛!總不能反咬它一口,狗不通人性,怎麼能怪它見人就咬。」下次要算計他得掂量掂量,不是每個人都細皮嫩肉好下口,他皮厚如牆,咬他是要付出代價的。

  「你……」竟敢暗指他是狗!

  沒想到在酒裡下藥也奈何不了牟長嵩,他真有神佑不成?

  「對了,王爺,一半的彩金別忘了,草民家中十輛馬車在山莊外候著,就等著載銀子。」該讓王爺知道,想咬人一口肉,先割你一斤肉作為回報,人是不能亂咬的。

  「十輛馬車?」誠王心中咯 了一下,是不是太多了?

  「才十輛馬車而已,草民想多跑兩趟就夠了,畢竟百萬兩銀子也不算多……」塞個牙縫罷了。

  「等等,什麼百萬兩銀子,不就是勝出者的萬兩黃金,以及賭石所投注的彩金一半,最多七十余萬兩。」他到底會不會算賬,連王爺都敢坑,未免膽大包天。

  「王爺玩過賭石沒?」牟長嵩一臉憐憫的望著待宰肥羊。

  「很少。」莫非內有玄機。

  牟長嵩笑笑地眼露同情。「難怪王爺不懂賭石規矩,衛老爺、衛公子,你們別急著走,來為王爺解惑。」

  正要悄悄溜走的衛氏父子雙肩一垮,暗自叫苦,躊躇的收回往外走的腳,面色不自然的回頭。

  「王爺對賭金和彩金不甚了解,你們解釋解釋,讓王爺也弄個明白。」他對付敵人向來不手軟。

  幾十萬塊石料數量龐大,不難查到出處,牟長嵩讓丁立去查,很快地查到出自衛府的石料場。

  再深入一查,原來衛正還是誠王的「岳父」,他的三女兒是誠王小妾,一個出面,一個出石料,兩人連手要大賺一筆,順便坑害礙眼的麻煩,真是一舉兩得,哪想到會被他破壞了。

  一臉尷尬的衛正僵著臉,朝誠王干笑。「賭金指的是賭石所加注的金額,是兩人或多人對賭,贏的人能全部拿走,若有人做莊就得分給莊家二到三成賭金,看當事人怎麼說的分成。

  「而彩金是賭石外下注的銀兩,也就是另外做莊,場外再賭一回,所得彩金依投注者金額而依倍數給予,押注的銀子越多拿回的也越多,但押中者才有錢拿,無人中才全歸莊家所有……」

  通常莊家的贏面大,彩金高得嚇人。

  當時王爺要和人場外加注時他並不知情,要不他會先勸王爺多想一想,雖然贏的機會大,但得預防萬一,賭石靠的是運氣,而非賭氣,沒有萬全的把握還是不要冒險。

  但是牟長嵩提出的條件實在太誘人,即使是誠王也抵擋不住貪念,幾十間鋪子呀!誰能放開。

  「王爺弄懂了吧!賭金是草民應得的,彩金的一半則是草民與你的對賭,你今日輸了,不僅解出的十塊玉石歸我,還有你收入庫房的彩金也該給我一半,有字據為憑。」

  人可以不聰明,不可以無知,看看,無知多可怕。

  「你就在這兒下套等著本王是吧!」誠王刷地臉一沉。

  牟長嵩不疾不徐的揚唇一笑。「王爺說什麼,請恕草民聽不懂,不過草民粗略地算了一下,王爺約收入兩百多萬兩白銀,草民也不貪多,就湊個整數一百萬兩就行了。」

  誠王一聽,微驚,他底下的三十幾個賬房剛做完帳,回稟的數目正好兩百一十二兩,牟長嵩竟然已算出大約金額。

  「包括草民的賭金在內‘就算’,一百五十萬兩吧,其余的給王爺喝茶了,算是草民孝敬你的。」

  之前誠王用「就算」來結束一面倒的賭局,心眼小的牟長嵩這會兒也還回去了。

  「好!好!有你的,本王真是不識金瓖玉,把猛虎看成家犬。一張字據就把本王繞進去了!」

  他笑得牙根緊咬,抖顫的面容有些許的扭曲變形。

  這次在桃花山莊所舉行的賭石大會,衛氏父子是最大的輸家,為了湊足此次比賽的石料,他們本身石料不足而特意提高價錢向外地購買,運費加差價就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原本以為能從賣石中賺回本,沒想到牟長嵩居然會橫插一腳,把賭注加大,反過來倒將了他們一軍,讓他們表皮未傷卻傷了內腑,甚為慘重。

  至于誠王爺損失的賭金該由誰賠?

  當然是衛府了。

  誠王冷笑的看著牟長嵩逐漸走遠的背影,心裡如熱火翻煎,敢堂而皇之的拿走本王養兵的銀兩,本王絕對饒不得你!

  成語雁坐到車上,重重地喘了口氣。「哇!嚇死我了,我的心口還撲通撲通的狂跳,兩眼發暈,手腳發軟,一口氣吊著差不多快斷氣了……」簡直是把人嚇死的好方法,多來幾回她真會暴斃。

  「沒用。」牟長嵩輕啐一聲的拉過她的手,輕輕揉按,松開她繃緊的筋骨,一根一根扳直僵曲的玉指。

  「不能怪我沒出息,要在五百塊石料當中找出十塊出綠的玉石有多難呀!而且還是上品,你根本不是在賭石,而是想考倒我。」幸好她有香木鐲子相助,否則真難在限時內找到十塊含上品玉石的石料。

  若是憑實力,她大概有六成機會,但是沒把握一定是上品玉石,光看石料外表難度太高,雖然不知為何鐲子在最後那塊帝王綠毛料上並沒作用,幸好結果一切圓滿。

  「但是你辦到了。」他與有榮焉,很是驕傲。

  成語雁死裡逃生似的吐出一口氣。「可是我也快被嚇死了,你突然看不見,然後往死路鑽的將五塊石料提高到十塊,還把所有的鋪子拿出來當賭注,我當場都嚇得不能動了。」

  玩得太大了,嚇出她一身冷汗,以為這人瘋了,被人下藥傷了腦子,她既擔心又害怕,很想拉著他跑了算了。

  棄權也好過敗光家產,雖然會遭人取笑一輩子,但只要銀子還在,還能卷土重來,把丟失的聲望再搶回來嘛。

  「可憐的小雁子,你果然不是當商人的料。」他憐憫的摸摸她的頭,笑著一彈她白嫩耳肉。

  「什麼意思?」她有種被羞辱的感覺。

  「就字面的意思。我說的是鋪子,可沒包括裡面未解開的石料和玉石成品,掌櫃和伙計是和我打了契約的,給了鋪子當然是跟我走,還留給別人當跑腿不成。」

  「你是說……」她忽然有些明了了。

  成語雁的腦子一時轉不過來,她大概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卻又不夠精明能洞悉其中的厲害關系。

  「換言之,誠王得到的不過是不值錢的空鋪子,真正值錢的我全部運走,只要玉石在,再開幾間鋪子又有何難,人手和玉石都在,並未傷本。」幾十間鋪子他還輸得起。

  她一聽,了悟地瞪大眼。「你……你真狡詐!」居然用幌子騙誠王。

  「無奸不商,記住了,他們若不想套住我,又怎會被我套住。」他只是不想坐以待斃,而是以行動告訴他們,這世上的聰明人不只一、兩個,想把別人當成傻瓜是自作聰明。

  「誠王看起來不是好人,他會不會報復你?要是他存心找你麻煩,你根本跑不掉。」為什麼這世上的壞人比較多,他們都沒有別的事好做嗎?只會害人。連下藥這種不要臉的事都做得出來,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一提到誠王,牟長嵩眼中一閃冷意。「他是就藩的藩主,一舉一動都有朝廷的人盯著,太過分的事他還沒法明目張膽的做,那個位置的人不會允許他有其他的想法。」

  「那個位置?」什麼位置,他老是話說一半,吊人胃口。

  「你的腦子太小,別想太多了,想多了會變傻,多空出一點縫隙想想你要什麼樣的頭面,依慣例,我把解出來的玉石給你打頭面,十塊玉石就有十副頭面,夠你想破頭了。」等她十五歲及笄出嫁時,便會有驚人的十裡紅妝。

  牟長嵩變相地替她攢嫁妝,他要心愛的姑娘嫁得風風光光,一點也不輸大家千金,有嫁妝當依靠才有足夠的底氣。

  可惜他的一片苦心有人不能體會。

  「能不能把頭面換成銀子,我比較缺錢。」她只有一個人,戴不了那麼多頭面,還是銀子較實際。

  聞言,他大笑。「守財奴。」

  「哼!守財總比敗家好。」手中有銀,心中不慌。

  十幾輛馬車載著一百多萬兩銀子往玉城牟府駛去,壓沉的車輪轆轆作響,車上笑聲不斷。

  「你是怎麼回事,我大老遠在京城就聽說你和誠王杠上了,我立刻就趕回來看你死了沒,沒人送終挺可憐的。」朋友是為了義氣兩字趕來的,但不用兩肋插刀,墳上多壞土就行了。

  威遠侯世子風塵僕僕的趕來,還沒說上幾句就捉起桌上的茶壺往嘴裡灌茶,等灌了約半壺茶後才豪邁地用手背拭嘴,神情像累了幾夜沒睡似的,很是滄桑。

  他不是別人,就是一年前賴在牟府不走的溫彥平,因為府中二老催婚的緣故,老是東躲西藏的借住友人家。

  其實他的朋友一點也不想收留他,白吃白喝不說還是找麻煩的高手,別人不惹上他,他先看別人不順眼,一言不和就捅出簍子了。

  他目前正在被追殺中,因為接了某位苗寨姑娘的繡球,他拒不成婚,很灑脫的扭頭就走,姑娘家有七位體形壯碩的哥哥,有著上山打老虎的氣力,揚言他若不從就砍了他,因此溫彥平正在逃命。

  「閣下還活著我也挺意外的,我以為你墳上的青草已長至半人高。」果然是禍害,禍害遺千年。

  「少咒我,你死了我還死不了,我說好了給你添土,等你骨頭化成灰了我再到奈何橋上找你。」

  騎了幾天的馬,累死了,腰酸背疼的,真該找個人來捏捏。

  有個丫頭模樣的小姑娘閃過溫彥平眼角余光,他招手要人來捏捏肩,誰知那人視若無睹的走過去,他微怔的撓撓後腦杓,心想自己還算英挺俊俏吧,怎麼沒瞧見呢!

