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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紅,到處是一片大紅。門框、窗口貼滿了“喜”字,桌子上還有一對龍風燭。
“這是……啊!”沈翩然倒抽一口氣,低首看著自己的裝扮。
身上一片紅彤彤的,頸上、腕上都戴了珍貴珠寶,一頂鳳冠擱在床沿。
她、她什麼時候換上了新娘的衣裳?
她急忙站起,眼前一陣暈眩,幸好她及時按住桌角、站穩腳步。
這是怎麼回事?她努力回想,終於想起來了。
從慕容府奔出來後,她一回到沈府,便遇到了呂崛派來的貼身護衛。
她要護衛立即請王爺出兵,結果回答她的是一陣詭異的香氣,然後她失去了意識,直到她再度睜開眼睛,駭然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陌生的地方。
這個地方是……她一驚,跌撞走到門前,用力要拉開門,但她怎麼也無法拉開那道門。“鎖上了?”
窗口!她立刻踩上凳子,用力推開窗口。幸好視窗沒有被封死,她拉起裙擺,直接跳出去。
一落地,四周的黑暗讓她更慌。她必須逃!不能留在這個奇怪的地方!
她盲目地往前跑,穿過曲折的走廊,牆角上的燭火不足以點亮前方的路,她撞傷了、跌傷了,但她還是一鼓作氣的往前沖。
不遠處傳來腳步聲,她大驚,連忙轉身往反方向跑去。豈料,她一轉身就撞上了一個人。
“翩然,原來你在這裡。”男人的聲音柔和,卻讓她寒毛倒豎。
俊逸不凡、優雅溫柔的他,是在她小時候,唯一一個對她好的人。沈翩然看著他,瞠目結舌。“呂崛哥哥……”
男人的笑意加深,眼神卻諱莫如深。“莫誤了時辰,我們現在就去拜堂。”
“拜堂?”她不禁倒退一步。
“這裡是康鐸城。你不是答應了這門親事嗎?我們今晚就拜堂成親。”呂崛的笑意給她一股森然的感覺。
她是答應了,但她是被強行帶回來,從昏迷中蘇醒,就已換上大紅衣裳,一切都是始料未及。
“呂崛哥哥,請你立刻出兵搭救爹爹——”她不管了,現在最重要的是爹爹的安危。
“翩然,”呂崛打斷她,挑起她的下顎。“只要你成為我呂崛的妻,我當然會救他。”
“可是現在——”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能夠從都裡城來到康鐸城,少說也花了五、六天的時間,爹爹他恐怕已經……
“我不喜歡違抗我的女人,翩然。”他湊上前,在她粉頰上印下一吻。
她全身顫慄,猛地推開他就逃。
他緊緊摟住她。“你小時候不是很喜歡我的嗎?我們現在要成親了,你怎麼一點也不高興?”
“放開我!”她怒喝。這個男人的氣息讓她覺得很噁心!
“不喜歡我了?”他在她脖子上呵一口氣,她不禁顫抖。“還是你心底已經有喜歡的人?比如說那個不男不女的花效言。”
“花效言”三個字劈入她腦海,她的心底泛起了酸澀悽楚。她和他……已經結束了“責任”這層關係,她已經選擇獨自一人走上這條路。
“我果然沒猜錯。”環住她腰間的力道收緊,她痛得低呼一聲,他陰狠的道:“我就知道留住他始終是一個禍害,我應該多派幾個人收拾他!”
她一驚,呂崛知道花效言的事情?“你……你在說什麼?”
“翩然,你知道嗎?那次派去的暗殺者,其實是為了幫你除去花效言。”
她駭然抬首,瞠目看著陰沉的呂崛。“他們的目標是……言?”