  大概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丫頭,全是鼻孔朝天,用下巴睨人的家伙,連他這個世子爺都不放在眼裡。

  「阿蘭娜沒找到你?」那他還能多活幾日。

  一提到他無緣的未婚妻,他打了個冷顫。「別提驚悚的事,我不想作惡夢。」

  「你讓人作惡夢的事也沒少做。」活脫脫的鬼見愁。

  他故作哀怨的一睨目。「我是為了你快馬加鞭地趕赴玉城,你不能給我個和善點的臉色嗎?」

  牟長嵩將他搭肩的手撥開。「我還活著,那就表示我是長命百歲的命格,閻王還不想收。」

  「唉!身為朋友的我為你擔憂得日夜難眠,你卻雲淡風輕的悠哉度日,看得我好不平衡,好心酸。」他為春燕築巢夜不眠,春燕卻早已餃泥棲別枝。

  「他目前還不敢動我,東北的魏將軍盯他很緊。」他一向軍民合作,冬衣送得早,糧草美酒不斷。

  當商人要八面玲瓏,廣交朋友總沒錯,平日雖不聯絡,危急時還能丟出兩把刀救救急。

  「你跟剛正不阿的魏不平也勾搭上了?」他未免太神通廣大,連又臭又硬的石頭也搬得動。

  有錢能使鬼推磨,守疆的將士最缺的是糧草和戰甲,牟長嵩每年都會送上幾大車,名義是慰勞,畢竟先和打仗的將士打好關系,日後若有個剿匪或敵軍圍城什麼的危難,人家來得也快些,這叫未雨綢繆。

  不過溫彥平會說他這叫狡猾,利用人性圖利自己。

  「注意你的用詞,我不想打爛你一口好牙。」是肝膽相照,魏不平的耿直性子值得他交往。

  「好吧,我不說廢話,直接了當說重點,你知不知道誠王是有仇必報的小人,他絕不會容許別人在他身上佔便宜而不付出點代價。」他是名符其實的真小人,專在人背後使陰招。

  「我曉得。」他已經見識過了。

  「那你還和他對上?」簡直是找死,愚不可及。

  「他先找上我的。」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有錢令人妒。

  「他找上你?」溫彥平眼神古怪的將他上下看了一圈,不懂志在廟堂的誠王怎會找上一名商賈下手。

  「因為我富可敵國。」他自嘲。

  溫彥平不耐煩地揮手。「說點我聽得懂的。」

  「他看上我牟府的玉石生意,以及鳳凰山上那幾條藏量頗豐的玉脈,銀子從來沒人嫌多。」

  溫彥平了然地點頭,表示明白。「為什麼他不找別人?」玉城的商人何其多,為何偏偏找上最難啃的那一個。

  「他有個好丈人。」

  溫彥平一怔。「寧國公不是作古了?」

  誠王妃出自寧國公府。

  牟長嵩好心的解釋。「小妾的。」

  「喔,還真是枕頭風作祟呀!」他真是倒霉。

  「無妄之災。」想避也避不開。

  「老丈人是誰?」居然連他這塊硬骨頭也敢吞。

  「姓衛。」他提供線索。

  溫彥平想了一下,玉城商人他還真認識不少。「老和你打對台,揚言要取代牟府的那個衛府?」

  「好像沒第二家姓衛的有那野心。」玉城商人不少,但家大業大到想將牟府取而代之的大戶卻不多。

  「要不要我讓我姊夫滅了他?」這是輕而易舉的事。

  「你指的是誠王還是衛家人?」兩者都讓人不愉快。

  溫彥平斜睨他一眼。「別開玩笑了,我能滅誠王嗎?當然是姓衛的。」

  「那就別麻煩晉王了,他猖狂的事做太多也是苦惱得很。」樹敵太多,幾乎沒有朋友。

  溫彥平的大姊和他相差十歲,他是府中麼兒,也是唯一的嫡子,長姊十五歲嫁給當時已十九歲的八皇子——如今的晉王,他們是皇室中少見的恩愛夫妻,晉王僅晉王妃一妻,未有側妃和妾,有人傳他懼內。

  「反正他就是個沒人性的,少做幾件殺人放火的事也不會讓他變得慈眉善目……喂!你這個丫頭是怎麼回事,老在我面前走來走去,沒瞧見爺的茶沒了嗎?還不上茶。」怎會有這麼笨拙的丫頭,連侍候的活也做不好。

  「咦,你叫我?」什麼沒人性,是哪座山頭的土匪?聽話聽一半的成語雁滿臉納悶,她手上還拿著剪花的花剪。

  溫彥平很自負的指著她的鼻頭。「你不要妄想勾引我了,以你這樣的姿色爺還看不上眼,灶房燒火去吧!」

  「我才沒……」鬼話要到陰曹地府去說。

  「她要勾引也是勾引我,沒你的分。」清冷的低笑聲從牟長嵩口中逸出,他伸臂勾住不盈一握的小腰,將她拉入懷中。

  「你……你們……」他驚得跳起來,猴兒似的兩眼睜如銅鈴。「你眼光幾時變得這麼差了?」

  掬玉、洗玉幾個要比她漂亮多了。

  驀地,溫彥平忽然想到他似乎沒瞧見那四道窈窕若柳的身影,她們很勤勞,每回他一到就送上熱茶和熱巾帕。

  「而你的眼光一向沒好過。」

  「喂!不要說話這麼惡毒,我可沒嫌棄她配不上你,只是沒想到……」歪脖子樹也有人中意,這句話他沒說出口,怕挨打。「不過她看起來有點眼熟,我好像在哪見過……」他一時想不起來,但真的覺得似曾相識。

  「小雁子原本是我梨花院的丫頭,你見過她不足為奇。」沒見過才奇怪,他一向將牟府當自己府邸。

  「不對,不在府裡。」溫彥平有個令人氣結的性格,那就是凡事定要追根究底,不找出令他困惑的癥結不罷休。

  他兩顆眼珠子骨碌碌地轉呀轉,一點也沒有在意男女有別,左瞧右瞧,上看下看,轉個圈繼續看。

  「看夠了沒,我未過門的妻子是你能打量的嗎?」要不是他並無惡意,那雙賊兮兮的眼楮休想保得住。

  「別吵我,我快想起來了……」他太專注在一件事上,錯過某個相當重要的訊息。「啊!我想到了,就是那個用五十文賭石的小丫頭,她那時候小不隆咚的,還瘦巴巴……」

  「夠了,你可以住嘴了。」他的小雁子不是別的男人能隨隨便便掛在嘴上的。

  但是,有人就是聽不懂人話。

  「哎呀!逛化好大,那時看她就是干干癟癟、瘦瘦小小的,皮膚還挺黑的,個頭還不到我肩膀呢!一副受氣小媳婦模樣,連童養媳都比她好看……」沒想到小丫頭有了大造化,穿戴都有模有樣的,現下人長高了,也變得好看了。

  「溫彥平。」

  他回頭一應。「叫我干麼?」

  「話多。」牟長嵩拿起放在茶幾上的桂花甜糕往他嘴裡一塞。

  「我……咳!咳!你想謀殺我呀!你明知道我最討厭這些甜的軟的東西。」軟綿綿的令人作惡。

  「這是在告訴你小心禍從口出。」有些人不小懲一番是不知改進,適當的教訓有助改正。

  撇了撇嘴,溫彥平嘀咕了兩句。「我以為你看上的是唐府那一位嬌嬌女,伯母不是老掛在嘴上?」

  「你弄錯了,從來就不是她。」牟長嵩眼含柔意地看向懷裡的小丫頭,手指輕撫她軟軟的耳垂。

  「難道是她?」溫彥平實在不敢相信,雲雀與鴻鵠有天壤之別啊。

  「汝非魚,不知魚之樂。」他看她就是順眼,老是情不自禁地想多看兩眼,越看越移不開視線。

  一眼瞬間,情根深種。

  「你是當真的?」他錯愕。

  「我看起來像在開玩笑嗎?」以他商人本質從不做無用的事。

  原來再聰明的人也會做傻事,「伯母不會同意的。」

  「我會說服她。」娘親從來不是難以跨越的鴻溝。

  其實唐氏被兒子半騙半哄的送到廟裡吃齋念佛,她也看出兒子真的不想和唐府結這門親,在看見他把哭著不肯離開的唐若嫣打包送回唐府後,她更對此斷念了,兒子想怎樣就怎樣吧,只要他肯成親就行了。

  「你……」

  「你們不要當我的面討論,好像我不存在似的,我耳朵沒聾,眼楮沒瞎,嘴巴還能說話,你們一句來一句去的嫌棄我,我有那麼差嗎?」好不傷人。

  如果把她屋子的玉石首飾和擺飾拿去變賣,她少說也是有數萬兩身家的小富婆,買間鋪子玩玩也能當東家。

  成語雁不想開口,她還是習慣低調做人,不做出頭鳥,可是兩個男人旁若無人的說起她的長短,她雖想漠視,卻掩不住鑽進耳朵的聲音,讓人忍不住想打斷。

  「誰敢嫌棄你,我打斷他雙腿。」牟長嵩意有所指地看了莫名打了個寒顫的溫彥平一眼。

  「你就會哄我,把我哄得越來越笨。」她嬌嗔道。他什麼都替她想好了,不用動到腦子的她會怠惰。

  「笨一點好,府裡有我一個人聰明就好。」

  成語雁微嘟小嘴,對他的歪理向來不予理會。「你們談好了,我回屋裡收拾收拾,很多東西得帶齊。」

  「她要收拾什麼?」

  「我們明日要出趟遠門。」

  他倏地傻住。「你們要出門?」那他來干什麼,送行嗎?

  「是呀,到鳳凰山。」希望近日別下雨,山路易滑。

  「去做什麼,山裡有什麼好玩的?」

  牟長嵩朝成語雁揮揮手,讓她去做自己的事,不用管兩個男人,「找玉石。」

  「找玉石?」為什麼他聽起來有點不對勁。

  「誠王親自到我的玉行石下訂單,要一尊六尺高、三尺寬的玉觀音,說是要給京裡太後的壽禮。」有客下訂,鋪子還不能不接這單。

  「玉觀音?」

  「還指定要龍石種翡翠。」玉佩大小的都難尋,何況是仿真人尺寸,他怎麼不干脆直接派人殺他全家算了。

  「他瘋了嗎?」太後的壽辰不到一個月,哪趕得及。

  「不是他瘋了,而是讓我知道得罪他的下場。」若是未能及時送上,玉石行多年來的信譽將毀于一旦。

  「好,我陪你去。」舍命陪兄弟。

  「我也要去。」

  門外跑進來一位紅著臉的嬌媚女子,兩眼亮得發光,牟琬琰是哪裡熱鬧就往哪裡湊的性子,不落人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3
發表於 2016-11-16 00:15:5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啊——這是什麼爛地方,路難走又蚊子多,到處是快把人淹沒的雜草,連條象樣的羊腸小道也瞧不見,前面真的有路嗎?不會是斷崖殘壁,走投無路吧……」

  牟長嵩一行人只帶了兩名扛行李的隨從,其他的丫頭、婆子、小廝一律不帶,輕裝簡從上路。

  人事的精簡是為了預防危險,人少一點才好安排,前後一目了然,便于照料,行進隊伍若是拖得太長,在于時間上便是一大耽擱,更別提野外的食宿,要照顧一堆人不容易。

  溫彥平善于探勘,所以走在最前頭。

  當初他就是走到山裡迷路了,正好巧遇要上山探玉的牟長嵩,兩人剛認識的頭一年互看不順眼,是接連著好幾次在山上相遇才結為莫逆好友。

  而居中走的是牟長嵩和成語雁,他們步伐穩定,神情像是來踏青般輕松愜意,一個走慣了山路,如履平地,一個是丫頭出身,做慣了粗活,兩人對上山這件事表現得很輕松平常。

  不過是多走了兩步路而已,山裡看風景,聽聽鳥語、聞聞花香,再費點勁找尋新礦脈,采集新玉雕刻成佛像。

  他們都知道誠王下單的用意便是刁難,明知辦不到卻強人所難,以王爺的身份強行下單,預付萬兩白銀指定要龍石種翡翠,水頭要足,質地光滑細膩,入手溫潤且細致。

  上品龍石種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品,還要求六尺高、三尺寬,即便是皇宮內院也找不到如此珍稀的極品,何況是民間百姓家。

  他們是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登上山勢奇峻的鳳凰山,純粹是踫踫運氣,得之我幸,正可交差,如若不然,那也只有聽天由命,拿出牟府的一半家產做為賠償,暫渡難關。

  可是一行六個人,牟長嵩和成語雁還是覺得人太多了,尤其是專扯後腿的牟琬琰,她不僅走得慢不說,老是落在隊伍後頭,還不停的抱怨這、抱怨那的怪她大哥不許她帶丫頭來服侍,還吵著要坐轎子,嫌路不平。

  所有人都很想回頭應一聲︰大小姐,我們是走在山路上,不是城裡的石板大道,路面崎嶇,凹凸不平才是正常,有誰看過山裡的路是平的,能讓雙輪馬車順利通行。

  「什麼走投無路,你到底會不會說話,喏!這不是路嗎?你是眼拙還是天生短視,只瞧得見腳下的繡花鞋?」

  溫彥平沒好氣地回頭說,他沒瞧過這麼蠢的千金小姐,上山當上香的穿著繡花鞋,中看不中用。

  其他人穿的不是厚底棉鞋便是羊皮靴子,再不便是功夫鞋,唯有牟琬琰腳下的是緞面瓖銀月珠子,繡上繁復花鳥圖樣的緞鞋,鞋底薄埂的一層,指甲大小的石子就能扎得她哇哇大叫。

  見她受苦的成語雁不忍心,好幾次都想跟她換鞋,但是每一次都被牟長嵩拉回,說她腳小,兩人的尺寸不合。

  對于牟琬琰一直發出痛苦的慘叫,牟長嵩冷眼旁觀,打算給驕縱成性的妹妹一個切身的教訓,讓她知道不是什麼熱鬧都能湊,要評估評估自身的能耐,不要沒本事還胡攪蠻纏,以為所有人都該順著她的意。

  牟長嵩是故意讓牟琬琰跟上山的,他要讓她知道牟府的玉石生意並不好做,為了維持玉石行的玉石不斷貨,以及府裡龐大的開銷,得付出多大的心血。這些都不是憑空得來的,成功是需要流無數的汗水,財富是因努力而累積,從未為牟府付過一分心力的人沒資格喊苦。

  「你才是瞎了眼,那哪叫路,我只看到石頭縫旁連老鼠都過不去的縫隙,你有本事變小鑽給我看呀!我就不信那能走得通。」連個下腳處都沒有,連片草葉都能割人。

  遇到蠻不講理的刁蠻女,滿身草屑的溫彥平冷哼,不屑地說︰「請問誰會上山開路,你牟三小姐嗎?獸徑就是我們的路,循著它們走過的路線更好在山上行走。」

  她到底懂不懂他們上山是干什麼的?他不懂玉,但懂山勢,能將他們帶往安全地帶而不遭受危險。

  溫彥平會自告奮勇不是要幫著尋玉,而是依對山的了解帶他們避開沼澤和亂石崗,盡量往山體穩固的地方走,以免土石崩落遭到砸傷,或是迷失方向不辨東西,越走越偏。

  他的好用處在于能節省不必要走歪路的時間,正確的引領大家走向礦脈豐富的地區,太後壽辰迫在眉梢,由不得他們拖延時間了,誠王要的便是他們的趕不上,好藉由對太後不敬為由予以嚴懲,借朝廷的手拿下牟府。

  比起某個一無是處的拖油瓶,他不知道有用多少,那女人還真是一顆老鼠屎,不僅拖累眾人的行程,還要大伙兒分心照顧,真不曉得她跟來干什麼,毀滅牟府嗎?

  牟琬琰跳腳。「那不是有野獸,萬一沖出頭狼或老虎怎麼辦,我還不想死。」

  溫彥平忍耐地一瞪。「我走的是山豬路徑,頂多遇到大豬帶小豬,一家出游,正好加菜。」

  「我不吃豬肉。」她趕緊申明,太髒了。

  「沒人叫你吃。」剛好可以省一份口糧。

  「你……大哥,你看他多沒氣度,我說他一句還給我擺臉色,世子爺了不起呀!還不是兩個眼楮一張嘴,上面吃喝下邊拉……」她長這麼大還沒人敢給她氣受,他算是第一人。

  走在前方的牟長嵩根本不理會妹妹任何無幫助的舉動,他眼中只有玉頰微微出汗的成語雁,濃濃深情的眼光不離她左右,手臂虛扶的注意她的安全,不時將羊皮水囊湊上前,讓她喝兩口水止渴。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幾個人當中也只有他們兩個人有找到玉脈的能力,身負重責大任,因此旁的事全然不理,一心在腳下、四周峭壁的岩石層,盼能再尋到一條具有挖采價值的新礦脈。

  至于龍石種,那真要神仙下凡才辦得到,他倆都沒十成十把握,畢竟幾十年來玉城從未出過龍石種,那是傳說中的珍寶,就像神龍一樣難求難遇,是百年難見的稀有珍品。

  「累不累?」

  成語雁搖著頭,一層薄埂的汗水凝結成汗珠由頰側滑落。「還好,就是有點熱,感覺不太對勁。」

  照常理來說,山裡氣候向來比平地涼爽,日頭一落西會轉為寒冷,得多著件厚一點的衣服才不致著涼。

  可是他們越往深處走反而感覺不到那股深意,倒是身體慢慢熱起來,像是夏日的悶熱,讓人悶出一身汗。

  「大概是要下雨了吧!」牟長嵩的眉間有些擰結,他看看無雲的晴空,心裡多了點憂慮。

  「呸!呸!呸!壞的不靈,好的靈,你這張臭嘴別詛咒,這時節的山上若下起雨來,你、我淋成落湯雞不說,還有可能山洪爆發,到時一個也跑不掉。」大自然的力量太可怕,非人力所能控制的。

  牟琬琰指著溫彥平。「少危言聳聽了,這天氣這麼好,雲淡風輕,哪有可能下雨。」

  雨來了會有水氣,她聞不到,只聞到山裡的草木味以及野花的香氣,就是咬人的蟲子特多。

  「你才是井底之蛙,坐井觀天,山上的氣候是最無法預測的,說變就變,東邊下雨西邊晴,所以一定要謹慎再謹慎,不要故作聰明。」他意有所指的咬著草桿,撇嘴道。

  「溫彥平,你在說誰,你不要以為我聽不出你拐彎抹角的蔑視,你也不見得多聰明,草包一個。」他憑什麼說她井底之蛙,她只是沒他見多識廣而已,牟琬琰很不服氣,她吃虧在不是男兒身,沒法毫無顧忌的四處走走,見過的世面才沒人家多。

  「比你聰明就好。」

  他挑釁的一揚下顎,把牟三小姐氣得想追打他,柳眉倒豎地直瞪眼。

  「大哥,你妹妹被人欺負你還無動于衷,你太無情了。」好歹是同胞兄妹,要他開口說句話幫腔很難嗎?