“言?”親熱的稱呼。呂崛眯起眼睛。“我一直派人暗中監視你們。得知你和他之間的關係越變越好,我就知道這個小子留不得。”
要得到沈翩然,他必須先除去花效言這個絆腳石。“可惜他沒死,不過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呂崛一把將她抱起,她驚呼掙扎,隨即被他點中穴道。她驚駭的看著他,他嘴角一揚。
“你現在就快是我的人。到時候沈落璋會聽我的,花效言這個小角色也無須我再費神。”
她的內心充滿驚恐。他不是她記憶中的呂崛哥哥,眼前的他好陌生,陰森得可怕。
呂崛似乎早就準備好一切。這讓她不得不懷疑,一切都是呂崛的預謀。
他沒有救爹爹之心。他耍弄她、威迫她,為的僅是——
“你要利用我……強逼爹爹就範?”她猛地驚覺,這是一個局。
“翩然,你可知道你爹最大的牽絆是什麼?”他冷笑,證實她的猜想。“就是你。我要降服他,他卻固執的帶兵和我奮戰到底,我只好將他逼困山谷。”
什麼?攻擊爹爹的不是幽冥山上的叛軍,而是……呂崛的軍隊!
“那只老狐狸想要勸服我歸降于無能國主麾下,談了好幾天,他終於明白我的立場。他也真有能耐,假意答應會為我效力,結果連夜帶兵逃出康鐸城。”
呂崛狂妄地笑著,撫著她的粉頰,欣賞她吃驚的表情。
“我的軍隊追了上去,本是打算要逼他投降,沒想到沈家軍不負盛名,人數不多、糧草不足依然撐了多天,甚至被困山谷依舊不投降,所以我就想起了你。”
他故意放出消息,讓都襄城的人知道沈落璋被困幽冥山,在沈府上下束手無策的時候,提出成親、出兵的交易。
“只要挾持了你,你的狐狸老爹就會乖乖聽話。”要殺掉老狐狸太容易,但他更想利用沈落璋的勢力來鞏固自己的地位。“結為姻親,我們可以互惠互利,你可以救你爹爹,我可以得到我要的皇位。”
她大驚,瞠目看著他。“你……你想篡位謀反?”
呂崛沒有回話,帶著她來到燈火明亮的大殿,她瞠目看著在場的媒婆、喜娘還有一眾帶刀侍衛,然後媒婆高喊。
“新郎和新娘,一拜天地。”
這是一個局。
她腦海中清楚響起花效言的話。
當時他不顧一切要將她留下,她……卻不顧一切要離開。
現在,她真的跌入一個無底深淵。她不由得大喊:“我不要!我不要拜——”
“喜娘,讓她拜下去。”呂崛揮手,喜娘連忙走上來,押著她跪下。
“放開我!”沈翩然掙扎,但還是被逼著拜了天地。
沈大人在距離康鐸城不遠的幽冥山遇襲,這其中一定有詐!
花效言激動的表情在她腦海閃過。
他一直想要她明白,但是她固執的以為只要自己豁出一切,呂崛哥哥就會真心相救。
她是一個草包。從來沒有聽進他的勸告,每次都是一意孤行。
“二拜高堂——”
她咬牙,強忍的淚水滑落,喜娘按著她的頭,硬是逼她往前一拜。
她從來就不是一個聽話的女兒,還是一個無能的女兒。救不了爹爹,還讓爹爹為了她而承受威迫……
她怎麼也想不到這個火海,是拖著爹爹往下墜落的無底深淵。
她不能讓爹爹受制於人!不能夠因為她,而讓爹爹陷入謀反篡位的不忠不義之中。
“夫妻交拜——”
沈翩然猛地推開喜娘,極快的從髮髻抽出一枝金簪子,抵著自己的頸項。
呂崛一驚,身後的喜娘也是驚得連忙踏上前,她卻用力一喝:“再過來,我就死給你們看!”