  「沒人讓你來。」牟長嵩說得更冷漠。

  牟三小姐被打擊到了,很是受傷。「我哪曉得你們所謂的上山是有路走路,無路開路,樹倒了擋路爬過樹身再走。」完全顛覆她的想象。

  牟琬琰曾經因為好奇去過一次玉脈礦區,跟著人下礦采石,她采下的第一塊石頭裡有鴿卵大小的藕粉種,她做成項鏈墜子掛在胸前,至今仍戴著,逢人便得意地炫耀。

  所以她以為大哥口中的上山便是坐馬車直達礦場,再入礦坑挖掘要找的玉石,找到後便可下山,一日游結束。

  「那就再告訴你一件事,凡事要三思而後行,不要莽莽撞撞的一意孤行,山上不是你能來的地方。」她只會拖累他們,讓他們預定的時日又往後延,徒增完成誠王要求的難度。

  「那你一開始為何不明說,看我興致勃勃的收拾一車的私人用品,到了山腳下才說要棄車步行,讓我帶上兩件換洗衣物就好。」她氣憤難平的指著一臉無辜的成語雁,忍不住遷怒。「何況她也來了,為何她能來我不能來?她能沒事還不是你把所有的心思用在她身上,根本不管自家妹子的死活。」

  「她能識石、辨石,你能嗎?」她拿什麼跟小雁子比,要不是投胎投到好人家,她能使小姐性子嗎。

  「我……我可以學嘛!」牟琬琰有點氣弱的說道。

  牟長嵩以憐憫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有些天賦是學不來的,不論你付出多少的努力也不及她一半。」

  一旁的成語雁聽得很心虛,她的天賦是假的,全靠香木鐲子的幫助。

  不過在努力不懈的學習中,她還是悟透了些,讓賭石能力大為增加,透過香木鐲子她能清楚地看見石料內是否含有玉石,以及是何種走向、什麼品種,就算不靠鐲子她也能辨石,其實她自己雖沒信心,現在的她已是行家中的行家,當之無愧。

  「你看不起我?」她不滿。

  「我是看不起你,從你出生至今,你做過一件值得令人誇耀的事嗎?」這丫頭只知道她是牟府千金,首飾隨她戴,銀子任她用,吃食用度都是最好的,出入有華車婢僕相隨。

  「我……我做過……」她明明做過很多事,為什麼都想不起來。牟琬琰一張芙蓉嬌顏漲紅了。

  「好了,你別罵她了,三小姐人很好,她不會辨石有什麼關系,那是她命好,有幾個人像她一樣受爹娘寵愛,兄長能干,我可是非常羨慕她。」父母俱在,兄弟疼愛,不用為三餐溫飽奔波,上輩子得做多少好事才有這樣的福氣。

  「嫁給我你會更好命,天天在屋子裡數銀子。」用不著羨慕別人,他就是她的良人。

  「說什麼呀!你不尋玉了。」臉皮薄的成語雁羞紅了臉,害臊地往前快走,怕被人取笑。

  她一走,牟長嵩也跟著,尾隨她身後護著她安危,看得牟琬琰又羨又妒,又有一些酸溜溜的。

  「八字都還沒一撇呢,嫁什麼嫁,我們牟府才不會讓一個丫頭入門。」若嫣表姊有什麼不好,門當戶對的,雖說不討厭成語雁,但要她接受一個丫頭當大嫂,心態上真過不去,別扭得很。

  「你少在一旁拈酸吃醋了,你大哥決定的事他幾時問過別人,向來是他說了算,牟府家主的威嚴不容挑戰。」那人是一塊石頭,千鑿萬鑿鑿不開,硬得讓人拿他沒轍。

  但百煉鋼也化為繞指柔,再剛硬的牟長嵩也有他的柔軟處,只見他一路含笑的望著身邊女子,不時逗樂她,沒有濃得化不開的蜜語甜言,卻有脈脈不語的柔情,將兩人的身影包圍住,叫別人切不進去。

  「我不喜歡他對別人比對我好。」她悶聲地低下頭,神情沮喪地雙肩垮垂,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

  看她一臉可憐相,溫彥平解下腰間的水囊遞給她。「喝一口吧,前面的路會更難走。」

  「什麼,還要走?」看看望不見盡頭的前方,牟琬琰的鼻頭都酸了,覺得受不了撐不下去了。

  「牟琬琰,你走不走?」一回頭,看到妹妹還在原地未動,目光一沉的牟長嵩也不管她是累了還是腳疼,口氣滿是苛責。

  「為什麼要一直走,不能休息一下嗎?我是人,不是耕田的牲口。」她睹氣的回嘴,索性坐在枯木上不走了。

  「耕田的牲口還能干農活,你能做什麼?」他不客氣的指出她的一無是處,對尋玉的不順感到心口沉重。

  他那麼用心地想保住玉石行,不惜以身涉險地深入山林,就為了讓一家老小過上安樂日子,可是自己的親妹妹一直扯他後腿,絲毫沒有即將滅門破家的危機感,還當是出來玩。

  他承認他有意讓她吃點苦頭,因此對她很是嚴厲,但養在深閨的千金小姐也該知曉牟府有今日的一切得之不易,不能讓她視為理所當然,肆意地揮霍家人的疼寵,以為別人所做的都是應該的,只想坐享其成。

  既然之前為她打造了好好的安樂窩她不肯待,總是上躥下跳的吵著要學賭石,那就讓她瞧瞧現實的艱辛與險惡。

  「是,我什麼都不會,但我至少是你妹妹,你不照顧我卻只關心別人,你心裡還有自家人嗎?」

  牟琬琰忿然的喊出心中的不滿,她覺得哥哥偏心,只會責備她,重色輕妹!

  牟長嵩冷視。「這個別人會是我的妻子,你的大嫂,我們是自家人,何況這一路上你聽她喊過一聲苦嗎?」

  「我……我……」她不想認錯,難過的紅了眼眶。

  山嵐時有若無,飄在林木深處,一陣涼風突然吹來,緩和逐漸上升的熱氣,老樹蒼郁,綠如寶石。

  「餓了就容易火氣大,我們找塊平坦點的坐下來吃點東西,不要餓著肚子找罪受。」自家兄妹有什麼好爭執的,像她想吵都找不到對象,唯一的弟弟流落何方仍下落不明。

  牟長嵩無奈的一擰眉。「小雁子,你沒瞧我在訓妹嗎?」

  「吃飽了、喝足了才有氣力罵人,三小姐也是累嘛!人一累,脾氣就沖,滿腦子亂七八糟的話就不加思索的飛出來,你怪人饑餓太沒道理。」人餓了就會做很多傻事。

  「小雁子……」他失笑。

  成語雁學他皺眉的怪模怪樣,拉著他往旁邊走。「三小姐沒吃過苦,你又何必為難她,我多希望一輩子不知道苦是什麼滋味、你是她的哥哥,更要體諒她,她肯跟著我們東奔西跑已經不容易了,若是叫我規規矩矩的彈琴,我肯定會先把琴砸了,因為我受不了殺雞似的穿腦魔音。」

  「我不會再讓你吃苦。」他撫著她柔順青絲,輕擁她入懷。

  「遇到你,我很有福氣,要大轉運了,不過你也要眷顧眷顧那些沒福分的人。」她笑看抽著鼻子,偷偷拭淚的牟琬琰。

  牟長嵩想笑又嘆氣的一擰骨頭。「吃裡扒外。」

  成語雁睜著杏眸看他,一副聽不懂「吃裡扒外」是什麼意思的嬌俏樣,很是可人。

  「原地休息半時辰,埋鍋造飯,歇一會兒再上路。」

  領頭的人一放話,所有人都頓時放松筋骨,撿柴火的撿柴火,架鍋的架鍋,升火煮飯。

  這時大伙兒手邊都有事要做,唯有牟琬琰在一邊休息,她揉著腳底忍著痛,朝不遠處的成語雁投以感激的眼神。

  不一會兒,飯煮好了,眾人簡單的吃上幾口,能果腹就好。

  「啊!有兔子。」牟琬琰驚喜地大叫。

  「嗯!真肥。」肉很多。

  溫彥平拉弓一射,一只胖兔子插在樹洞前。

  「你……你殺了它……」太殘忍了。

  他搖頭晃腦的說著,「加菜。」

  「你……你……」居然要吃這麼可愛的兔子。

  就在這個時候,山的另一邊響起轟隆隆的雷聲,原本一望無際的晴空忽然飄來一大片烏雲。

  「啊!要下雨了!」

  「快、快把東西收一收,找個地方避雨。」

  雨勢來得快又急,明明只是雨絲兩、三點,沒想到才繞過一個山坳,綿綿細雨就成了砸人會疼的傾盆大雨,整個視線都是雨,難辨方向,地面上的雨水很快地漫上足踝。

  天雨路滑,行走困難,冷不防的,被護在前頭的兩名女子都是腳一滑,眼看著就要摔成泥人了,牟長嵩眼捷手快的將靠自己最近的成語雁摟入懷裡,而後伸出手捉住以為大哥要放棄她的牟琬琰,將她拉起,等她站穩了才放手。

  「謝謝你,大哥。」她眼眶含著淚,嘴角往上翹。

  「嗯。」他做了個繼續往前走的手勢。

  東山飄雨,西山晴。

  山上的氣候本來就變化無常,以為是個大晴天,一轉眼又烏雲密布,雨勢時大時小,其間雷電交加,似乎要將整座山劈開,每次雷聲一打,山壁就像在震動,好似要地搖天破。

  牟長嵩一行人在雨中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個躲雨的山洞,洞腹很深,可容納七、八十人不成問題,但山洞上方有個拳頭大小的小洞,外面下大雨,裡面下小雨,滴滴答答。

  大概是長年滴水的緣故,小洞下方自然形成不小的窪池,雨水會順山勢高低排出洞外,並未造成淹水情形,同時也提供了天然儲水池,方便洞內的人取水使用,不用到外頭接水。

  不過洞內有水的壞處是濕氣重,地面比較潮濕,柴火不容易點燃,而且體弱者易受風寒。

  但是誰也沒料到嬌養著如蘭花般脆弱的牟琬琰居然沒事,只打了兩個噴嚏又生龍活虎了。

  而干活干得壯似一頭牛的成語雁卻病倒了,而且病得不輕,整個人高熱不退,連日來昏昏沉沉的不見清醒。

  「這雨到底什麼時候才停,都快三天了,不是說山雨來得急,去得快嗎?為什麼一點雨停的跡象也沒有。」覺得快發霉的牟琬琰有氣無力的抱著膝,軟趴趴的沒什麼生氣。

  「的確很怪,明明春雨時節都過了,怎麼還會大雨不斷。」就連熟知山林的溫彥平也百思不得其解。

  「會不會有山中精怪作祟,所以雷雨不斷,連連下大雨。」牟琬琰只是以此自我安慰,否則真會被悶死。

  其實她歪打正著的猜得八九不離十。

  鳳凰山原本就有是仙人仙修之地的傳聞,這兒由八十八座山峰組成鳳飛九天的山形,在形似鳥喙的最高峰有一處非人工開鑿的平台,形狀成八卦排列,中間有塊高出三尺的石壇。

  此時,有個白須白衣的老人正盤腿坐在石壇上,身體往上飄浮,離石壇約一尺左右,他滿頭白發已見焦黑,一道不及掩耳的迅雷打在他頭頂正中,他身形搖晃了一下又坐正。

  「呿!桂看太多精怪小說,世上哪有山妖水精,全是窮極無聊的書生編來騙銀子的,你若信了便是傻子。」真有神怪,這世上還不亂了,到處是妖魔鬼怪流竄,人牲難保。

  「我說說而已嘛!哪就真的信了,實在是外面的雨下得令人心中發慌……我們會不會餓死在洞內沒人知道?」一想到她會變成一堆無人收埋的白骨,牟琬琰聲音都哽咽了,十分後悔為何要跟來。好吃好睡的日子不過,偏要來餐風宿露,有她這麼笨的人嗎?

  「胡說什麼,我們帶夠了十天干糧,省點吃還是夠用的。」暫時無斷糧之虞,溫彥平只怕山洪爆發。

  「為什麼是十天?」為何不是半個月、二十天,她不解。

  「因為過了十天後就沒必要了。」即使找到了龍石種原石也來不及雕刻,太後的壽辰剩下不到半個月。

  牟長嵩低沉的聲音有些沙啞,顯現數日未眠的疲憊。

  「大哥,小雁子好多了沒?」幸好他們有帶退燒的藥丸子,不然連燒了三日,人沒死也燒成傻子了。

  牟長嵩疲憊的揉揉發酸的眼皮。「還是發著低熱,她一直喊著爹娘別走,囈語不停。」

  「她一定很想她的爹娘,要是我打小夠賣入大戶人家當丫頭,我肯定會哭著跑回家。」想到成語雁十歲就被賣了,沒吃過什麼苦的牟琬琰覺得她很可憐,心生同情。

  「我會關上大門不讓你進門,賣都賣了還回來干什麼。」這張小臉又瘦了,好不容易養出的肉又還回去了。

  牟長嵩眼中只有成語雁,目光滿是心疼。

  她不平的嘟囔。「大哥,你太壞了,怎麼可以把我賣了,我是你唯一的妹妹吶!我被賣了你就不心疼?」

  「吃不飽飯自然要將家中最無生產力的人給賣了。」養頭不能宰殺的豬是浪費食糧,還得費心照料。

  「我們家什麼時候吃不飽飯了。」她一頭霧水。

  「小雁子家也能吃飽飯,可是她嬸嬸卻把她和弟弟賣了,因為不想多養一個吃飯的人,同時還能得到賣佷女佷子的銀子。」

  牟長嵩在心中喃著︰快了、快了,小雁子,我快找到你弟弟了,你要快點好起來。

  已經撐了三天三夜沒睡的牟長嵩動作熟練的取下覆在成語雁額頭上的布巾,放在積存窪池裡的雨水一泡,等布巾涼透了再取出,擰干,擦拭她耳後、頸下、手腳。

  他溫柔而輕緩的擦拭著,想辦法為她降溫。她已經附在他骨子裡了,他不能沒有她。

  「那是她嬸嬸不好,多養一個人有什麼關系……」一個人能吃多少,還怕她吃垮了他們家不成。

  轟隆、轟隆……

  一聲轟隆如平地炸起,回音飄蕩。

  驀地,石壇上的老人發色變黑,面皮光滑,兩眼晶亮如玉的睜開,手比蓮花朝半空中一點。

  「咦!大哥,你有沒有聞到?」奇怪,明明很濃,可是細聞又沒有了,好奇妙的香氣。

  「聞到什麼?」早已習慣那味道的牟長嵩不覺有異。

  她又在四周嗅了嗅。「一股說不出是什麼的木頭香氣。」

  不是松木,不是檀香,不是菩堤,有柏的清幽,橙的清甜,梨花的淡雅,香楠的幽迷……

  溫彥平附合,「我也聞到了,一下子很淡,一下子很濃,讓人想要追著聞……」一聞神清氣爽,再聞通體舒暢,三聞心情愉悅。

  「我就說不是我的錯覺,潮濕的水氣中唯一的木香,到底是從哪發出的淡香……」

  牟琬琰嗅著嗅著,嗅到面色潮紅的成語雁身上,見她如蝶翼般撲騰的睫羽微微輕顫,她見鬼似的大叫。

  「怎麼了?」

  「她……小雁子醒了!」嚇了她一大跳,明明緊閉的雙眼忽然悶不吭聲的張開,眼神蒙得像剛睡醒。

  「小雁子……」牟長嵩很激動的撲過來。

  像是走了很遠很遠的路,全身又酸又麻的成語雁還有些將醒未醒的迷迷糊糊,她眼中所看的景物是模糊的、帶點朦朧的白光,她聽見有人在喊她,可是聽不出是誰的聲音。

  眨了眨眼,又過了好一會兒,她看見一張長滿胡碴的臉,那人面容憔悴,嘴角微揚。

  「嵩哥哥,你好像老很多……」她不過睡了一覺而已,難道一睡三千年?

  「才剛一睜眼就知道打趣人,該打。」牟長嵩眼中含笑地朝她手背輕輕一拍,接著便緊緊握住,愛憐的不肯放。

  「我……我怎麼了?」全身酸痛,好像被人毒打了一頓。

  「你病了。」他撫撫她額頭,燒終于退了。

  「我病了?」為什麼她一點感覺也沒有。

  「你不曉得我大哥這幾天有多擔心,寸步不離的守著你,熬了肉湯也不肯多喝兩口,說要留給你補充體力。」看在大哥那麼在意她的分上,她勉強承認她是未來嫂子了。

  此時的唐若嫣早被牟琬琰丟到腦後了,幾日的同舟共濟,她對成語雁有更深的情感,加上她也吃了一番苦頭,終于有點小成長了。

  成語雁手腕無力的抬高,撫著牟長嵩扎手的面頰。「辛苦你了,嵩哥哥,我很快就會好起來。」

  「不辛苦,我心甘情願,就你這沒良心的一點也不在意我的焦急,藥喝了好幾回還是沒起色,把我都被嚇老了。」一見她病情好轉,牟長嵩也有心情打趣了,露出笑靨。

  「那玉脈呢,找到了沒?」事情因為她的病都耽誤了,她不能再躺著,要幫上嵩哥哥的忙……

  咦!那是什麼,她好像看見身體裡面有一道細細的水流在動,流過她的四肢,穿過胸口,來到小腹,在丹田處停住,匯集成小小的綠色湖泊,一棵翠綠色的小苗從湖旁冒出兩片嫩葉。

  「不急,我們順其自然,它該出現的時候就會出現,若是與我們無緣,強求也無用。」他已經不在意能否找到玉脈了,只要她好好的,玉石行不要了又何妨,人活著還能做很多的事。

  「可是誠王他……」他們惹不起。

  牟長嵩食指點住她唇瓣。「還是有人能治他,這天下可不是他的,他敢來惹我,我就讓他知道捅到馬蜂窩的滋味。」他從不是站著挨打的人。

  「那我們還要繼續找尋龍石種嗎?」雖然機會渺茫,但不知為何,她感覺得到玉脈在呼喚她,想要出世。

  「為何不,直到最後一刻都不放棄。」他們是賭徒,為著榮譽一賭,就像賭石沒解開前,誰也沒法預料其中究竟是什麼。

  「嗯!」她有預感他們快找到了。

  此時,有人大喊——「雨停了!」

  雨水滴滴答答的漸停,雨後天青的顏色布滿晴空,走出山洞,兩旁樹木青翠,雨珠由樹葉滑下,滴落在草綠地面,它滾呀滾的滾入泥土裡,濕潤了綠草和泥土。

  天邊掛了一道彩虹,七彩繽紛。

  「真是好兆頭。」

  不知是誰說了這句話,眾人心有戚戚焉地想著︰是呀!真是好兆頭。

  不過才半日光景,原本病得奄奄一息的成語雁忽然吃了仙丹妙藥似的,不僅沒有一絲病容還紅光滿面,臉色好似抹了胭脂般紅潤,水嫩明亮,白裡透紅,鮮艷得叫人想咬一口。

  只是牟長嵩仍不放心,堅持背她走。

  「你放我下來啦!我可以自己走。」那麼多人看著,多難為情,她又不是傷了腿。

  「我背得動你。」她剛病愈,不宜太累。

  出了山洞,他們又踏上尋玉的路程,順著水流聲往上走,越往上游越難行走,被水沖刷下來的石頭布滿岸邊。

  聞言,成語雁動容得心口滿溢蜜意,在牟長嵩背上的她悄悄抱緊了他,感覺到手下的身體微微一繃緊。「可是我很臭。」

  「我不嫌棄。」她身上一點臭味也沒有,只有淡淡幽香。

  某人不快地一喊。「我嫌棄,我們都好幾天沒淨身了,一身的泥味和汗臭味,若是再不泡在水裡洗一洗,我都快要把自己燻死了,而你會少掉一位真心敬愛你的妹妹。」

  「不,我剛好省下一筆豐厚的嫁妝。」少了十裡紅妝,他能多開幾間玉石鋪子,獨佔玉城的玉石生意。

  「大哥,你不必這麼狠吧!」牟琬琰小聲的呻吟。

  「商人只重利益不講人情,對我沒好處的事我是不會做的。」他刻意板起臉,神情冷肅。

  水汪汪的眼珠子一轉,她嘴角含笑的模樣竟和兄長想算計人時相似。「嫂子的病剛好,若不讓她淨個身,去去一身病氣,一會兒又受涼了怎麼辦,她身上咸菜似的衣服也該換了,都沾滿泥巴了。」

  她捉到他的軟肋了,牟長嵩低頭一瞧,成語雁那丁香色的裙擺已成泥黃色,還有醒目的污泥在上頭。

  「小雁子,我放你下來,你雙腳踩踩地,看能不能站穩,若有頭暈目眩一定要告訴我……」

  他嘮叨了老半天,直到溫彥平看不下去將他拉走。

  「我們到那塊大石頭後面好不好,我看過了,水不深,有石頭擋住,我大哥他們看不到。」

  牟琬琰指著水淺的岸邊。

  隨和的成語雁正要點頭,耳邊忽地聽見泉水飛濺在石上的水流聲,她好奇的循著聲音往偏離河道的方向走,一片郁綠的樹木擋住視線,還有帶刺的野花使人退卻。

  可是沒來由地,她就是想去。

  走了好一會兒,驀地,很濃很濃的靈氣撲面而來,她幾乎承受不住的往後踉蹌退了一步,轉頭望向帶刺的花叢,一片開闊的景色映入眼簾。

  「哇!好美,好漂亮,是百丈高的瀑布奔流而下……嫂子你真是太厲害了,這麼幽靜的秘境也能被你找到……」

  牟琬琰歡呼一聲撥開擋路的長草,越過成語雁跑向水柱直下的銀白瀑布,外衣一脫踢掉腳上的鞋,潛身下水。

  瀑布底下的潭水其實很深,但水色太澄淨了,乍然一看不及人高,但事實上足以滅頂。

  「嫂子,快下來,這水很清澈,冰冰涼涼的,讓人從頭涼到腳,舒服極了……嘩!有魚。」

  成語雁下了水,她不像牟琬琰興奮莫名的玩著水,而是游得很難看的朝瀑布落下的最深處游去,一度還因為踩不到底而喝了幾口水,可是她著魔似地一直往前游,幾度被由上沖下的瀑布沖開,在水底轉了個圈又浮起。

  驀地,一道白光射向瀑布後的石洞,石洞裡又折射出淺淺的光澤,淡淡的瑩光忽隱忽現,似藏了羞于見人的寶物。

  「找……找到了……」

  龍石種翡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4
發表於 2016-11-16 00:16:2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太后娘娘的賞賜到了——」

  「太后?!」

  為什麼太后的賞賜會突然到了玉城牟府呢?