尖利的簪子抵在雪白的咽喉上,一顆鮮紅的血珠沁出,看得大家心驚膽戰。呂崛咬牙一喝。“沈翩然,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不會和你拜堂,不會如你所願,讓爹爹受制于你。”她很冷靜地說著,手中微微用力,更多的血珠沁落。
爹爹是國主最忠心的臣子。她知道爹爹不會背叛國土,但是爹爹不會眼睜睜看著她被呂崛折磨,這會讓爹爹陷入兩難。
“我不是一個好女兒,但我絕對不會讓爹爹為難。”她輕笑,眸底盡是痛意。
“如果我死了,你就威脅不了爹爹!”
眾人一驚,她身後的喜娘慢慢逼近,呂崛看在眼裡,知道自己應該為喜娘製造一個機會。“就算你死了,我還是一樣不會放過你爹。”
“我爹不是輕易言敗的人,沈家軍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們不會如此輕易就被你擊倒!”到了此時此刻,她只相信她所僅存的唯一信念。
“如果你有這份信念,你就不會上當、不會答應嫁給本王。”呂崛輕蔑一笑。
“如果你有把握,可以直接控制我爹,你就不會引誘我上當!”她咬牙反駁。
她在害怕,手不停的顫抖。她孤注一擲的拿自己性命來貼,為的就是想看呂崛會不會因此投降。
“你錯了。”呂崛冷笑,陰狠眸光讓她一怔。“我只是想用一個比較簡單的方式來解決問題。如果你把本王惹惱了,本王有一百個方法,來慢慢折踏你父女倆至死。如果你真的想和本王賭一把,那就姑且一試。”他呂崛不會受區區一個小女人威脅。
沈翩然看著他,他的眼神帶著諷刺、帶著鄙夷,她的手不斷顫抖,頸上的傷口刺痛著,但那份傷痛,遠遠不及她內心的悲傷。
是我太單純,一心以為呂崛還是以前那個和善的呂崛哥哥,傻傻地栽進了他的圈套。
爹,對不起。我真的是一個不孝的女兒。我以為自己至少可以為您出一分力,想不到最後還是拖累了您。
言,如果我當初多信任你一些,今天應該不會淪落到這種地步吧?
她有許多話想告訴花效言,但現在看來,她不會有那個機會了。
因為她必須選擇一條不歸路,雖然不能讓爹爹脫困,但至少不會讓爹爹為了她而降服。
迎上呂崛鄙夷的眼神,她仰首挺胸,眸光變得堅定無比。
“呵。”一聲冷笑,她手中的簪子毫不遲疑地挺進自己的咽喉。
別了,花效言。
沒有血濺大殿的場面。
沈翩然感覺不到痛楚,陡然間自己的手腕一緊、腰間一緊,有人將她手上的簪子搶過,箝制住她的行動。
這人就是看準時機出手的喜娘。
“放開——”她歇斯底里的吼叫,陡地被拉入一個懷抱內。
那是很熟悉的氣息。淡淡的馨香,湧入她的鼻間,這股一開始就被她誤認為對方是抹上胭脂水粉的香氣,重重撞擊她的心田。
“……”她激動的想轉身,奈何身後的人將她摟得無法移動半分。
那道熟悉的、曾經讓她氣得半死,現在卻讓她牽掛不已的聲音響起。
“誰叫你自盡的?草包!”花效言氣急敗壞地喝斥,但是她聽出了氣急敗壞背後的意思。
是濃濃的關心和不舍。他摟得很緊,讓她可以感覺到他的輕顫。