  相信全城百姓與有榮焉之余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抓破腦袋也想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眾人目不轉楮的瞧著,只見琥珀碗一對、夜光杯一對、瓖金象牙筷一對、玉枕一對、南海珍珠十盒、八寶鳳簪一對、金寶墜瓔珞項圈、紅玉同心鎖、黃金佛手、各色蜀錦、湖緞二十匹……

  一堆的珍品大禮放在大紅綢布上,一一送進八門大開的牟府,金絲三瓖福壽吉慶玉如意打頭陣,余下是宮中才有的珍貴物品,不要錢似的往裡堆,府裡管事接到手軟。

  認識的、不認識的人紛紛打探,可是不論是舊友新知還是打著牟府親戚名號上門,全都一無所獲,牟府上下嘴巴都像上了封條似的,守口如瓶,沒人敢向外泄露一個字。

  其實府中下人也所知不多,知情的人不超過五根手指頭。

  雖說誠王挖了個坑要把牟長嵩埋在坑裡,但卻失敗了。他借口要做龍石種翡翠觀音,實則是明知玉石行內並無他要的龍石種翡翠,卻還不容人拒絕的丟下萬兩銀票為定金便揚長而去,等著牟長嵩拿不出龍石種翡翠觀音好上門索討十倍以上的賠償。

  所謂的十倍並非定金的十倍,而是整尊龍石種翡翠觀音的價值,也就是七十萬兩白銀的十倍七百萬。

  黃金有價玉無價,送給太后的壽禮不可等閑視之,誠玉還厚顏無恥地在禮單上填寫百萬兩龍石種翡翠觀音,私下灌水多添了三十萬兩,意味著牟長嵩交不出貨不僅要賠上一千萬兩,還犯了對太后不敬的罪名,輕則財產沒收,流放三千裡,重則抄家滅族。

  前提是牟長嵩來不及送出龍石種翡翠觀音,或是他根本沒有。

  溫彥平笑得得意,「哈哈——你沒瞧見誠王那副嘴臉,氣得臉都歪了,兩眼瞪得跟牛目似,好不嚇人,我當下   的倒退三步,免得他一口吞了我。」看到他那副吞了百蟻萬蟲的鬼模樣,真是大快人心。

  「你就不怕自己的小小稈戲被皇上看穿了,治你個戲弄皇室的大罪。」此事可大可小,全憑在位者的態度。

  「怕就不是好漢了,為兄弟兩肋插刀算什麼,反正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正好藉此機會修理他。」敢給他王爺姊夫送女人,還說他大姊是妒婦,這仇結得可深了。

  誠王為了破壞晉王夫妻的感情,送了十名波斯美女給晉王,晉王不收,他便讓美女們在晉王府門口大罵晉王妃毫無婦德,竟不容晉王納妾,乃天下第一妒婦,污蔑晉王妃名聲。

  此事經過月余傳到溫彥平耳中,他氣得抄起威遠侯府傳家百年的祖傳紅纓金槍就想沖到誠王府殺人,所幸被人攔下了來,才未釀成大禍,但他也氣得暴跳如雷,誓言報復。

  當機會送到面前,他哪有可能放過,搶著要讓誠王大大丟一次臉,好回報誠王對他大姊的羞辱。

  「謝了,世子爺,日後你到我玉石行光顧,算你親友價,八折。」沒有他,這件事還真辦不成。

  「什麼,才八折?你這人也忒小氣的,我家那群女人有多少你不是不知情,她們發起狂來買,你十間鋪子的貨也不夠她們帶回府,你好意思賺我的銀子。」溫彥平嘆息搖頭,他真敢開口。

  威遠侯府女眷多,上至七十高齡的老太君,嫡出、庶出的姑奶奶數名,兩代侯爺的姨娘共一十七名,再加上嬸嬸、姨母、堂姊、堂妹、表姊、表妹,一堆正牌小姐……

  說實在的,女人多到溫彥平常常認錯,三嬸娘母家的表姊喊姨娘,五大姑的媳婦叫阿嬸,姨母的夫家佷女當成某青樓花魁。

  牟長嵩更不要臉的拿起算盤算賬。「我也要養家活口,再過不久要討老婆,你那小嫂子沒別的嗜好,就愛數銀子,我若不多攢點家產,她跟我哭窮可如何是好,我牟長嵩可以什麼都沒有,不能銀子不夠用呀!」

  聞言,溫彥平嘴角抽動。「你還可以再無恥一點。」

  那日成語雁在瀑布後的石洞發現一塊龍石種原石,水頭飽滿充盈,泛著瑩光,色淡而均勻,大小正好長六尺,寬三尺,簡直是為雕刻翡翠觀音而生,真正達到「珠圓玉潤」的極品境界。

  牟長嵩二話不說的派人抬下山,為防誠王從中動手腳,他特意打造了屋子一般大小、八匹大馬拉車的巨大馬車,馬車用來載運龍石種原石,一路馬不停蹄地運往京城。

  同時,他禮聘一百零八位玉城最好的玉雕師隨行上京,一次八名日夜不停地輪流在車內雕刻,累了就換人換馬不換車,不打尖、不過夜、不讓外人靠近,直到進了京城。

  進城的前一刻,觀音像刻好了,所有的玉雕師也累垮了。

  但是氣死誠王的是,牟長嵩並未將成品直接送進在京城的誠王府,而是讓誠王府管事檢查無誤後,再在王府管事陪同下,由溫彥平以威遠侯世子的名義代為護送入宮,從原石到雕刻成品,一直到送進太后寢宮,誠王一眼也沒瞧見,更別提進行破壞了。

  包可恨的還在後頭,在太后壽宴上,皇上、皇后、各宮娘娘都已入座,前來祝賀的大臣及大臣家的女眷也已入席,眾人對龍石種翡翠觀音大贊不已,並稱誠王有孝心時,溫彥平忽地借酒裝瘋說要舞劍向太后賀壽。

  太后一向喜歡這個淘氣的世子爺,便允了他聖前舞劍。

  溫彥平也是個能人,舞著舞著還能把觀音像撞倒,他當下嚇得「酒醒」,把手上的劍一扔,雙手抱住傾倒一半的觀音像,然後久久不放手,就讓它半倒著,露出蓮花座的底部。

  當時一片靜默,所有人盯著四個朱砂字體——玉城牟府。

  這不是誠王送的壽禮嗎?怎麼出自玉城牟府,莫非這是人家的東西,誠王仗著權勢跟人家「要」來的?

  包括皇上在內都有此疑惑。

  誠王百口莫辯,翡翠觀音確實購自玉城牟府的玉石行,通常店家會在售出的對象上打上自家標志,以證明此物為正品,並非仿品,所以他不能說牟長嵩錯了,他是商人,商家本該打上標志。

  可也就是因這四個字,翡翠觀音要算誠王送的,還是玉城牟府送的,所有人都瞧見朱色字跡,他還能含糊帶過嗎?

  牟長嵩的城府可見一斑,他當場讓誠王下不了台,丟盡了面子,而他從頭到尾不在場,這才是高招。

  但是事情就這麼結束了嗎?

  當然並沒有。

  當大家都看過了以後,溫彥平才一再道歉的扶正翡翠觀音,而後取出一張賬單,當場向誠王討帳。

  自做自受的誠王在禮單上寫著價值百萬兩白銀,因此除了一萬兩定金外,他還得付足九十九萬兩,讓牟長嵩多賺了三十萬兩,他自然是氣得快吐血,一張臉扭曲得不成人樣。

  原本他是打算一兩銀子也不付的,準備坐收巨額銀兩的賠款,沒想到沒把牟長嵩扳倒還倒賠一百萬兩,他的小金庫快要被搬空了,連同上次所賺的賭石彩金也所剩無幾。

  這叫賠了夫人又折兵,算計別人不成還把自己的財產賠進去,更慘的是,他在皇上皇后和太后面前留下壞印象,離那個位置越來越遠了,也失去大臣們對他的支持。

  「對了,上回誠王送妾的事讓我姊夫大為光火,他火爆脾氣又犯了,私下收集了一些證據呈給皇上,指稱誠王擅自養兵,皇上派了欽差去查,確有此事,誠王私兵充入邊疆軍,皇上對他所做所為大為失望,自顧不暇的誠王……不,是誠郡王,以後大既沒心思找你麻煩了。」

  誠王被降一級成了郡王,封地自然被收回,誠郡王趙廣文灰溜溜地回到京中的府邸,閉門謝客,足不出戶。

  他大概怎麼也沒想到,他只是想摘了一個商人而已,卻把自己的王爺頭餃給摘了,好處沒撈著反落個損失慘重的下場。

  他有權勢,人家有腦子,和商人比狡猾,那無疑是晴天借傘,白費工,借得到才有鬼。

  不過最大的功臣非數成語雁不可,若非她藉由香木鐲子的靈力尋著靈氣驚人的龍石種,後面的事也不會發生,誠王若真取走牟府的玉石鋪子,牟府的傾倒敗落可以想見。

  所以牟長嵩說她是牟府的吉祥物還真沒錯,她的運氣好到讓人想擺到供桌上膜拜。

  之後凡是牟府有難,只要她一出馬,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逢凶化吉,她幫牟府渡過許多次幾近滅頂的危機。