剛才他一定很害怕。看著她選擇白盡,他比她還更害怕。
她肯定了。這個世上對她如此在乎的,除了爹爹之外,就只有一人。她不禁哽咽,握緊對方的手。“言……”
身後的人輕輕籲了一口氣,抬首撕下人皮面具。一個長相普通的喜娘霎時變成了魅惑人心的俊美男子。
“你……不,你不是喜娘?”呂崛一驚,看著眼前這個有著絕世容貌的喜娘。
“呂崛王爺,我就是那個你很想除掉的花效言。”
花效言笑得燦爛美麗,一點也沒被眼前的緊張氣氛影響。但是,他寒銳的眸子散發著肅穆殺氣。
如果可以,他不想讓懷裡的沈翩然受到驚嚇。哪怕此刻的他變得殺氣騰騰,他都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和暖無害。
“你竟然喬裝成喜娘混入我的王府。”呂崛開始懷疑這個男人。說不定,對方並非僅是沈府的一個小謀士、小護衛。
“如果喬裝成王府的護衛,我就無法接近翩然。唯一能夠接近新娘的人,只有媒婆和喜娘。”花效言雙眼透著睿智的光芒,嘴角一揚。“但是扮成又老又肥的媒婆,會破壞我美美的形象,所以我就選擇當一個喜娘。”
沈翩然很想發笑,但是一股淚意忍不住奪眶而出。
當她知道喜娘就是花效言的時候,她高興極了。因為他來了,就算她和他不再有責任這層的關係,他還是沒有丟下她不管。
但是,他來了又如何?呂崛的勢力太強,他會被她連累,枉死於此。
“花效言,你不該來的。”她最不願意的就是拖累別人。尤其是對她來說,很重要的人。
“沒辦法。你既然來了,我也只好跟來。”他沒有讓她回首瞧他,用著不在乎的語調,說著心底最認真的話。
自從她踏出慕容府之後,他的心就揪得死緊。
他無法合上眼睛,因為一合上眼睛,他會想起她。他無法讓自己停下工作,一旦停下,他便仿佛聽到她的笑聲。他甚至無法讓自己平靜下來,因為……
他的心裡滿滿的都是她。
來到呂崛的王府,經過漫長的等待,他終於發現了她的蹤影。這幾日他混入王府,耐心等候這場拜堂好戲上演,一直等、等到磨光他的耐性,等到痛苦難當,他終於見著了她。
但是一見面,她竟然衝動的要自盡。他剛才差點被她嚇死。
“你來了又如何?你不該來!”她叫著,淚水一點一滴落在他手背上。“這是我闖下的禍,該由我承擔,你不該插手!”
他會死。她的心在淌血,她要他活得好好的,不要他前來送死。
“沈大人要我好好看著你。”他因她的淚水而斂眉。他知道那些淚水代表的,盡是她對他的不舍眷戀。
“我們之間沒有任何的責任!我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有沒有其他的關係,由我說了算。”他收緊力道,讓她自動噤聲,聽他繼續說著。“如果我真的不想和你有任何牽連,我不會來。”
沈翩然瞠目,似乎聽出了弦外之音。
結果他來了。這代表……他不想和她切斷那隱藏在彼此心底的牽絆。
“說夠了?把這個不男不女的殺了。”呂崛一臉陰狠。
沈翩然一驚,看著呂崛的帶刀侍衛將他們團團包圍,再瞧向狠毒的呂崛,不禁慌了。“言,你快走!你、你打不過他的!”
“拜託,我千辛萬苦來找你回去,你竟然說這些洩氣的話。”花效言歎息,右手抽出藏在腰帶的軟劍,將她扳過來。
她終於看到他了。他變得好瘦,美麗的眼睛失去一貫的燦亮,雙頰陷了下去,臉色蒼白難看,看得她的眼眶一熱,淚水再次滑落。
“乖乖喔,待會兒閉上眼睛,什麼也別瞧。”他說著相同的臺詞,她卻沒有點頭答應。
“我要看著你……直到最後都看著你。”
上一次的經歷太過可怕,她睜開眼看到的是瀕死的他。她不願再閉上眼睛,她願意承受一切的難受,只為看著他……直到生命的終結。
花效言看著堅定的她。如果她執意如此,他不會反對。
這是真正的他。就算他想在她面前有所隱瞞,終有一日,她還是會發現他真正的身份。
那個被塞西國人稱為“惡夢”的天譴組織,他會讓她知道,他就是其中一員。
“把那個不男不女殺了。至於沈翩然,把她的雙手雙足斬斷,掛到城牆上,我要她爹親自過來求饒。”呂崛惡毒的下令。
花效言輕笑著,笑呂崛的無知。
“我說嘛,呂崛王爺,你好像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改。”花效言看了一眼四周,得是時候結束這場鬧劇了。
“死到臨頭的人是你才對。”呂崛從來不當他是一回事。
“威武候已經答應出兵相助,你圍剿沈家軍的軍隊已經落敗了。”花效言語出驚人,揮了揮手中的軟劍。“在你提出親事的時候,我就懷疑幕後主使者是你。”
沈家軍再強,終是敵不過幽冥山上的叛軍。但是沈落璋的人竟然可以逃下山、直抵都裡城傳達軍情,這讓他起疑。
接下來,以成親換取出兵的交易更讓他肯定,呂崛就是幕後黑手。
為了不打草驚蛇,也為了拖延時間等候威武候的相助,他和藍知逸分頭行事。
他暗中潛入康鐸城,等候時機救出沈翩然。
在藍知逸好不容易說服威武候出兵,慕容臻也在同時接到了國主的密令。
呂崛王爺意圖篡位謀反,殺無赦。
所以,他今天是來執行密令,順便公報私仇。“奉國主密令,呂崛罪無可赦,以‘天譴’之名執行殺令。”
天譴……這個名字傳入呂崛的耳裡,他全身一震,難以置信的看著花效言。
“天、天譴?國主旗下最神秘的暗殺組織?”
“你真是幸運啊。身為軍師的我,平日鮮少親自執行殺令。”他冷笑,對方嚇得跌坐在地。他的眸光轉冷,手中的長劍指向對方。
“好好嘗一下被‘無釋’貫穿的滋味吧,呂崛王爺。”
“來人!給我殺了這個不男不女的——”
他大叫的聲音倏然終止,看著一群黑衣人躍入,將包圍著花效言和沈翩然的帶刀護衛盡數解決,然後瞠目看著快如閃電的軟劍刺入自己的咽喉——
呂崛終於明白了“無釋”這個名字的含意。這把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淪為獵物的人……他小看了花效言這號人物……
花效言看著呂崛倒下,然後清楚聽到身後傳來“咚”的一聲。他回首,沈翩然跪跌在地,佈滿驚駭的雙眼盯著他。
那眼神寫滿了震驚、惶恐,眸底深處是熾烈的痛意。她看著他,臉上流露出強烈的拒絕。
她沒想到他就是“天譴”組織的軍師,更沒有想過他的雙手會沾滿鮮血。
在外人的眼裡,他們“天譴”組織是嗜血殘暴的一族,為了國主,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她眼裡的他,就是這種人吧?
他凝睇她,緩緩走上前。她不住顫抖,倏然倒退一大步,佈滿驚恐的眼神瞧得他……呼吸也變得困難。
“翩然。”他不願放棄,朝她伸出手。
沈翩然看著遍地的鮮血,看著瞠目死去的呂崛,她的胃部開始糾結成團,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爬上心頭,當花效言的手緩緩接近,她猛地想起他剛才一劍將呂崛刺死的畫面——
“啪!”她反應很大的揮開他的手,迎上他變得沉痛的眼神,腦中嗡的一聲,她暈了過去。
花效言接住昏過去的她。這一次他不敢再將她抱緊,只是輕輕的扶穩她,讓她躺在地上。
她怕他,他是她的恐懼。
一如他所想,他的真正身份一旦揭穿,他和她之間……將不再存有任何關係。
一個熟悉的背影站在前方。她眨著眼睛,很快認出了對方是誰。
“花效言。”她輕聲喚著他。
他沒有回首,只是靜默地站在前方。
不要緊,她去拉他過來。她跑得有些急,好不容易來到他身邊,伸手卻捉不住他的手。“花效言!”