  「小雁子,這是給你的東西,你要收好,別掉了。」是別掉了下巴,我可是把你最喜歡之物送給你了。

  牟長嵩笑咪咪的把一迭紙交給成語雁。

  「什麼東西,瞧你一副鄰家小孩來偷雞蛋的模樣……」

  成語雁低頭看了一眼他放到她手上的一迭紙,並未細閱,草草看過之後就打算放下。

  但是她忽地一怔,表情由疑惑轉為納悶,而後是錯愕,接著是滿臉不信的一張一張看,然後手有些抖,明明比一兩銀子還輕的紙,她卻覺得重得快拿不住,連忙找張椅子坐下,胸口撲通撲通跳得好快。

  「你……你確定沒拿錯?」這一定是假的,不是她在作夢,就是他又有什麼詭計,他最擅長吊人胃口了。

  牟長嵩翻開手心,「你可以還我,我不介意,給了你我其實也很擔心,你若轉身跑了,我可就賠大了。」

  「不還,我的,你別想搶我的銀子。」她趕緊往懷裡一抱,當成寶貝疙瘩地護如命根子。

  守財奴一般的成語雁讓青禾抱來她的桐漆匣子,二話不說的把那迭紙往匣子裡塞,因為太多了塞不進去,她還把底層的銀錠子掏出來往桌上一扔,好讓她把紙全塞進去。

  頭一回看她不把銀子當銀子看,還丟得順手,簡直不像連一文錢都不舍得用的守財奴,讓旁人看得嘖嘖稱奇。

  「你給了她什麼,怎麼她一臉驚嚇得把銀子都丟了?」真叫人意外,他一直以為她是貔貅化身,專司咬錢。

  牟長嵩難得好心的滿足溫彥平的好奇心。「沒什麼,就是你幫我拿回來的,我轉手給了她。」

  他當了一回過路財神。

  「我哪有幫你拿什麼回來,除了……」他突然一瞠目,沒坐穩地從椅子上滑到地上,表情呆滯。

  「別客氣,地上剛掃過,不髒。」不過他要再抹一下地,當主人的還是很歡迎,畢竟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怪癖。

  「你……你這個敗家子……」令人發指呀!烽火台上戲諸侯,只為博佳人一笑,好個周幽王再世。

  「那本來就是她賺來的,我還給她而已。」他最多拿工錢,替將來的小妻子工作。

  「這……」好像也沒錯,那塊翡翠原石的確是她發現的,她算半個主人,可全都給了也太多……

  嚇得腿軟的溫彥平一抹臉,若無其事地故作鎮定,拍拍衣裳站起身,又坐回原來的位置,好像他處變不驚,一點也沒被瘋子的瘋狂行為嚇到,不過仔細一瞧就會發現,他就像和成語雁一樣得了抖手癥,端起茶碗的手一抽一抽的抖著,有些不聽使喚。

  「之前她只要一賭石,賭中的玉石我便會打一副頭面給她當獎賞,余下做成其他玉飾放在鋪子賣,而這一次沒法再為她打副頭面,所以便將售出的款項全給了她。」不多,就一百萬兩銀票,誠郡王給的。

  「呵……呵……銀票,我的……」她有好多好多的銀子,多到數不清,要花到哪一世才能花完。

  成語雁有些樂暈頭了,抱著匣子傻笑。

  「小雁子,快把銀票存進錢莊,你該知道誠郡王目前很缺錢,若他提前把銀子全轉走了,你這些銀票就等于成了廢紙,一文錢也拿不到。」她就白樂一場了,金山銀山走一回卻空手而返。

  「什麼?!」她驟地清醒。

  誠王……誠郡王有這麼無恥?她想了一下,是,沒錯,趙廣文還真的有這般下流。

  「丁立,幫她處理一下。」

  「是。」

  丁立伸手要取走成語雁手中的匣子,她不給,抱得死緊,他看著她,她看看丁立,又看看匣子,再看,三看,看得不眨眼,就像要送孩子遠離家門的母親,難依難舍地再三叮囑,她這才割肉似的往前送。

  「你未免對她太好了。」百萬家產一瞬間送出,眨也不眨一下眼。

  「那是聘禮。」想娶個順眼的老婆容易嗎?

  「聘禮?」溫彥平咋舌。

  看著銀子從眼前飛走,溫彥平心疼的念著︰為何不給我,明明是從我手中接過來的,怎麼又溜過去。

  他的喃喃自語被狐狸般的男人聽見了,牟長嵩嘴角一勾。

  「你想讓我娶你?」

  溫彥平一聽,呆住,很是惶恐的搖頭,他只是不想成親,不是對男人感興趣,更不願「嫁人」。

  「那你敢要我的百萬聘禮,嗯——」牟長嵩嗯音拉得很長,很陰森,彷佛來自地底的聲音,讓人頭皮發麻。

  溫彥平背脊戰栗,全身發寒的干笑。「我……我還有事,先走了,不必送我,我知道出府的路怎麼走。」

  「慢走。」牟長嵩揚揚手,表示送客的意思到了,自個走好,別前腳絆後腳,摔個五體投地。

  謗本不敢回頭的溫彥平走得飛快,恍若有一整隊御林軍在後面追殺似的,他先逃為快,免得身首異處。

  直到出了牟府大門,他才吁了一口氣,擦擦額頭的冷汗,有種死裡逃生的慶幸感。

  屋內,成語雁茫然不覺有人走了。

  「還沒回神呀!」牟長嵩好笑的說道。

  看來還得多帶她見見世面,以免老是一副小家子氣的樣子,他牟長嵩的妻子怎能是個錢奴才,不過……當個守財奴也不錯,守得住家財,旺夫又旺家,旺到六畜平安。

  「你剛真有給我一百萬兩銀票吧」不是她在胡思亂想,而是確有此事,她塞了滿滿一匣子吧。

  「沒有。」牟長嵩一臉正經的說道。

  「嗄?」果然好夢由來最易醒。

  成語雁只掙扎了一下便接受自己是在作夢,她實在無法相信那麼多銀子是她的,銀子哪那麼好賺的。

  她喜歡攢銀子的滿足感,而非嗜財如命,該是她的她收下,不該她的她不取,有了她藏好,沒了再攢就是,銀子永遠賺不完。

  「騙你的,你還是一樣單純,真是不長進,我牟長嵩的妻子怎麼能不學我有幾分狡性呢!」

  他得看緊點,要不別人三、兩句話就把她拐走了。

  她嬌嗔的一橫目。「我還沒嫁給你,不算。」

  牟長嵩黑眸眯了眯,兩手捉住她雙腕,將她拉入懷中,眼對眼,鼻對鼻。「不如我現在就辦了你,不用等到及笄。」

  「你又威脅人。」相處久了,她也分辨得出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粉頰微酡的睨了他一眼。

  他低笑,俯身一啄她水灩香唇。「我還有份驚喜要給你。」

  她一聽,不喜反驚。「你不要再嚇我了,一天一次對我來說已經是到頭了,再來我會嚇死。」

  再用丟銀票的方式嚇唬她,她真的承受不住。

  「不會,你一定會很喜歡。」他有把握。

  成語雁很猶豫,她不敢相信他,他十句話有九句會把人繞暈,剩下那一句沒有意義,只是加強說服力的語助詞。

  「哎呀!我的銀子……怎麼沒收好,我攢得很辛苦……啊!你別捉著我的手,我得撿銀子……」

  見她守財奴似的想收好先前丟在桌上的零碎銀子,牟長嵩忍不住哈哈大笑。「都身懷百萬兩私房了,還舍不得這點小錢。」

  「銀子再少也是錢,不在意小錢的人下輩子會投胎當乞丐,連小錢也要不到。」她恨恨地一瞪眼。

  回雁園。

  「姊!」

  背著光,一名身著儒袍、身形瘦長的秀氣少年沖著成語雁一喊,她怔楞住了,久久不能回神,覺得眼前人似真似幻,她不禁紅了眼眶,鼻頭一酸地流下兩行淚,有些近鄉情怯的不敢上前,就怕一上前踫觸,人會化成幻影,一切真的是場美夢。

  「你……你是小凡?」是嗎?是嗎?他是她找了好久都找不到的弟弟,真的是他,不是思念過度所產生的幻覺?

  少年眼中泛著淚,重重點頭。「是我,我是小凡,阿姊和我分開的時候,把冷掉的半顆饅頭塞給我,你要我吃飽點,快快長大,等你來接我……」他都記得的,記得阿姊的好。

  他們姊弟是一起被賣的,但在半路上時就被分開了。

  「小凡,小凡,真的是咱們家的小凡,過來,讓姊姊看看你……」她淚流不止,淚眼蒙地幾乎沒法看清。

  「姊,我不會再走了,你不要害怕。」成君凡也哭,哭得滿臉淚水的走近,能看出幼年輪廓的臉很消瘦。

  直到摸到熟悉的臉,成語雁才發現她的雙手在發抖,抖得停不下來,她真的害怕再失去唯一的親人。「你……你長高了,快跟姊姊一樣高,和爹好像……嘴巴像娘……」

  一想到已逝的爹娘,她淚如泉涌。在和弟弟分開後,她心裡總有過不去的坎,她覺得她沒照顧好弟弟,辜負爹娘的期望。

  「阿姊不哭,我很好,都有吃飽,沒餓肚子。」他傻氣地拍拍肚皮,表示他吃好穿好,沒挨餓受凍。

  看他沒小時候圓潤,她又想哭了。「真的很好,沒人打你,罵你,欺負你,不給你飯吃?」

  「當……當然,我很聰明又討人喜歡,小嘴兒可甜了,大叔大嬸、小少爺都對我很好,我沒……呃,沒吃過苦……」他眼神略微遲疑了一下,並未說真話,怕令姊姊傷心。

  被帶走的頭一年,他被賣給了一位生性苛薄的地主,常常不給他吃飽又叫他多干活,餓得兩眼發暈,沒法子下田時,地主老爺就用鞭子抽他,抽得他全身鮮血淋灕。

  這樣的日子過了兩年,有一天他又被地主老爺鞭打得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氣了,那時剛好有一輛馬車經過,一位好心的夫人用十兩銀子救了他,帶他回府,做點粗活。