這一次她更急了。他抽回手,終於回首,以冷漠的眼神看著她。
“你怎麼了?”他的眼神變得好陌生,她急得快哭出來了。
他沒有再回答,眸底被哀傷填滿。他的黯然表情教她愣住,他不再說話,逕自往前走。
“不!別走!花效言!”她急欲追上,但雙腳卻被釘在原地,竟然無法動彈,到最後她只能焦急的看著他遠去、任由恐懼寂然將她吞沒——
“花效言——”
沈翩然從床上坐起,冷汗涔涔而下,一雙溫暖的手立刻撫上她的額頭,柔聲說著。“翩然,沒事了。”
剛才是夢!花效言還在她身邊!她高興的抬首,頓時愕然瞠目。
出現在眼前的是張國字臉。這是……對了!眼前的人是爹爹!
她立刻撲人對方的懷裡。“爹爹!”
太好了,他的寶貝女兒終於沒事。沈落璋撫著她的頭,充滿憐愛。“傻孩子,你把爹給嚇壞了。”
從幽冥山中脫困,他就收到消息,翩然為了他而下嫁呂崛。在他十萬火急趕來之際,看到了呂崛倒地、花效言一臉哀傷的守在她身邊。
那個該死的花效言,他那副半死不活的表情,讓他以為自己的女兒遭遇不測。
直到後來他才知道,原來女兒是受驚過度才昏了過去。
“爹爹!”她掙扎著坐起,緊張的問著。“花效言呢?他沒事嗎?”
“翩然,你真偏心。剛醒來就記掛著效言,也不關心一下我這個爹爹……”
“爹爹別鬧了!快告訴我!”剛才的夢太過真實,她真的害怕花效言會——
“我在這裡。”
熟悉的聲音響起,沈翩然一驚,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門外踏入,站在不遠處看著她。
狐妖化身的絕美容顏、花俏招搖的碎花白袍,還有琉璃色澤的眼睛……他回來了,她的花效言真的回來了。
“嗯,我看我還是先出去。”沈落璋別具深意的一笑,一拐一拐地離去。
花效言好整以暇的站著,笑容依舊,但是他沒確上前。
這種距離,是最好的距離。他不該再走近,她也不見得願意接受他的靠近。
沈翩然凝睇他。他還是以前的花效言嗎?她總覺得他笑意背後藏著哀傷。
不行,她得親自過去確認。一下床,她的雙腿一軟,頓時往前撲倒。
他忙不迭上前相扶,她緊攀他的手臂站起。二人四目交投,曖昧情愫竄湧的同時,他生硬的抽回手。
“你睡了兩天,別急著走動,還是休息吧。”花效言別開視線,不想再瞧向她殷切的眼神。
“你怎麼了?”他在閃避她。比之前更明顯的閃避,難道他還是不喜歡她嗎?
“我好得很呢。”他故作輕鬆的笑著,揮了揮衣袖。“呂崛死了,沈大人的危機解除,我可以回到慕容府了。”
“什麼意思?”他最後的一句,她不明白。
“對喔,你還不知道真相。”他睨她一眼,極力擠出笑容。“當初我答應成為沈大人的謀士,是因為他救了我家的臻臻。現在,我救了他,也救了你,欠下的人情債總算還清了,我可以回到慕容家了。”
回到慕容家?對了,她想起了。他是慕容家的人,是“天譴”組織的軍師。
“一開始,我還煩惱著該如何還清這個人情,後來遇上你之後,我就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他又說著她不理解的話。
他的意思是……他利用她來還清人情?
迎上她的驚疑不定,他開口證實她的疑竇。“只要我救你一次,我就不再欠沈落璋任何人情。所以我說,遇上你是上天對我的眷顧,因為他給了我一個利用你的機會。”
“你到底在胡說什麼?”沈翩然又驚又怒的站起。
他利用她?這不可能!他不是這種人,為何他要說出這些話?
“多虧你莽撞又衝動,我才有機會把愛惹事的你救下。不過下次別太魯莽了,因為我不會再出手相救。”
他簡直越說越離譜!沈翩然一把拉過他的手。“你一下子告訴我這是責任,下一秒又告訴我,你在利用我?根本一派胡言!”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實在想不通!
“信不信由你。”他不會讓她知道他真正的想法。
要讓傷口以最快的速度痊癒,只有一個方法,那就是把裡頭的膿清洗乾淨。
同樣的,要讓內心的傷痛痊癒,他必須將心底所有的情感掏空、抹去。過程雖然會很痛苦,但只要熬過去,他和她就不會再為彼此感到心痛。
“總之,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他強迫自己微笑,她的眼眶卻開始泛紅。
“如果我們下次再見,可能意味著會發生不好的事情。”
從今之後,她是尊貴的沈家千金,他是“天譴”組織的軍師。不再見面是一件好事。
“慢著,你說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話,我一句也沒聽懂。”沈翩然喚著他,拭去眼角的淚水。“我們之間不一定要有責任這層關係。”
他沒有回首,聽著她繼續說。“我認識的花效言,是一個面噁心善的人。他雖然老是喜歡取笑別人,但他總會默默的幫助你、守護你。就算他為此受傷了,他還是不會責備你一句,只會關心著你的安危。”
這是她心目中的花效言,也是她心甘情願為他而改變的花效言。
“他不喜歡壞脾氣的姑娘,所以我努力變得溫柔。他不喜歡愛哭的姑娘,所以我無論遇上什麼事情,都努力不哭。”
花效言緩緩握拳。他記起來了,在沈落璋受困期間,她默默的忍受淚水,這全是因為他的緣故?
“為什麼我改變了許多,都換不來他一個欣賞的眼神?”她輕聲問著。
他的心揪得很緊,原來有人在乎的感覺是如此的矛盾。他希望能夠接受她的在乎,但同時,他知道自己承受不起這份在乎。
因為……“你可以改變自己,但我改變不了自己。”他是一個暗殺者。
花效言吸氣回首,淡淡哀傷的眼睛凝睇著她。“你可以接受一個手中沾滿血腥的人嗎?毫無保留的接受?不問對錯的接受?”
沈翩然語塞,一時之間回答不了。他的意思再清楚不過,眼前的花效言是一個曾經讓她惶恐排斥的暗殺者。
看著她煞白的臉色,他已經知道了答案。“我走了,保重。”
跨出門檻,花效言的步子沒有停下,他走得很急很快,一直走到沒有人的角落後,他才停下步子,頹然的靠著牆壁歎息。
“我……真是太了不起了。”能夠在幾句話間就讓沈翩然死心,也讓自己斷去希望,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嗯,了不起的笨。”藍知逸毫無預警的出現。
“你是幽魂嗎?”老是在他背後出現,還選擇在錯的時候出現!
“為什麼不把她留下?”藍知逸不明白他的想法。這些日子來,他對沈翩然的在乎大家都瞧在眼裡,連沈落璋都看穿了。
“因為我和她是兩個世界的人。即使勉強在一起,也不會幸福。”
“不會幸福?”藍知逸笑他的無知。“你嘗試過嗎?”
他不語。他沒有嘗試過幸福的滋味,但是他知道他不會是沈翩然心底的幸福歸宿,因為她無法接受他的不同。
既然如此,他何必嘗試?就讓一切到此為止吧。
只是“到此為止”這四個字,讓他開始心痛、讓他變得哀傷。那個女人成功左右著他的心。“所以說,我討厭女人。”
藍知逸看著他黯然無光的雙眸,難得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花效言輕笑,表情卻像是哭泣。
“走吧,是時候回去那個屬於我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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