  而後他在後院干砍柴、燒火的活,雖然有飯吃、有地方住,可是府中大多是捧高踩低的勢利眼,又瘦又小的他成了奴僕中被欺侮使喚的對象,將他呼來喚去地不當人看。

  直到一年前,夫人才想起有他這麼個人,正好體弱多病的小少爺缺個身邊人,他便被派到小少爺屋裡當個跑腿倒茶、喂藥的小廝,日子才過得比較好。

  「小少爺?」看他閃爍不已的眼神,跟黑心商人處久了的成語雁怎會看不出他有所隱瞞,這點眼力她還有。

  「嗯,是城外周老爺家,他們做的是釀酒生意,大半年才進城一次送貨。」酒的銷量平平,主要是供給酒樓飯館,只賣大盤,不做小盤銷售,因此一次送夠了份量便不常入城。

  「原來你在城外,難怪姊姊在城裡怎麼找都找不到你,我快急瘋了,以為……以為我們姊弟倆這輩子再也沒有見到面的機會……」她不敢往壞處想,只盼著他活得好好地。

  「不會的,就算你不來找我,我也會找到你,娘過世前說我們不能分開的,所以我拚命的攢銀子想幫自己贖身,然後找到阿姊,我們一起回家……」回他和姊姊的家。

  「我也是,我攢了幾百兩……呃,呵呵……銀子沒了……」只剩下銀票。

  成語雁那天丟在桌上的銀子被牟長嵩打賞下人了,她現在手上是兌換過的銀票,只是她覺得自己像最有錢的窮人。

  丁立也不知是無心還是刻意,那些銀票的最小面額是一萬兩,有誰會拿一萬兩銀票去買串冰糖葫蘆或喝碗豆腐腦,試問哪個小販找得開。

  「呵……你們姊弟倆倒是心性相似,都有存食過冬的習慣。」還攢銀子呢!一文錢打二十四個結,怎麼也解不開。

  看著久別重逢的兩姊弟你摸我、我踫你的互訴別後之情,看得非常刺眼的牟長嵩十分吃味,他不著痕跡地走過去,站在兩人中間,不讓他倆靠得太近,擺出了姊夫的姿態。

  小子,你姊姊是我的,要有分寸——他臉上寫著這句話。

  想哭又想笑的成君凡已經會看人臉色了,雖然很想抱著姊姊哭,可他還是忍住了,抽抽噎噎的用手背抹淚。

  他的識相讓未來姊夫非常滿意。

  「嵩哥哥,你是怎麼找到小凡的?」他真是太厲害了,做到她做了好久都完成不了的事。

  「先說喜不喜歡,我這個驚喜沒讓你失望吧」再把她嚇傻了,他真要懷疑自己討人歡心的功力退步了。

  她點著頭,面上歡喜。「嵩哥哥,謝謝你。」

  牟長嵩一臉愛憐的捏捏她肉肉的耳垂。「傻丫頭,自己人謝什麼謝,其實最大的功臣是你自己。」

  「我?」她愕然。

  「是你先幫助了小七他們,而後他們才會在我的安排下有了各自的生活,我讓他們幫著打探消息,這才找到了你弟弟。」人必自助,而後人助,天底下沒有白得的好處。

  他沒說的是,小七這些小乞兒後來成為他在玉城的耳目,他們在干活或求學的時候睜大眼楮,豎直耳朵,把看見的、聽見的,不論事情輕重,都會馬上把消息傳給他。

  因此他在和人談玉石生意時總是比人順利、手腳快人一步,知道城內大戶人家不少隱私,誰懼內、誰偷養外室、誰又嗜酒如命、好賭好色……曉得這些人的軟肋後便好拿捏。

  不要說他卑鄙無恥,這叫知己知彼,商人不狡猾怎能賺到銀子。

  「語雁姊姊,是我找到君凡哥哥的,我跟陳大娘學做菜,廚房的料酒沒了,陳大娘帶著我到城外周家買,我看他長得和語雁姊姊很像,就上前問他認不認識語雁姊姊……」沒想到真讓她找著了。

  「嗯!可兒真棒,是語雁姊姊貼心的小棉襖。」真多虧了這群孩子,她有說不出的感動。

  身形漸漸抽長的可兒已有少女模樣,紅著臉笑得很開心。

  「我也是,我也是,我也是語雁姊姊貼心的小棉襖。」小米沖過來抱住成語雁大腿,撒嬌著不放手。

  幾個大一點的孩子不好意思讓人抱,站在一旁直笑。

  「好,好,你們都是,小七、破鑼、狗子、小石、小和……都是語雁姊姊的弟弟妹妹,只要語雁姊姊還在就一定會照顧你們……哎喲!你干麼打我頭……」腦袋瓜子打多了會變笨。

  「什麼叫只要你還在,你當我死了不成。」瞪著眼的牟長嵩不高興地賞了她一顆栗爆。

  「呸!呸!胡說什麼,不許詛咒自己,我是說還在玉城,萬一我們出遠門尋玉呢,他們若遇到困難,我當然幫不上忙。」她說得理直氣壯,但心裡還想著,萬一她沒和牟長嵩成親,她也就只能自己幫孩子們了。

  其實和狡猾的商人混久了,成語雁也變得不老實了,她真的認為人要未雨綢繆,在未成親前都有變數,要是她真嫁不成牟長嵩,總要為往後的退路打算打算,不能只依靠他一人。

  她的解釋安撫了他的不快,但他也看出她令人不悅的小心思。「這些時日你旁的事都別做,專心繡嫁衣,我們到園子裡坐坐,商討商討幾時走完六禮,你從回雁園出閣……」

  牟長嵩根本不容人拒絕,牽起未婚妻的手就往屋裡走,後頭大大小小的孩子跟了十來個,大粽子後面一串小粽子,聲勢浩大卻叫人發噱,若有人瞧見了這情景肯定會會心一笑。

  一年後。

  玉城最大的盛事不是一年一度的賭石大會,也不是花燈節或是盂蘭盆會,而是玉石商人牟長嵩要娶親了。

  他要娶的不是別人,竟然是他府裡的大丫頭,而且為了他的親親小娘子,他一口氣打發了自小侍候他到長大的四名貌美丫頭,連帶幾個不安分的小丫頭也送走了,由著小妻子自行挑選陪嫁入府的丫頭。

  一到成親日,吹吹打打的鑼鼓笙樂響徹雲霄,花轎從牟府抬出,整座轎子用一塊大紅綢布蓋得嚴實,連轎簾子也不讓人瞧見,密密合合地,神秘得引人好奇,不由自主的尾隨其後。

  一路搖搖晃晃到了回雁園,轎子不落地,紅綢布一拉開,竟是明澄黃玉打造的花轎,明亮日頭一照下,亮得幾乎讓人睜不開眼楮,彷佛看到一座黃澄澄的黃金轎。

  真……真是大手筆,不愧是玉城最大玉石行的東家,果然是有錢人,真是奢侈啊。每個人都如是想。

  穿著嫁衣的新娘子被小舅子背上花轎。

  起轎後,八個體形壯碩的大男人健步如飛地扛著轎子,彷佛玉轎一點重量也沒有,輕得很,但事實上沉得要命,每個人肩上都壓出一條紅痕。

  「這轎底不會掉吧!」扶著沁涼的轎子,成語雁提心吊膽地踩著轎底,想動又不敢動。

  玉做的轎子是很好看,光采奪目,美不勝收,可她還是怕被自己這個重物一壓就碎了。

  轎子外傳來低低的悶笑聲,騎在馬上的牟長嵩朝花轎踢了一腳。「放心,轎底我加厚了三寸,只要你不亂動,花轎不會四分五裂……」

  轎內的成語雁羞紅了臉,暗啐︰還沒到牟府你踢什麼花轎,太不莊重了,好沒規矩。

  玉做的花轎招搖過市,每一名待嫁的女子都想坐一回,在眾人欽羨的目光中,花轎抬進了牟府。

  拜了堂,禮成,送入洞房。

  接下來就是標準的流程,新娘坐床,喜娘說幾句吉祥話,府內女眷來瞧瞧新娘子,打趣兩句,然後掀蓋頭,新郎出去敬酒,小姑送來幾口吃食也走了,只剩新娘子獨坐床頭。

  驀地,成語雁兩眼一睜,以為看錯了,直揉眼楮。

  「你是誰?你怎麼在這裡?」

  一名身著白衣,黑發如墨的清俊男子手持拂塵,笑容可掬的呵呵笑著,望著她的眼神充滿慈和。

  「我來瞧瞧你。」嗯!靈韻豐沛,宛如美玉。

  「瞧我?」

  「瞧你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因我送你的鐲子而受惠。」

  鐲子……她恍然大悟,抬起戴著香木鐲子的手腕。「這是你給我的,你是那位老爺爺?」

  「嗯!我已修得正果,功德圓滿,即將位列仙班。」他笑著一撫長須,眼中透著祥和。

  「你的白鬍子呢?」原來他真是神仙。

  他呵呵不答,拿起手上的拂塵往她腕上一點,盈盈發亮的鐲子忽地不見了,手腕內側出現三個紅、黃、藍小點。

  「啊!我的鐲子呢?你把它收回去了?」她有些慌亂。

  「我把它收到你身子裡了,成為你身體的一部分,將來香木鐲子的能力將會傳給你的長女,還有你助我成仙,我許你三個願望,腕內的小點每許一次願便會消失一個,要善用……」他一說完,形體漸漸變淡。

  就在快消失時,天寶老人幽幽地留下一句,「別忘了我叫天寶仙尊,有事朝南輕喚三聲。」

  倏地,仙人身影徹底隱沒,只餘下淡淡的木香。

  成語雁略微失神的撫上常年戴著香木鐲子的手腕,心裡有幾分落寞,雖然它還在,卻再也看不到了。

  「你在想什麼?」一隻大手撫向嬌軟身子。

  「啊!你嚇我一跳……」無聲無息的出現,真會嚇死人。

  「我看你想事情想得太出神……咦,你的鐲子呢?」怎麼空無一物,他記得她始終不肯取下那隻木鐲,換成別的玉鐲。

  「哪……哪有鐲子,你看錯了。」她裝傻的圓睜雙目。

  若有所思的牟長嵩看看她瑩白如玉的皓腕,輕撫上頭一圈膚色略淺的淡淡痕跡,似有所悟地將她輕壓在身下。「沒有就沒有,以後我多送你幾隻,日日換新不重復。」

  反正他供得起。

  「萬一我再也沒有賭石的能力呢?」她問。

  他重重地吻住她,咬開兜帶。「你還是我牟長嵩的妻子,娶到你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幸運,我的小雁子。」

  紅燭輕搖,垂淚到天明,一夜春光,無限美好。

  ——全書完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9-13 05:45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